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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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晚秋-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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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到了一间六边形的储藏室,其余的五个边上,每一面墙壁上都绘有栩栩如生的彩绘佛像,样貌神韵或喜或威、或笑或怒,各有不同。但是,与去年所见不同,整个室内空无一物,地上隐有放置箱体所留下的尘土痕迹。
裔风这时才从通道过来,见了眼前的情景,便道:“大哥,我方才查看门锁,发现有被人撬过的痕迹。难不成,这里已被盗贼光顾过了?”又思忖了片刻,“却也说不通,沉重的木箱,总不可能不留痕迹地被运出去。”
裔凡凝视了一瞬墙上的佛像,道:“二弟,你可记得,爹临终前,对我们嘱咐了什么?”
裔风回想了一下,“爹说过,面对神圣,要我们一定谦卑。如果‘神圣’指的是这五幅佛像,‘谦卑’,是什么意思?”
裔凡想了想,道:“人们谦卑的时候,都要降低姿态,伏身以示敬畏。我们在佛像下面找找。”
二人在佛像莲花座的地方细细观察了一番,却并未有发现什么机关。裔风仔细敲了敲墙壁,突然发现与来时通道组成三角形的两面墙壁后,似乎是空的。
裔凡道:“我听爹说起过,这间密室之所以是六边形的,是因为它其余两面也是延伸的通道,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想来爹是未雨绸缪,将箱子移入了其他的通道内。我们只需打开这两面墙便可。再仔细找找吧。”
二人用强光灯和放大镜仔细检查莲花座的地方,这才发现,在莲花座一片勾勒莲花瓣的彩线上,似乎隐现微不可察的缝隙,隐匿在浓重的油彩之中,实在很难被人发现。裔风拿了薄铁片、匕首、撬棒等工具,小心翼翼地插入缝隙,将墙体上的整片莲瓣撬开,内部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块莲花形状的精密凹槽。
裔凡想起这凹槽的形状,与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枚青玉莲花佩刚好吻合,正欲回房去取,裔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同样的青玉莲花佩来,道:“看来,爹给我的这样东西,便是开启密道的钥匙。”
裔凡回想起父亲说过,这两枚青玉莲花佩其实是一对,一枚在他的生母曾浣菽手里,另一枚则在父亲手里。父亲把这枚玉佩传给了裔风,可以想见,他虽然早就知道裔风不是他的儿子,可他自始至终是真心待他的。想到这里,心中一暖。
莲花佩严丝合缝地镶入了凹槽之中,背后有一块奇怪的凸起,先前不知何用,原来这就是旋钮。裔风轻轻旋动,整道墙由下自上缓缓移动,不久,一条同样的黑暗密道展现在二人眼前。




第一百零九章 苍山斜阳外,不负黄花约(一)
“根据这里的气味来看,应该前不久刚打开过。”裔风举着火把,将墙壁上的油灯一一点上,十来只红漆木箱沿着墙壁整齐地摆放着。打开木箱,各式各样珍贵的古董文物分类保存完好,皆是光亮如新。其中,收藏有各式白瓷、青瓷、珐琅、景泰蓝器物,各式香炉、玉壶,一只箱子里整齐地收藏着各种折扇、纨扇、檀香扇、泥金扇,另一箱是收藏的各种鼻烟壶,有玛瑙、水晶、翡翠等等不同材质。最后一只大箱里,陈放着一尊青铜大鼎,半球腹,兽蹄形足,口沿饰环带状的重环纹,腹部刻有密密麻麻的篆字铭文。
裔风不禁惊诧:“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雷公鼎’。”
“是啊,这些便是咱们霍家祖上传承下来的国宝。”裔凡道,“而这一件,便是最为珍贵、也最具考古价值的‘雷公鼎’,相传是从西周晚期传下来的。”
“大哥,你看。”裔风在箱子底部找到了一只扁状的烫金套盒,里面存有一块题字的旧丝帕。
“泪竹痕尚鲜,佩兰香已老。流水去茫茫,碧波忆湘潇。银釭斜照下,音尘如梦绝。”下面的落款是:“菱歌”。
裔风沉吟了半晌,“‘菱歌’是什么人呢?大哥,是你生母的小名么?”
裔凡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说道:“我听人说,当年爹的少福晋,闺名就叫菱歌。她嫁到府里来两年不到,就突然暴毙而亡,死因不详。”
裔风思忖片刻,“那么,由此诗看来,少福晋当年的心境这般悲凉,究竟是为了什么人呢?若是为了爹,却又有哪些地方说不通,倒像是在怀念什么故去之人。”
“过去的都过去了,再纠结只是徒增烦恼。”裔凡收回了丝帕,将它完好地放回盒内。正欲弯身放回原处,突然发现箱底有一只金箔的大信封,里面有一册关于所藏文物的记载详册,约有拇指长的厚度,每一页都是隽秀整齐的蝇头小楷,是霍彦辰一生整理下来的心血。另外有一封信,则是霍彦辰留下的遗嘱。
裔凡缓缓读完那封信,原来父亲的遗愿,并非与巨额遗产的分配有关,而是希望他们两兄弟携手同心,将国宝文物世世代代地完好地保存下去。
裔风轻叹了一声,“原来,爹的用心,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宏大长远。”
二人将所有的文物箱子整理稳妥,便重新关上了密室。
一个月后的晨间,苍茫的江天相接之际,一抹柔亮的红霞才刚刚冒头,临江码头便已开始了喧腾的一天。一艘客船泊在岸边,似乎即将远航。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在匆匆来去的旅客之间,不停地向人群中张望,显得尤为特别。
一辆黑色的别克汽车缓缓停下,一位蓝黑长衫、气度儒雅的男子先下了车,打开车门,一位头戴宽沿礼帽,身穿绸布马甲、配着洋领结的干练少女走下车来,一小厮拎起两只大皮箱,在后面着。
少女一眼便望见了等在那里的洋人,踮起脚尖冲他招着手:“密斯特文森特,我来了!”
文森特逆着人流很快挤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密斯霍,你终于来了。”
长衫男子在一旁微笑看着他们,与文森特握了手:“先生,此去英国,路途遥远,小妹身在异国,一切还要麻烦文森特先生多加照顾。”
文森特郑重一点头:“霍先生,放心吧。我会把密斯霍看作我的女神一般,用心保护。”他这样夸张的说法,倒引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咏荷,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裔凡怜爱地看着小妹:“咏荷,异国他乡不比临江这里,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大哥相信你,你一定可以闯出不一样的一片天。”
这一时刻,咏荷的心里忽然泛起无垠的酸涩,她本来想好了的,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岛国生活,重新开始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反而是怀有憧憬和期待的,然而真正的面对别离,眼里不自觉一热,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文森特亦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密斯霍,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你和霍先生多说一会儿吧。”对拎着行李的小厮道:“请你跟我来。”便跟着人流去了。
裔凡伸出手,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小妹,我知道爹去世以后,家里又经历了一些变故,你一直很难过,也一直难以接受。换个角度来想,你到了新环境,也许就能改变心境。英国是个既神秘又古老的国家,看开一些,你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咏荷点了点头,想笑颜面对,眼泪却又不经意间掉落下来,“大哥,二哥执行任务归来以后,你一定要把我的信交给他。我没能跟他道别,实在是一大遗憾。”抽噎了一下,又道:“还有素弦,她走了以后,我一直没再见到过她。大哥,你见了她,一定要替我转达,我会一直想念她的。等我到了伦敦,我会寄明信片给她。”
裔凡点点头:“大哥记住了,放心吧。”
咏荷沉默了一瞬,面上微微惆怅着,“其实大哥,你和素弦之间,你们还有可能的,对吗?只要误会解开了,你们还可以重新走到一起啊。你那么爱她,那不是假的,大哥,你放不下她,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她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大哥,我不想看到你遗憾终生……”
裔凡嘴角微微一颤,却没有表明什么态度,只道:“咏荷,我答应你,我会考虑的。”
咏荷眸光虚晃了一下,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
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唤了一声:“霍三小姐。”
咏荷转头一看,面前气度谦和、文质彬彬的俊朗男子,正是她曾经的订婚对象——谭家大少爷谭酩修。
咏荷有些惊讶,“谭少爷,你……怎么来了?”
谭酩修笑道:“我是来专程来码头送霍小姐一程的。我说过请你给我时间,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决心,却没想到这样快,你就要到英国去了。”
咏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谭大少爷,我……”
谭酩修笑得很坦然:“霍小姐不必有什么顾虑,这本就是缘分,既然缘分不到,却也不可强求。霍小姐,在临别之际,谭某谨祝你一路顺风!”
咏荷抬眼去看,他的笑阳光温暖,目光干净澄然,自己心里自然也暖融融的,方才的离别的难过也一扫而空,大大方方地伸过手去,“谢谢你,谭少爷。就算只做朋友,能碰到你这样的人,是我霍咏荷一辈子的荣幸。”
咏荷踏上了去往江口的客轮,她最终摆脱了包办婚姻的命运,向崭新的生命旅程进发而去。裔凡觉得心里忽然间明朗了许多,却又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回首望去,这一座临江而建的城市里,该离开的,不该离开的,居然都不在了。只剩下自己,重复着忙碌而庸常的日子,明明早就习以为常,却在猛然间发现,对于这样的生活,自己已然开始不习惯了。
这日霍氏洋行二楼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带黑框玳瑁眼镜,手提黑色公文包。此人名叫古岱堃,是一名经济方面的资深律师。
裔凡客气地将他请到会客厅,唤伙计上了茶来,问道:“古先生,相关的证据和材料,你可准备好了?”古岱堃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文件夹来,“霍先生,请您过目。”裔凡一边翻看,古岱堃一边说道:“您交代留意张晋元的各项举动,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一些情况。张晋元竞选会长失败以后,果真开始了其他动作,目前我们发现,他与几个日本人交往甚密,而且这几个日本人并非在本地经营。”
霍裔凡道:“我果真料想得没错,他开始铤而走险了。”
古岱堃道:“确实如此。据我观察,他应当是利用自己的首席股东地位,越过煤矿成立协议的条款,将煤矿的一部分股权转让给日本人。这样,他不仅可以从经营状况不善的煤矿抽身出来,还可以得到巨额的利益。此外,倘若两国交战,他也可以从中得到庇护,可谓是用尽心机,为自己打算。”
霍裔凡淡淡一笑:“转让股权,需要政府机关的批文,他有把握拿到么?”
古岱堃道:“据霍副总长提供给我们的材料,张晋元曾经花费巨大代价,贿赂龚啸天和督军代表贾荣承等人,力求得到商会会长位置。据我推测,他既然没有成功当选,应当是以此作为要挟,才可拿到政府的批文。”
霍裔凡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静待好戏上演吧。”
半个月后,在临江城一间装潢考究的日式茶楼里,二楼最大的雅间,中间放置一张梨花木的长矮脚几,一边坐着几名身穿和服留着小胡须的日本人,另一侧则是张晋元等人。
水口敬一面带微笑,用生涩的中文道:“我们非常满意,与张先生的合作非常愉快。合同签好后,我们将邀请张先生观赏我们的国粹——优美的艺伎表演。”
张晋元亦是满脸堆笑,正欲在面前的文件上提笔签字,门突然被拉开,一行陌生男子强行闯入,打断了签字仪式的进行。
正在众人发愣的当口,先前闯入的几人分立两边,最后信步走进来的,正是一脸沉静的霍裔凡。




第一百一十章 苍山斜阳外,不负黄花约(二)
“对不起,张晋元先生,按照中华民国法律之规定,你没有资格签署这份文件。”古律师道。
水口敬一错愕了一瞬,笑道:“霍会长,恕我直言,您无权干涉这件事情。”
霍裔凡不急不躁,在位子坐下,打了个简单的手势,叫女侍上了一份茶来,道:“霍氏是煤矿的首席股东,煤矿的股权转让,怎能说不干我的事呢?”张晋元脸色一阴,“霍裔凡,你还没睡醒么?煤矿的首席股东,是我才对。”
霍裔凡嘴角一勾,“张兄且不要急,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是了解清楚为好。”唤道:“古律师。”
古岱堃走上前来,将各类文件一一展出,说:“张晋元先生,您于去年十二月买通秦乾益商号的秦老板,对霍氏钱庄进行恶意透支,造成霍氏资金链断裂,并借此机会,借给霍裔凡先生二十万大洋。此后,您买通茶商卫辉金,将大量发霉的茶叶低价卖给霍氏,制成茶砖,后又串通他人举报,造成茶砖无法卖出,霍氏无法偿还欠款,你从而获得了煤矿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而根据证人证言,那批茶叶真正的所有者,正是您自己,所以您还涉嫌制售伪劣商品。因此,所谓的股权转让证明,实质上并无法律效力。本人古岱堃,现作为霍氏集团霍裔凡先生的代理律师,正式对您涉嫌诈骗巨额财产一事,向法院提起诉讼。具体材料,现已提呈临江检察院。”
张晋元听他讲完这一大串话,尚未回过神来,霍裔凡又道:“晋元兄,还好本人发现得及时,掌握的证据已足够充分,这个官司你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了。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签署合同,免得将来无法兑现,反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目光转向对面的日本人,“水口先生,这位张先生现在连首席股东的身份都无法确认,自己还有大堆的官司缠身,请问,这份合同你们还要继续签署下去么?”
水口听了旁边翻译的话,脸色骤然沉下,阴鸷地盯了张晋元一眼,“我们走。”弃席而去。
张晋元怒火上涌,想不到自己的动作竟一直在别人掌控之下,“好你个霍裔凡,你够狠!你既早就知道一切,竟如此沉得住气,故意让我在日本人面前难堪!”
霍裔凡淡淡抿了口茶,“我若如晋元兄一般急性子,怕是等不到今天这出好戏了。”
“你——”张晋元虽然气得不行,却因自己理亏,也无力反驳,只咬牙道:“想不到,你霍裔凡竟然如此不顾情面,难道,你这般算计我,也不在乎素弦的感受了么?”
霍裔凡微有一怔,他既这么说,难道他还不知道,素弦早就已经离开了霍家?事情已然过去近两个月,她一个孤身女子,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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