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炎帝,还是牵挂九黎山中的阿珩。
榆罔、云桑、沐槿在炎帝榻前守了一夜,天快亮了,炎帝突然醒转。
榆罔和云桑都大喜,炎帝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神四处看看,云桑还没明白,榆罔忙叫:“蚩尤,快进来,父王要见你。”
守在外面的祝融,共工他们都盯向蚩尤,表情各异。蚩尤匆匆进来,炎帝微微一笑,容颜枯槁,全是被痛苦折磨的憔悴。
蚩尤忽的就想起了几百年前,一个背着箩筐,头戴斗笠的瘦老头走到沼泽中,揉着肚子,笑着说:“哎呀,你怎么能让猴子给你摘果子吃?给我一个吃吧!”
几百年来就是这个笑得温和老实,实际奸诈狡猾的老头子教导他说话,教导他识字读书,啰啰嗦嗦的和他讲人世礼节,绞尽脑汁的想磨去他的暴戾。
蚩尤鼻子一酸,跪在炎帝榻前,说道:“师父,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炎帝舒了口气,眼中尽是宽慰,他看向沐槿,沐槿用力磕头,“若不是父王收养了我。我也许早死,养育之恩无法报答,我知道父王最挂念的是神农百姓,我虽是个女儿,可也会尽我全力,替父王守护神农百姓。”
炎帝唇嗫嚅了几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看向枕头畔。
云桑看枕头旁守着一个木头盒子,忙打开,里面有两只雕刻的木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父亲的神色知道父亲想要它们,她就把两只木鸟拿出,放在了父亲手里。
炎帝凝视了他们一会,又看向云桑,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没有突出声音,云桑这次却立即就明白了,她把一盆一直摆在卧房内的蓝色山茶花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会、会把他们种植在你和母亲。。。。。的坟头,您放心去吧!”
炎帝凝视着山茶花,眼睛里的光华在淡去,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最后,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唇边的笑意凝固。
沐槿趴在炎帝的榻前,呜呜咽咽的哭泣,刚开始还极力的压制着声音,却渐渐的再难抑制,声音越哭越大。
云散直挺挺的跪着,不哭不动,半晌后,突然向后栽倒,昏死过去。
祝融他们听到哭泣,都冲了进来,看到炎帝已去,一个个悲从心起,跪在地上哭起来。
炎帝掌中的两只木鸟在炎帝断气的一瞬变活了,腾空而起,绕着炎帝的身子盘旋一周,飞出了窗口。
两只赤鸟从神农山小月顶飞出,闯过了封山阵法,一只飞往轩辕山朝云峰,一只飞往玉山。
第二日清晨。
王母在装台前梳妆完毕,却迟迟未站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容颜还是二八少女,和当年一摸一样。
她的脑中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熟悉的曲调,在悠扬的音乐声总,她好似看到,夕阳西下,山花烂漫,自己正在翩翩起舞。
一瞬后,她突然惊觉,这曲调并不仅仅在他的脑海里,而是正从殿外传进来。
王母跳了起来,妆盒、镜子、凳子倒了一地,她却什么都不顾上,发疯一样往外跑,冲出大殿,看到一只赤色的傀儡鸟正停在桃树枝头婉转鸣唱。
曲调熟悉,咏唱的却是无尽的抱歉和诀别。
王母呆若木偶,脸色惨白,眼泪不受控制的一颗又一颗的从眼角尽出,又沿着脸颊缓缓坠落。
听着听着,她开始随着鸟儿的歌声跳舞,边跳边哭,边跳边笑,他等了千年,终于等来;这首曲子!却从没有想到等来的是诀别!
一曲完毕,傀儡鸟碎裂成了粉末。
王母却依旧轻声哼唱着歌谣,认真的跳着舞,就好似跳着那只千年前未跳完的舞,就好似要昂他看懂千年前她未来得及说的话。
千年等待,以为总还有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机会,可这支舞终究……终究还是未能跳完。
所有的宫女都不知所措,震惊的看着又笑又唱,又哭又跳的王母。
在王母翩翩飞舞的裙裾中,天空突然飘下了几片冰凉晶莹的雪白。
宫女们伸手去接,不敢相信这是雪花,这里可是万年如春的圣地玉山!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连绵不绝的落下,雪越下越大,玉山的千顷桃花纷纷凋零。
王母慢慢的跳着舞,容颜一点点在苍老,宫女惊恐地叫:“王母,您,您的脸!”王母婉转而笑,皱纹从嘴角丝丝缕缕的延伸出去,渐渐爬满了整张脸。
雪越下越大,整个玉山都被大学覆盖,变成了白色。
青山不老,却为君白头。
正午时分,是朝云殿日光最好的时候,嫘祖也喜欢着俄时候坐在窗下纺纱。
当他无意中抬头,看到一只赤鸟飞过蓝天,翩翩落进桑林,脸色骤然间就惨白,扔下纺锤,快步走出朝云殿。
赤鸟站在桑树枝头,为她婉转鸣唱。
嫘祖听了一会,笑了!
三千年前,她离开的那天,他们在碧草茵茵的山坡上唱的就是这首歌。
那天的夕阳十分美丽,石年的曲子吹奏的是那么悦儿动听,阿湄的舞姿也是那么妩媚动人,可是她的歌却唱得十分敷衍,因为他正心神恍惚的想着那个轩辕山下英俊倜傥的少年。
她突然下决心要去找那个少年,所以,石年没有吹完那一首曲子,阿湄也没有跳完那支舞。
她从不知道,吹走完一首曲子要两千年。
如果当年的他知道,不管生命在怎么漫长,不管再有多少日落,这个世间都永不会再有那么一次美丽的日落温柔的照拂着他们三个人,也许,她不会那么急躁冲动的往前跑,他会更珍惜一点,纵然不得不离别,他也会在夕阳中,认真的唱完那首歌。
赤鸟一曲完毕,碎裂成了粉末,宣告着制作他的炎帝已经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对不起!”
嫘祖强压着悲伤冲到了眼睛,化作泪珠,随着三千年的愧疚滚滚而落。
可是,再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生命中永不会再有一次美丽的夕阳,温暖地映照着他们三个了。
七日后,神农国宣布七世炎帝仙逝。消息立即传遍天下,五湖四海,八荒六合,举世哀拗。王子榆罔继位,成为八世炎帝,同时宣布了前代炎帝遗诏,任命蚩尤为督国大将军,执掌神农国所兵马。
十日后,高辛族和轩辕族同时宣布择定了婚日,高辛少昊将在今日迎娶轩辕妭,两大神族的正式联盟令整个大荒都开始期待一场千年不见的盛大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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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转是多情累
五月初五,是高辛的五月节,大吉之日,宜婚嫁。高辛少昊是和轩辕妭的成婚大典也就在这日举行。
轩辕百姓看才华,重英雄,高辛少昊是天下第一的出众男儿,是每个少女梦寐以求的完美夫君,他们唯一的王姬能够嫁给少昊,他们很高兴。高辛百姓看门第,重血统,轩辕妭是皇帝正妃嫘祖所出,轩辕黄帝的血统是差了点,可嫘祖出自西陵名门,血统尊贵,族中还曾出过一代炎后,轩辕妭足以匹配他们的大王子。
两国风俗不同,但毫无疑问,都很喜欢这场联姻。高辛少昊和轩辕妭的婚事变成了每家每户的喜事。自从出了轩辕山,轩辕族的送亲队伍所到之处,都是欢庆祝福的百姓。
昌意敲了敲凤辇,高兴地对车内的轩辕妭说:“看到了吗?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人!”
轩辕妭端坐在车内,细声说:“嗯,听到了。”
昌意说:“前面就是湘水,少昊的迎亲队伍就在河对岸,按照礼仪,我只能送你到岸边,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好。”
昌意靠着车壁,轻声说:“明明应该高兴,可我一边高兴又一边难过,都恨不得永远不要到湘水。”
轩辕妭也把头靠在车壁上,就好似靠着哥哥,“少昊是大哥的好朋友,他一定会待我很好,你不必挂虑,再说了,我只是嫁到高辛,你又不是不能来看我。”
昌意笑了,“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的封地若水距离高辛又很近。”
轩辕妭问:“你什么时候迎娶未来的嫂嫂过门?”
“就这几年吧,正好也算个借口能请你回家,和我们团聚一下。”
“四哥,你以后常去看看母亲。”
“会的,我会照顾好母亲,你不要挂虑家中。”
负责礼仪时辰的礼官来催,“殿下,再不启程就要错过吉时,高辛的迎亲队伍已经到岸边。”
昌意轻叹口气,吩咐启程。
不一会,就到了湘水岸边。
两边的送亲、迎亲队伍看到彼此,鼓乐声奏得越发卖力,再加上两岸百姓的欢叫声,天地间一片喜气洋洋。
在昌意的搀扶下,轩辕妭下了凤辇,她的衣着已是高辛的服饰,高辛以白色为尊,她一身素白长裙,袅袅婷婷,对岸的少昊锦衣玉冠,灌灌华华。两人隔江而望,一个青丝飞扬,清丽无双,一个衣炔飘拂,风姿卓越,令两岸观礼的百姓够心花怒放,真心赞美他们是天作佳偶,一对璧人。
嘈杂喧闹的喜乐停了,先是礼官祝祷,然后鸣钟、鼓磬。
当钟磬声悠扬地传出去后,高薪族上百名身着礼服的童男童女开始咏唱迎亲歌。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白两成之。
在盛大的高辛礼乐声中,成千上百只美丽的玄鸟翩翩飞来,在湘水上搭桥,这是高辛族最隆重的迎亲礼节,上万年间,虽有无数高辛王族完婚,可只有俊帝的结发妻子享受过这样的礼仪。
两岸的百姓都没有见过这么奇诡美丽的场面,发出惊喜兴奋的欢呼声。
少昊踏上玄鸟桥,在鹊鸟的引领下,向轩辕妭行来,衣炔风翻,姿态端仪。
昌意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对阿珩说:“小妹,去吧!你的夫婿就在前面等着你。”看到高辛的礼节,他终于可以放心让妹妹踏过这条河了。
在悦耳隆重的歌声中,随着鹊鸟的牵引,轩辕妭也踏上了玄鸟搭建的姻缘桥。
此时,日光和煦,清风徐徐,河岸两侧蒹葭苍苍,荻花瑟瑟,而河面上,碧波浩荡,空无一物,只一座横空搭建的玄鸟桥若一弯彩虹,穿破虚空,连起两岸。
少昊和轩辕妭按照礼仪教导,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所有人都激动地凝望着他们,期待着他们在桥上相会,执手的一刻。
突然,一声穿云裂石的怒喝传来,“西陵珩!”
高辛族的迎亲歌有上百人在唱,却完全盖不住这云霄深处传来的悲愤叫声。轩辕妭充耳不闻,依旧朝少昊走去。
少昊瞟了眼云霄深处,也好似没听到一样,向着轩辕妭走去,却手指暗节灵印,风势突起,江面上云雾翻滚,水汽滚涌,两岸人的视线渐渐模糊,看不清江面。
少昊和轩辕妭走到桥中间时,江面上已经是云雾密布,少昊向轩辕妭伸出了手,轩辕妭刚想把自己的手交给少昊。
“西陵珩,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吗?”云涛翻涌中,一个红衣如血的男子脚踏黑色大鹏,从天而降,眼中满是惊怒和悲愤。
轩辕妭定了定心神,才敢回头,眼睛一跳,好似被那袭鲜红给刺痛了眼,这是她亲手养蚕纺织的衣袍。
“你忘记你许的诺言了吗?年年与我相会于桃花树下,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蚩尤飞到她身边,愤怒地质问。
阿珩居然淡淡一笑,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立即离开。”
“阿珩,随我走!”蚩尤向轩辕妭伸出了手,神情倔强坚毅,眼中却藏着隐隐的哀求,“是你父兄逼迫你吗?”
轩辕妭凝视着蚩尤,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他竟然冒天下不韪,公然来抢亲,他此举相当于向整个天下挑衅,到时候即使榆罔想护他都没有办法。
“我与少昊自小就有婚约,嫁给他是理所当然,何来逼迫?”说着,她看向了少昊。少昊从始至终一直平静无波,就好似眼前的一切完全和他无关。
轩辕妭把手放在了少昊手里,少昊淡淡一笑,握住了。
蚩尤猛地出手,欲从少昊手里把轩辕妭带走,少昊一只手握住轩辕妭,另一只手架住了蚩尤的雷霆一击。
两人胳膊相抵,蚩尤怒气如火,少昊平静如水。
一个刹那,蚩尤就已经明白自己完全不是少昊的对手,这个已经成名千年的神族第一高手实力深不可测,可是他却不管不顾,连连出手,只想把阿珩从少昊手里抢回来。
少昊一边把蚩尤的招式化解掉,一边温和有礼说:“蚩尤大将军,只是高辛和轩辕两国的婚礼,请随侍女去观礼台观礼。”
蚩尤不说话,只疯狂地进攻,少昊虽然已经下结界封住了一切,两岸百姓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时间一长百姓肯定会起疑。
不能再拖延,他轻声说:“得罪了!”一言刚闭,他的五指化为五条白色水龙,昂着龙头,仗张着大嘴,扑向崒尤。
惊天巨浪,蚩尤被五龙攻击,完全抵挡不住,被打下了鹏鸟的背,落入河中,鹏鸟哀鸣一声,急速下降去救主人。
少昊此时一手仍稳稳地握着轩辕妭的手,询问地看向她,轩辕妭点了点头,少昊带着她向前走去。
没走一会,蚩尤竟然又从水中跃起,驱策鹏鸟挡在他们面前,他已经受伤,浑身湿淋淋,狼狈不堪,可眉眼间依旧是毫不畏惧的桀骜不驯,压根不在乎自己不是少昊的对手,两岸还有高辛和轩辕的精锐军队,只要少昊一声令下,他就会被当众绞杀。
蚩尤双掌变成血红色,准备出手,这一次少昊也不敢轻敌,放开了轩辕妭,左手徐徐举起,轩辕妭心中惊怕,一个急步,挡在少昊身前,厉声斥骂崒尤,“就是那些不懂礼教的野人们抢亲也要先看看自己的分量,少昊身份尊贵,神力高强,仪容卓绝,你哪一点比得上他?难道我会弃珍珠选鱼目?请你自重,不要不自量力!”
蚩尤不敢相信地盯着阿珩,悲愤交加,伤怒攻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不相信这是我认识的西陵珩说出来的话。”
“本来就是你一厢情愿地叫着西陵珩,我告诉你,自始至终只有轩辕妭。”
蚩尤的眸子刹那间变得暗淡无光,他点点头,不怒反笑,“原来是我瞎了眼,给错了心!”他边纵声悲笑,边脱衣服,把衣服扔向阿珩。
大鹏鸟载着他向远处飞去,很快连人带鸟就消失在云雾中,鲜红的衣袍飘飘荡荡地落下,掉在轩辕妭脚前。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随着风势。云雾渐渐散去,两岸的百姓又能看清楚江面。他们看到少昊已经站在轩辕妭身边,他们怀着喜悦激动,随着高辛的礼乐队一块高声唱诵着高辛的迎亲歌。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