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的地方,假如你是一头毛驴,有一捆棉花和一袋盐,你要驮哪件?呵呵。”
“我?我当然要驮棉花了。”我不加思索地答道。
“呵呵,错了。”傅老师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起来。
“如果天要是下起雨来,哪件越来越轻?哪件越来越重啊?”傅老师非常得意的样子看着我。
“啊,我明白了,那盐见水溶化越来越轻,可那棉花吃水越来越重,有道理。我要驮咸盐的。”我说道。心里懂得拈轻怕重不见得就能占到便宜的道理。
“嗯,你是从农村出来的,在这里举目无亲,人家呢,有的是接班来的,有的是上头有背景,而你呢?”傅老师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可我是科班出身啊。”我说道。
“呵呵,你还年青,不懂得社会啊,你要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必须得比人家多付出几倍以上的努力才行,因为人家有保护伞,而你呢?父母都是农民,只能靠自己了。”傅老师说道。
是啊,就城乡差别而论,农村的人来到城里自然低人三分。记得父亲送我刚刚进城的时候,一帮小地痞看到我俩呆喝喝的样子就喊,“哎,屯老二进城,喝汽水不知道退瓶,看电影不知道啥名,打个电炮不知道哪疼。”气的我俩哭笑不得。
我深深地懂得,要想干出点名堂来,自己必须得加倍地努力学习和工作,才能使自己在社会上立稳脚跟,像傅老师一样,得到人们的尊重和认可。就好象天快下雨了,没伞的孩子就得快跑!
第六十三章 魂系国道
陈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听着我的回忆,她用毛巾擦了擦脸,又依附我的怀里,两人沉默了片刻,或许已经累了,我把那书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子上。
然而,陈雨似乎意犹未尽,她急忙又拿起了书,“哎,你将来不会也像傅老师那样吧?”她眨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我。
“呵呵,我怎么能跟人家相比呀,我能做人家的学生就算是高攀了。”我自愧不如地说道。
“像傅老师这样的好人,应该娶个贤惠善良的妻子,可他……”陈雨又停住了嘴。
“嗯,可他也许对待爱情太专一了吧。要不就是……”我止住了嘴。
我也好象不该再说什么,因为我无权对待自己曾经崇拜过的人妄加评论,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也许,也许的背后可能有更多的也许,总之,对傅老师这样的平凡而又伟大的人物,既或是有千万个也许,凭他真诚的为人和敬业精神,谁都得竖起姆指。他活着让人尊敬,死了让人怀念,正如书上所说,平凡能泣鬼神,真诚能动天地。
“哎,你买手表的钱还给傅老师了吗?”陈雨又突然坐了起来,看着我问道。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里又惭愧起来,“嗨!”——
就在我们的隧道工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傅老师被医生诊断为肝病,可诊断结论只有个别人知道,也许他本人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他根本就没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只想着工程,他的一生就是为了修路,直到最后,连自己的骨灰也铺了路。
然而,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傅老师要回南方老家了。
“轰——”
最后一声炮响,震醒了多年沉睡的山脉——隧道打通了!
一股凉风霎那间贯穿整个隧道,南北两洞已成直线距离,顿感这里的空间拓宽了。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两洞的人们欢呼着跳跃着,庆贺隧道胜利贯通!
我很快就将隧道的贯通误差测了出来,“哈哈,精度很高,精度很高。”我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我想尽快将测量结果向傅老师报告,“傅老师,傅老师……”可人群中却不见傅老师的影子,我冲出了人群,向办公室跑去。
我刚跑到办公室门前时,只见刘科长和一帮人好象也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一张张脸上带着低落的表情,没有人说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傅老师呢?”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啊,他走了,你看,我们刚好送他上了公共汽车。”刘科长说着,我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到一辆客车刚好驶过那黑风口,我也带着低落的情绪还冲那客车招了招手。
“啊呀!我怎么不知道呀,他还能回来了吗?”我急急地问道。
“也许不能了,他回南方老家了。”刘科长说着,领着我走进了办公室里。
“傅老师临走时叫我们不要告诉你,他说你的工作不能耽搁,还留给你一点东西呢。”刘科长说着,便把一个布包递给了我。
我急忙打开了那个用矾布仔细包起来的布包,除了两本书,还有两张纸,纸上的字立刻映入我的眼帘……
“聿津:知道你性子急,所以我没想告诉你我此番回南方老家的事,也没让你的科长和那帮工人告诉你今天我离开的事,因为隧道今天要打通,你的专心不因我回家的事而受到牵扰,想必你是应能理解我的。
怎么样?隧道打通的精度还好吧?呵呵,我就知道没问题,因为我看过你的基线闭合差计算。同时,我也知道你此时也许正在找我,是因为隧道打通误差很小,想向我报告你的成绩吧,呵呵,我知道了,恭喜你!也问候你一声,你辛苦了。
聿津,听王工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对象了,也许你老家那边还有那么多弟弟等你这个老大先“男大当婚”呢,这倒合乎常理。可我的意见是先别过急,尤其你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理当在婚姻大事方面更要慎重为好,恕我直言,你最好面对本行业或是农村,找个门当户对的(当然不是大学生找大学生就认为是门当户对的),干我们这一行的,长年撇家舍业,城里的那些靓女怎么能认可咱们这些跑马四海、行云天涯的人呢?当然,我可能说这些话也够偏激的,不过,有前车之鉴,想必你以后会知道的。
聿津,你的学业基础较好,功底也挺扎实,可要想达到使自己今后能在社会上立稳脚根长足发展的地步,尚须努力,一定要下功夫多看、多问、多学,要跟工人打成一片,要和他们交朋友,你在工人堆里永远都是学生,因为他们才是最接触实际、最掌握技术、最有实践经验的老师。
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只让你低头拉车而不抬头看路,你的学业以及今后的成长都离不开组织,你要积极靠近组织,多多与领导沟通,只有这样,组织才能看重你。
我说的与组织沟通,并不是逼着你走仕途这条道儿,我们搞业务的最好远离仕途,当然,这并非埋没你的人才,如果你真的是当官的那块料。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吃业务这碗饭,心里踏实,关于这些问题,我是不是说得磨叽了点?
哦对了,你睡梦里总叫“妈妈”,是不是想妈妈了,还是家乡有什么让你担心的事情?你可以抽空回家看看,如果家乡有什么难事需要我的话,你别客气,我虽然回了南方,可我们仍会携手互助的。
你不要总是跟我一样,太苦了自己的嘴大可不必,钱是慢慢挣的,也没必要都寄回家里,自己今后要成家,不能指望父母,自己要有点积蓄才好。
好了,我不想再说了。谨以分别的时候,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语言,仅供参考吧!
顺便建议你,以后的工作、生活甚至是娱乐都可能离不开计算机,这是大势所趋,你要把数学理论掌握到手,今后不论是计算还是制图都离不开数学,数学是基础,那么,计算机是离不开数学的,顺便把几本硕士生读的数学送给你,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我看到这里,眼泪落到了纸上,我用袖子擦着泪水,他不仅仅是我的老师,更像我的父母,那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个老人对晚辈的关心和期待,并对我的今后的成长寄予了厚望。这种非亲非故的坦诚关爱,让我对他的崇敬油然而生。
此刻,我又不禁想起了毛主席对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大夫的评述,……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傅老师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迈壮举,却让一点点小事和对事业的执着奉献,铸就了他那辉煌的人生,也影响着我们这些修路的人。
嗨!只可惜,我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我的这位启蒙老师了。
然而,傅老师的肝病慢慢演变成了癌症,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当我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关于向他学习的报导时,我的眼泪不禁又夺眶而出,他的一生太苦了,到了死却连个家都没有,他临终时还想着工程,死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根据傅老师生前的遗愿,他的骨灰被洒在了南方的国道上,而在北方,我和浩浩荡荡的筑路大军一起,默默地站在了公路两旁,汽笛共鸣,苍天洒泪,为他送行……
我的老师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他那音容笑貌和对事业执着追求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永远感染和激励着我去奉献事业,热爱生活。
第六十四章 忠与孝
女儿倩倩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悄悄地换上了托鞋,慢慢地放下了挎包,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但还是被细心的妈妈察觉到了,妈妈一直担心女儿和男友处对象热的过火会偷吃了**。
陈雨急忙坐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啊呀,这都啥时候了,倩倩怎么才回来?刚才也忘记给她追个电话了,你说两人这么晚在一起会不会……嗨!”
我又看了一眼那时针刚好指向零时的手表,边脱着衣服边贴近她的身体暗示着,低语道,“睡吧,小雨,嗯?”
早晨,当那窗帘的粉红色越来越淡起来的时候。我起来穿好了衣袜,轻步去了趟卫生间,然后按部就班地进行洗脸、刷牙等一系列上班前的准备。
当我又机械地走到餐桌旁时,“嗯?她怎么没做饭?”我刚要奔向卧室……
嗨,算了。陈雨昨晚前半夜聆听我那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往事,她因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撞击而充满了伤感和同情,而后半夜又……
我感觉和她一样,身心有些疲惫。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时**静了,哪怕是一本书都能在内心中掀起层层的波浪,就好象宁静的夜空中突然划过来一颗小流星,那么耀眼、惊奇。
我时常想起我的傅老师,他的给予和付出,深深地感染着每一位活着的人,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别人,还在若无其事玩笑般地翻看着工程图纸。
也许他的生命已达到了最高境界,哭着来,笑着走。
可此刻,我面对酣睡中的陈雨,她对我的爱和她那毫无保留地敞开的心扉,可不仅仅是一般的付出和给予,而更多的是牺牲。至到我的老家弟弟妹妹都成家立业了,她才收起了那双拾荒的手,生活的拮据和不停地操持忙碌,使她过早地失去了青春的光润,她一个人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又对老人、对孩子时时都在无微不至地呵护,身体几乎倒下去,晚上常常起来要咳嗽一会,她的身体已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也正是我所最担心的。
嗨,都是我这份撇家舍业的职业害了她,可她又没有任何怨言地呵护这个家庭,让我的心里酸溜溜的。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了我,而把我又当成了她自己。
然而,我先前曾对她的承诺到现在还没兑现呢——项链。至少别人的媳妇有的,也该让她拥有,“要买黄金的,不!要买白金的,洁白的爱心。”我自语着。
“爸——”倩倩穿着睡衣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揉着睡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去了卫生间。
“不早了,该收拾收拾上班了,晚上折腾,早上恋床,真是的。”我也埋怨着。
“上什么班?你不知道今天是周几吗?一大早就听你嘀嘀咕咕磨磨唧唧的,像有病似的。烦人!”倩倩在卫生间里唠叨着。
随着流水声加大,倩倩开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着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嘻嘻,日子都给你过糊涂了吧,连礼拜天都忘了?还以为是在你的工地哪?”
我这才明白,自己还没有适应城里的生活习惯,常年在工程现场,哪有什么星期几的概念,在我的脑海里只知道工程的开工期和竣工期。而最让修路的人害怕的就是过节,每逢到了节日,既想家可又回不去家,那种心情用上一句“望穿秋水”的成语都毫不夸张。
“真是望穿秋水呀。”我嘀咕着,思绪又忽然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隧道工地上。
外号“斤八不畏”的邵乔正蹲在地上,手持焊把紧张地焊接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不时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尽管那眼睛被焊罩保护着,可那一道道的电弧光把他那张黑黄色的脸映照得异常清晰。
一批钢筋焊完了,他扔下了焊罩和焊把,摘下了手套,一屁股压到了旁边的小木板上,“嗨,这人啊一过了四十五就不如当年喽。”他感叹着,拿起了水壶。
几个焊工也围了过来,有的掏出了烟,有的拿起了手机在翻看着。
“哎,我说班长,你喝的不会是酒吧?”一名焊工擦着脸问道。
“呵呵,你懂什么,这叫水,放在这水壶里就变成了神水啦,壮阳大补啊,哈哈……”邵乔笑道,大伙也跟着笑了起来。
邵乔望着掉了绿漆的水壶,“这水壶可有来头,这可是傅老师临走时送给我的,你们知道傅老师是谁吗?”他望着在坐的几个年青人问道。
几个人都相互对视着,没有应答。
“哈哈,不知道不要紧,等晚上我让你们看一本书就知道啦。”邵乔的手里又晃了晃那磨得已经发白了的水壶,“这只水壶可是当年我们打山洞时挖出来的,当时谁都没在意,后来被傅老师收了起来,你们看,纯日本造。”
邵乔又把水壶高举了起来,几个人你争我抢地仔细地观赏着,“嗨,这上面还有划伤呢。”一个年青人说道。
“嗯,估计是子弹穿过时留下来的,看来这个背壶的小鬼子命挺大的。”邵乔分析着。
“哼,命再大也早该死了,都多少年了。”一旁的人说道。
邵乔接过那水壶,他想下次回家时把水壶给老母亲用,这水壶扣上盖子时能滴水不淌,正好老年人用起来方便。
这时,办公室里的小伙子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邵师傅,你……落在宿舍里的手机都……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