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人,何事妙不可言?”那小官假装吃惊地问。
邓仲仁笑得更欢了。
“呦,这不是邓……邓员外吗?”太监俞田保朝着慢慢走来的邓仲仁白了白眼。
邓仲仁却恭敬地拱手施礼。“俞公公,你我都是食君俸禄的臣子,应风雨同舟才对,你何必挖苦呢?”
“好,长话短说,邓大人何事相求啊?”
邓仲仁如此这般地一说,俞太监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可就不好办了!皇上这几天龙体欠佳,早朝后便回宫休息去了。”
“俞公公,请告诉皇上,老臣这儿有新中华府平虏大将军的消息。皇上这几年不是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吗?老臣的消息有助于龙体康复啊!”话音未落,一个沉甸甸的金元宝已塞到了太监手中。
俞田保掂量着手中的元宝,满脸堆笑。“邓大人所言极是,皇上的确日夜惦记着那位平虏将军。今儿晚膳之前,我一定让大人见着皇上。”
邓仲仁被引入后宫时,永安帝正靠在龙榻上读着他最爱看的《资治通鉴》。 “听俞公公讲,你有平虏将军的消息?”皇上将书一搁,坐起身来。
“正是。老臣得到准确情报,平虏将军平安回到新中华府。”
“太好了!朕一直想见见这位‘五万大破三十万’的盖世英雄,朕马上就下旨召平虏将军入京!”
“皇上明鉴。老臣当年在朝中与平虏将军仅一面之交,他的确是位气宇非凡的人物啊!”
永安帝感叹一声,“朝廷内外大小官吏,个个都逃不过邓中堂的火眼金睛,看来朕是少不了你啊!”他想了想。“朕决定将你连升三级,官复原职,望你记住昨日之教训!”
“臣谢主隆恩!”皇上拿起他的书,准备继续阅读。“老臣还有一事。”
永安帝好奇地抬起了眼,他原以为邓仲仁达到了复官目的即会满意离去。“说吧!”
“老臣听说,平虏将军出山后违抗先帝爷的圣旨,收编旧部,重练新军。”
“哦……”他皱起了眉头,心中纳闷: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尽了。“那么依邓中堂之见,这位平虏将军对朝廷是否忠诚?”
邓仲仁干咳一声,慢慢地说:“老臣觉得,平虏将军对朝廷忠心不二。皇上您看,当年他统领全国兵马,威震天下,若是阴险奸诈之辈,恐怕早已篡位夺权!王将军重练新军一定为形势所迫,来不及起奏皇上。”
见皇上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邓仲仁继续道:“老臣以为,如果皇上能召平虏将军与其新军一起入京,近可助徐中堂平叛灭贼,远可与郭大帅联手拒俄啊!”
“朕喜欢这个主意!”永安帝一拍手中的书,龙颜大悦。“邓爱卿,你现在就帮朕拟旨,告诉平虏将军鲁王兵变,令他速率新军赴京护驾!”
“遵旨!”邓仲仁深行一礼,心里象喝了蜜汁一般。一山不容二虎,这个王万胜当年为了几个毛贼的性命与徐世忠成了冤家对头,坐山观虎斗不算党争吧?
徐世忠的大营设在杭州城外,武昌、长沙和巴蜀的官兵均已陆续赶到,共有二十万之众。徐大帅在中军帐悠然自得地看着书,全然不理会帐外那嘈杂的人喊马嘶声。这时,卫兵入帐禀报:浙江巡抚汪大人求见。
“徐大帅,您手握雄兵二十万,面对区区十万反贼为何迟迟不肯出兵?”汪巡抚一开口便质问道。
徐世忠嘿嘿一笑。“汪大人,你身为文臣对统兵打仗不甚了解。”
“请徐大帅点拨!”
“大军未发,粮草先行。可浙东一带山岭密布,道路崎岖,不利于粮车通行。本帅计划以骡驴驮载粮食,要找众多骡驴自然需要时间!”
“经徐大帅如此一说,下官明白了许多。祝大帅马到成功,早日为皇上除奸灭贼!”汪大人满意地走出军帐。
他刚一离开,兵部左侍郎便凑了上来。“大帅,小的也不明白您为何在此等待?如果我们现在就与鲁王兵合一处,一起杀回南京城,即可功成名就啊!”
“糊涂!”徐世忠小声训斥道。“黄侍郎,你别忘了,这二十万兵马可不是我们的人!要让他们看出破绽,不是你我杀回南京城,而是你我的脑袋被提着回京城!”
“大帅明鉴!那么我们该如何对付这些官兵呢?”
徐大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本帅虽有八成胜算,不握住另外那二成,我徐某决不动手!”
“末将又糊涂了,那八成是什么,那二成又是什么?”
徐世忠得意地瞥了黄侍郎一眼。本人就喜欢用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糊涂蛋!“那八成是郭帅兵败黑龙江!”
“可大帅,俄罗斯人尽管彪悍勇猛,但人数不足一千,而郭大帅的御林军有五万之众,再加上他们的火枪火炮,这无异于杀鸡用牛刀啊!”
徐大帅敲了敲黄侍郎的脑袋,笑道:“你得多动动脑子!本帅问你:黑龙江一带最凶险的敌人是谁?”
“除了俄罗斯人还有谁?”
“错,大错特错!”
“请大帅明示。”黄侍郎恭敬地弯腰施礼。
“黑龙江一带天寒地冻,颗粒不收,这最危险的敌人是严寒与饥饿!郭帅带去的人越多,败得也就越惨!”
“大帅高见!那么这另外二成呢?”
“笨蛋,那便是郭帅稳重行事,得胜回师!倘若如此,本帅将出兵剿灭鲁王那个蠢蛋,回京领赏,来日再图大业。”
“徐大帅深谋远虑,将来登基后一定是位圣君明主!微臣先有礼了。”黄侍郎跪倒叩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篇第二十六章机关算尽五万御林军踏着缓慢的步伐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黑龙江畔的俄军要塞。这支军队完全仿照当年平虏将军决战中原时的建制,五万人中约有两万火绳枪手和三万长矛手,同时配备两百门九斤野战加农炮。周志雄在位期间,御林军曾镇压了无数农民暴动,没有一个敌手能在他们的强劲火力面前抵挡半个时辰。
驻守呼玛尔斯克的斯捷潘诺夫早已预料到中国大军的到来。整个要塞在他的亲自督建下成了黑龙江上第一堡垒,木寨墙已用土坯加固,墙外挖掘了无数陷井、战壕,墙内修筑了众多炮台、塔楼。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两百门九斤野战加农炮全部装填完毕,炮手们将火把向前一指,雷鸣般的轰响声顿时打破了北国荒野的寂静。斯捷潘诺夫苦心经营的要塞堡垒在浓烈的烟尘中化为乌有,御林军士兵哗地拥了上去。
要塞北侧的断垣残壁后跳出几匹快马,斯捷潘诺夫带领一小队哥萨克士兵向着雅库次克方向狂奔。他们没跑出多远,一排长矛便挡住了去路,斯捷潘诺夫勒马止步。对面阵列中传来一声军令,他即使听不懂汉语也明白,那是自己的死亡判决令!
长矛手旋即蹲下,一长排乌黑的枪管从队列中伸了出来。只见枪口处火光一闪,斯捷潘诺夫及其他哥萨克冒险家们顷刻间就被密集的子弹捅成了马蜂窝。
向西南方向突围的别克托夫一行人运气甚佳,他们趁乱冲到了黑龙江边,跳上停在那儿的小木船,拼命划桨,逆流而上。御林军狙击手们迅速赶到江边,举枪瞄准。
“别开枪!”郭大帅伸手阻止。“据兵部报,俄夷在这一带有数万之众,这些溃兵会带着我们去见他们的主力!”
一名心腹士兵悄悄地走进杭州城外的徐世忠大营。“启禀徐大帅,御林军穷追敌寇,现已全部渡过了黑龙江。”
徐世忠猛地站起身来。“好,你马上去告诉马将军,立即封锁通往黑龙江的所有道路,一颗粮食也不许运过江!”
他背起手,激动在营帐中来回急走。属下官员焦虑地望着他,等着大帅的最后命令。“终于轮到我们大显身手了!”他的嗓门之大,整个营帐为之一震。“大军明日拔营启程,向浙东进发!”
永安帝下了请帖,日落后在宫内设宴款待文武众臣。早早地在宫门外等候的大臣三两成群地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猜测皇上的用意。大家众说纷纭,最后有人建议:“咱们还是去问问那位火眼金睛的邓中堂吧!”
大家找了半天,就是不见邓仲仁的踪影。此时俞太监出现在门口,尖声喊道:“时辰到,众臣入座!”
永安帝高高端坐在上,满面春风,神采奕奕。“众爱卿,朕今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郭大帅的御林军业已收复黑龙江!此时此刻,他们正乘胜追敌,直捣俄罗斯人的老巢!”文武众臣纷纷端起酒杯敬酒祝贺,大殿中热闹非凡。
色泽艳丽的菜肴被一道又一道地送了上来,空中四处飘溢着诱人的香气。皇上拿起筷子,正想美美地享用一番,不料一名太监心急慌忙地跪爬到近前,“万……万岁,大事不好!平叛大军被困浙东山岭,伤亡过半,现已全部降了鲁王!”
皇上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那徐中堂呢?”
“下落不明。传言说,徐大帅一马当先,奋勇拼杀,结果被……被乱箭穿身了!”
永安帝手中的筷子啪达一声掉在地上,刚才的喜悦气氛被一扫而光。他一语不发地起身离殿,回到自己的寝宫。
太监俞田保走进屋的时候,皇上正半躺在龙榻上,神色茫然地盯着前方。“万岁,邓中堂说他已探明徐中堂的下落!”
皇上眼睛一亮。“快叫邓中堂进来!”
邓仲仁一路小跑进了屋,跪倒叩头。“邓爱卿免礼!朕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见了朕可以不用下跪。”
邓仲仁仍然跪立在地。“皇上,老臣原来与徐中堂有过争执,老臣想说的话皇上可能觉得又同出一辙,可臣的进言句句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啊!老臣还是跪着说心里比较舒坦。”
“邓爱卿,你有话就快说,朕相信你!”
“老臣一直觉得徐中堂心怀鬼胎,故派人对他暗中监视。现已查明,浙东兵败完全由他一手造成,他故意将二十万大军带入鲁王的伏击圈,自己却逃之夭夭。据报,他现已渡过长江,一路直奔燕京。皇上,徐世忠反啦!”
邓仲仁不闻皇上答复,连忙抬头观瞧,永安帝早已昏死过去。“太医,快传太医!”他大声喊道。
永安帝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邓仲仁依然跪在那儿,他的内心一阵酸楚。“邓爱卿,朕悔不该听信那奸贼的谎言,朕对不住你啊!”说着,他挣扎地坐了起来。
邓仲仁连忙起身,扶住皇上。“徐贼大奸似忠,老臣在朝廷干了大半辈子都未能将他及时识破,这怪不得皇上啊!”
永安帝轻声叹息。“邓爱卿,咱们还是谈谈目前形势吧。朕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势单力孤,抵挡不住徐鲁反贼的两面夹击!”
“皇上不必担忧,老臣有一计既可平鲁王,又可灭徐贼。”望着皇上眼中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邓仲仁微微一笑。他凑近了些,小声道:“皇上您就什么也别干,以静制动!”
永安帝假装会意地点着头,心里却在嘀咕:你老糊涂了吧?这种坐以待毙的办法也能克敌制胜?
邓仲仁小心地瞥了皇上一眼,继续恭敬地说道:“皇上您一定知道,鲁王与徐世忠两人同床异梦,各不相谋。他们都盼着对方先与皇上的五万御林军交手,自己来个渔翁得利。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就相互观望。等郭大帅的火枪营凯旋回师,御林军兵合一处,必将两路反贼统统打入阴曹地府!”
永安帝放声大笑。“好你个以静制动,厉害啊!”
通往燕京的大道上,大将马卫英亲自领兵列队迎接主子的到来。徐世忠及其心腹官员此时早已换乘八抬大轿,不紧不慢地向着迎接队伍靠近。
“末将马卫英参见徐大帅!”马将军毕恭毕敬地向主子行跪拜礼。
徐世忠走出大轿,整了整官服,笑呵呵地将马卫英搀扶起来。“马将军,你跑出两百里地为本帅接风,真是辛苦你了!”
“大帅,若不是那信差晚到一步,末将一定策马前去长江北岸为您接风。这区区两百里,怎算得上辛苦?”
徐世忠满意地一点头。“这次黑龙江之战着实委屈了你和你的部下,本帅保证,下次一定让马将军痛痛快快地打个大胜仗!”
“谢大帅!大帅请!”徐部兵马浩浩荡荡地开入燕京城。
在燕京徐大帅府内,刚刚安置停当的徐世忠急急地问马卫英:“黑龙江之战的大功臣是那位回皇上话的官兵,他现在何处?本帅想见见他。”
“不瞒大帅说,那人叫‘小六子’,他胆大机灵,末将一直留作心腹。”马将军伸手示意,一个没鼻子的官兵立即走进屋来。“小六子参见徐大帅、马大将军!”
“小六子,上次与皇上说话时,你的舌头好厉害啊!”徐世忠微笑着称赞道。
“大帅过奖了。小的只会随便瞎说,与舌战群雄的徐大帅比不足挂齿!”
徐世忠哈哈一笑。“不过,那天你说得那么溜,莫非俄罗斯老毛子真对你们喊话了?”
“大帅太抬举小六子了,老毛子说的洋话,小六子怎么听得懂啊?小的只是从当地村民那儿了解到一些老毛子的情况,然后自己瞎编了个故事。”
“我说吗,这个小六子机灵!”马将军禁不住在一旁褒奖。
“既然你如此熟悉黑龙江,那本帅问你,郭帅的锦衣卫与老毛子交战有几成胜算啊?”
“回大帅的话,小六子以为那些南方兵根本不懂什么叫寒冬!我们顺天府官兵带着最厚的夹袄,到了十二月还是没抗住,小六子被冻烂的鼻子就是证明,而那些锦衣卫竟然只带薄夹袄!小的估计不出两个月,他们全将被冻成冰柱!”
徐世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子,你这次立了大功,有何要求?”
“小的只求能为徐大帅跑腿办差。”
“好,本帅就收下你了。本帅加封你为将军,在中军帐帮本帅筹划军机要事。”
小六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小六子愿为徐大帅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徐世忠笑着示意他退下,心里却在盘算:这小子太机灵了,等事成之后一定得设法除掉,以防后患!正当他思虑之际,一张字条被恭敬地呈递上来。“大帅,京城耳目飞鸽传书!”
徐世忠打开纸条,脸色突变!纸条慢慢地滑落在地,他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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