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只顾望着我,并不答话。
“我这一走,南宫府里怕是热闹了吧?”我想象着众人忙乱失措的样子,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确实如此,不过倾城连夜赶去禀报殿下带回的消息却是‘封锁消息,按兵不动。’并让秋大人稳住上官小姐等人,说是要静观其变。所以,一夜之间,表面看去南宫府竟也与平日没什么两样。”沉鱼顿了顿,“沉鱼担心小姐会……辗转反侧,索性便违了殿下的旨意。只身前来原本就是九死一生,没想到上天终究怜我,竟能再见小姐……”
“我秋宛若何德何能,得你舍命相与?”我摇了摇头,“既然你肯如此为我,我定不会再叫你有任何委屈。”
“小姐,我不是要……”
恰在这时,门外的有侍女敲门喊道,“小姐,热水和给公子换洗的衣裳备好了。”
“进来。”门应声而开,几个侍女侍童拎了热水进来倒进桶里,“单留下一盆热水,然后出去。”我冷声道。
一群人便又鱼贯而出,我遂即起身拿帕子在盆中荡了一下,拧干,复又做回床前。
待看清我是要帮他擦洗伤口的时候,沉鱼猛地要坐起来,“小姐,这使不得。”
“就当我是报答吧,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我叹息着,“身上可还要其他刀伤?”
“就胸口一处。”沉鱼轻声道。
我轻轻掀开被子,看到伤口又轻笑出来,“这人的刀法还真有水平,若不是这样斜着,我便不会包扎了。”说着便帮他洗了伤口上了药,又将方才郎中留下的棉布用剪刀剪裁成三角巾的样子帮他包扎了伤口。
“我知道我在这里你不会洗澡,但是你又行动不便,而血迹又必须洗掉,所以我只有帮你把罩裤脱了,扶你到桶里坐下,然后我就绕到屏风后面去喝茶,你洗好了呢就叫我,我闭着眼扶你出来,你再把里面的脱了,把这件袍子披上,接着我便扶你到床上躺下,可好?”我说着就要扶他起来。
“其实,小姐就让门外那些人进来扶我便好。”沉鱼迟疑道,“事关小姐的名节……”
“我如何知道门外那些人会怎样对你,他们行事可不会有宁逍遥那般磊落。况且……能照顾你我也好受一点。”我叹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注:普通胸部包扎:将三角巾顶角向上,贴于局部,如系左胸受伤,顶角放在右肩上,底边扯到背后在后面打结;再将左角拉到肩部与顶角打结。背部包扎与胸部包扎相同,唯位置机反,结打于胸部。1。一般家庭没有三角巾,但其在急救时用途较广,应配备。制作很简单,用一米见方的布,从对角线剪开即成。2。三角巾除上述用法外,还可用于手、足部包扎,还可对脚挫伤进行包扎固定,对不便上绷带的伤口进行包扎和止血。3。三角巾另一重要用途为悬吊手臂;对已用夹板的手臂桢固定作用;还可对无夹板的伤肢想到夹板固定作用。上述资料来自百度知道,嘻嘻
第八十三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下)
“我如何知道门外那些人会怎样对你,他们行事可不会有宁逍遥那般磊落。况且……能照顾你我也好受一点。”我叹息道。
沉鱼闻言亦不再说话;我便一如方才预想的一般将他扶了起来;帮他倚在床边;又着手帮他将罩裤脱去只剩下衬裤,见他脸色发红我便也不敢再帮他脱下去;和预想中一样;衬裤上有不少血液凝结,不过所幸可以看出他腿上并没有刀伤,想必让他自己进去桶里再脱也不碍事;遂将他搀起挪向桶边。不论是前世或是今生;这样扶着一个重伤患走路对我来说都是头一次;难免手忙脚乱起来,却不知是否弄痛了人家。好不容易扶他坐进浴桶;为避免他尴尬,我连忙嘱咐了他赶紧将衬裤脱了便急急的跳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啊,差点忘了,你小心千万别把水溅到胸口的刀伤上。”我刚坐下又忙补上一句,说完自己倒笑了出来,“你看看,我倒学会唠叨了,在魔教呆是没呆两天,却能把我憋疯了,若是改天出去见了大家,恐怕连芷蘅那话痨都要拜倒在我的脚下。”
沉鱼并没有搭腔,是隐忍着疼痛还是一如从前一般淡淡的微笑?
就在我犹疑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时候,沉鱼开口道,“小姐方才为了救沉鱼可是应允了那人什么事么?”
“啊?没有啦,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暗自叹息,若说是为了救你,那你岂不是要以命相抵?“莫说是我原本就要找机会跟他摊牌,单是看你为了我连小命都差点丢了,我又如何不能顺水推舟来救你?”我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道。
“舍身护主,这原本就是侍卫的本分。”沉鱼的声音依旧沉稳平和,但此时我听来却像踩在棉花包上,难以安心。
“是本分啊。”我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若真是如此我又何须苦恼?
“小姐原本也无需放在心上,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念罢了。”
听了这话,我更是无地自容,打从一开始我总是害怕欠他的故而一再与他划清界限,而他其实从来也没要求什么。
“小姐,沉鱼已经穿戴好了。”沉鱼忽而说道。
“嗯?”我忙起身绕出屏风,“我不是说叫你洗完了叫我来扶你吗?若是再伤到可如何是好?”
沉鱼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倚在桶边静静的望着我,青色的长衫裹在身上更显得他苍白虚弱。
我见他如此,便只有默默地将他搀到床边,扶他躺下。
“现在时辰还早,不如你小睡一会儿,我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了,等晚上再来监督你的晚饭。”说着,我将被子给他盖好,便要起身出去。
我刚刚站起,沉鱼便猛地拉住我的手腕,我惊讶的看向他,他便又迅速松开,垂下眼帘不敢看我。
“呵呵,莫不是害怕?”我调笑起来,“罢了,我便扮丫鬟坐在这守着公子好了,安心睡吧。”
沉鱼见我又坐回床边并倚着床尾望着他,便轻轻合上眼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过了些时候,直到我自己都已经昏昏欲睡,我猜想沉鱼已经睡熟,便考虑要不要去找宁逍遥谈判,复又担心沉鱼醒转见不到我会着急,如此为难焦灼起来。
“沉鱼活了20年,唯有今日,是最幸福的。”沉鱼突然开口道。
抬头看他,见他已经睁眼在望着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从记事起便和很多师兄弟一起被训练着,倾城便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我和他十三岁起跟随殿下左右,如今已经7年了。两年前,殿下要派人到小姐身边观察,原本是要倾城去的,我见倾城面有难色,便知他不愿做这种整天暗地里监视一个女儿家的事儿,所以便请殿下改派了我去。小姐自然不会知道,我陪在小姐身边朝夕相处了整整两年,我不知道是不是日久生情的缘故,看着小姐慢慢长大,我也越来越贪心,幻想有一天可以真正的与小姐结识,让小姐知道我是谁。直到小姐及笄那一年入宫献艺,皇上给小姐和殿下赐婚,我才发现,即便我出现在小姐面前,小姐的眼睛依旧不会落在我身上,依旧不会知道我是谁,况且,我除了侍卫的身份根本一无所有,我凭什么叫她看我一眼?幸而殿下见过东方政之后便不再让我去监视小姐,我便希望借此能够让自己忘记,直到殿下留我们四鬼在小姐身边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不可能忘记,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沉鱼,是小姐给我的名字,那个时候我便决定,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遇到什么阻碍,我都要陪伴小姐身边,即便小姐眼里从来没有我,但是至少小姐知道我是谁,至少小姐在需要的时候会想起有我这么个人。三天前,看着小姐被人从我眼前掳走,我几乎要发疯,被白槿墨强行点了穴才安静下来,殿下按兵不动原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我立即飞奔来到魔教,昨天晚上,有一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我要见到小姐,我要知道小姐是否无恙,总算老天待我不薄,竟见到了小姐,还……还让小姐帮我上药,直到方才我睡着的那一刻还犹如在做梦一般,小姐知道吗?我刚才甚至不敢睁眼,害怕一睁眼就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在做梦,看到小姐在我身边陪着我,而且只为陪着我,虽然只有今天而已,但我即便是就此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愣愣的听他说完,比方才更加的不知所措,眼泪在眼中拼命地积聚着,“我秋宛若何德何能……”我无法再说下去,害怕自己会亵渎了他的感情,弯下腰轻轻的趴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肩上,“谢谢。”遗憾的是,我只能说谢谢,可恨的是,我只能说谢谢,前世今生两世为人,面对唯一一个肯用性命去爱我的男人,我却说了谢谢。对不起,如今的情势,我没有选择。
“太子妃殿下的旧情可是叙完了?不知草民是否有幸能与太子妃一起共进晚宴呢?”随着说话声,门被推开了,来者正是面无表情的宁逍遥是也。
第八十四章 天时人事日相催
“太子妃殿下的旧情可是叙完了?不知草民是否有幸能与太子妃一起共进晚宴呢?”随着说话声,门被推开了;来者正是面无表情的宁逍遥是也。
“教主大人盛情;若自是不能推辞。”我坐起身来朝他笑道;“只是我这个朋友身受重伤,恐行动不便。不如就在此地摆几道菜;一壶好酒;既不会太过奢华,又显得如知己对饮一般,教主大人意下如何?”
“也好;我去令人准备。”说罢;宁逍遥转身而去。
“我叫他们送你回南宫府养伤可好?他们要的不过是我而已;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我为难,况且宁逍遥这个人的承诺我还是信得过的;回去后你只要好好养伤便好,其他的等痊愈再说,至于殿下那边,我会替你解释。”我低声向沉鱼商量着。
“沉鱼如今的身体虽武功受限,但稍过一日行走便能无碍,定不会成为小姐的负累。”沉鱼说着便要坐起身来,我见状急忙将他按住。
“我几时说过怕你连累我?我虽然怕麻烦却也绝不是那等无义之徒,如今你的伤势可大可小,我只是担心长此以往的拖着会拖出别的什么毛病来……”我见他不再言语却也不再挣扎要坐起来,又思及他方才的一番话,担心硬要送他回去反倒不好,“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我也不好勉强,但你也要善待自己才是,没我的吩咐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正说着,已有人进来收拾打扫,他们将浴桶之类的物什搬了出去,又抬了四方桌子进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我便指挥他们将桌子抬到床边,又在桌子另外两边各摆了一把椅子。
宁逍遥随后也走了进来坐在桌边,抬手挥了一下打发众人退出去。沉鱼随即也起身坐在床边,却只顾垂目沉默。
我见宁逍遥坐定后似乎并无开口的打算,便也不去睬他,只执起筷子边给沉鱼布了菜,边自顾吃起菜来,仿佛宁逍遥根本不存在一般,沉鱼见我如此知我必有计较,便也没有多言,只低头吃我夹给他的菜。
不多一会儿,某人便败下阵来,开口道,“想我行走江湖二十年,自认也算是识人颇广,然而如你这般随性妄为的女子却着实少见。”
“随性也许是有一些,妄为却不敢。”我微笑道,“比如我从不在人前吃未剔骨的鱼,只因吐出鱼刺的样子实在不雅。所以硬要说随性的话,我也不过流于表面。再比如,在自知无法掌控其心思的人面前,我一向进退有度,只因生性怯懦担心一不留神便惹恼了人家。所以说我‘妄为’就错了。”我执起面前的酒杯朝宁逍遥虚敬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能在太子殿□边游刃有余的女人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连玩笑话也要比寻常女子深刻几分。”宁逍遥趁机揶揄我道。
“教主大人过奖了,殿下英明如谪仙,岂是我这般凡夫俗子能与之抗衡的,我所能做到的不过能成为殿下众多女人之中最有用的的一个罢了,至于我的那些小心眼儿也只能对付一些受感情蒙蔽的弱女子罢了,生于那样的家庭,我自幼所见所学也仅此而已。令千金那样的女中豪杰自是不屑与我这类人为伍的,只是,若非是为了能在万花丛中保全自己一世的地位,女人又何苦如此为难女人呢?”我苦笑道。
宁逍遥闻言竟沉默起来,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只有也望着某处发呆,沉鱼也已停下筷子默默地坐着。
“你们那样的生活不适合觞儿。”宁逍遥忽的灌了一大口酒,“觞儿虽然出手一向狠厉毒辣,但是对于男女之情却单纯执着的很,如今迷上的那个人她实在不能托付终生。我如今这样与你说,你可明白?”
我将目光拉回到宁逍遥的脸上,坏笑道“教主是希望我插手令嫒和我相公的来往?如果若儿没记错的话,两日前,教主大人还在权衡是不是要将我除掉来为令嫒扫清道路呢。”
“觞儿已经在京城了,李琰将她留了下来,并遣人捎话说,‘既然教主有此雅兴邀拙荆游玩,那我见了阁下的得力助手也不能不尽地主之谊。’”宁逍遥的眼中看不出喜怒,但是想来女儿被扣押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阁下大可放心,殿下与令千金好歹有同门之义,即便是因为我也断不会为难她的。”我不动声色的望着他的表情,实在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变了主意。
宁逍遥忽然冷笑一声,“同门之义?太子妃果然谨慎,看来只有带你去见个人你才会相信。”说着便站起身,“跟着来。”
又跟着?我挑挑眉,给沉鱼递了个眼色叫他放心便紧走几步跟在逍遥后面。
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一个独立而别致的院子前,宁逍遥停下脚步说道,“这便是觞儿住的院子。”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袭普通的白色衣衫,夕阳的余晖下竟也能分外扎眼,衣摆处淡淡的纹路似是文竹,微风过处,发丝飘扬,看上去更添清俊优雅,一时恍惚,我差点喊出皓月的名字来。
“伯父。”正有些恍惚时,这人已在向逍遥行礼了。
“夕奇,自家人何必多礼。”宁逍遥声音难得的谦和,“这便是秋家小姐秋宛若,你把觞儿的事说给她听吧。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夕奇?“楚夕奇?”我惊诧道。他竟与宁逍遥这般熟稔,难道他是见追不上夏流觞便来先搞定她的老爹吗?我不禁仔细观察面前的男子,长方脸颊,剑眉薄唇,只是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好在并不太影响整体美感,见过太多貌美的男子,这般英气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