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是女子,朕也要你当上皇帝!绝不会把先皇的基业交到那野种手上,绝不会!”
桔子胆战心惊的问:“娘……那您是怎么肯定我才是……呃……那个……真的?”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如果仅仅是依靠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感觉跟六月的天气一样,最最靠不住的。
慕容翎居然笑了笑:“朕当然知道……你比丹儿,学讲话要早,学走路要早,认字也比他早,你的聪颖,不是他能比的。”
桔子悄悄擦汗。原来不过是小时表现甚佳,话说起来,择优录取跟亲生骨肉有必然联系吗?
“嫣儿,朕问你,若是此次真的让章珏当了驸马,你恨朕不恨?”慕容翎忽然来了一句。
桔子犹豫良久,终于摇头。
“不是不恨,而是……恨也无益。”她想了想,勉强笑:“不如想办法补救。”
“你不是没有,你是不敢。”慕容翎指出,笑了笑,嘴角隐隐苦涩,“想你一岁多那年盛夏,大梁国进贡了菠萝来,其中一个特别香甜。我与先帝几乎吃完,拿着最后一块逗你,你的小手拿不稳,掉在地上,非要捡起来吃……”
“我阻止你捡,你挣扎不过,回头一口咬在我臂上。”
桔子啊了一声,只见慕容翎缓缓卷起衣袖,黯淡光亮下,小臂浅浅白白一个半月形印迹,连成一片,几乎不辨齿印,看来当时被咬得很狠。
“朕那时就想,吾儿遇事执着无畏,决断狠毒,乃是可造之材。”
“……”桔子汗流浃背,李嫣还没懂事,就会为了块菠萝咬娘,简直像头小狼。跟众人口中柔弱的她不同,连城公主,究竟有几张面目?
“如此为了所求义无反顾,拼力一搏,乃我慕容一向家风。”慕容翎似是叹了口气,悠然道:“三岁孩儿见八十,你还敢说不是朕亲生的孩儿么?”
一块菠萝,就可以判定孩子的血统……
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
桔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更震惊的还在后头,慕容翎霍然站起,“都说朕当政让士气低落,很好,朕就让太子前往前线督战,让他来鼓舞士气!”
“要是他打不赢,就给朕死在那里罢!”慕容翎双目赤红,斩钉截铁。
桔子不忍,嘀咕道:“他那么个文弱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要是……万一打赢了,他的威望不是增加了吗?”
慕容翎脸容冰冷,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
“嫣儿,难道你以为他离开了京城,还能平安回来吗?”
桔子双腿一软,噗地坐倒,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
太子殿下亲征那天,京城人气鼎盛。
文弱的太子承载了所有人的希望。
李丹骑在一匹强壮的白马上面,镇静的微笑着,用眼神跟群众示意。他仪容出众,眼神所到之处,不时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倒不像是出去打仗,而是明星巡游呢。
文武百官在后面衔尾相送,排了长长一串。
无论对前途还是对名声,今日都是重要一役。
人最忌站错队,这群官员今天也是豁出去了。
桔子在车辇里远远的瞧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有着那样风华的少年,眼睁睁的看着他踏上一条不归路。
她原本就不该来相送的。
真是不适合她的场合。
忽然间,人群往两边分开,一乘白马直直往桔子这边来。
桔子还在埋着头反省,一道阴影罩在车窗上,她惊醒般抬起头来,便见到那白盔白甲的少年在马背上朝她微笑。他背着光,俯视下来,脸在阴影中如瓷如玉,那个微笑如池底莲花开放,静美而又忧伤。
他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一定是……
他的笑容为什么如此忧伤?
他是不是早已猜到了?
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我真是不应该来的……
心里乱成一锅粥,双腿却不受控制的走下车,朝他迎去。
李丹瞧着她下车,眸中亮光一闪,见她一步步迎来,他翻身下马。
四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不动声色围上来,以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四人一马围成一堵小小的墙,营造出一个半围蔽的,暂时性的空间。
李丹往桔子迈前一步,他好看的唇动了动,桔子忽然有点害怕他发出质问,往后缩了缩。突然发觉自己心虚,连忙努力挺胸昂首。
李丹笑了起来。
这回是真的笑。
笑意从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弥漫开来,像是夜里升起的白雾,隐隐有香气弥合。
桔子觉得一阵晕眩。
一定是迷香,她想。
接着觉得嘴唇凉凉一触,脑袋随即一片空白。
四周奇异的安静下去,那些说话声,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兵器摩擦声,全都在这一刹那远去了。
桔子眼里漫漫的只有那张渐渐越变越小的脸,一个安静而忧伤的微笑,他的唇如花瓣开合,极低的,然而奇异清晰的,每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他说:“保重,嫣儿!永别了。”
四六、刘檎离去
桔子回到府中,有很长时间都处于恍惚状态。
李丹这是做什么?
他们是兄妹,这是禁忌啊,禁忌……
他说永别……看来果然是对叵测的前途心知肚明啊。
可他明明笑得那么忧伤……却还是坦然的跟我道别……没有一丝怨恨……
可是他为什么要吻我……呃……
这该不会是兄妹间的道别亲吻这么简单吧?!
桔子捧着头,一个作三个大。
正所谓,美男一个吻,扰乱一池春水。
突然窗格轻轻一响,江菱那带笑狐狸眼出现在窗外,“出来!”
这人是好久没现身了,他还会来这里,不外是为了他弟弟。小六最近很听话,很努力的学东西做人,他当哥的这么长时间没现身,大概是在玩欲擒故纵。
桔子开门走出去。江菱盯着她走路的姿态,狐狸眼睛眯了眯。
“你学武功了?”
桔子心正烦着,没好气的说:“你不是因为这个而来的吧?”
“原来不是,现在是了。”
说完这句话,江菱猝然出手,往她头顶拍来一掌。
开玩笑!头顶百会穴是最最要紧的穴道,怎能被你拍中!
桔子身体反应在意念之前,身体一转,让了开去。
江菱的掌势未尽,又连绵排出七八掌,头顶四方尽是他的掌影,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若是要桔子去见招拆招,她铁定避不过去,江菱的招式很妙,好像撒网打渔,她就是那在网中央的鱼,光是瞧瞧也觉得有点头晕,更别说瞅清楚那千丝万缕一一作出闪躲反应。幸亏她最近勤于练习,小白教她的招式练得很是熟练,加上体内力量的导引,身体便作出自然反应。
只见她的细腰忽然间好似被风吹折了一般,整个人往后仰倒,同时脚下好似鸭子划水,一晃眼就滑了开去,身体已闪出了掌影的笼罩范围。
“喂喂,你真要跟我打架吗?”桔子站直了便叫。
有了江芙这重关系,她很自然的把江菱看成是自己这一国的,不过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不定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是这样,她现在还是打不过他的,还是准备好呼救比较实际。
江菱住了手,脸上阴阴的,神色有点不大好看。
“你从哪里学来的身法?”
想起江菱第一回跟小白交手,是江菱吃的亏,桔子便知道他已认出来了,索性大方承认,“你的死对头!”
江菱咬了咬牙,“他为什么要教你?”
“他不想老是像看护小鸡一般粘着我,只好教我自力更新。”
江菱侧了侧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小子功夫华而不实,我教你更厉害的,你学不学?”
桔子:“我没空。”也没心情……小白教的还没有吃透呢,老人有云:贪多嚼不烂!
江菱眉梢挑的高高的,“哟,你在这里坐着发呆叫做没空?你是看不起我是吧?”他狞笑,把指节扳得格格响,“不想学也行,我先宰了你!”说着撸起衣袖便要动手。
桔子没心思跟他胡闹,只好敷衍他:“好好,我学便是。只是我真的没有功夫练,能不能学简单些儿的?”
江菱挑眉:“我只教你一招,天下至为简单,也最有效的武功!”
他说到做到,果然只教了一招。
这招式分三段走。
第一下,竖掌在面前,格!
第二下,面前画弧,拨!
第三下,化掌为爪,疾伸往下,掏!
桔子照着他姿势比划了一下,皱眉,“你这招式怎么有点……”
江菱一眼剔来,要笑不笑,“怎么?”
“——怎么有点下流。”这话桔子吞了回去,不敢说。
招式简单是简单,可是教的人实在太变态。
桔子练到第八十次,终于忍不住抗议。
“这个手挡高些挡低些有什么不同?对方的出手又不是固定的!还有那个抓,伸前缩后差了半寸都不行!人家又不是木偶,站定了让你往他身上抓,人家会动的!武功招式练的是求个熟练,伺机而动,哪里像你这般要求刻板!”
江菱冷笑:“我的要求与别不同,只有步步精准无差,才算练成了这招。你既然学了,就没得这些废话,乖乖给我练好!”
桔子气道:“这招式根本没用,我不学了!”她撒手往树根上一坐,一副粘在地上的模样。
江菱也不生气,竟还在笑。他这么一笑,尖尖的狐狸脸鼓起两个肉团子,细细的眼梢斜挑入鬓,也不见什么动作,一种热腾腾粘腻腻的感觉就在人心头蒸腾冒起。
他笑了笑,就懒洋洋的说:“哎哟,这天还真热……”说着便拿手去解身上绑着的衣带。
动作又慵懒又细致,好似解衣不是目的,把那优美的姿势,暧昧的气氛表演给人看才是正路。
桔子瞪大眼睛瞧着他,深秋的天气,唇干舌燥是必然,这天气入夜了竟然还这般的热……
她舔了舔嘴唇,吞了口唾沫,转过头说:“你不用引诱我,就算你脱光了在我面前跳舞,我也还是不要学。”
江菱衣衫半解,眯眼笑道:“真的么?”
“唰”的一下把衣服扯下,□出白皙圆润好似白馒头一般的肩膀。
“……哎哟,公主,您轻点啊,啊啊,别急啊……人家那里……嫩着呢……呃……”
他把衣服脱了小半,桔子头上便刷刷的冒起瀑布汗,那肩膀惊心动魄的白,惹眼得很,暧昧得很。要是教人看见,她真是丢进黄河也洗不清。她心里恨得想扑去咬一口,待到那又腻又媚的叫声一出口,她像是被火烧了屁股,虾子一般弹起来,呵斥道:“不准叫!”
“哎哟……还不许叫……你好霸王……嗯……啊……”
桔子的脸都要冒烟了,她知道这是他的诡计,念叨着身正不怕影子歪去掩耳朵,但那魔音实在威力惊人,院子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窃窃的人声也响了起来。桔子跺了跺脚,终于扑去捂了他的嘴。
这人怎么这么……嗯嗯,真是不知廉耻!
江菱却拿舌头顶了顶她的手掌,湿湿热热的沾了沾,桔子像被咬了一口,赶紧撒手,脸上冒烟,外加黑线满头。
江菱笑嘻嘻的说:“我叫床的声音还可以吧?比起你家的几位公子如何?”
桔子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憋出一句:“学就学!学不会谁都不许睡觉!”
江菱笑容一敛,把肩膀一缩,半褪的衣衫便搭了回去,拈着解开的衣带,灵巧的一绕,便结了回去。瞬间恢复原状,他不屑道:“早说嘛,就爱使小性儿,要是人家不小心着凉了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桔子心里发狠,化悲愤为力量,不停的格、拨、掏,重复那简单至极的三段式,不一刻便觉得手臂酸痛,脸上的热度才算降了下去。
江菱犹自在旁边火上浇油。
“哟,你这挡格真孬,你胳膊软得跟油条似的。啥!你这叫掏鸟蛋么!”
聒噪不已,桔子恨不得缝上他嘴巴,但他身上像是长了刺,她又不敢去沾的,只得把他那副模样臆想为面前的靶子,想像自己正在挡开他的爪子,拨开他的嘴巴,还有抓……呃……这个角度实在抓得矮了些,只能碰到他的大腿……啊啊,这鬼天气,真热啊!
正练得热火朝天,院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碧水轻轻咳嗽:“公主,您在做什么呢?”
说时迟那时快,桔子往下抓掏的手已飞快的绕了个圈,搭到腰上,“那个……腰疼……”
“喔……”碧水若有所思,“原来这位公子腰疼……”
“呃,不,不!是我腰疼,哎哟,哎哟!”
桔子赶紧收回手,用力揉着自己的腰,装出腰真的很疼的样子,同时斜眼瞪江菱,让这小子配合。不想刚瞄了一眼,却见他好像如临大敌的猫,毛全竖了起来。
奇怪,他认不出来吗?这是我的侍女碧水啊。
“江菱……”她正想说话明示他圆场。
江菱忽然一步步后退,动作很慢,好像他脚上吊着百斤重的石块,他面朝着前方,一步步的往后退,直退到墙边,已是出了一身大汗。
他背部触到了墙,才惊醒一般浑身一震,“咻”的一下,飞身越墙,消失了。
桔子很不解的:“碧水,原来他害怕女人。”
碧水很无辜:“不会吧,他就不怕公主。”
“说得也是哦……”桔子无暇多想,只觉得胳膊酸软得如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暗自庆幸那家伙终于跑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拥抱床。
……………………
不得不说,太子才是真龙天子的说法是深入民心的。
李丹戎边以后,捷报连连传来京城,朝中百官像打了鸡血,一天比一天精神抖擞。倒是难为了慕容翎,无论太子赢或不赢,她的心里都不舒服。
桔子是唯一知道她心思的人,知道她心里不好过,跑皇宫的脚便勤了些。
慕容翎初时几天还强作欢容,后来便是撑不下去,愁眉不展。
她嘴里说得虽然决绝,但养了李丹这么多年,看着他从一个牙都没有的小乳孩,长成今天的翩翩少年……按照桔子的话说,就算是养只猫,也已有了感情。只是他要得胜而回,这番举动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朝中有相当一部分势力是顽固的拥皇派,平时闷声不响作潜水状,现在借着保卫国家的名头全冒了出来。支援太子的势力那是一股接一股,出了人力不算,那明里暗里给的诸多方便也不去说,单说那打着民间捐献名义的兵饷粮草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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