另一方面,弥嘉作为原BJ的主唱,单飞人气自然最高。但自从BJ解散以后,弥嘉的活动量却大幅减少。她的出场费依然高企,仍然拥有乐坛天后的头衔,但是狗仔队隔三差五地拍到她流连夜店,身边男伴换得飞快。她常常香烟不离手,天生的好嗓子有所损耗。但尽管如此,她的声音听在人们耳中,依然让人动容。
而最近人们在杂志上见到她,她身边的男伴却固定起来。人们从狗仔队模糊的照片中,仍可分明认得出来,那是裴家二公子,裴彦铭。
也有好事者联想到当日弥嘉与萧纪友的绯闻,还有杂志做了个相关专题。原因在旁人看来,有点牵强——因为裴彦铭与萧纪友的眉眼间,颇有些相像。人们始终认为,
在弥嘉的内心当中,始终为萧纪友保留着一个位置。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萧纪友和裴彦铭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谁会想到,当日为摇滚巨星Dee产下私生子的女人,竟然是裴家的贵妇人。
从司晋家里出来,萧纪友直接将车开往餐厅。他约了弥嘉,就在那家昔日BJ四人经常聚餐的餐厅里。
萧纪友先到,他找了楼上的座位,在二楼的小包间里。要了瓶啤酒,自己斟了喝,边喝边看着窗外。
一辆车停靠在餐馆外面。司机下了车,绕到后座开了车门,弥嘉从里面步下车来。跟以前那个清丽可人的少男偶像相比,她显得显得更为冷艳娇媚。一袭水蓝色露肩长裙,下摆蓬松,光洁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钻石项链,戴着墨镜,几乎遮住那张小脸的大半,只是脸上没有表情。穿着既轻松随意,又显出华贵感,就像被街拍的名媛,因为着装的出色和过人的潮流感被发现。
她步入餐馆中,有侍者上前来迎接,将她引到房间里。
萧纪友摊开手,笑着看她。她却只等着侍者在身后关上门,然后摘下墨镜,只站在原地看着萧纪友。她的目光透过墨镜,冷冷地穿透过来,神情也是冷的。身体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纪友却态度轻松,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吧。你要吃什么?”
弥嘉的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只在他对面坐下,摘下墨镜,却是看向窗外。
萧纪友翻着菜单:“这里的江石肥牛不错,要来一份吗?”
弥嘉忽然说:“我待会还有事。”语气拒人于千里外。
萧纪友抬起眼,短暂的沉默后,他合上菜单,往桌上一放,轻声笑着:“你最近怎样?”
“很好。谢谢。”
“你和柏高的合约,今年年底就要到期了吧?”
弥嘉突然将脸转向萧纪友。她的眼神直接地看着他,似乎在说:到了,终于说到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不是吗?
然而脸上,她终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喜怒随心,会随意对萧纪友、司晋他们发脾气,开玩笑的那个女子了。她只是平静地:“我不打算和任何一家公司续约。”
她的语气这样斩钉截铁,且生硬,像刀锋逼人而来。萧纪友忽然想,过去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那个在舞台上热力无穷的女子,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的她,妆容精致,衣饰华美,所有细节都完美得无懈可击,但却仿佛一尊冰冷而美丽的大理石塑像。她的灵魂,已经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
她抱着双手,淡漠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萧纪友突然微笑着,从桌面上那端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恭
喜你呢!”他的语调闲闲的,就像以前那个给人感觉游手好闲,流连不同女人间的萧纪友,又回来了。弥嘉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突然说不出话来,涂着樱花色指甲的洁白小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良久,她才又恢复那冰凉的语气,问:“恭喜什么?”
萧纪友用一副了然的语气,毫不在意地说:“女明星没打算继续工作的话,就是要嫁人了。当然值得恭喜。”
她真恨他。
、裴家(七)
她难道以为,自己可以怎样刺激到他么?不,不会的。他永远只会这样,用若无其事的语气,事不关己的态度,一次次地伤你的心。他甚至没有为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而露出过些许不悦之色。
即便只是皱皱眉头,也聊胜于无。
弥嘉动了动嘴角,没有说什么,终于只是闲聊般问起:“司晋他呢?”
“你跟他同在柏高,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萧纪友反应极快,他想弥嘉既是问的“司晋有没有兴趣离开柏高,加入CB”,也是想知道“司晋的近况如何”。但出于商业考虑,他很自然地忽略掉第一个问题。
“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工作上的联系了。各自由不同的经纪人打理。”弥嘉突然不再解释下去。
萧纪友是什么人?他哪里需要自己解释这么多?这些事情,他当然都知道。他只是明知故问而已。他只是落井下石一般,要在他们几人原本已经平静的往事中,像顽童似的投入小石头而已。
但过去终于是过去了,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说:“他很久没有找我了。”
萧纪友点点头:“是。他也很久没有跟其他别的什么人传出过绯闻。”
弥嘉突然抬起眼:“跟你一样。”
萧纪友没有声音地笑笑。
弥嘉微微垂下脑袋,声音平静,语气却像是在神游一般:“我有时候也常常想起Black J刚组建的时候。那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舞台是这样大,世界那么地广阔。我们一首歌一首歌地写,一个场一个场地去跑,一场秀一场秀地去做。我们四个人……”
她语气伤感,长长的睫毛垂下,似乎还是当日那个语笑嫣然,精灵活泼的女孩子,甫一踏入乐坛,什么都不太懂,但是样样都感觉新鲜,每日里跟萧纪友、司晋开玩笑,或是坐在一旁看乐戈写曲子。
这二楼的房间看下去,可见到不远处的宽阔人行马路。萧纪友不忍看她伤感的表情,往外看去,只见红灯亮起,马路两端站着男男女女,正耐心或不耐地等待着穿越斑马线,到达对面。他忽然想,他们这曾经的四人,都曾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走,一心地从这边走到那边。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心目中各自的交通灯换了信号,转了方向,他们只能擦身而过。
但嘴上,他只微微笑道:“他来接你了。”说着,用手指指窗外。
楼下驶来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敞篷,裴彦铭下了车,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
萧纪友站起身来:“如果你打算加入CB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弥嘉也站起身来。只是倏忽之间,她已经变换出另外一副表情,又再度变成那个对他淡漠的女子。她点点头,正要
离去,忽然又转身:“号码是?”
“哦,还是以前那个。”
“我已经删掉了。”
萧纪友微微一怔,然后掏出名片递给她,脸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这个。或者你可以联系Rocky。”
弥嘉听到这个名字,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日光下,弥嘉重新又戴上墨镜,遮挡住她的双眼。
从什么时候起,她害怕自己的表情眼睛在人前,就像给人某种暗示,让人可以按图索骥一般寻觅到她的内心。
不,不可以,她的内心世界已经封闭起来。
裴彦铭正站在车子前面等她。他多么少年英俊,一身简洁的POLO衫和抽绳裤,在阳光下笑着等待她,为她打开车门,待她如公主。她甩甩头,努力要将萧纪友抛诸脑后。
上了车,裴彦铭看看她一言不发,神情娇嗔迷人,不禁微笑着吻她唇角。她十分沉默,没有给他太多反应。
他捏住她的手,“怎么了?今晚要跟老爸一起吃饭,你紧张了?”
她摇摇头,勉强对他一笑。
裴彦铭开动车子,风从敞开的车篷处灌入,天空与树影在头顶飞速掠过。他边快速驾驶着车子,边说:“我知道你会紧张,不过没关系,裴大也要带他女朋友过来吃饭。只是……那个Vera家里跟我们算是世交,都已经挺熟的,所以注意力可能会放在你身上……”
他一路这样说着,但弥嘉都没听在心上。她的脑中,不住回现萧纪友刚才的模样。
走进裴家的餐室里,弥嘉感到一阵热烘烘的,空气里弥漫着肉味、汤羹味以及鲜花、蜡烛的香味。塔形烛台上燃着点点烛焰,宛如一个个小小的心形,倒映在菜盘的银色罩子上。桌上从这头到那头,一束束的花修剪成好看的形状,排列成一行。敞口篮子里,摆放着新鲜水果与法式长面包。
这个曾经数次站在巨蛋舞台上的歌姬,突然觉得有点拘谨。她回头看看裴彦铭,他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是紧张地盯着他那一言不发的父亲。
她觉得无趣,目光又越过裴彦铭的肩头,看到裴彦行和他的女友Vera。
不得不说,这两人都是世家子弟,身材高挑,容貌出众,而且都具有优雅又随性的气质。Vera轻轻地挽着裴彦行的手,不时亲密地向他说着什么。她注意到弥嘉的目光,便朝她微微点头一笑。
很快,弥嘉知道这不是自己过分拘谨。
裴家吃饭的气氛,本身便是拘谨的。基本上是以裴敬狄作为话题主导,其他人对他提的问题进行回答。
看得出来,裴敬狄更为喜欢裴彦行这个大儿子,也许因为他更像自己:拥有商
人的狡黠聪明,长袖善舞,脸上却又风平浪静。就连选择女人的口味,也更为让他满意。
“你在哪里念书?”裴敬狄突然问弥嘉。
终于来了。她就知道,会有一场审问式的见面。当然了,这种豪门家庭,假如找了个学历不高的媳妇,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个污点。
当这种考验来临的时候,弥嘉突然放松下来。不,这难不倒她。她是曾经站在巨蛋舞台上,面对无数观众的歌姬。她气场强大,怎可能一下子被这些事情折服。
她轻轻放下手中酒杯,微微一笑:“中学在圣约翰教会学校。大学是在美国念的,卫斯理女子学院。”
她乐于看到裴敬狄眼神中的意外。
他当然没想到,这个“靠一张脸吃饭的女明星”,原来也念过大学,而且还是相当不错的学校。
“家里有什么人?”
“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英文教师,都是普通家庭而已。不过他们对我管教很严,从小就要求我背弥尔顿。”
“弥尔顿?不是莎士比亚?”裴敬狄产生了兴趣。
“家母的偏好。”弥嘉微微昂着下巴,淡然一笑。对于裴敬狄问她的其他问题,她也一一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裴敬狄发现她家世清白,知书识礼,并非他印象中只会派对玩乐的女明星,不禁露出满意的表情。
裴彦行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低声在弟弟耳边说:“她过关了。”
裴彦铭喜不自禁,露出得意的神色。以前他的女朋友,只带过一个回家,说话不得体,上不了台面,父亲沉着脸。而且他心里清楚得很,父亲根本对演艺圈的人毫无好感。此后,他再也没有带过女友回家——既因为他父亲不喜欢,也因为他身边人换得太频繁。
“你觉得你父亲会让那个女明星嫁入裴家吗?”裴彦行送Vera回家时,她这么问。
“不知道。”裴彦行将车窗打开,让夜风拂过他的头发。
Vera看出来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于是不再继续下去。即使她对此很是好奇,同时内心的某个地方,也对于自己跟一个女明星同时成为裴家的媳妇,有某种不满。
不过又如何呢?即便她再对答如流,再姿态迷人,她终究只是个花瓶。裴敬狄尽管对现任妻子Flora一往情深,但他们俩的儿子裴彦铭却一点没有他们的聪慧,完全是个空有一副好皮相的纨绔子弟。他最喜欢的儿子,还是裴彦行。
即使在对待他选择妻子的态度上,他们父子两也更为一致。
Vera对自己充满自信。她出身名门,与裴彦行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她轻轻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回头看看裴彦行。“下个月我们家有个慈善酒会
,你可以叫上裴二和他女友一起参加。”她当然知道裴彦行和弟弟感情不错,因此特意这样提出。
“你可以问问他们。”
“那你呢?”
“我最近比较忙。”
Vera沉默下来。车厢内亦一阵沉默。车子在这异常的静默中,驶向她住的公寓,在门前停了下来。
“上去坐坐?”Vera用手掠了掠头发,将脸蛋无声息地贴近裴彦行。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搁在他腿上。
“下次吧,我累了。”
她慢慢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看着他,平静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裴彦行略略沉吟,然后转头看着她:“以后你们家的聚会,我会以朋友的身份参加。”
Vera怔了怔。她咬着嘴唇,像是要告诉自己,裴彦行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如自己所想那样严重。她仔细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庞,想起人们夸赞他们珠联璧合的话,想起两家之间那光耀的未来,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
可是裴彦行是那样沉默,她咬咬唇,好一会儿才昂起下巴,神情坚毅地:“好。”想了想,又问:“可以告诉我吗,她是谁?”
“没有她。”裴彦行蹙了蹙眉心。
Vera嘴角掠过苦涩的笑:“我在感情上不敏感,但是女人的直觉还是有的。别人认为我们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第三者,怎么可能……”她突然顿住,又笑笑,“我真是傻。既然你的心已经在她身上,又怎么会将她暴露出来呢。你还是要保护她的。”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隐藏不住哀伤,裴彦行有点不忍心。“我并非因为顾及你的自尊才这样说。我和你之间也并没有第三者。你是个很好的女子,只是不适合我。”
她几乎失笑,语气突然刻薄起来:“你现在才发现?”
“很多人结婚生子后才发现。”
即便再不愿意,她在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怎么样呢?跟裴彦行在一起的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以嫁入裴家为目标,以裴家大媳妇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她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经常举办慈善活动,使得人人对裴敬狄的未来媳妇赞不绝口。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有点茫然了。
“最后给我一个吻?”
“朋友间的?”他微笑,在她前额上轻轻一吻。
Vera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只得苦涩地笑笑。裴彦行轻轻拥抱住她,低声地:“你是个极好的女子。”
“只是不适合你。”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脑袋轻轻贴在他胸前,想要体会他身上最后给予她的温暖。良久,她才抬起脸来,“我很好奇你日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