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送出去的正是墨兰,因为怕玉氏发现,又拿这个或那个的理由难为她们,墨兰特地把糕藏在贴身的衣襟里,到墨府老宅的时候,身上竟被烫伤,既便是这样依然笑嘻嘻的把桂花糕取出来,推到明嬷嬷的手里。
当时的场景若在眼前,那份情义是沉甸甸的信任,而今却让墨雪瞳主仆有种悲凉背叛感觉,那份被亲人背叛的感觉,让几个人的心中都觉得沉甸甸的悲凉。
想到这些,明嬷嬷哭的涕泪齐下,推开墨兰的扶持,伸手颤微微的拉住墨雪瞳垂下的衣角:“小姐,不是老奴不识好歹,也不是老奴不心疼小姐,实在是夫人吩咐,若是小姐不知道,就不要把小姐拉入那趟混水,保小姐平平安安的一世既行。”
夫人殷切期盼的目光如在眼前,明嬷嬷一想起就觉得心痛的不能自抑!
保自己平安一世,墨雪瞳隐在眼际的眼泪再藏不住,上一世,她果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似乎被守护的很好,可最后死在自己最亲的夫婿手中,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大姐所骗,一碗毒药尚不够,付之烈焰,死无全尸。
当毒药侵蚀她的胸脏,当烈焰烧裂她的皮肤,留给她的只有来自九幽地府一般的恨,焚烧一般……重生一世,为了不再重蹈复辙,她步步唯艰,欲为自己复仇,为娘亲复仇,可是到最后,竟然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平安一世,这就是娘亲要留给自己的平安一世!
泪落下来,洒落在面前的缎子被面上,含着莫名的凄冷,心很痛,仿佛不能呼吸一般,以为这一世,自己如此精心谋划,不再会被背叛,却原来依然逃不出这个圈,何曾想到娘亲竟然一直把瞒着自己,这样瞒着瞒着,自己上一世就这么被“平安”的瞒了下去!
“娘亲是怎么死的?”把哽咽压在喉咙处,喉咙处哑哑的仿佛喘不过气过,却依然清晰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上一辈子她死的糊里糊涂,这一世,她希望自己既便是死,也是清清楚楚的,那种虚假的“平安”她还真不想要。
“夫人实是中了方姨娘的毒死的,那种毒无药可救。”见墨雪瞳低头垂泪,明嬷嬷更是伤心,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哆哆嗦嗦的递了过来,哭道,“夫人说,若有一天小姐觉察到什么,就让老奴把这封信给你,若不然就毁了这信,”
无药可救?墨雪瞳咬着唇,掩下眼底的脆弱,她的胸膛里仿佛有一种烈火和痛楚交替出现,烧灼的仿佛要喷薄而出,那样的仇恨,那样深的仇恨,两世共这一生,那个曾经单纯可爱的墨雪瞳早己死了,留下的只有一腔恨意,悲愤欲绝的自己……
“为什么不找大夫看?”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道,仿佛烈火烧灼过的沙砂,粗糙刮耳。
“那种毒无药可治,夫人得知的时候,己时日无多,而且夫人怕连累你跟老爷,故而一直不让人告诉老爷,只盼着小姐能平平淡淡的长大,不求富贵荣华,只是夫人想不到方姨娘的药竟然如此之毒,夫人还未安排好一切,就来不及突然辞世。”
明嬷嬷细细的说道,哭的老眼昏花,眼前仿佛看到夫人强撑着递给自己书信的样子,那张苍白到仿佛透明一般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既便己痛的全身抽搐,却还坚定的抓住她的手,一再叮嘱让小姐平安长大。
明嬷嬷一直坚信,夫人是疼小姐的,既便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为了小姐,所以她必须听夫人的吩咐,可是第一次,看着小姐悲伤的脸,明嬷嬷有了怀疑,夫人当时的决定真的对吗?小姐按夫人所要求的,真的可以安然无恙吗!
“你们下去吧。”墨雪瞳疲惫的挥了挥手,只觉得头上一阵昏眩,握着信的手哆嗦了一下,无力的垂落在被面上。
“小姐!”墨兰急道。
“扶明嬷嬷下去吧,我没事。”墨雪瞳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心俱疲,轻声道。
“是。”见她意态坚决的闭上眼,墨兰知道她心意己决,拉着还在哭的明嬷嬷起身,走了出去。
墨雪瞳闭着眼,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儿时的情景。
娘亲的身体时好时坏,起初却也不是那么虚弱的,还掌管着家里的中馈,几个姨娘也安安份份的,方姨娘虽然生下长子,长女,却因为父亲疼爱娘亲,并不敢肆意张扬,那年冬天,娘还曾经亲自为自己做了件衣裳。
当时自己是多么快乐,穿着那件衣裳,特意在娘亲面见转了几圈,才从外面回来的父亲,看着也乐呵呵的笑着,让人把他从外面带来的包子热一下送上来,父亲特意夹了一个放在自己嘴里,满满的一口肉汁,美味的差点让她吞掉舌头。
当时只觉得娘亲必然跟自己一样满怀喜悦。
现在想起来,中了毒的娘亲,必然是强压着痛楚的,上一世自己虽然中毒没死,但是毒蚀侵袭之痛,痛入心腑,又哪里是娘这么一个久病床前的弱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所以娘才会时不时的在脸上试汗,那些痛出来的冷汗,掩在手帕里,却对自己说,她太热,吃的药都是性热的,故而大冬天都会发汗……
那时候,她是多么相信,还特意去拿了扇子用力的帮娘扇,娘明明是痛的喘不过气来,却笑着对她说,被她扇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让她安安稳稳的坐着,别瞎弄添乱,年少的自己要多么不懂事,才没发现娘亲眼底无法隐藏的痛楚……
咬下唇底的苦涩,抬眼,打开手中的信。
信上那一手熟悉的梅花小楷,端端正正的,只在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开始拖出些无端的笔锋,泪一下子蒙上眼帘,屋子里没有外人,任心涩和痛交织着烧炽她的心,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会落泪。
“字呈吾女瞳儿:见此信心必疑,望儿莫以为娘为继。此生己休,娘只愿儿平安快乐,远离皇家!娘自落地便受恩于辅国公府,以辅国公府长女下嫁你父,与你父琴瑟友之,以为便是永恒,却不料风云突变,独善其身己不能。吾身世堪怜,此生恶运,怨不得旁人,却不想延及吾儿,恶运突至,无瑕顾及娇儿,嘱儿之物放好,切不可展于他人,若将来有人查询,或可以此保……”
墨雪瞳呆怔在床上,大脑中一片空白,泪珠沾在长长的眼睫上却没有掉落下来,缓缓的滑入她凝白玉嫩的脸颊,娘亲不是辅国公府的女儿,娘亲竟然不是辅国公府的女儿,当年外祖母生下一个女儿,却不幸身亡,才把娘亲认做女儿。
自己真正的外祖家竟然是晋王!
娘是晋王的遗腹女!
手在袖底瑟瑟发抖,她从未想过那个爱梅如命的晋王会是自己的外祖,那位据说惊才绝艳,离那个高位才一步一差的晋王,那位据说满门抄斩,连府里的下人也没的逃脱的晋王,那位据说爱妻如命的晋王。
三十几年前的那场杀戮盛宴,那时的血雨腥风,使多少人丧命!
以为自己离这场风波太远,却不料自己早己身陷其中。
靠在垫子上的身子己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血海深仇,娘亲竟然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她知道了该是多么的痛,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又是追逃之女,娘亲该多么绝望和痛心,是为了这,娘才了无生机的吗?
墨雪瞳不知道,只知道心痛如绞,脸上早己没了一贯的清冷和镇静,捏紧着手中的信纸,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仿佛是天外传来,墨雪瞳茫然的转过头,透过泪幕半响才看清楚,眼前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正关心的看着她,张张嘴,她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勾勾唇,想露出一丝笑,喉咙口咯咯的声音似哭似笑,带着几分绝望的凄楚和伤恸。
那张芙蓉花面脆弱的仿佛一碰既要破粹一般。
☆、第二百七十章 情浓, 风珏染入闺房
“瞳儿,你怎么了?”风珏染一把把她拥在怀里,急问道,手轻柔的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温厚的男子声音里,墨雪瞳缓缓恢复清明,却无力推开他,顺手抓住他的衣襟,这一刻,她不知道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想拒绝什么,也不问风珏染为什么这么白天大胆的就出现在她的闺房。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问,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烧炽着冰火一般的撕裂着自己的心。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瞳儿,别怕,我在这里,方才父皇己同意赐婚了。”许是感应到墨雪瞳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风珏染越发心疼的紧紧抱住她,感应到怀里的人隐忍的痛楚,温柔的道,“如果想哭就哭吧,别怕,我在这里!没事的!”
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的!
墨雪瞳的心在轰然中炸开,仿佛有什么早己不再坚持,崩塌的一角从边上往中心蜿延而去,那些所谓的坚持早己不是坚持,所谓的防守早己不具备威力。
她所求的就是能得一个真心实守护而己!
所求的不过如此!
不管是上世还是今生还没有人如此的包容她,可以不问情由的护着她,可以告诉她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可以给她一片安静的领土……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细嫩的肌扶滑过,落到腮边,她的泪一直在掉,没有停,方才是因为娘亲,现在却是为了自己。
透过泪眼,她己经看清了眼前的那个人,是轩王风珏染,是那个一直说要娶她的妖孽男子,不是记忆中那个狠心薄情,踩着自己的尸体上位的男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落泪,只想哭,狠狠的哭那么一回!
重生一世,她既便是哭,也是小心翼翼的,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心领的堡垒失守,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抱着自己的怀抱温厚的让她迷茫,那个一向邪魅无情的男人,此时正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关切的抱着她,颇有些笨拙的拍着她,有些讶然,有些担心,那双一向潋滟妖异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满心疼。
喉咙处压抑着的哭泣突然越发的放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却努力发泄着自己的伤心,痛苦,复杂而纠结的情绪涨满了胸膛,仿佛要把两辈子的痛一次性哭干一般,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烈的心跳,有瞬间的迷茫……
她这里哭的一塌糊涂,急坏了外面的墨兰,起初只是以为她在发泄,所以特意留给她一些空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小姐心絮受伤,哭出来也是好的,想不起里面能痛成这样,这再哭下去是要伤身子的。
忍不住想上去拍门道:“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小姐,小姐……”
“墨兰,不用担心,殿下在里面。”手被突然出现在墨叶握住。
殿下?墨兰比其他几个丫环更近身一些,知道墨雪瞳最近跟轩王走的很近,连身边的墨叶都是轩王送的,只是轩王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院子里!但这些她不会不识趣的问,小姐现在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人来安慰。
看了看墨叶,墨兰默默的退站在墨叶的一边,却没有离开。
“要不要叫你的丫环进来替你梳洗一番,再哭成这样,我会以为是你太想嫁给我,以至于听到父皇赐婚,激动不己,情绪失控的。”风珏染轻柔的笑道,伸出大手糊乱的替她抹了抹眼泪,他是练武的,手掌间有些粗糙,落在她粉嫩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适。
墨雪瞳咬咬唇,没理他呜咽起来。
“别哭,一会父皇还想见见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父皇,父皇必然以为是我逼了你的。”风珏染含笑道。
还要去见宗文帝?为什么?墨雪瞳愕然,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两颗未落的泪珠,看样子着实可爱的紧。
“来人。”风珏染的目光越发温柔,忽尔扬声叫道。
守在门外的墨兰,墨叶两个一直静静的听声,听到里面叫应,忙走了进来,果然看到轩王坐在一边的榻前,偏自家小姐紧紧与他相拥在一起,不由的愕然的叫了一声:“小姐。”
感应到墨兰眼底的惊愕,墨雪瞳醒悟过来,脸一红,猛的推开风珏染,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
风珏染也不以为意,顾自转身来到桌前,镇定自若的坐定,一边墨叶奉上茶水。
“拿些冰块替你们主子消消肿,一会还得去见人。”风珏染完全把自己当成主子一般的使唤着墨兰道,但是墨兰没走两步就被他叫住:“别用冰,那太冷,她身子弱,受不住,就用鸡蛋吧!”
这话说的,墨雪瞳差点又没忍住眼角的泪。
好一阵忙乱,墨兰这边也没让人帮忙,全自己动手,小姐的屋子里无端多出了男人,若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偏她又不敢拿轩王怎么办,只来来去去的守在墨雪瞳身边,不愿意离开。
风珏染坐在一边看她们忙乱,也不急催。
“墨兰,你下去吧。”墨雪瞳低着头,斜靠在榻边,低头拿着鸡蛋自己揉着,屋子里多了两个人,气氛却更是尴尬,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头跟墨兰道。
“小姐,奴婢……”墨兰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风珏染,欲言又止的道。
“没事,你下去吧,我有事问王爷。”墨雪瞳吸吸鼻子,勉强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笑脸。
“是!”见墨雪瞳如此,墨兰只得退了下去。
门被细心的带了上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墨雪瞳拿着剥了壳的鸡蛋,顾自低着头揉着眼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点了吗?”风珏染放下茶杯,走过来低下头笑问道,阳光从他的背后洒落,那层妖娆的紫色,仿佛带着些极致的生动,让人感动,跳跃在他眼角的温柔中带着些细细的调侃,无端让人品味出些促狭。
墨雪瞳的脸一红,很是有些羞惭,放下手中的鸡蛋,咬咬唇道:“我没事了。”
“还是有些肿。”风珏染笑道。
“那我再揉揉。”墨雪瞳又拿起鸡蛋。
“不必了,这样也好,宫里必然有人喜欢你这样。”风珏染却道。
墨雪瞳以为他又是开玩笑,又是羞愧又是气恼,手里的鸡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咬了咬唇,索性不去看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把你赐给我,宫里的皇后必然不忿,若是看到你哭肿了眼睛,必然会很喜欢。”风珏染笑着在榻边坐下,接过她手中的鸡蛋,奇准无比的扔在桌上的空碗中。
因为他的接近,手里又没事可做,墨雪瞳也颇有几分尴尬,咬着唇,半响才道:“皇后为什么会喜欢我哭。”
“五公主喜欢白逸昊,听说你跟白逸昊走的颇近,白逸昊又似对你很注意的样子,自然把你恨上了,求了皇后要把你配给燕国的这位大皇子,只求把你发配的远远的,而皇后本身很不满意云若长公主的提议,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