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随从露出傲然的神色,说定当协助公主突围。忽听一直跪在角落的胡守信大声说:“俺也跟着一起出去,这一路俺来保护公主!”
桔子转头瞧这莽汉子,知道他跟着自己出去定然会死,她想阻止,但见到他脸上又是骄傲又是坚决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已经被舍命报恩的伟大情怀占据了,更何况,有他护卫,自己确实又增加了生机。想要吸引敌人的注意,让他们误认自己是女皇,多一个忠心护卫护送突围,确实也增加了不少说服力。
咬了咬唇,默许了。
当下众人商量停当,两位随从打开车门,一人手舞宝剑疾冲出去,只见一个大光球一路往院门滚去,敌人人喊马嘶,瞬间被他冲乱了。另一个随从喝道:“就是此时!”
胡守信伸手挟起桔子,跳下马车,往冲开的缺口飞奔而去。
众刺客见到又有人逃窜,纷纷掉头来拦截,胡守信单手持戟,几下冲朔,身后留下五六具尸体。刚出得院门,只闻马蹄声得得,先一个随从已夺得两匹马,往这边驰来,到了跟前,拎起桔子放上马背,低声道:“晋县在此方向,公主保重!”说毕跳下马去,宝剑舞成光憧,削掉了追兵的马腿。
胡守信也跳上另一匹马的马背,在马上又朔倒两人,大声叫道:“皇上先走,俺断后!”提缰随后而来。
众刺客猝不及防下被夺马突围,但到底人多势众,随即组织起来往三人放箭。胡守信在后,肩与腿各中一箭,血如泉涌,他到底骁勇,挥戟砍断箭杆,连声怒吼,跟追上来的敌人缠斗成一团。
桔子背心也中了一箭,幸亏有宝甲护身,没有刺伤皮肉。她紧伏在马背上,往晋县的方向飞驰而去。
雨渐渐变小,敌人越追越近,她有点心烦意乱,有好几次都想吹响金铃召人救援,但想自己现在也在快速移动中,就算召人来也不容易找到。犹豫之下,忽然觉得□马脚步迟疑,居然不听使唤起来。
她抬头远望,夜色中见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中间一道白线,竟然是道断崖。她暗叫,天亡我也!正要找条岔路,只听后面的胡守信一声怒吼,又受伤了。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血气,这断崖看来虽宽,但借助马匹之力,未必不能越过,再犹豫下去,却是必死无疑。
她撕下衣摆,绑在马眼上,马匹知道主人要做什么,不住摇头悲鸣。桔子咬紧牙关,控马回转,胡守信远远见她返回,大惊道:“公主,怎么啦!”他大急之下,竟不慎透露了桔子的身份。
众刺客纷纷道:“前面没路啦,快上去把她生擒!”“不对,那竖子方才称她是公主,怎么不是慕容翎?”
桔子暗道不妙,不发一言,迅速圈马回身,一夹马肚,那马只是踉跄两步,竟是不前。桔子一咬牙,怀里拿出叶萧的信刃,拔出便往马臀一戳,那马惨嘶一声,拼命飞奔起来。
桔子瞪大眼睛盯着断崖,眼见一步步奔近绝处,拼尽力气往上一提马缰,同时屏息半立,尽最大可能减轻自己压在马背上的重量。健马目不能视,在主人操控之下,一声长嘶,腾空而起。
对了,就是这样,我们一定能跳过去的。你看不见,我来代你看着,努力,再努力些!你一定能办到的!
似是听到桔子的鼓励,又或是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了马匹的潜能,那马竟然跃出了比平日要多出近三分之一的距离,几乎完全跃上对面山崖。只可惜前蹄接触石崖时力量不足,后蹄没能登上地面,扒着悬崖壁往下跌坠。
桔子急忙松开脚蹬缰绳,滚身下马,过了半晌才听扑扑连声,马匹随着几块碎石一起坠下了山崖。
对面山崖的人见到这一幕,无不惊讶。胡守信大吼一声,挥戟逼退众人,也纵马往这边奔来。只是他控马技术不如桔子高明,□马匹见到断崖也是恐惧,竟在断崖边生生住脚,把他甩下悬崖。
桔子眼睁睁见到胡守信坠崖,只觉心如刀绞,她握紧信刃金铃,心里发恨,定要马上搬来救兵,把这帮逆贼尽数剿灭,报此血仇。
廿一、矫诏解围
桔子冒险跃过断崖,失了马匹,孓然一身。苍茫夜色中,只见四周树木林立,风声萧然,哪里辨得晋县方向,她站起才奔了两步,听得对崖弓弦声响,急忙伏倒,箭矢纷纷射空,落在她面前。
她不敢站起,用胳膊支撑,直爬出十来米,对面的箭矢才无法射到她了。只听对面众人扰攘一番,都离开了,部分折返,部分竟绕路追来。
她摸出金铃,凑嘴上便吹。金铃丝毫没有发出声音,只不知与之对应的那一枚在谁手里。她咬牙爬起,胡乱择了一条下山小路离开,沿路不住吹响金铃。
她奔了约莫十来分钟,气喘急促,腿脚却还未觉酸软,自觉尽可支撑。又跑了一段路,忽听前方有人声,更见到火把明灭,正是那群绕路而来的刺客,他们猜到她要往晋县去,便从这唯一的出路开始展开搜捕。桔子押对了方向,却撞进对方的包围网中。
她急忙返身往山上跑,已被众人发现,大呼小叫的追了上来。山路难行,桔子终于在山坳处被众人追上,众刺客手持利刃火把,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将她团团围住。
桔子经过长途奔逃,包着头的罩帽早就脱落了,一蓬秀发从发髻滑落下来,披在肩上,她见逃不掉了,索性站定,把叶萧的信刃藏衣袖里,持刃而立,胸膛不住起伏,凌厉的盯着众人,她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只待放手一搏。
众刺客见到围住的不是女皇,而是个年轻女子,都觉得很是失望。忽然有人把她认了出来,叫道:“这是连城公主啊!捉住她上官也会很高兴的!”
众刺客又再兴奋起来,“原来是那以玩弄男子为乐的好色公主,长得还挺美丽的,仗着她娘的宠爱,不顾廉耻,今日落在我们手里,得要替那些被折辱的男儿出口气了!”
有两个蒙面刺客,收了利刃,上来便要拉她的手臂。桔子待他们手伸来,藏在衣袖里的信刃飞快的朝其中一个手腕划去,同时一脚蹬往另一个的下裆。被蹬中那人立即哎哟一声,手上拿着的火把都扔了,捂着下部跪了下来。另一个见她衣袖飞扬,急忙缩手,但桔子动作快极,缩回的手腕上已多了一条血丝,要不是他见机的快,以信刃的锋利,整只手腕都会被切下来。
他仓皇退后,大叫道:“这骚娘们身上有利器!”
“呛”的一声,桔子已抽出跪地那人身上佩刀,持在手上,刀身微垂,刀尖指着众敌,摆出一副“看谁不怕死还敢上来”的姿势。
但这群刺客并非泛泛之辈,明显经过训练,桔子的反抗虽然出乎意料,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慌乱,反而立即退后,仍然维持着完整的包围圈,纷纷摸出弩箭,对准了中央的桔子。
“识相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们的耐性并不是很好的。”
桔子知道这群人连皇帝也敢刺杀,杀自己一个公主更是不在话下。要是他们百箭齐发,自己定然是死定了。她长叹一声,把大刀抛在地上。
被划伤手腕的刺客说:“衣袖里还藏有利器!”
桔子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只得把叶萧的信刃也放在了地上。
刺客中又走出两个前来擒她,只是这两人吸取前两人的教训,显得谨慎多了。直到他们顺利扭反公主的手臂时,才得意起来,其中一个忍不住往桔子脸上拧了一把,骂道:“臭娘们,长得这么好看,心肠这么恶毒!”
桔子不声不响,凑过去往他手上狠咬了一口,那人大怒,一掌挥来,手到了半途,手腕突然脱臼,软软垂下,打在桔子脸上毫无力气,他反倒疼得大叫了起来。
青影一闪,劫持桔子的两人已被放倒,来人挟起桔子,几个起落,已在包围圈外了。
来的人竟是焕之,金铃召唤来的人竟是他,桔子心里十分甜蜜,虽在生死之间也丝毫不觉惊险了,反倒觉得跟他在一起,便是过刀山蹈火海也是不惧的。
众刺客见得到手的公主被救,纷纷呼喝放箭,焕之宽袖飘飘,箭矢全被挥在地上,他挟着桔子,在树冠间飞跃,不消多久,已在射程之外了。
焕之在空地处把桔子放下,见她嘴角含笑,竟是一点也不害怕。
“金铃怎会在你手里呢?”他问道。
桔子自然不会说这是自己从圣女手里抢来的,只是笑道:“人家给的。”现在她知道焕之原来是跟圣女,甚至还有小白是一伙的,都是帮自己的,心里只觉前所未有的高兴和安稳。
焕之问道:“你怎会在这荒郊野岭孤身独行?方欲对你无礼的又是些什么人?”
“他们都是刺客,想加害皇上。”桔子对焕之十分信任,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焕之听了,沉吟道:“照你这么说,那些并不是普通劫匪,而是逆贼。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到晋县以公主印信搬救兵。”桔子不假思索的说,忽然微带羞涩的说:“但是我又迷路了,你能带我去晋县吗?”
焕之很明显的犹豫了,桔子看在眼里,心里微觉失望,但想于这世上非亲非故的,不能强求别人一定对你好,只说道:“我想那些刺客猜到我要到晋县去了,一定会在沿途埋伏,这一路很是危险。你不愿保护我,我也不会强求,只希望你指一条明路给我就行了。”
焕之道:“我只是觉得诧异而已。说实话罢,你真的那么想救助慕容翎吗?”
桔子惊住了。焕之这一句话提醒了她,她现在已经孤身脱险,但要是她不去搬救兵的话,慕容翎能突围的机会很微小,可说是有九成机会死定了。女皇一死,太子即位,朝中的旧臣都会松了口气,大燮江山重新回到李氏手里,她少了女皇的支持,登位无望,大可趁此机会退隐了。叶萧是李丹的朋友,他要回国应该没有问题,答应顾眉的事情也可以兑现了。这么一来,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了。
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里说,看,女皇要死了,这就是你的机会!你想从这混乱中抽身,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只要你不要那么死心眼儿的去救她,况且你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你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对一个陌生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她就算死了,也不会怪你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她的手无意识的抬起,捻着自己的衣带,忽然她想起来了,临走之前,慕容翎脱下护身宝甲,让她穿在身上,那宝甲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尽管女皇存在利用她的心,但在那一刻,她是完完全全的希望她能平安。桔子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仰了仰头,下定了决心。
“我想救她!不但因为她是个好皇帝,还因为,她是我娘!”
“假如……”焕之欲言又止。
“假如什么?”
“没有什么。”焕之说:“公主认为搬来县衙的县兵便可制服这些凶徒吗?”
桔子不安道:“要是连官兵都不能制服他们,那还有什么办法?”
“照我看来,这群凶徒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那些平日只会镇压良民的县兵恐怕不是对手。”焕之道:“想要击败他们,恐怕得搬来郡兵。”
郡兵属于地方武装力量,乃是中央直属,需要都尉、佐太守两者信符一起方能调发。桔子不知道这些,但想焕之这么说,郡兵当然比县兵厉害多了,急忙说:“好,我们就调郡兵吧,只是来得及吗?”
“来去时间不是问题,只是分别说服都尉、佐太守同发信符,恐怕得耗去不少时间。”
桔子急道:“难道我的公主印信不能调兵吗?”
“不行的,公主。”焕之道:“只有皇上的诏书才能调用郡兵,即使我们去找都尉和佐太守,他们没有见到皇上诏书,恐怕也只会跟公主虚与委蛇的。”
“那我们不调郡兵了,先调县兵吧。”桔子有点后悔自己自作聪明,阻止慕容翎发诏了。
“县兵是奈何不了那些贼人的。只有武器精良,骁勇善战的郡兵才能救人。”
“那怎么才能说服他们调兵呢?”桔子急得直跺脚。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焕之深深吸了口气,“矫诏调兵。”
矫诏不比在不好的成绩单上伪造家长签名,是会判为欺君之罪灭族的。桔子脸色煞白,接连后退了两步。
焕之道:“皇上让你出来求救时,难道没有提到要给你诏书吗?”
桔子现在后悔死了,低声道:“有……是有,可是……”
“既然皇上也有此意,你现在假传诏书,算是承接圣意,有什么可怕的呢?况且……”焕之表情平静,一连串熟练的法律条文不假思索的吐露出来:“大燮律有明文:‘矫制,害者,弃市;不害,罚金二十。’假借皇帝诏书也是矫制,只要没有造成坏的后果,也只是罚金而已,更何况现在你是为了救护皇上呢。”
既然只有这个法子,就算再冒险也不得不行了。桔子苦笑道:“既然这样,也只能如此了。唉,我对这些公文是一窍不通,只能倚仗焕之你了。”
费营在与晋县相反的方向,由郡长官长史刘淇管着。这晚雨下得很大,他命令各营官兵加强守备,自己紧闭府门休息,还吩咐要是有可疑人等接近军营,一律先扣押起来,等待天明再向他禀告。
很明显他是得到了有关方面的招呼,让他把郡兵管束不发一个晚上。虽然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让他这样做的人,是他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得罪不起的,是以他干脆下了这么个奇怪的命令,打算置身事外。
二更时分,他被异样的声音惊醒。房中光亮大盛,居然多了一男一女。两人衣衫尽湿,原本应该形状狼狈,但两人衣着华丽,神情尊贵,令人不敢忽视。
他惊讶的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夜闯我长史府第?”
那年轻女子冷笑一声:“你还敢问我?你身为郡兵长官,竟然命令手下扣押信使,延误军情,论罪当诛!”她声音清脆,容貌美丽,但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十分严厉。
刘淇知道这两人竟然能够闯入自己的府第,必定身怀绝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紧装出惶恐的样子,说道:“都是我近来身体违和,接连病了几天,到了今天终于撑不住了,打算关上府门好好休息养病。可能是下属见到我这样,体恤我劳苦,擅自作出这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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