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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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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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作者:虚风
文案:明末,是个极特殊的年代,是个惊艳的年代,是个极端的丑陋和无比的高贵形成最为强烈对比的年代。
九千岁的遍地生祠和闯来则降闯、献来则降献、清来则降清,代表了这种亘古难见的普遍性丑陋。
横戈原不为封侯的袁崇焕和桃花扇底送南朝的李香君,这两个中华民族最可歌可泣的男性和女性代表了同样亘古难见的无与伦比的高贵。
明末,走向世界的钟声已经敲响;不走向世界,世界就会走来的时代已经开启。
中国没有走向世界,世界就必然走进中国。
明末,拉开了中华民族百年奇耻大辱,几近亡国灭种的大幕。
袁崇焕是明末惟一一位有既能力又有条件改变历史的人物。即便身锁缧绁,但只要他想,袁崇焕仍然能够改变历史。
历史是无情的,历史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愤怒和遗憾。
历史,往往在不经意间擦肩而过。
黄宗羲,喊出了“天下之大害者,惟君而已!”的伟大启蒙者,只比袁崇焕晚生了不到二十年。
二十年,封杀了历史可能的变幻!
如果从历史中抽走这二十年,如果袁崇焕有黄宗羲的思想,那历史又将如何书写?请看《释怒》。

前言

 《释怒》不是架空历史,它没有后人回到古代改写历史,当然更不是玄幻,虽然设定故事的发生地是在异时空,它更多的应该是假设历史,假设在袁崇焕心中,国家民族的利益重于皇权。

我之所以将故事的发生地设定在异时空,是因为细节上和史实有很大不同,如果不做这样的设定,我会觉得相当怪异。

有的朋友会觉得混乱,那就干脆把它当作只是发生在异时空的故事来看好了,不要和历史扯上关系。

另:为了朋友们阅读和理解的方便,地名就不改了。

序章

 

新雨刚过,一切都是那么清新、明丽,整个天地似被天上仙女用的香水泡过,香极了! 牛儿在河边悠闲地啃着嫩嫩的青草,不远处,有一块光滑的巨石突出水面,石上,一个少年正埋头读书。

“哞、哞、哞……”当少年在牛儿哞、哞的叫声中抬起头来时,红彤彤的夕阳已有一大半掉落在山那边的溪水里。

该回家了,少年正要起身赶牛儿回家,忽然,他发现不远处,一位青衣老人正伫立在溪水转弯处,凝望着落日余辉下,泛着金光的清亮亮的溪水出神。

少年一直沉迷在书中,不知道老人站在那儿多久了,不过看上去好象很有些时候了。 从少年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清楚看到老人的神色。

老人的神情时而落寞,时而欢喜;时而忧伤,时而又深情无限。

多年以后,当少年长大成人,有了一定的阅历后,再回想起老人的神情,他知道一定是有位令老人刻骨铭心的美丽女子,就在这美丽的清溪河畔,发生过让老人无法忘怀的,美丽而又忧伤的故事。

也许老人钟情的美丽女子就在老人伫立的地方等待过永远也不会回来的情人,就在这美丽的清溪河畔枯萎、老去。

也许,也许只是惊鸿一瞥,溪边的女子就已永远留在了老人的心头,但,等到老人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时,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

少年还无从猜测伫立在夕阳余辉中的老人的心意,不知不觉间,少年走到老人身后,轻声唤道:“老爷爷,天快黑了,您不回家吗?”

老人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渐起的暮霭中,一脸关切的少年。

第一章 机缘

 “坐。”看着眼前一身穷酸气的儒生,广西巡抚苏旷臣微微撇了撇嘴,而后拉了个长音说道。

“谢大人。”说完,张素元转身在下手位落座,神色间不见一丝局促。

苏旷臣更加不悦,这个穷儒生好不懂得礼数,老师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张公子,你认识方老大人吗?”看在老师的面子,苏旷臣压下不悦,问道。

“认识,晚生早年曾有幸聆听老大人教诲。”略微一愣,张素元随即就反应过来,在广西,方老大人只有一位。

“方老大人是本府座师,他老人家曾交待本府照顾你,张公子,此番你进京参加会试,务必要去拜会老大人。”苏旷臣本就对张素元这样的穷酸儒生没什么兴趣,见了面后就更是腻味,于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清楚。

八年前,在党争中失势归乡的方中徇重新出山,临行前特意交待苏旷臣,要他务必关照一个叫张素元的儒生。苏旷臣知道老师的癖好,方中徇交待他张素元的事后,他也打听了一下,对此他很不以为然,但老师既然交待了,他就得照办。

虽是老师看中的人,但苏旷臣一向对张素元这样的寒门儒生没什么兴趣,他之所以把张素元招到巡抚衙门,只是为了完成官场中例行的手续而已。 如果张素元知道他中秀才成举人是怎么回事,那也就罢了,他见与不见都没有关系,但如果不知道,而他又没把话说清楚,那在老师眼里他就是个糊涂虫。

打发走张素元后,苏旷臣立即来到他私人的银库中,他要冲冲晦气。在银库中,把金块银锭搬来挪去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不论公务多么繁忙,他每天都得挤出时间来银库一趟,否则就睡不着觉。

张素元,广西藤县人,其家亦农亦商。张家的家境虽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愁温饱。作为长子,不论农商,他从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少时,张素元便胸怀大志,十四岁时应童生试,一举通过县考(知县主持)后,即以一首五言绝句《咏独秀山》明志:玉笋瑶簪里,兹山独出群; 南天撑一柱,其上有青云。

通过县考后,张素元接着又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通过府考(知府主持)、院考(省学政主持),二十岁时成了秀才。三年后,张素元参加乡试,又是一举高中,成为举人,取得了进京参加会试的资格。

为人慷慨负胆略,好谈兵,这是朋辈对张素元的评价。随着张素元长大成人,北方边乱渐渐成为帝国重忧,张素元的目光被吸引到了北方,从此他便以边才自许,每闻老校退卒,即去造访,与之论塞上事,事无巨细尽皆一一祥问。

仕途,是张素元得以施展抱负的唯一途径,而要进入仕途,科举就是他唯一可以走的路。中了举人后,第二年就可以进京参加会试,如果高中,那他就有机会执掌兵戈,一吐胸中块垒。随着日期一天天临近,张素元心情之雀跃也就可想而知。

省府桂林并不是张素元进京的必经之路,他来桂林是到主管一省学子事物的广西学政司拜别学政大人并办理相关手续以及官府给与应试举子的路费和驿马。

拜见学政大人时,张素元就为学政大人对他的客气态度感到奇怪,及至听说巡抚苏旷臣要见他,就更觉奇怪,以苏旷臣堂堂府首之尊,见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干什么?

拜别苏旷臣后,张素元心中百味杂陈,他相信苏旷臣的话,以苏旷臣的地位,完全没必要跟他说这种谎话。

漫无目的地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离家时的兴奋之情已消失殆尽。

“老爷,三少爷回来了。”管家方喜垂手侍立在方中徇身后说道。

听到小儿子回来了,方中徇那双即便如春风一样微笑时也透着森森冷意的狼眼陡然柔和下来。小儿子方林雨是他的命根子,即便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加在一起,在方中徇眼里也及不上儿子的一块脚趾甲好看。

一年前,儿子为了给师傅赤剑老祖扬离过七十寿诞而离京返乡。儿子是老朋友扬离的关门弟子,也是扬离钦定的赤剑派镇宗神器赤火离阳剑的传人。

方家是个大家族,方中徇的侄子、外甥众多,但他却一直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方中徇常常觉得是不是他作孽太多,老天爷在惩罚他?不过幸好,老天爷不大愿意惩罚像他这样的人。五十岁上,他终于盼来想了半辈子的儿子。老来又得麒麟,搁谁都得当眼珠子,又何况是方中徇!

在方中徇影响所及的一亩三分地上,方林雨自是成了永不落的太阳,说一不二。说来也怪,虽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方林雨却罕见地没有成为帝国纨绔大军中的一员,也没有承继父亲的无耻和无行。

在方中徇眼里,儿子样样天下无双,但这天下无双,做父亲的却不是样样都喜欢。骄傲,对方林雨这样出身的年轻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反倒不正常,但儿子身上的傲气却越来越成了方中徇的心病。

骄傲,让儿子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因为他本应出入的生活圈子中没人能入他的法眼,那个圈子的事他也没兴趣,也就自然不屑花时间来应付那般蠢物。骄傲会害了儿子的,方中徇为此忧心忡忡,他觉得要想改掉儿子的毛病,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儿子结交能让儿子折服的朋友。能让儿子折服的朋友,方中徇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年他在藤县县学遇到的那个少年。

想到那个少年,方中徇也随之就想起了少年的名字,少年名叫张素元。当年在藤县县学看到张素元的第一眼起,他就被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牢牢吸住了目光。少年身上有股奇特的气质,方中徇觉得,只要少年沉默不语,那即便身在众人的包围中,少年也是孤独的,但不经意间,少年闪动的眸光又炽烈如火,眼眸中充满了希冀和渴望。

少年在希冀和渴望着什么?

方中徇一生阅人无数,但他却从未见过什么人的目光能有如这个少年炽烈。及后,他又发现这孩子不仅勤学好问,而且提的问题也大都切中要害,有些问题提的更是突兀之极但又合情入理,有时就是他也感到难以回答,尤其是少年和他争论时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更令他印象深刻。

方中徇从一介寒门布衣,到今天坐拥万顷良田的朝廷一品大员 ,四十余年间几死几生,靠的就是一双识人的慧眼方才走到现在。方中徇相信他不会看错,这少年将来一定很了不起。

这些年,方中徇一天到晚都忙着争权夺势,勾心斗角,早把那个少年抛到了九霄云外,但儿子可比勾心斗角重要多了。张素元现在怎样了?方中徇本想写封信回去问问,可巧这时候儿子要回乡给老友杨离祝寿。

临行前,方中徇嘱咐儿子,要他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张素元的年轻人,如果有机会,就亲近亲近,交个朋友。看着儿子不解的眼神,方中徇就跟儿子讲了几年前,那个在藤县县学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

对老爹的话,方林雨觉得莫名其妙,这都哪儿跟哪儿,您老人家有兴趣就有兴趣您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于是老爹虽苦口婆心,但儿子却根本没往心里去,不过虽没往心里去,但在家乡几次不多的应酬上,方林雨耳朵里还是灌进了不少关于这个张素元的事。

看着儿子一仰脖,一壶茶水就见了底,方中徇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中徇问道。

“甭提了!”用手背抹了抹嘴,方林雨说道:“寿诞结束的第二天,师傅就把我扔进了赤剑洞。整整七个月,就我一个人在洞里呆了整整七个月!那可真不是人过的。”

“不是人过的,你不也过来了吗?你师傅身体好吗?”方中徇心中好笑,也只有老朋友还能让儿子吃点苦头。

“好,身体倍棒,吃么么香。”方林雨随口答道。

听儿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方中徇差点把口中含着的茶水喷出来,儿子这都是打哪儿学的。儿子艺成下山,方中徇发现不论谈吐还是举止,儿子都是一派江湖豪士的劲头,全无一丝贵家公子的气度。刚开始时,方中徇觉得很别扭,但现在他却只有欣喜。

“见到张素元了吗?”茶水落肚,方中徇问道。

一年不见,刚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热,老爹竟张口就问张素元,方林雨心中那个腻味劲就甭提了。心里气不过老爹竟这般看重一个山野小子,于是不孝子就想给老爹也添点堵,省得就他一个人难受,于是咧了咧嘴,不孝子说道:“父亲,这个张素元儿子虽没见到,可事却没少听人提起过,不过要说最有名的,还是有人赠他的一句诗。”

“什么诗?”方中徇问道。

“衣布尚怜天下士,高歌谁是眼中人。”不孝子曼声吟道。

“衣布尚怜天下士,高歌谁是眼中人。”方中徇也轻声念了一遍。

“您觉得怎样?”方林雨施施然问道。

“这可有点过分了。”方中徇皱了皱眉头说道。

“过分吧?”不孝子坏坏地笑着问道:“父亲大人,过分的还不只是这个,还有更过分的,您知道这句诗出自谁人之手?”

看着儿子坏坏的笑容,狡黠的眼神,方中徇知道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是谁啊?” 方中徇也有些好奇。

“顾忠信。”方林雨看着父亲,一本正经地轻声说道。

一听到顾忠信的名字,方中徇的脸色立时就阴了下来。

看着父亲大人陡地阴了下来的脸色,小人儿子刚才极其郁闷的心情却一下子好了起来。方林雨知道老头子一旦回过神来,必定会大大申斥他一顿,于是趁老子正劳神的当儿,赶紧鸭摸雀动地冷锅贴饼子蔫溜了。

顾忠信是方中徇的逆鳞!这么多年来,顾忠信一直是扎在方中徇心上的尖刀,横在喉咙里的骨刺,切齿的恨意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弱去。

顾忠信曾是方中徇最得意的门生,他非常欣赏顾忠信的人品、才华,他对顾忠信有着知遇之恩。顾忠信从一介寒门学子到高官显宦,若没有方中徇的大力提携是断乎不成的,不仅如此,他还对顾忠信有救母大恩。顾忠信家境贫寒,其母曾患重疾却无钱医治,是方中徇出钱出人救得顾母一命。

方中徇清楚,对顾忠信而言,他救顾母一命胜过救顾忠信自己千百次,但顾忠信依然背叛了他。为了一己之私而忘恩负义的事,他方中徇也不是只干过一两回,在他而言,这种事平常的紧,你来我往而已,若是别人他能报复就报复,不能报复就等机会好了,是决不会往心里去的,但独独对顾忠信,他却始终耿耿于怀。

现今朝堂之上,方中徇最主要的敌人就是自命清流的西林党人,而顾忠信正是西林党人,还是所谓的西林八君子之一。 西林八君子是指王易之、姜成化、窦先林、赵扑学,张君回、王硅酉、刘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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