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不知道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让我难堪!”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华丽的大厅。
阴暗的小房间里,我脱下身上的小礼服,将它平整的摊在床上。也许,这件衣服原本就不应该属于我,就像述不应该属于我一样。
熟悉的红酒,葡萄架下的晚餐,酒窖里的探险,那些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我都没有和他一起经历过。
今天站在述的叔叔和许悠面前,我就像一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然而最让我伤心的,还是述说的那句话。
“谢流蓝,很要好的朋友。”
为什么会突然改口?除了许悠,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来。
述,你心里还是喜欢着他的吧,所以会偏袒,会下意识地保护她,让她不受到伤害。可是我呢?
再也不要理你,再也不想看见你!世界上最讨厌的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闪烁的,是述的名字。
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按下了接听键。
“流蓝,下楼来。”电话里,述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立刻走到窗边,往楼下一看,述低头倚着车门站着,月光下,如同沉静的塑像。
“述,我想听你的解释。”我下楼,一步一步走向他。
“我更想听你的解释。”他低头看着我,“明明和田在一起,为什么要骗我说一个人?”
震惊!随即我脸上恢复了冷冷的神色:“你又找人跟着我吗?”
“这次是亲眼所见。”
“浅陌不想让我和你叔叔见面,所以编造了谎言骗我过去,田只是受他的委托来接我而已!”
“既然这样,电话里为什么不说明白呢?”
“我说我和田在一起,你会胡思乱想。”
“所以就选择欺骗吗?”
“我只是怕你不高兴!”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拉入怀里:“比起听到你说谎,我更愿你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事实,明白吗?”
我挣脱出来,看着他,月光下,述的面容完美的不真实。
“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晚餐是报复我,不肯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流蓝,我只是在尊重你。如果你的心还没有做出选择,我又怎么能强行安排一个身份给你?”
“可是,许悠为什么会在场?而且叔叔那么明显的误会她是你的女朋友,你都没有站出来解释,这也是尊重我的表现吗?”
“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解释?如果你愿意接受,那么我可以立刻将你带到叔叔面前,一女朋友的身份,一切自然就会明白。”
“可是我很在意。”我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在意你和许悠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在意叔叔那么明显的对许悠的宠爱,在意你曾经???拥抱过她。”
述伸手,轻抚着我的头发,眼中浮起丝丝缕缕的无奈 :“傻流蓝,知道吗?十个许悠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一个你。”
我抬眼看着他。
如果他之前的眼睛里有未消融的浮冰,那么此刻,就是温柔沉寂的湖水,让人一不小心跌进去,就无力自拔。
“其实,除了述,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说喜欢。仿佛有灼热的风迅速地从心跳掠过去,带起一阵让人战栗的颤抖和激动。
微笑缓缓地爬上述的嘴角,如同春色覆满荒原,带来无限的明媚阳光。
“第一次听到流蓝说这样的话,很开心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而述的手却已经伸过来,抬起我的下巴。
还来不及反应,温热柔软的唇已经落了下来,浅浅地亲吻着,温柔缱绻,如同最和煦的微风。
我沉醉地闭上眼。
然而,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许悠僵硬站立的身影。
学校的钟楼塔,红墙尖顶,高高的塔尖直入天际,偶尔会有飞鸟在上面停留,吸取阳光。
我静静地看着面前长发倾泻的女生:“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许悠回过头来微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澄澈如水,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泄露了她心底的阴冷:“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有关述的过去。”
“如果是捏造的,我不想听。”
“那就先给你看一些照片吧。”
她从精致的手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时候有些时日了,边角都有点儿泛黄。
照片中的场景似乎是一场贵族的舞会,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述端着高脚杯站在一根华丽的大理石柱子后面,还是十多岁的模样,却已经有了消瘦却挺拔的身形,动作和神态也都是入骨地优雅。
他注视的是一个长发倾泻的小女孩,穿着可爱的小礼服,倚着窗户站在,遥望远方,神情犹豫而落寞。
述的眼神里,有着隐藏极深的眷恋与温柔,仿佛眼中的那个人,是他顶礼膜拜的女神。
那样……充满爱慕的眼神……
冰凉的手指几近僵硬和颤抖地翻到第二张。
小女孩坐在阳光和煦的草地上,仰头望着天空,眼神一如既往地空洞。述站在她的身后,撩起她的长发,手里蓝色的缎带随风飞舞。
他扬手的姿势,如同在呵护最珍爱的珍宝,眼角眉梢里,都是宠爱与温柔。
第三张,是巨大的蓝色游泳池里,小女孩穿着玫红色的泳衣,深深地潜入水底,姿态优美无比。述双手环胸,低头站在岸边,脸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充满迷恋的神情。
泳池的另一侧,是甜美可爱如同天使一般的小女孩,白皙的皮肤,漆黑如缎的长发,可是她漂亮的脸蛋上,却充满跟她年龄不相符的哀伤与绝望。
那是年幼时的许悠。
“那个小女孩……是谁?”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有某种猜测缓缓浮上心头,令我全身冰冷,几乎站立不稳。
“她的名字叫做曈。”
曈,曈。
述昏迷的时候,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再仔细看看这些照片,你不觉得你和她很像吗?头发,脸蛋,神情,气质……”
“她是谁?”
“或许你没有听过那个故事。述年幼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艰苦的远洋航行,而曈,是他在那艘远洋轮船上遇到的小女孩,是他终其一生……最爱的那个人。”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手指一松,手中的照片掉落了下去,翻飞着从塔顶跌落,如同一大片坠落的白鸽。
“很多年前,一个小男孩跟着不是父母的亲人漂洋过海,去了异国……”
“他把那个女孩子带回家,给她如同公主一般最奢华优渥的生活,用他自以为很好的方式宠爱着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然而她不快乐,她厌恶他带着面具的生活,厌恶优雅的餐具与虚伪的舞会,厌恶那些钩心斗角,她渴望大海中迎风破浪的日子,她要回去……”
“她日复一日地枯萎,最后用牙齿咬断了绳子,投奔了她最向往的大海……”
“死在了大海之中。”
那个故事,田曾经对我说的那个故事,主角……竟然是述。
“曈一直都在想着逃离,而述一直都在将她囚禁,最后她投海自尽。后来,从不下水的述学会了游泳,他说这样去了天国,他就可以带着曈泅渡天国的每一条河流。”
我闭上眼,感到微凉的风从耳边刮过去,刮过去……
脑中浮现的,是和述在一起时的场景,初次见面时,眼中的震惊,坐在我身后量我头发的长度,教我游泳,替我挡车,说爱我,此生不渝。
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述会爱上这样一无是处的我?
终于解开了谜底。
这么……讽刺啊……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明明是这么高傲的人,却这么卑微地爱着述,一爱就是七年。”许悠看着远方说道,“可是看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惨白着连转过头看着她,嘴唇有些微颤抖,“为什么之前都不说?”
“在你最爱他的时候告诉你,不是更好吗?这样,你的心才会更痛,不是吗?”她的嘴角挑起一抹笑,侧脸完美如天人。
“告诉你,不要存在什么妄想,述跟其他人不同,他认定的东西,就会坚持下去,终其一生。”她缓缓说道,“他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曈,你不过是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就算他倾尽所有地爱你,那也只是在赎罪,向死去的曈致歉,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你身上曈的影子。”
“放手吧,谢流蓝,你我都赢不了的,述内心的那个身影,强大到我们连与她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黑色的鸟儿尖叫着掠过林梢,我忍不住裹紧了衣服。
已经到了深秋,冬天就快来了吧,为什么我却以为,充满阳光的夏天会永无止境呢?
一直在阳光下昏睡,做着无比美好的梦,如今最要被寒风吹醒了。
家里的楼梯好像应该修了,走上去“咯吱咯吱”响,让人担心随时都会掉下来。然而此刻,我却希望楼梯突然垮塌,然后我直直地跌落下去,落在下面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不省人事。
“我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我深爱的那个人,能够在我身边,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
述,这就是你的愿望。
为什么我到了这样的时刻,才真正明白呢?
我颜述空洞地往前走,直直地穿过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天台。
默正趴在天台上写作业,看到我来了,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我。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朝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跑到天台的一侧,用力举起一个花盆,往楼下狠狠一摔——
涣散的眼神陡然凝聚,那是述送给我的雪绒花!
“你做什么?”我冲到揽过边往下一看,花盆已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花的根茎裸露出来,一如车祸那天的模样。
“看不顺眼而已。”默耸耸肩,无所谓地从我面前走过去。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么讨厌的小孩?”再也无法抑制,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前一推。
“啊!”默一头撞到那排花盆上。
“砰!砰!砰!”花盆接二连三地掉落了下去。
默勉强地站起身子,捂住头,然而殷红的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了下来。
鲜血……
他看着眼前的鲜血,吓呆了。
“你们在干什么?”妈妈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我身上,再看向默,“天哪——”
“妈妈,妈妈!她要杀我,谢流蓝要杀我!”磨突然尖声哭号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妈妈失去了理智,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发用力地往墙上撞去,“要是黙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我的头被重重地撞击在墙上,一下,两下。
眼冒金星,眼花缭乱……
“轰隆——轰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映亮了整个昏暗的天际,雷声跟着滚滚而来。
妈妈终于停了手,抱着默往屋子里走去:“默,不要哭,男子汉要勇敢!”
我瘫坐在泥土凌乱洒落的天台上,如同一堆被人扔弃的垃圾。
鲜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随即,冰凉的雨水落了下来,砸在破裂的伤口上,彻骨疼痛。
突然,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身,往楼下跑去!
花!
述送给我的雪绒花,还躺在支离破碎的花盆里,被雨水一冲,一定什么都没有了!
一路跌了好几跤,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花盆掉落的地方。
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猛烈的雷声。
泥土顺着谁流缓缓散开,裸露出细密的根茎。我用力地拢着泥土,竭力将它们拢到一起,可是没有办法,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和了水的泥土,再怎么将它聚拢,也只是一摊泥水。
它没法再包裹雪绒花的根茎,给它保护。
我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满手的泥水,以及地上已经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雪绒花,突然仰头绝望地看着大雨倾盆的天空,泪如泉涌。
没有人爱我,哪怕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人爱我。我就是那个被上帝遗弃的小孩,被丢弃在永恒的黑暗里,永远永远都照不到阳光。
就算拼命挣扎,也不可能得到温暖和幸福。
我俯下身,额头顶着粗糙的地面,痛哭出声,鲜血和泪水一起随着雨水滑落在地面上。
第九章:耿耿星河
洁白的光速突然聚集在我身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速驶来,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车门打开,仓促的脚步声响起。
“流蓝!”带着震惊和错愕的声音。
是周田。
下一刻,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我刚刚得知许悠告诉了你所有的事情,不要哭,跟我走。”咬牙说出这几句话,他用力拭去我脸上的鲜血和雨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起来,我们不要待在这里。流蓝,坚强点儿!”
我任由他将我扶起,手里一直攥着那颗濒死的小花。
周田扶着我快步走向敞开的车门,突然——
我挣开他的怀抱,往前跑去!
“流蓝!你要去哪里?”周田在我身后大吼。
我没有说话,只是拼尽力气,用我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去!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我脸上,如同那些曾经狠狠扇下的耳光,然而我已经不觉疼痛,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在快速移到的双腿上。
我要去见述,我要问明白一件事情!
狂奔的脚步在那栋熟悉的美丽洋房前停下,我的胸口起伏着,按下了墙上的门铃。铁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述匆匆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走近了,述才看清我的模样,漆黑的瞳孔微缩,随即,唇角绷成了冰冷的线条。
他一把将我拉入铁门内:“怎么会弄成这样?”
“述,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谢流蓝?”我迎着雨水,抬起头看向他。
“是谁弄的?”他拨开我的头发,看着我头上的伤口问道。
“你先回答我。”
“是谁弄的?”
“你先回答我!”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我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谢——流——蓝?”
暴雨依旧倾盆而下,很快,述的头发就被淋湿了,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深邃的眼眸。
“你都知道了?”他凝视着我,“谁告诉你的?”
“述,回答我的问题。”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我的少年,即使在这样的时刻,我依旧想扑入他的怀里,委屈地大哭一场。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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