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都感觉到不畅快,仿佛我身上的五经六脉都给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空空的、胀胀的,骨头也变得软不拉叽的。力气固然是有的,可就是支撑不起我的身体。
总想睡觉,眼皮儿像遇到夏季高温的橡皮儿,熔了,化了,粘住了,阻隔了目光的进进出出。瞌睡虫却肆意啃噬我的意志。接连过了几天从早晨睡到黄昏的浑浑噩噩的日子,越发的觉得不畅快。时光的朽木一点一点地在滋长、延伸。
进电影学院的第二学期,我就同阿帆一齐申请在外租房,便于我们起早贪黑。学校的寝室夜里九、十点钟就熄灯关门了。我和阿帆有时夜里出去唱歌赚外快,不可能这个点回校就寝。
我在外面和阿帆租来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老式的三叶吊扇。吊扇正对着我的单人床的正上端。吊扇转动的时候总是发出嘎吱嗄吱的声响,像病入高肓的吱气管严患者由吱气管里发出来的不自觉的喘息声,时而嘶哑,时而尖锐,随时要掉落下来,将我的脑袋砸碎。
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想睡觉是不能解决什么的,我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出门去走走,走到人群中去。而且,最好是往那些流汗流得多的人群中去。我容易被打动。我想借助流汗的人们的劳动来寻找生活的意义与热情。这是我一惯的驱逐我的慵懒的做法。当然,流汗流得最猛的不是我们城里人,而是建设城市的乡下人。他们无论天气有多热,也可以吞下两大海碗白米饭或好几个白面馍馍。我先开始也像我们所有的城里人一样不怎么正眼瞧他们。但后来,当我看到这群人在露天工地上扼起袖子、甩开膀子,为低得可怜的工资玩命的干活时,互相还开着玩笑,说着黄段子取乐儿。我从中受到了启发:对待生活时,必须就像做爱一样热情。
关于我在学校暗恋柳迎风小姐的事儿传到了雪晴的耳朵里去了。其实雪晴早有耳闻,但一直相信那是无聊的谎言。直到后来了解到我接二连三的和陈安、“小广播喇叭”麦可干架都跟柳迎风有关,雪晴不得不相信。我谈不上有多么在乎雪晴相不相信是不是真有其事。但说一点也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这是因为我觉得有人试图在伤害我。
我知道这是陈安和“小广播喇叭”麦可这两个卑鄙的家伙捣的鬼。
雪晴在决定分手那天对我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她向来话语不多,但爱笑。我们在一起时,她总是笑容满面。那天她没笑。她从前没笑的时候多半是月经来了,脸色也苍白。而现在,我想还是因为她妈妈的事儿吧?!我边吃着她做的地道的武汉热干面边注意观察她的脸。发觉她的脸跟从前来月经时一模一样。
吃完雪晴为我做的热干面后,我还在津津有味地舔着留在嘴角周围的芝麻糊,高兴地对雪晴说:“啊,真是好吃极了,我怕是一辈子也吃不烦你做的热干面。”然后说道:“现在武汉的热干面也吃了,知道是什么味儿了。现在就差一样儿,就是哪天你带我到你们武汉的那个叫吉庆街的地方走走,怎么样?这不难吧?!”
雪晴没有回答我。我朝雪晴看过去,原来雪晴在哭。我问:“出了什么事儿了,雪晴?”
“洛科,我们分手吧。”雪晴把手捂住嘴唇,使自已平静下来:“我知道你一直没真正爱过我。”
我无言,我感到愧疚。好久才说:“可是,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快乐不快乐是另一回事儿。我要的是爱情。”雪晴伤感地看着我,又补充道:“我很在意这个。而况,谁都看得出来你爱上了柳迎风小姐。”
我直愣愣地看着雪晴,想说点什么,但嘴唇好像被万能胶给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雪晴苦涩地朝我笑笑。眼里分明在对我说:“看,我说得没错儿,你也默认了吧?!”
是啊,爱情?!这两个字儿由雪晴的嘴里说出来,一直跳到我心里,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感和疑惧。甚至一时之间,我对爱情这个词是怎么定义的也弄不清楚它具体的含义。
爱情是先体验,才会场感受到她的具体含义的吧。就象吃水果,吃过了才知道它的味道有多美。
我顿时感觉到我同阿雪晴在一起我给她的不是爱情。而更像是一种亲情。近于兄妹之情。从雪晴那天想把她给我的时候起,我就感到,当我面对她的身体时我感到不迎风,近于一种犯罪。这的确于我不同寻常。
我知道我无法给雪晴需要的爱情。直到这一刻,我脑子里还浮现出柳迎风小姐的面容。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是什么话?雪晴几时还有过别的男孩吗?我知道我词不达意了。
雪晴转身从椅子上拿起她的背包就要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在原地又站住了。我想,倘若在她站定的那一刻我突然对她说句“雪晴,我爱你……”之类的话,我是一定能够将她挽留的。
可是,我只是请求道:“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吗?”
雪晴看着我,不答。雪晴爱我,而且很深。我想她一时无法做到这一点。她需要时间。
从那天后,我有一个多月没有再见到雪晴了。听说也接戏去了。这不是没有不可能的。我们这一届表演专业班的不少女生都已经接过戏了。雪晴长得漂亮,清纯,又有挡不住的青春气质,虽然演不了深刻一点的角色,但演些偶像剧、文艺剧之类是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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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的那条著名的吉庆街,池莉小说中的那个叫来双阳的女人卖鸭脖子的满地油腻腻的街,我想,我恐怕这辈子都去不成了。我去做什么呢?仅仅是为了池莉虚构的一个故事里使用过的一个真实的背景么?
这理由实在欠缺智商,也有点说不过去。
暑假来临了。这不但不让我感到高兴,而且让我感到有些惶恐不安。
学校的很多同学于一星期前就回家了。孤独、寂寞、空虚、无聊,再加上北京这要命的夏天把我的生理和心理弄得一塌糊涂。
我想回南京度暑假,我想我家里去年新买的柜式空调吹出来的令人遍体通爽的冷气;我想我的爸妈;我也后悔没跟喜欢我的那个叫单纯的女同学在回江苏度假之前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我是极想去江苏的,江苏是全国有名的山清水秀的、避暑胜地。我拒绝单纯的原因就是她问的那句:“跟我一起回江苏怎么样?”我很在意很反感单纯说这句话中的那个“回”字。这字儿显得有些霸气。好像一个男孩突然对一个女孩说,我睡了你,你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我和单纯还没达到谁是谁的那一步。我只不过在与雪晴分手之后跟她亲了一两回嘴;我只不过是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捏了几分钟她的乳房,她就把我当作她的男友?如果我跟她睡一回,料不准她就要拿我当作她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终身伴侣?
都说江苏出美女。单纯压根儿算不上是个美女。肿眼皮,鼻子也没有型,嘴唇又厚又凸,五官堆在一起,界限相当的模糊,胖乎乎的样子。但单纯的脸蛋粉嘟嘟的水汪汪的,胸部发育过早的完好,看上去非常丰满。性格也不错儿,有什么说什么。我喜欢她丰满的胸部。我想,是个男人都喜欢女孩儿有那样一副丰满的胸脯。单纯的胸部是我见过的、触摸过的最完美、最挺拔的,简直无可挑剔。
两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已完全忘却了代星儿了。但我突然想起了代星儿,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和代星儿做爱时的情景。想起了十六七岁的代星儿的模样儿,代星儿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儿,个儿也显瘦。那时候,她的胸部还没发育完全,小小的,只有新疆的水晶梨那么大个儿。
在电影学院的第二年,我和阿帆也到歌厅那地方和同样作为业余歌手的女孩做过,做过好几回了。纯粹是出于生理的需要。无论是我或者阿帆,都是已经成熟的男孩了。于女孩也是如此,我们只是需要一时的安慰,来自于生理上的抚慰,仅此而已。女孩儿哪儿都熟透了,就是胸部还处在发育不良的阶段,握在手里,手里依旧空荡荡的。
我只迷恋单纯的丰满的乳房。单纯也看出来我喜欢她的这个原因。但我讨厌她处处以“我是洛科的继韩雪晴之后的第二任女友”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看在她的乳房的份上,没怎么当面揭穿事实真相。我在女孩面前,总是以有风度和懂得谦让赢得女孩的欢欣。我不想为单纯的某一次过分的举动而将我在女孩中建立起来的好声誉毁于一旦。
我拒绝单纯去她的家乡江苏也是担心她在她父母亲戚朋友面前介绍我时,把我说成是她的男友。在表演系传闻就足够了,不至于把这真实的谣传传出省吧?!
阿帆告诉我这个暑假他要回一趟湖南了。这是他从南京“失踪”两年来第一次回家。
“你回去不怕你爸妈骂你么?”我为阿帆担心。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而况这事一直纠缠着我,心里特不好过呢。与其这样,不如回去面对。”阿帆叹息着,收拾行礼。我看见有一本他和我一齐到北京博物馆、颐和园、电影学院的照片的相册。还有一台学习机。
“嗯。没准儿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呢。”我指着相册和学习机问:“送给妹妹的?”
阿帆点点头。
雪晴走了,连阿帆也回湖南了,这更加促使我回南京的决心。我准备两天后出发。
这两天里,我接到了好几个单纯由江苏打来的电话。每次单纯打电话时第的开场白就是:“洛科,有没有想我?……”。单纯这女孩儿,真是个电话调情的高手。
“想啊……”我应付。
“想我哪里?”然后单纯会继续问我。
我只在电话里呵呵的笑了一笑。心想,你单纯又不是猪身上的肉,由着别人的喜欢就来割成一段一段的不成。
“是不是还想我的……我闻出来了。”单纯怪声怪气地在电话那头笑。
“是,想你的那对漂亮的鸽子,总行了吧?!”我底下来神了。单纯在挑逗我。这么些天,我的确没碰过一个女孩或女人。我底下顿感潮湿。我感到我在电话里同单纯做了一场爱。
“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为你保护好我的鸽子的。嘻……”
单纯这女孩,也是蛮可爱的,热情,心眼儿好。她也是我们表演专业的学生,和我是同一个班,就坐在我后面一排。笔记做得特棒,我没去学院上课的时候,她常常做完自已的那一份笔记后,又特地给我做一份儿。但我没和她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朝那方面想。我看到她总觉得她就像我的一个哥们儿。一个长着漂亮的鸽子的哥们儿。这说法有点离谱。但这更让我觉得舒服而毫无负担。即便是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或把手由她背后伸进她的衣服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也就是说,我和单纯的关系就同所有人同她的关系一样单纯。所有的人都喜欢单纯,所有的人喜欢她时从来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好哥们儿喜欢。
单纯也的确有点儿哥们儿的个性。就衣着来讲,我从来就没看她穿过裙子或比较女性化的衣服,也从来不见她涂脂抹粉和穿过高跟儿鞋之类的。发式也是奇短,比我的头发还短。
接到单纯的电话让我的寂寞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我突然想到柳迎风了。是什么让我想起柳老师柳迎风我的暗恋的女人的?我说不准。也许,只有她是唯一一个离我最近、又是唯一一个没有像雪晴那样对我说“我们分手吧”的我喜爱的女子。
柳迎风自从知道我同陈安还有麦可打架的事儿后,就不怎么答理我。这个我不是不清楚。呵!但她能管得住、阻止得了我去想她么?
这天傍晚,我刚接完单纯的电话后,心情不错。室内太热了,我穿着一件黑色露肩T恤衫和一条七分牛仔裤就出门了。我决定去电影学院一趟,碰碰运气,看看柳迎风小姐是不是也在。然后顺便去吃一两杯冰激凌。冰激凌是我的至爱,我一年四季都少不了吃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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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确定柳迎风小姐在不在学校。
我在路上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路上吃了几杯冰激凌。电影学院的景致其实不错,花坛、雕塑、河塘、池鱼、花草、楼亭应有尽有,错落有致。我以前没怎么留意。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好心境才能容得下好风景,不然,天堂也会像厕所。
学校里几乎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但鸟儿却出奇的多了起来。我猜想,柳迎风小姐也许也回家了。
我坐在一座仿古的琉璃瓦的亭阁里,我拿着面包屑一块一块的往鱼池里抛去,看着水中黑色的、红色的、黑白相间的金鱼举起漂亮的嘴唇争夺食物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很快地,我手中的面包屑没了,金鱼也隐匿到水底下去了。我无聊的向四周望去,最后眼睛落在女生宿舍楼顶上。
我所在的仿古琉璃瓦亭阁与女生宿舍距离得并不远。最多只有百米的距离。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较迟。六点钟还像冬天四五点钟的样子。橙红色的夕阳撒得满地都是。这时候,我看见女生宿舍的天台上,有一个穿浅绿色的吊带连衣裙,坐在白色的靠背椅子上,吸着烟面对着我。
是柳迎风!我不需要多么细致的去看她,我就知道是她。她的吸烟的漂亮而独特的姿态,她的冷傲高昂着头的姿势,我早已熟悉。
在我抬起头面对她朝她站立的方位看过去的同时,我想她应当也看到了我。我想,她看到了我也会装作没看到。就像在学院、就像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样。我有点沮丧和心灰意冷。
可是,当我站起来再向天台上看去只是为了向她做一个无言的道别的时候,她却向我这边挥手了。挥手的动作是叫我过去。我确信没有看作她的手势之后,就迈开我的长腿,一口气跑到天台。
柳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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