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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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连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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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转身离开。

“公主既然来了,何不一起坐坐呢?”那人温和的说了句。

风低回的吹过荷塘,水面那些叶子簌簌挨擦,一阵碎碎的轻响。

桔子笑了:“我正这么想呢。”深吸了口气,打气般握了握拳头,迈步往小亭子走。

章珩,虽然新婚以来,在这种情景下见面实在有点尴尬。但是,但是……总是要见的对不?这样猫捉老鼠的躲来躲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到底还是自己的丈夫。

唉,谁说三妻四妾是齐人之福,怎么换着我,只不过是一张锅盖两张锅,就差点搞不转呢?!

她认命的走入亭子,章珩站起来迎她,微微俯着身,仍比她高一头,月光淡淡的照在他半旧的衣裳上,微风轻轻拂动他额前的幕离,再吹过桔子的脸颊,轻轻的,凉凉的。

这般姿态,唉,这般姿态……

不知为何,忐忑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看到他,心就平静了。

像看到夜晚的海,看到微风下的小草的嫩叶,像看到叶梢徐徐滴落的水珠,上面有着自己的倒影。

如此的宁静。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

章珩忽然打破沉寂,开口道:“珏弟的事情,我替他道歉。”

桔子正好冒失的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嘴,都怔了怔。

怔完了后,章珩说:“屋子里闷,出来吹吹风。”

桔子说:“呵呵呵,我知道,不怪他。”

仍然是同时开口,同时闭嘴。

两人对看了看,各自转开了脸去。

桔子等了半晌,确定章珩不再说话了,只好自己开始说。

“令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事情很蹊跷,不过我相信他是被人陷害了,已经让人去查。这事儿不怪他。”

章珩静了静,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呢?”

“我有个朋友擅长断案,他说的……”把刘檎说的疑点复述一遍。

章珩沉吟着,道:“珏弟自从回来以后,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人失魂落魄的,他是笃信是碧荷的魂约他相会来着。只是此事实在太巧,这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去信。父亲信了一半,说是家宅不宁,让请了个道士来驱鬼……”

“……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桔子接口,与章珩对看一眼。

章珩别转头,无声一叹,“不错,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个时候……不承认是鬼神所为,还能如何呢?”

那股惆怅的情绪感染了桔子,令她的心也不安起来。

她静了一刻,轻声安慰道:“无论如何,我总会设法查清事实,还他一个公道的。”

章珩似乎有点震动,“他不告而别,公主难道从未恼恨过他吗?”

“呵呵,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桔子老实的说:“如果能够见到他,我一定会向他道谢,要不是他遭遇了这么件事情,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

章珩不说话。

桔子笑笑:“自你来了,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来,我们一起来坐坐。”

她伸手去拉章珩的手,瞧见他的大手半隐在衣袖里,手指修长优美,不知怎地,动作半途改为牵他的衣袖。章珩让了让,不让她拿着,自己靠着一根亭柱坐了下来。

桔子坐在另一根柱子下,跟他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见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件半新不旧的衣裳,脸也让怪怪的幕离遮个严实,就连眼神也没有半点透露出来,但那斜倚在柱栏上的样子,微微扬起的下颌,虚虚搭在栏杆上的手臂,那种风姿,那种光芒,隔了整个黑夜,还是遮掩不住的。 

她忍不住叹道:“只可惜此间无酒,不然真该与你喝一杯的。”

“公主已经喝过酒了。”章珩淡淡说。

她坐在上风处,身上的酒气老远就能嗅到,还有那副微醺放松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是跟谁,但想来是很惬意的。

“可那不是跟你,不一样的。”桔子笑道:“ 我知道你酒量很好呢。”她记得洞房花烛那夜,他一个人,把一大壶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喝了个底儿朝天。

“也不算很好,我不喜欢喝酒。”章珩冷淡的说,他也同时想到对方是怎么得知自己的酒量不错的,不外是那一回失态罢……

他至今想起来仍有几分懊恼。就至于有那么沉不住气么!

章家的大公子,守礼谨慎,是从来不会喝酒的。

幸好那晚的事情,并没有过多的人知道。

“你又不高兴了。”桔子今天的感觉出奇敏锐。

“公主喝多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章珩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直接开口逐客。

他确实是有点心烦。

桔子摇摇头,站起来,“我还不能休息,还得……”

“……还得去看顾公子呢。”章珩脱口而出,然后就怔住了。

他竟然说了顾公子,他竟然提到那个人……

他还真是晕了头了!

桔子不笑了,凝视着他,认真的说:“不错,我是要去看他的。他病得很重,而且世上已无亲人,我已是他的唯一寄托,我……不会丢下他的。”

这么急着解释,难道以为我会拦着你,不让你去吗?

难道我还会在意这么个快死的人?

“很好。”一股怒气冲进心里,章珩几乎没经考虑的说:“他得的是肺病,要是你坚持认为他得的是心病,我奉劝你最好每天守他十二个时辰,那样不用吃任何药,他自己也会好了。”

“什么?”桔子敏锐的捕捉到一些东西:“难道你觉得他现在吃的药不对症,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吗?”

章珩忽然间有点狼狈,他掩饰道:“我没有那样说过。” 

“你提醒得很是,现在府中想对他不利的人不少,那个药,他吃来吃去也不见好,我得让信任的人看看。”桔子对章珩说:“无论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我都谢谢你的提醒。而且……请你谅解我,请你相信,若是你也得了病,我也会这样对你的。”

话说了出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花花大少,正在哄那吃醋的大娘,脸有点热,赶紧转身走了。

章珩倚在亭柱上,嘴张了张,他实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真是见鬼了!

他顽固的维持原来的姿势坐着,心里却在不停的诅咒。

诅咒这该死的身份,这该死的任务,这该死的人……这该死的自己!

风吹过荷塘,莲叶一一翻转,“咕咚”一声,青蛙跳进水里。

澄月当空。

四周死一般寂静。

愈发衬得自己心浮气躁。

他忽觉心烦意乱。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他向来认为,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容身,世间万事不过过眼烟云。

哪里有过这样憋闷的时候……

真的好想抛下这一切,回到那小土坡上。

阳光,绿草,山间自由的风。

无拘无束,俯视天下。


四五、釜底抽薪

太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当边境战乱的消息传来,京城里的百姓还觉得公主大婚时的盛况如在眼前。那场泼天富贵,那个天之骄女,那首昱晨便传唱于大街小巷的清水歌谣……都宛如昨日的事情。

太平盛世的景况,像是一场好梦,被侵略者的铁蹄声无情的敲醒。

在诸国当中,大燮的国力最强,向来只要不主动侵略别人,别国就要谢天谢地了。可是这次,大越国,大梁国,大昭国竟敢联合起来发难,显见是预谋已久。

也许,自从女皇执政以来,就一直在谋划这个了。

到底,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还是看不起女人的。无论这个女人本领如何,她的政绩是不是比大部分的统治者要好,一个被女人统治的国家,是会被歧视的,也早早就注定了受到轻视的命运。

最小的奚国没有参与这个侵略联盟。据说奚国的皇帝缠绵病榻,命在旦夕,回国不久的太子跟二皇子两股势力争得如火似荼,没空来掺一脚。

不过桔子听到大家说,大梁国的军队是穿过奚国的国境与其他两国集合的,也可以说是得到了奚国的默许。

奚国虽然表面上看似中立,到底还是纵容了侵略者的。

这应该不关叶萧的事,他还没有能决定这些事情的权力。

但桔子还是觉得有那么些郁闷。

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叶萧与她没有丝毫联系。

像只断线的风筝。

不过在这个非常时期,她还是宁愿跟他没有联系的好。

边境的战况不断传来,情况不容乐观。 

一股联合军队甚至突破了南边的防线,攻下距离京城仅仅三百里的一座名为鱼陵的小城,要不是京城急调驻军把敌军赶跑,只怕就会兵临都城。鱼陵小城经历了三天两夜的洗劫,变成了半座空城。

消息传来,京城人心惶惶。让女皇下台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大,朝中保皇派的顽固势力开始作祟,想要借此机会让太子上台。

桔子去看慕容翎,见到她英丽的容颜笼罩了一层阴影,很明显的憔悴。现在看去,才算看清楚她的年纪了,也就是个四十岁的女人。

女人经不起劳心,就像鲜花经不起风霜。

桔子很同情她,但做不了什么事,只得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慕容翎身子轻轻一震,转头来瞧她,半晌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朕没事。”

桔子想要劝她,但又很难开口。说什么呢?争天下的事情还是让男人来做吧,女人这么累做什么呢!可这是慕容翎的毕生梦想,而且现在退下来,真的能安然当其皇太后吗?恐怕很难说,稍示软弱,只怕会让啃得骨头不剩。

她想了又想,只挤出一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尽力就好了。”

慕容翎听了,只是微微冷笑。

桔子只当她听不进这话,也不再说,只是陪她坐着。坐了良久,看书房里渐渐昏暗,墙上宫灯一盏灯芯耷了下来,快要熄了。她站起来,去挑那芯子。

慕容翎在她身后冷冷道:“什么是朕的缘法,由朕说了算,老天算个什么东西!”

桔子手里一颤,那灯芯掉进油里,冒出一缕青烟,灭了。

慕容翎道:“别管那灯了,过来,朕跟你说个故事。”

桔子放下灯,坐她身旁。慕容翎握住她手,女皇的手微微湿冷,有点紧张,幸好屋里昏暗,掩饰了她面上的表情。

她视线直直投向窗外,投向遥远的地方,发了半回楞,忽然问:“嫣儿,你与驸马处得如何?”

桔子本想听听皇室秘辛,不想忽然招了这么一句问,顿时被口水噎了一口,掩嘴直咳,挣红了脸,只说:“很好。”

慕容翎淡淡说:“你府上还有个前左相的公子,听说你也用了心。”

桔子尴尬,只得道:“是。”

“听说你跟驸马尚未圆房,是他容不下旁人吗?”

桔子通红了脸,只说:“不干他的事,是我不好。”急急的又补一句:“是我觉得对不起他,真的。”

慕容翎瞧了她半晌,叹了声:“这么着急的替他说话,想来白头偕老是没有问题的了。”

桔子垂下头。

慕容翎悠悠道:“当年朕与先皇,比你们更是情笃……”

她语气甜蜜又略带惆怅,桔子精神一震,心想,来了,终于有故事听了。想不到竟然还是女皇的情史咧。

“那年我慕容家领南北漕河水陆运输牛耳,京城十家赚钱的铺面有六家是姓慕容的,慕容家的叔伯,位极三公;慕容家的兄弟,自翰林院至书院,自朝廷到江湖,哪里不是我慕容响当当的名字;慕容家的姐妹,哪一个嫁的不是当代数得上的人物。皇家的选秀,照例是不去理会的。”

“那年开春,我家院子里牡丹开得很好,父亲办了个赏花会,赋诗丹青。我嫌那些文人骚客酸,避到静僻处看那廊下燕子,不觉看到天色昏沉。突然听到有人在旁边道:‘小姐,天暗了。’

“他语气清雅,我以为是父亲客人,正要客气两句。他却屈指一弹,把两个火石弹进廊下灯笼,一溜儿的穿过去,连着十来二十个灯笼全点着了,顿时廊下透亮。

“我吃了一惊,才见他身上穿着白色缎子的袍服,用个金冠束着发,袖着手,笑盈盈的站在柱子下看我……后来才发现,他袍服上用暗线绣着的龙纹,足爪上有五趾。

“父亲原本已替我安排了一场妥当的婚事,是江南曹家的儿子,人物一等一的风流,可我还是选了入宫,伴了他七年。七年虽短,但我毕生无悔……”

女皇语气里的深情打动了桔子,只听她幽幽道:“我与先皇,曾有过那样的日子。”

桔子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琉璃易脆,欢情易逝。

“那时他已病重,幸好遗下我腹中孩儿。那时我心心念念都是生下孩子,好让他看了欢喜,不致丢下我孑然一人。”

“不想,生下来的竟是双胞胎。一男一女。”

说到这里,女皇语气骤然转冷,听不出丝毫欢喜之意。

桔子心想,原来李丹跟李嫣是同胞所出,也许是男孩先落地,所以封了太子……不对,太子自然是男的,女的只能是公主,谁先下地也没有分别。

只是,都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不喜欢?

房里静了半晌,有种窒息般的寂静。

等了良久,慕容翎终于开口。 

她的语气冰寒,“但是,朕的孩儿,只有一个。朕十月怀胎,没有谁比朕自己,更清楚!”

桔子抖了一抖,顿时觉得寒意侵身。

一国之尊,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算是普通人,在小医院发现抱错了孩儿……不,不,是多了一个,也会觉得异常惊悚,更何况是古代皇室宫闱……

不知道多出的那个孩子,是自己,还是李丹?

答案……似乎……已经昭然欲揭……

“朕为了先皇的病体,忍了下来。幸好先皇见到一对孩儿,大是欢喜,病体转安。如是过了三年,他终是沉疴难愈,撒手人寰,一对孩子,也已三岁……

“朕对那多出来的孩子也已有了感情,不忍除去,但也决不能让先皇的基业,落到来历不明的人手上!朕不是非要当这皇帝,只是不能把这副基业交给外姓人,交给一个根本不是朕与先皇血脉传承者的手上!”

黑暗中,慕容翎双目炯炯,照得人心胆俱惊。

“就算你是女子,朕也要你当上皇帝!绝不会把先皇的基业交到那野种手上,绝不会!”

桔子胆战心惊的问:“娘……那您是怎么肯定我才是……呃……那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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