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扔入沼泽之中,只见那枯枝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渐渐沉没不见。
这一切都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三个人的脸色不由都变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要进入沼泽去收尸是近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上官青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昔日明媚灿烂的双眸此刻闪烁着的竟是近乎某种疯狂的光泽,三郎和十一郎下意识的挡在了上官青思的身前,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这时却见上官青思向不远处的一堆枯草走去。
在沼泽的边缘地带,有枯草的存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引起上官青思注意的却是,那堆枯草有人工遮盖的迹象,而上官青思之所以发现那堆枯草的不正常,到不是上官青思的眼光有多么犀利,多少敏锐,而是因为她平时最喜欢玩得便是捉迷藏的游戏,所以她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同来。
枯草被踢开,三个人的眼睛却都不由亮了起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艘轻舟皮筏,皮筏的中间处放有浆楫,而在皮筏的底部沾有淤泥,部分淤泥还没有完全干透。
三个人对视一眼,其中的欢喜之意不言而明,有了这个皮筏,在沼泽中完全可以随意纵横,只是,这个皮筏是从那里来的?是谁驾驶的?为什么会停在这里?这一切都仿佛沼泽的雾气一般,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其时这个皮筏是上官复伦划来的,他从观澜峰上顺粗索滑落而下,来到沼泽之中,找出做为常备物资的皮筏,再点燃粗索,然后乘皮筏来到这停云峰窥探战斗的最后结局,皮筏之所以没有隐藏好,完全是因为上官复伦太过急切的原因,而且这里地处沼泽,人迹罕至,所以上官复伦也没有太过在意,随便扯了几把枯草遮盖便算完事。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去吧。”
因为皮筏中只能坐两个人,所以十一郎便决定留下来,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了起来,这个皮筏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古怪,他守在这里也有保护退路的意思。
巨大的沼泽升腾的水汽仿佛烧开了锅一般,观澜峰之所以有观澜之名,那如涛如聚的云海很有可能就是这沼泽的水汽形成的呢,皮筏在沼泽之中滑行而过,就如在湖海中滑行,轻灵的仿佛一只翩翩的飞燕,只是空气中的气味越发难闻起来,随着越来越接近观澜峰的谷底,上官青思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因为天空布满了阳光难于穿透的云雾,因此沼泽变得阴暗起来,巨大的山峰石壁仿佛是怪兽的胸膛,黝黑而极尽丑恶,上官青思晃动着手中的火摺子,闪烁的光亮就如萤火虫一般微弱,三郎放慢了桨楫的速度,上官青思知道这已经是观澜峰的山角之下了,但没有丝毫痕迹可以证明这里就是上官唯明从山峰之下堕落而下的地方。
是的,这巨大的沼泽仿佛一个怪兽,把一切痕迹都给湮灭吞食了。
火摺子的火越来越微弱,可上官青思还是没有丝毫发现,她不由喊叫起来:“老爹,你在那里啊,我是青思啊,我在找你呢、、、、、、”
“老爹,我想你呢,我保证这次不拔你胡子了、、、、、”
“老爹,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么,我已经把你要求让我背的东西都背下来了、、、、、、”
上官青思的喊叫声幽长而深远,在这阴暗的沼泽中,就如一个喊魂者在深夜里呼喊着逝去的亲人名字,提醒着他们不要忘记归家的路,随着上官青思一声声泣血般的喊叫,她渐渐有泣不成声之势,三郎的桨楫也不由更加沉重了几分,心中也觉得酸涩难忍。
“咦,是青思?!怎么会是你?!”
一声低沉如九幽地狱传出来的声音猛然响起,那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微弱的如上官青思手中那欲熄未熄的火摺子一般,但那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强横、威严和霸道,却并没有声音的微弱而有丝毫的改变。
这正是上官唯明习惯所用的腔调。
“老爹?!”
“老庄主?!”
上官青思和三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出喊叫,虽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黑暗,但眼前的一切却仍然看不清楚,把桨楫循声划去,在百米之遥,星星点点的火摺子依稀照见离沼泽水面一丈高的崖壁上,悬挂着一枚怪异的黑球,此刻那黑球微微一动,露出上官唯明那张冷寒威严的脸来。
只是此刻那张让无数人惊惧敬畏的脸,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惨白、苍老和忧伤,这种罕见的神情把上官青思和三郎都给震骇住了,这时上官青思才发现,在上官唯明的怀中,仍然紧紧抱着云素清,她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看见上官唯明,那是因为云素清的长发挡住了上官唯明的脸,而在两个人的身上,还插着三柄长剑,只是那三柄长剑在刺透云素清、上官唯明的身体之后,又钉在了崖壁之上,一缕缕鲜血顺着崖壁缓缓流下。
“老爹,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快下来啊,你流了好多血呢,让我把你的伤包起来!”
上官青思喊叫道,皮筏虽然轻灵,但只要稍有停留就有可能陷入沼泽之中,三郎不停的划动着,上官唯明的脸在上官青思眼前便忽远忽近,此时最初的欢喜已经过去,上官唯明垂危的容颜让上官青思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没用的,青思,只是,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皮筏是从那里找来的?”
上官唯明打断了上官青思的喊叫,他固执的反问道,仿佛他的反问有着重大干系似的。
第八十九章沼泽迷踪之二
第八十九章 沼泽迷踪之二
上官唯明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知道,上官青思忽然出现在这幽暗难明的沼泽之中的原因,还有皮筏到底是从那里得来的,其实是有绝大理由的。
清晨之时发生的观澜峰峰顶一战,当上官唯明以聚满真力的左掌猛然触碰到紫晶玄铁时,他的精神仿佛在一瞬间堕入一种无比幽深可怕的世界之中,那种感觉是难以言表的,就好象在梦中,行走在万丈高楼之上,却一脚踩空的可怕感觉。
但上官唯明是何许人也,且不说他武道修为的强横,他所修炼的冰心大法属心功一脉,对心志的坚定最为看重,精神之凝实罕有其匹,所以在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这块紫晶玄铁的作用和带来的巨大危险,立刻强行运功封闭自己的精神、功力和意念。
以上官唯明的武道修为,力由心生,心为意生,意随气走,百丈钢化为绕指柔,真气之吞吐闪烁,可以在瞬息之间完成,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我精神的坚定,意念的相随,冰心大法,取义正是冰心一点,晶莹剔透,寒澈清明之意。
那块紫晶玄铁可怕就可怕在这里,随着内力的浸入,它仿佛是巨大的水潭旋涡,在那里快速旋转着,对精神的浸入有着一种强大无比的吸力,它干扰人的意念,使你情不自禁的陷入一种迷幻之地,浸入紫晶玄铁内部的功力越是深厚强大,陷入地危险境地便越是凶险难测。
上官唯明在一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实话,以他坚毅如刚的心志和精神的凝实,也只是在那么一瞬间保持住了冷静和清醒,在知道,以武尊龙信之能,探索这紫晶玄铁的世界也是采取稳打稳扎,逐步进入的方式。而上官唯明以全力一掌击在这紫晶玄铁之上,他一下进入的实在是太深了。能够保持一瞬间的冷静和清醒,已经实属难得。
在那一瞬间,上官唯明意识到其中地危险性,于是他断然决然的采取了强行运动封闭自己地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
一个人被毒蛇咬了手掌,最稳妥的方法便是挤出毒血,寻找解毒的药物敷在伤口之上,最好再内服守本固元之药加以治疗。这是最好最稳妥的治疗蛇毒的方法,但这也是最慢的治疗方法。
而最快地方法就是拔出利刃,一刀把手腕砍断,避免被蛇毒循臂而上,攻入心脏,陷入必死之境,这正是所谓的‘毒蛇啮手,壮士断腕’。虽然解决了蛇毒的问题,却也要承受断腕的痛苦,但无疑,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上官唯明采取强行运功封闭自己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就和那毅然决然选择断腕保命的壮士一般,他利用那一瞬间的清醒。逆行功力,把自己左肩、左臂、左手地经脉尽数震断,希望以此来避免自己的精神陷入紫晶玄铁的世界之中。
虽然他采取的手段果决毅然,就如那断腕的一刀,挥砍而下没有丝毫犹豫,但他还是小窥了紫晶玄铁世界的强大,他地精神还是因此而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就是那一瞬间的恍惚,使他在清醒过来之时,不但发现左手臂的血肉仿佛被吸食了一般。已经全废。更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疼痛。
并不是因为已经有三柄长剑刺透了他的身躯,而使他感到心疼难忍的。是因为就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云素清垂死的容颜,两个人的身子被长剑相连,他能感觉到云素清地鲜血和自己地鲜血交溶的声音,还有云素清那眼角眉梢浓得化不开地爱恋之情。
上官唯明想仰天怒吼,想借此来表达他的无比伤心和滔天恨意,但他发现他发不出喊叫声,他的伤心、他的愤怒、他充满杀戮、毁灭的喊叫竟然也被紫晶玄铁给吸食了,使他站在那里就如一株在风中颤抖的树。
由于上官唯明刚才采取的强行封闭自我精神、功力和意念的方式,紫晶玄铁的世界因为上官唯明强大的精神、功力、意念的侵入,竟然发生了重大改变。
随着上官唯明全力扔出玄光刀,击杀钟抚流之时,他忽然想出了一条或许可能成功的脱身计策。
这条计策跟他随即用右手握住的紫晶玄铁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因为钟抚流的死,使他忽然意识到这块紫晶玄铁竟然储存着他刚才全力一击的真力内气。
也就是说,刚才随着他逆运功力,把手臂的经脉震断,他所发出的那全力一击的真力内气竟然没有散落,都储存在紫晶玄铁之中,难怪钟抚流在触摸紫晶玄铁之时,竟然会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击,而被自己轻易斩杀。
只是,这个计策到底是否可行,完全是在上官唯明的猜测之中,因为根本就没有实验求证的机会,如果不可行的话,或者和意料中有些偏差,上官唯明就会因此而白白送命。
当时上官唯明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斩杀这些冲上观澜峰的黑白两道武林人士,以他现在残余的功力,而且那三柄长剑虽然把他身体刺透,但因为云素清的遮挡,并没有刺中要离,所以再杀三四名武道强横之辈还是可能的,只是最终必定力尽神疲,难逃一死,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第二种方法就是,施行刚才想出来的脱身之计,不过这个脱身之计就算是成功了,最终的结局也是难逃一死,不过,如果一切都在上官唯明意料之中的话,也许能够顺利杀死让他陷入今日之境地的、出卖了他的上官复伦。
杀死自己地亲生儿子。
上官唯明在一瞬间便决定实施第二种方法,他之所以选择采取这种没有丝毫把握的方法。是因为在这一刻,他对上官复伦的痛恨固然是一方面,而上官唯明考虑更多的却是,上官复伦对家族、对上官青思、对宝通钱庄的危害性也是显而易见的,是此刻上官唯明的心目中,最大地那颗毒瘤。
上官唯明握着紫晶玄铁,环抱着云素清从观澜峰跳了下去。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天上的飞鹰,拥抱着云素清在天地之间飞翔。云素清地尸体在慢慢变冷,但上官唯明觉的,云素清并没有死,她仍然如往常那样,温言浅笑的跟随着自己,那怕是到九幽地狱也毫无怨言。
当穿过云海,光线开始变得暗了下来。上官唯明估计站在峰顶的人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他运足残余功力,向手中握着的紫晶玄铁发出全力一击。
这是上官唯明想出的脱身之计中最为关健的一部分,能否成功完全在此一举。
紫晶玄铁果然如上官唯明所料地传来了巨大的反震之力,那股力量的强大,就如他自己猛的给了自己全力一掌,虽然有所预备,并运功相抗。但上官唯明还是不由眼冒金星,口喷鲜血。
不过上官唯明笔直下堕的身形到是因为这忽然出现的反震之力产生了偏移,而向崖壁的内侧飘去,只是上官唯明抱着云素清下堕的力量是何等地快速和强大,形成一条斜线向下的飘移线,在快要落入沼泽之时。从上官唯明后背突出的剑尖才把他钉在了崖壁之上,背后传来的猛烈的撞击,上官唯明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甚至听到了骨折断裂的声响。
那三柄长剑随着这次撞击,在上官唯明地身体狠狠搅动着,剑创也变大了许多,本来他用真气闭住的穴道此刻也控制不住了,鲜血顺着崖壁缓缓流淌而下,上官唯明的内力真气已经完全用完,他现在就如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随着鲜血的流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从观澜峰跳下。身体所带的飓风把云素清的长发都给弄乱了,上官唯明小心翼翼为云素清梳理着。此时面对沼泽,眼前幽暗如鬼域,随着长发的理顺,云素清雪白的容颜仿佛是黑暗中地一个发光体。
“素清,我猜测复伦那小子就在附近,说不定他还亲眼目睹了我抱着你跳入了万丈深渊地这一幕呢,只是,以复伦那小子的猜疑性格,定会驾驶那艘皮筏来探看我是否真地已经死了,是否真得已经沉入了这连鹅毛都不能上浮的沼泽之中,到时,我就抱着你跳下去,把这小子驾驶的皮筏掀翻,让复伦那小子给你我陪葬。”
上官唯明瞅着云素清,冷寒的双眸流露着深情,但他嘴角的笑意却阴冷如这沼泽之间飘逸冷风:“素清,你可愿意猜一猜,我这条老命能否坚持到复伦那小子的到来的那一刻。”
让上官唯明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趁着皮筏来到这沼泽之中的竟然是上官青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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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上官青思讲述完是如何来到这里,并找到皮筏的经过,上官唯明不由闭目苦笑,不知这一切是否是天意使然,让上官复伦逃过一劫,不过却也让自己在临死之前,见到了心爱的女儿一面。
“你们回去的时候,从沼泽的另外一个出口走,不要担心十一郎,只要你们不出现,十一郎会藏得很稳妥得。”
“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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