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屑跟这群人虚与委蛇,她再也不想遇到事情就装聋作哑,被人指到了鼻尖上也不敢吭声,坐下后只感到心“咚咚”地乱跳,刚才太兴奋了,现在还没平静下来。这是京墨为数不多的勇敢吧,这一刻感到无比畅快,她可以拒绝别人,可以勇敢地站起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似乎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种快乐,关键是这种快乐源自能够一步步看着自己改变,也算是成长的快乐吧。
被京墨这么一站,两桌的气氛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回复到原先的状态,只是一味地敷衍,大家也不再看京墨了,有看的也是偷偷地看,生怕京墨撞见。京墨偶尔碰上这样的目光也是一笑了之,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必要太计较了。
白桂心努力地调动气氛,却越忙越力不从心,她第一次悲哀地发现原来京墨的破坏力有这么大!京墨只是剥去了客套的外衣,直截了当地问到对方的头上,很简单的法子,事实证明,这种最简单最朴素的方法具有无穷的杀伤力。尤其是对于习惯了口是心非的太太们而言,直截了当是相当狠的一招。
晃动的帘子遮挡不住外间男人们的喧闹声,杯盏推移间竟然听到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吆喝道:“听说你小子不要人家白小姐,是不是真的,啊?”
帘内的女人们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到京墨身上,这次连京墨也感到了有趣,看来八卦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照样八卦。
夏天冬独有的散漫不羁的声音透过帘子清晰地传来:“哪能啊,是我配不上白小姐。”这话好像是为了回答郑太太的话而说的。
“你这小子可不地道啊,听说是白老爷子钦点的婚事,到底咋回事啊?”问话的人可能是想从天冬的嘴里知道雨天发生的事情。
“什么咋回事啊,就那么回事。”天冬很有耐心地陪着打太极,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肯善罢甘休,非拉着天冬问:“听说你心里有人了才不要白小姐的,你说,你跟老哥说清楚,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说啊。呃。”说话的人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想知道结果。
帘内的女眷们没人再举筷,对刚刚上来的几道菜视而不见,似乎也在等待外面的回答。
京墨只想大笑,却又不想成为众人日后的谈资便强忍住了,其实光是方才与郑太太的交锋就够人们茶余饭后慢慢谈了。
“那郑参谋有没有听说我心里有谁啊?”天冬玩笑的声音里故意透着几分好奇。
京墨一口茶刚含在嘴里,听到这话立刻呛得咳起来,细细喝了几口白水方压下去。这个郑参谋不若是跟郑太太一对夫妻,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够八卦的。
外间的郑参谋还不知深浅的说:“听说了,怎么没听说,不就是现在住在少帅府的澹台什么吗,叫什么来着?就是澹台什么,没错。”
天冬恍然大悟地说:“澹台什么,澹台什么,哦,我心里的人是澹台啊。”这不置可否的话搞得帘内人也一阵疑惑,唯有京墨知道,天冬不知道又耍什么心眼呢。果然天冬接下来的话让里面的郑太太变了脸:“听说郑参谋最近捧的兰梅双艳可是红的很呐,想必郑参谋也是下了功夫吧?”
郑参谋可能真的喝醉了,声音依旧高高的,穿过帘子冲击着郑太太的耳膜:“嗨,撒上银子都乖乖的,你小子风流帐可是多啊,那报上登的,一个个都是绝色啊,你小子!”
天冬闻言大笑起来,似乎有人过来说话把他俩的对话给岔开了,只剩下郑参谋还在用艳羡的口气说着天冬,全然不顾天冬已不在跟前。
郑太太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方才在京墨面前失了威风,这会儿又为外面丈夫的言行感到脸红,她一时有些坐不大住。当她注意到有人似乎在等着看热闹时,斗志立马被激发出来,刻意挺直了脊背与人谈笑。
京墨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从宴会厅的角门出去,内里的喧闹被隔在身后,门外混合着湿意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是宴会厅连着的一个小型花园,面积不大却布局精巧,一石一木皆可看出其用心。京墨随意挑了块石头坐下,天上依然有很多云,月亮隐在云后不肯露脸,月光透过云隐隐约约地透出来,却不见多少光辉。
坐了一会儿,凉意渐渐浓起来,里面的喧闹似乎没有方才那般厉害了。门“吱呀”地被推开,出来一个小丫头,客客气气地请京墨回去。京墨苦笑一声,本以为自己悄悄出来没有人发现,还是被白桂心给发现了。
回去吧,该面对的喧嚣是逃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看文愉快O(∩_∩)O哈!
第四十五章 中秋夜宴2
京墨回到座位正好听见杜仲在致辞,女宾们都出去了,只剩下郑太太还坐在原处。她见京墨进去,抬眼瞟了京墨一眼又垂下眼帘,问道:“外面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出去?”
京墨一愣,旋即笑道:“那些热闹不属于我,何必凑热闹。”
郑太太闻言抬头认真看了看京墨,勉强一笑,重复京墨方才的话:“何必凑热闹。”
帘子哗啦一响,天冬端着个空酒杯进来,径直走向了京墨,连看都没看郑太太一眼。郑太太有些不自在地故意咳了声,天冬手里轻轻转着酒杯,听到咳声才若有若无地扫了郑太太一眼,又立马转回眼神来看京墨。
天冬站在离京墨两三步的地方,一手搭在高背椅子上,整个身体也顺势斜斜地靠着,一只脚轻轻拍着地面,仿佛在为外间杜仲的讲话打拍子。转了半天酒杯也没见京墨有什么反应,这才腿一偏,就势坐在了京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到京墨的椅背上,一手将酒杯“吭”地一声安在京墨面前,缓声道:“倒酒。”
天冬脸色没变,还是跟平常一样,但是眼睛有些红了,像是熬了夜似的,眼底有几丝红线。京墨起身抄起茶壶往天冬酒杯里注了些茶水。
天冬“嗤嗤”地笑起来,“京墨,你糊弄谁呢?这是茶,不是酒。倒酒!”边说还边把酒杯里的茶倒在了手边的菜盘里。那道菜没怎么动过,水进去后,和着汤汁缓缓地溢出来,滴答滴答往下流,在洁白的桌布渐渐晕染开来。
京墨不听,还是抄起茶壶往酒杯里倒,天冬也不阻拦,笑眯眯地看着京墨,等京墨倒好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再次把茶水倒到菜盘里,又把酒杯安到京墨面前。
旁桌上的郑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俩人,她在京墨的背后,这副样子京墨自然看不见。天冬却可以看见她的表情,在京墨第三次把茶水倒入酒杯后,举起酒杯冲着郑太太一举:“干杯!”说罢,一饮而尽,饮完朝郑太太亮亮酒杯底,温和地一笑。
京墨也搞不明白天冬到底有没有醉,要是真醉了冲着她发酒疯也就罢了,何苦在郑太太面前丢人。若是没醉,那可真就是疯了。如今也不知从哪里放出来的风,说是天冬心里有了人才拒绝白丹心的,可是据她听到的一些消息推测,好像是白丹心先拒绝的,怎么说来说去的,话就长了两条腿,跨越了黑白界限,越说越离谱了。
郑太太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失态了,慌忙闭上微张的嘴唇,顺手摸起茶杯就喝茶,却不料喝了一口酒,喝得又急,立刻呛得咳起来。彼时内外都很安静,只有杜仲的声音响彻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郑太太声声咳嗽居然都落在杜仲的话语间歇。幸亏杜仲此时连续用了好多个短句子,否则郑太太肯定要被憋死。这样一来,这几声咳嗽就显得格外突兀,帘外有人侧脸向里面看,晃动的琉璃帘子隔开了探究的视线。
天冬竟然捞起茶壶往酒杯里倒,倒了一半,没有水了,他晃了晃茶壶确定是没水后就端着半杯茶走向郑太太。郑太太很警惕地看着天冬,两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京墨也回转身看天冬究竟想干什么,没想到天冬竟然拉开椅子坐在了郑太太身边,一副很熟的样子。京墨赶紧过去一把拉住他,生怕他酒后生事。
天冬低眉瞧了瞧京墨抓在胳膊上的手,满意地笑了笑,开口对着郑太太说:“表嫂,别来无恙?”京墨一听这四个字,直接用手探了探天冬的额头,这小子恐怕是喝晕了头,看见谁都以为是认识的。
郑太太终于从惊诧中恢复过来,习惯性地紧了紧披肩,冷淡地说:“别来无恙。”
京墨生怕天冬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暗暗用力往回拉他。天冬好似打定主意不肯撤退,只是胳膊轻轻地摇了摇,身子没有动弹。京墨着了急,冲着郑太太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他喝多了。”一副维护自家人的口吻。
天冬眉角扬起,话却是冲着郑太太说的,“别啊,怎么着我也得喊您一声表嫂,就这么装不认识可不好吧?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会骂我没礼貌呢。”
京墨的手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拉开他。郑太太冷哼一声,显然不为这声“表嫂”所动。京墨使劲一拽天冬,“你别发神经了,谁是你表嫂!”
天冬就势倚在京墨身上,笑道:“反正你不是我表嫂。”他长手长脚的,比京墨高出一大截,这么往身上一倚,京墨顿时难以承重,努力耸了两下肩膀,想让他轻点靠,不料他耍赖般压下来。京墨只好架着他赶紧往外走,郑太太的话从背后冷冷地掷过来:“以后看清了再喊人,别见人就喊表嫂!”
天冬听了这话,伸手挡住了京墨开门的手,转而倚到门上,笑嘻嘻地说:“表嫂,你不是表嫂谁是啊?”
郑太太脸色白了几分,咬着牙不说话,见京墨正看她,没好气地说:“快带他走,发什么酒疯!”口气像是吩咐下人。天冬顿时不乐意了,脸色沉了几分,瞪起眼来说:“我不许你命令她,听见没?不许命令她!”还一边指着京墨,京墨一把打掉他的手,拉扯着就往外走。
出了角门,背后的门一关上,天冬立马直起身子,反手握住京墨,拉着她七拐八拐,到了一处花坛前坐下。一路之上,天冬对岗哨们惊奇的眼神视而不见,京墨几次欲挣开手都未果。
“你发什么神经,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京墨气呼呼地,一路被他拽得手腕都隐隐疼了。
“你说我醉了没有?”
京墨也学着天冬的样子跷起二郎腿坐在花坛上,“爱醉不醉,要发酒疯别扯上我。”
天冬仰头看了看云彩遮挡的夜空,轻轻舒了口气,“京墨,你看今晚多美啊。”
京墨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侧脸看了看天冬,疑惑地问:“你没事吧?”
天冬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么美的夜色碰上你这么没情调的人,真是遇人不淑!”
京墨“哼”了声表示不屑,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认识郑太太?她真的是你表嫂?”
天冬像听了什么鬼故事似的惊奇地打量着京墨,京墨双手抱在身前,直感到凉意渗人,撇了撇嘴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别这么看我,跟看鬼似的。”
天冬顺手扯了片身后的叶子撕扯着嘲笑道:“京墨啊京墨,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就没听说过这个表嫂的事儿?”
“怎么说话呢,是你表嫂可不是我表嫂啊!”
“嗨,你还够较真的,就是一个表嫂,哪来这么多的你我之分。”
“别说的这么暧昧,是谁的表嫂就是谁的。”京墨还就是较真了。
天冬只好无奈地点头:“行,行,是谁的就是谁的,没人硬塞你一个表嫂。”
“哎,我也没说你要硬塞我一个表嫂啊,哪有乱认表嫂的。”
叶子的碎片纷纷落下,天冬又扯了把叶子撕扯开来,还顺着叶子的脉络细细地撕成一条条的再揉碎了撒下。
“我哪里乱认了?”他不以为然。
京墨无奈地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碎叶,“别扯那么远,先说你认识她么。”
“还行吧。”天冬复又扯了些叶子开始撕。京墨只感到一阵头大,不知道这位二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晚特别喜欢做一些重复性的动作。
“什么叫还行吧,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这叫什么话?”京墨对他的回答很不满。
天冬双手一扬,将手中的叶子全撒下,拍了拍手,才回答说:“还行的意思就是我知道她是谁,也曾见过她,但是没说过话。而她应该也知道我是谁,也曾见过我,但是没说过话。”
京墨笑道:“这会儿你脑子倒清楚了,这么长的话跟绕口令似的也能分得清楚,方才在屋子里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管人家叫表嫂。”
“你真不知道?”这下轮到天冬疑惑了。
“知道什么?别装神弄鬼的,有话直说。”
于是天冬细细地给京墨讲了讲这个表嫂的来历。原来郑太太也曾是梨园一枝花,在戏场碰上了爱听戏的郑参谋。说起来,郑太太也算是被郑参谋捧红的。那时郑参谋已经有了妻室,据说也是会唱两嗓子的人,这位原配性情十分温顺,对丈夫没有半点忤逆,即使丈夫再胡闹也不施以颜色。
最离谱的是,郑参谋后来就把如今的郑太太带回了家,那原配对着她和和气气的。郑太太十分乖巧,对着原配一口一个“表嫂”,声称自己是郑参谋的一个远房表妹,原配只是和颜悦色,并无半点不相信。再后来,郑太太就从戏园子里搬了出来,把全部家当都挪到了郑参谋家。原配还吩咐人给她收拾好了房子,连家具都是新买的,一应物事都是按照纳妾的标准置办的,虽不是太隆重,倒也蛮郑重其事。
郑太太彼时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只想先傍着郑参谋,至少不用吃苦了,不愁人欺负了,又衣食无忧的,何乐而不为!至于踏进郑家的大门,倒是没敢多想,见原配对她这么好,声声“表嫂”叫的更亲热了。
与原配交好的几位太太颇看不顺眼,都劝原配别那么纵容郑参谋,在外面胡闹就罢了,怎么能够公然带回家,置原配于何地!可是人家原配不气也不恼,反而劝诸位太太不要上火,人嘛,不就那么回事,何必太较真。
倒是原配的妹子生了气,冲着原配大声喝道:“再不较真,鸠占鹊巢了你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原配淡然一笑,“占就占吧,无非是个鹊巢,也不是什么金窝银窝,有什么好争的。”气得那个妹子直跺脚。
原配只是喜欢唱戏,能唱几嗓子不错的戏,而原配的妹子则是酷爱唱戏,非要进梨园不可。但是原配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容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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