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右手尖利的指甲卡在莹莹脖上,戎子顿时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喝道,“放开她!”
那丧尸像没听见一般,只低着头看向莹莹血泪模糊的小花脸蛋,喉咙里发出嘲嘲低吼。
“老师……”莹莹泪蒙蒙的大眼睛朝着上方,小嘴开合着呻吟出声。
她无力地抬起手向着上方,向着那张曾经的老师的脸抓摸着,却因为手臂短小无力而触碰不到。
“……老师……莹莹痛……”她又低低地痛苦地唤了一声,血从嘴里涌出来,小手还是吃力地向上抓着。
接下来的一幕让戎子瞪大了眼睛。那丧尸突然将手掌上移覆住了莹莹的脸,然后——扣住她的脑袋,一抽,生生扯断了头颅!
血液在空中喷出道黑红的弧线,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那丧尸抓着莹莹大睁着血红红双眼的脑袋直起身来,看向戎子,以及他身后听见声音跟着跑出的众人。
尖叫声出自尧浅倩,她俨然已被这不能承受的一幕刺激得几乎石化,双手抓着头,嘴巴大开。那最初的一声之后,大张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作啊啊的空音,往日素净净一张脸蛋扭曲得不成人形。
那后头出来的所有人都是脸色青白,被这血腥场面惊得连尖叫都不能。
站在最前头的随便,更是手足冰冷,全身的血气都被吸走一般,几乎动弹不得。
那些不断地想像又不断地阻止自己想像的、那个人杀人吃人的画面,如今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竟恍若惊雷当头,劈得他连站都站立不稳。
那只曾经是季逸林的丧尸却不管众人的震惊,丢下手里莹莹的头颅,喉咙里咕哝出模糊不清的低吼,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往围墙那里窜。
戎子一扬手降魔杵挥出,擦着对方的脸钉入墙体,再次截了对方势头。接着咬指化血为石弹出一张霹雳符。
符咒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烟尘四起,然而四起烟尘中突地窜出黑影来,那丧尸竟迎着霹雳符的方向扑了上来,眨眼之间扑至戎子身前,一爪冲他挥下。戎子迅速沉身,后退一步避了开来。
他二者近距离缠斗不清,戎子降魔杵不在手中,只能靠拳脚防备,那丧尸速度极快,几步紧逼,眼看着要一爪扣住戎子的喉咙,这次戎子居然不躲不让任它扣住。接着见它张开獠牙狰狞的血盆大口——却是突然一声嘶吼。
被倒着召回的降魔杵在它扣住戎子的那一刹那间,深深地扎入了它的背部,金光登时泛起,在它背上撕扯出一条大口,并迅速如同崩裂的蛋壳一般向四周蔓延。
它仰头发出嗷嗷的叫声,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感觉到痛意,抑或意识到这东西对自己的巨大创伤。嚎叫间不过数秒,降魔杵已将他后背至前胸蚀出一个通透的大洞。
它甩手将戎子丢了出去,后头的谷梁米忙扑上去去接,正好砸个满怀。
接着它将右臂伸到后头,抓住降魔杵柄,猛地扯了出来,丢在地上。
无情感波动的红色眸子看着戎子与谷梁米的方向,它喉咙里发出更为大声的嘲嘲咕哝声,踏着血一步一步走向他二人。
谷梁米扬手化出几道水刃,都被它避了开来,嘲地再次低吼一声,猛窜到他二人近前。
它挥爪欲抓下,却突然又急急歪头——
“砰!”
躲闪得并不算及时,蓝光从它耳畔侧过,余波擦破它半边脸颊,血登时涌出来,破开的脸洞里隐约可见牙关。
它抬起头看向几步外双手持枪的随便。随便的眼睛赤红红血丝一片,手却无比坚定地举着,向着它的方向。
“砰!砰!砰!”又是接连着好几枪,枪枪对准了头颅。却敌不过它的速度。它甩下戎子与谷梁米二人,转向随便扑了过去。迎着蓝光左右闪躲,不过眨眼窜至随便近前,一挥右爪,打掉了枪,接着身子一扑将随便按倒在地。
它将随便压在身下,淋漓的血肉随着它的动作从它胸口的大洞掉落在随便胸前,随便喘着气将膝盖往上一顶,却被它右手抓住扣按下。随便接着抡起拳头猛一拳挥去,这次却丝毫不受阻碍,直直把它的脑袋击歪至一边——
随便这才发现,它的左臂左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僵硬地垂在身侧,似乎是那日爆炸被压时就已断折。
随便又是一拳过去,击得自己也是一手黑色的血液,对方却毫不还手,被打得扭曲的脸默默回转来,赤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随便。
随便咬牙切齿还要再补一拳。突然听得身旁女孩子惊恐又愤怒的尖叫,“啊啊啊啊!!”
枪声猛然响起。
蔡雅手里抓着她那只随便亲手给她挑的枪,也许是由刚才一幕回想起自己哥哥死去那夜,已经完全地陷入混乱癫狂的状态。也不顾随便还被压在那里,抓着枪就冲他们一阵乱打过去。
“砰砰砰砰砰!!!”
这时候那丧尸却反应最快,身子一沉将随便完全挡在下头,那几颗子弹尽数打入它体内。待蔡雅子弹耗尽、抓着空枪一边啪啪乱按着一边继续疯狂地尖叫着的时候,它翻身跃起,一把扼住了蔡雅的喉咙,将她拖曳至胸前。
“噶,噶……咳……”蔡雅抓着它那只筋肉隆起的手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叫喊,脸蛋憋得通红。
随便就地一滚抓住自己的枪跳起来,对准它。
“放开她!”他喝道。
那丧尸沉默地看着他,扣住蔡雅的手没有松开,却也没有掐下去,只抓着她连连后退,直至围墙边。
“放开她!!”随便哑声又吼了一句。
这次那丧尸竟依言放开了。
随便手下扳机立刻扣动,蓝光直冲它脑袋射去,它却在放开蔡雅的同时身子向上一弹跃上围墙。
一溜的蓝光炸裂在它身后,所有人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道光在它喉口破出个大洞,它身子被那一击冲得向后一沉,瞬间跌出结界,没入外头堆积的丧尸群里,被那些抓挠着的血手血爪拉扯进去。
隐约血花溅起,肢体散乱。
……
持枪的手久久维持着举起的造型,随便站在原地雕塑般望着围墙那方向立了好一会儿,终于手无力地垂下了。
他似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面容苍白憔悴,脚步摇晃着上前,扶起还在呛咳的蔡雅,问,“没事吧?”
蔡雅捂着脖子摇了摇头,抬头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人影压了过来。
尧浅倩颤颤巍巍走近他们,发抖的双手掐住随便的胳膊,声音也颤着,“……刚才那个……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季老师……”
随便沉默了。
蔡雅的眼睛睁大。
“……是季老师对不对?”
“……”
尧浅倩红着眼睛抓住他拼命摇着,“啊?是不是?是不是?说啊!你回答我啊!说啊!说啊!!”
“……是。”
“……他没有死是不是?你没有杀他,是不是?”
“是。”
“啪!”
一个巴掌。接着是第二个巴掌,第三个巴掌,第四个。
所有人都被他二人的对话内容惊住,四下里死寂一片,只能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在月下回响。
随便沉默着任她一个又一个巴掌打下,哭喊,抓踢,甚至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他的肩头。
所有人看向随便的眼神,都在这一瞬间,变了色。
“戎戎……”只有谷梁米发现怀里护住的那人脸色一点未变,低声惊问,“你……难道早就知道?”
戎子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算早,但我知道。”
“他也不曾想结果会是这样,”他低叹口气道,“他也不想……”
言罢,他撑着谷梁米的肩起身,走到那二人面前去,拦住了尧浅倩掐打的手,“够了,尧老师,冷静些!”
尧浅倩完全置若罔闻,拼命要挣脱他的手去撕打随便。那周围的人都立在原地,神色古怪地看着随便,没有一人上去帮戎子拉开她。
“尧老师……”只有谷梁米跟上来劝。
他们四人在纠缠间,突然爆头在一边叫了句,“喂!都等等!你们看那结界怎么回事?!”
众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围墙外的结界,只见那一直稳定、不可视的结界,此时泛起了粼粼的波光,却是光亮越来越淡,荧荧似水花波动。
戎子脸色一沉。这结界原由季逸林留下的法器撑起,现今季逸林彻彻底底“死”了,难道……
他暗叫声不好,撇下众人往校门那边跑去。到了近前一开,果然掠影剑影化的剑身隐隐约约,影子渐渐透明,竟是要消散的迹象。
他急急上前一步伸手,刚好接住那掉落下来的剑柄。剑身已完全消失,空余毫无生气的柄头。
原本似铜墙铁打的结界瞬间如大厦倾塌,他只来得及足下一蹬向后退开数步,那门已被一直堆积拥堵在门外的丧尸挤了开来。
他迅速摸出一张云破天惊符,降魔杵往左臂上一划,沾血射出,火光瞬起燃了一片,堵住大门。然而更多的丧尸从围墙外被挤入。大多数还处在迷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跌进来的状态,少部分却是已经反应过来,嗷嗷叫着往里跳窜。
“怎么回事?!”跑在后面的谷梁米的声音响起。
“你们撑着!”戎子迅速叮嘱一句。就地盘腿一坐,降魔杵往胸间一划,血液喷溅,接着沾血就地画出符阵。
身后枪声、水刃声、孩子们的哭叫声、肉体撞击声、嗷嗷号叫声,混杂一团,他却只是屏气凝神,口中快速起咒。
数十秒后,但听得他口中一声大喝,“起!”
金光自符阵中泛出,结界又起。那些还在墙外头往里翻的顿时被再次弹了回去。
然而墙里已经跑进数十上百只丧尸,在校园里四下奔跑窜动着,与人们斗成一团。
却有几个孩子跑得慢,此时还在院子那头靠办公楼出口的地方,离戎子谷梁米随便他们远。已经被靠那边的围墙外翻进来的丧尸们追上。
“呜啊啊——”一个孩子跑得太急,左脚右脚互相一绊,摔倒在地,正被后头一只丧尸扑个正着,张口要咬,“嗷——”
却是尧浅倩扑上来使劲将它推开了。
那丧尸往边上栽了一下,回转头扑向尧浅倩,与她厮打在了一起。后者看似柔弱的身子却似护住小鸡的母鸡一般充满了狠劲,二者翻来滚去挣扎良久,那丧尸突然头一歪被人打翻在地——
单手抓着根板凳的江黎大喘着气,镜片上模糊一片,他最后一个从楼里出来,临时抓了根板凳防身。
打了那只丧尸,他却比尧浅倩还要怕,抖着手丢了板凳,抓起尧浅倩的手臂,又去催那孩子,“快走!”
另一边,爆头、校工张师傅、蔡雅和赖老板,动枪的动枪,操铁铲的操铁铲,勉强自卫,把拥上来的丧尸一一打退了,又去帮着随便和谷梁米护着那些孩子。
众人都跌跌撞撞聚集在院子中央。那些丧尸数量有限,十余分钟后被灭了个干净,都横尸在院子里,破碎的脑组织溢了一地。所幸的是大家都还站在那里,没有一个躺到里头去。
所有的人都立在那里喘着气,互相狼狈地看看。
戎子收了已经杀得血淋淋的降魔杵,看看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都摇摇头。
“这个结界我最多只能支持十几个小时……”戎子低喘道,突然又问,“今天几号?三十号?”
“过了今晚就是三十一了。”谷梁米道。
戎子沉吟一会儿,“……事已至此,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谷梁米看向他。
“反正食物与水都已经耗尽,与其等后天早上大家筋疲力尽时再走,还不如现在就去接应点,到那以后再筑结界不迟!”
谷梁米啊了一声,想了想点点头,“我支持你。”又看向众人。
“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蔡雅抱着双臂轻颤着身子说着。
剩下的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回去收拾东西,走!”戎子一锤定音,又看向随便,道,“按原计划来。”
随便沉默着点了点头。
众人便一起回楼上收拾行李,不多时都收好跑下来。随便已经在下头用破棚布、枕头和衣服扎好了一个假人,往升旗台上的旗杆上捆了,正就着旗绳往上拉。
“都准备好了没有?”戎子问,“上车去!”
随便的邮车是十一座型的面包车。把里头原有的筐子箱子一类的杂物全给丢出去以后,空间还算大。九个还幸存的孩子都先被送了进去,立马坐满大半车厢,接着又是谷梁米、张师傅、江黎、蔡雅、赖老板、爆头等几个块头稍微大些的。重重叠叠地坐好了。尧浅倩却一直没上来。
“怎么了?”戎子看着静静站在车前的她。
“你们是想用假人当诱饵。”她看着正往旗杆上升的那只假人道。
“差不多是这样,”戎子不耐烦道,“别废话了,上车。”
“那‘人’不会动也不会叫,它们不会相信的。”尧浅倩却不动身,只继续说着。
“我会用符将它动起来。”戎子边道边来拉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手心全是血。
他惊疑地看着尧浅倩,后者默默地拉起袖子,露出往外冒着黑水的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碗口大的一个坑。那是刚才她为护那个孩子、与丧尸缠斗时被咬上的。
“真人效果会更好。”她低低地说着,眼角渗着泪,目光却坚定不移。
……
第 25 章
旗杆上的假人被放下。
尧浅倩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抱着臂别过头去不看随便。
随便把那假人丢在地上,抬眼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他哑声道。
“……这么说来,阿贵、丁丁和蔡致都是他杀的,甚至连那个老板娘也有可能是他伤的?”尧浅倩低低地道。
“……我曾以为不是他,我以为他是特别的。直到蔡致死我才知道,我错了。”
尧浅倩缓缓地摇摇头,回头看着他,目光里夹杂的不再是恨意和怒意,反而是浓浓的悲戚。
“不,你一开始就错了,”她道,“我懂你为什么下不了手。他是季逸林,你的朋友,我的同事。换作是我,我也下不了手……可是你不一样,你不仅仅是他朋友!你跟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