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我不先告诉你到哪里了吧。”
我梗直脖子扭头看他,笑得几分奸计得逞的样子,身子更僵硬了。他揉揉我的头,对向单人沙发上也笑得挺欢的高数老师说,
“师兄,心馨出去旅游回来晚了,过了宿舍门禁时间,想在你这里住一晚上。”
“行啊。”高数老师爽快同意,又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陶心馨,期中考试不错嘛!明明有道题出错了,你还能写出正确答案。”
“呵呵,呵呵。”始料不及惊得冷汗涔涔,我只好干笑应对。
他摇了摇头,对唐逸飞说,“逸飞,你也留下来吧。她一个人呆这儿,我担心她会被我吓死。”
唐逸飞没说话,回过头似乎要征求我意见。
别说单独同处一室,高数老师方圆百米内我都不想接近,忍不住扯扯唐逸飞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他冲我温柔一笑,“好吧。”
高数老师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抬手指着旁边的一道门说,“睡那间屋吧,什么都有。”又指指另一道门,“那是卫生间。”说完走进自己房间。
他人一消失,我立马浑身瘫软窝进沙发,高数老师和高等数学一样,完全是另一空间的产物,气场可怕地强大。
唐逸飞拉我起身,很自然地说,“进去吧。”
我被他牵着走在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什么情况?
第31节:不发生就是不发生
凌晨一点半,寂静夜。
一米八的大床,一头坐着我,没事找事翻书包收东西。唐逸飞站在我对面,他大概也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尴尬,涩涩地说,
“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想说什么,却脱口而出,急忙指着电视说,“你陪我看会电视吧。”
他怔怔地点头,打开电视在我身旁坐下。电影频道正在播放周星驰的经典电影《九品芝麻官》,他好像看得挺专注,我倒腾着书包心思全没在电影上。只在听见星爷招牌笑声的时候,跟着附和笑两声,气氛从尴尬又转向诡异。唐逸飞再次有所察觉,调小音量,开始没话找话。
“心馨,你晒黑了。”
“是嘛,看起来健康。”我摸着自己的脸说。猛然想到莫莉雯,该不该问问她的情况呢?
“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北戴河去?”
“面朝大海,春暖运开啊!”终于找到轻松的话题,我忙从书包里掏出个矿泉水瓶,摆到他面前,兴奋异常地说,“你看,这是渤海边的沙子,虽然不是我想象中又细又白的沙子,不过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沙。以后我还要收集黄海,东海,南海的沙子。”
我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和他越靠越近,等说完才发现他的脸近在眼前,他深深注视我,嘴角擒着浅浅的笑意。
我往后挪了挪,举起瓶子挡在脸前面,“你要不要?”
他接过瓶子,又靠近一些,眸光璀璨,幽幽开口,“心馨,我好……”
叩叩开门声截住他的话,我们同时看向门口,高数老师探半边身子进来,眼睛定了定,一本正经地说,
“陶心馨,身为你的老师,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他又斜眼瞟过床边的床头柜,阴阴笑着对唐逸飞说,“身为你的师兄,我也有必要提醒你应该主动采取安全措施,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伴着一声不大的关门声,我和唐逸飞倏地弹了开,对视一眼又羞得赶紧收回各自视线,气氛再次回归尴尬。
“你刚刚说什么?”我怕冷场,没头没脑地问。
“嗯,”他懵了一下,翻转着瓶中的细纱,慢慢地说,“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哎呀,哪有很久!”我不着调地呵呵笑起来。见他望着瓶子出神,于是蹲下身子,仰头看他。
他抿唇一笑,又揉揉我的头,“心馨,如果开到好运,也分我一点吧。”
“好,不过你的有些运,也不用再开了。”双臂叠放在膝盖上,我把头埋了进去,声音渐弱隐没空中。
然后我又体会到久违的温暖,唐逸飞怀抱的温暖。他的大手婆娑着我的背,让我心神安定,眷恋不已。良久,我不舍地抬起头,用眼睛勾勒完他的英挺轮廓,轻轻说,
“咸的。”
他愣住,微蹙了眉。
顽皮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下手臂,我解释道,“咸的,我该去洗澡了。”
他再一愣,“我睡客厅。”匆匆起身,开门出去。
我又舔了舔手臂,咸的,当然也是涩的。
准备好换洗的衣物,我推门出来,唐逸飞还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凝神思考什么。听到动静,他马上抬头又站了起来。两人对立,却都无话可说。
此时高数老师的房门推开条缝,一只手臂伸了出来,还拿着条粉红色薄得透风的衣服。高数老师缓缓露出半张脸,抖抖手里的衣服,神情自若地说,
“陶心馨,我女朋友的性感睡衣,需不需要借你?”
天呐,老师,我们天生不对盘,也不带这么玩我的!我羞愧难当地扭过头,恰巧迎上唐逸飞目光,看着他面颊泛红,我耳根子也开始发烫。忙低头逃似的冲进卫生间,关门的一刹那,我听见唐逸飞的一声低吼,“师兄!”
我向来只洗战斗澡,总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生能一洗洗一小时,现在总算体会到了。放慢速度洗完自己,我又坐在马桶上洗脑。
你的睡衣很保守也很干净,不要不好意思,不要害羞。大大方方打开门,淡定从容地走回房间,目视前方,绝不看一眼沙发。
心里是这么盘算好的,推开门,却没料到唐逸飞正站在门口,举着手好像要敲门。我一怔,本能后撤一步,惊恐地问,
“你干嘛?”
他也被吓到,保持着敲门的动作,愣愣地说,“你半天没出来,我以为有什么事。”
“哦,没事没事。”长吁口气,我走出来,眼睛扫过沙发,张口道,“
你没管老师要被子吗?”
他想了想,恍悟道,“我忘记了,师兄好像已经睡了。”
“就这样睡在沙发上,你会感冒的。”
“没事,一晚上不要紧。”他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催促我说,“太晚了,你快睡吧。”
不再说话,走了两步回身,我试探地开口,“要不,我借你半张床吧?”
他脊背陡然一僵,看我的眼睛带点恍惚,又忙别过头,硬生生地回答,“不用了。”
一瞬间我听到我大脑内神经元细胞传输电流“吱啦”异响,简单来说就是短路了,直白表述就是我又不正常了。你如此果断地拒绝,是不是笃定我人品堪忧呢?
退着步子,我撤到他面前,很肯定的语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的脊背连带他的眼睛呈现出相似的竖直硬化状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开来,碎成一地。
我短路的神经元细胞传达给我的信息是,他害怕,他恐惧,他怀疑我图谋不轨。我立刻拉起他的手,执拗地说,
“不行,你必须跟我进去睡,我要证明我的清白!”
看看,我一颗日月可昭的少女心,怎能被你不少男的思想玷污呢!他大概也自认内心有愧,不拒绝不反抗,顺从地被我拉进屋里。把他按坐床边,我正言命令,
“脱衣服,躺下!”
他身子微微向后一倾,神情说不出地奇怪,可能误会了,我又改口道,“衣服就不用脱了,睡觉吧。”
说完我走到床的另一侧,掀起被子角直挺挺躺进去。见他还傻坐着,扭头看我,眼神不再呆板,几许无奈道,
“心馨,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顿时懵了,混沌不堪,只摇头。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又摇头,见他也跟着我摇头,忙翻身背对他,头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
“你就这样睡外面,我心里不踏实。”
随着他轻不可闻的叹气声,床那头陷了下去。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掀起被子几乎让我毫无感觉。我闭上眼,好累。
像我这种天生好动,坐不住的孩子,早上醒来一定会惊骇地发现:咦,我怎么睡在唐逸飞怀里,头枕在他的臂弯,腰上是他的大手。
错!其实我睡相好得出奇,乃标准挺尸,一个姿势到天亮。睁开眼,我仍睡在床沿,回头看唐逸飞,他与我相同的睡姿侧身背对我,挺尸的功力也和我有得一拼。单看我们中间的床褥,平整得跟没睡过人一样。
他一动不动或许还没有醒,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瞟一眼他确实睡得很熟,于是静悄悄走出房间,又轻轻带上门。
客厅的挂钟直指八点,高数老师卧室的门大敞开着,人已经走了,留张便条让我们随意。我洗漱好走进厨房,翻了翻冰箱,决定随意地先给自己弄点吃的。
我把煮好的面条端上餐桌,刚吃一口。唐逸飞拉开房门走出来,头发略显凌乱。边揉着惺忪睡眼,他边雾气蒙蒙地说;“妈,你起来啦。”,然后慢腾腾地走向卫生间,一头直撞到门上,滞了一会儿,才悠悠地推门进去。
见惯了玉树临风的唐逸飞,他现在以一副迷迷糊糊的慵懒模样从我面前经过,我半天愣没嚼一下含在嘴里的面条。
消化下帅哥也有稀里糊涂的时候,我又刚喂了第二口面条,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唐逸飞伸出头,脸上还滴着水,样子倒是清醒多了。他凝眉思索了下,略带疑惑地问,
“心馨,我刚才是不是叫错你了?”
是啊,你太重尊女同胞了,直接给我高升一辈。
“没,没有啊!”我猛摇头支吾道,得了便宜赶紧扯开话题,“你要吃面吗?我给你煮。”
他依旧面带怀疑,还是点着头缩回了卫生间。
“心馨,我真没叫错?”唐逸飞可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吃几口面条,又旧事重提。
“你是属于大脑苏醒滞后型人才吧?”我不回答,笑着反问道。
他不好意思承认,难得笑得略显羞怯,像打翻牛奶的猫从墙角探出脑袋,挠人痒的一声绵叫。
经过尴尬和诡异弥漫的一夜,此时气氛终于变得清新又轻松。接下来他大概会说面很好吃,夸我厨艺了得,宜家宜室。
实际上接着我手机响了,接通刚放到耳边,那头传来苏涣淇兴奋异常的声音。他周围环境嘈杂,音量放得我以为按了免提,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再远一点。
“心馨,老子我伤后复出大开杀戒,场均两双,决赛砍下全场最高三十五分,拿了MVP,太爽了!你赶紧出来,必须要给我庆祝庆祝!喂,喂,说话啊?高兴地说都不会话啦?”
“恭喜你!”我忙拿近手机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刚出机场,在等校车。你半个小时以后到中心教学楼等我。”他停了停,声音陡然降低,“心馨,我好想你。”
我慌张地捂住手机,急促说句不见不散后收了线,不安地看向唐逸飞。他放下筷子,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浅笑着对我说,
“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默默点头,走回房间拿书包。出来的时候,唐逸飞正在厨房洗碗,只留给我个高大的背影。站在门口我小声说,
“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只举起沾满泡沫的手冲我轻轻一挥。
我们有默契地谁也没说再见,不说再见的离开。
第32节:雨后无彩虹
教职工住宅区到中心教学楼的一路我走得很慢,总觉得昨晚的经历仿若梦境般不真切。我寄望用旅行来告慰的恋情一夜之后好像发生些许细微变化。没有再见的离开,又究竟是开场序曲还是完结谢幕。我甚至天真地幻想,如果彼此绝口不提莫莉雯三个字,忽视这个天堑,我们的爱情会不会也能变通途。
感怀心事,忘记身在何处。我一直低头走着,直到背后有人叫我名字,才慕然回身,惊觉早就走过中心教学楼,人已经快到学校正门了。
“你怎么了?”苏涣淇快步追上我,不解地问,“打算上哪儿去?我跟你好久了。丢魂了?一个劲儿往前走。”
我怔忪地盯着他嘴唇翻动,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出现在这里是要干嘛。
“喂,陶心馨。”他低头看到我提的网兜,自己拎到手里,举在我面前晃动着饶有兴致地笑问,“你该不会打算把这玩意儿送给我做贺礼吧?”
我猛地回过神,双手固定住网兜,又回头瞅了肩上的书包,低呼道,“遭了,忘记回宿舍放东西了。”
苏涣淇闻言收敛笑容,一脸忧心忡忡地问,“你不是从宿舍出来?”接着上下打量我,猜测道,“你不会一晚上没回宿舍吧?”
眼望他面露担忧之色,我一时也忘记该撒个小谎省事,只不由地点点头。
他把网兜递回给我,腾出手插在腰间,貌似严厉地开口,“说!你去哪里了?”
转念一想,也不是啥不能启齿地事,于是坦言简述道,“前两天我去北戴河玩,昨天回来晚了进不去宿舍,就上高数老师家住了一宿。”
苏涣淇听着继续打量我,最后一语定论,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我一愣,此话从何说起?我本来想是有这打算,这不来不及了嘛。
他手摸下巴开始围着我兜圈子,眉头时紧时疏,搞得我莫名其妙也跟他瞎转。他边转还边叨叨,
“陶心馨,就凭你这先天条件,这法子能管用吗?再说了,考不过花钱补考呗,再考不过,花钱补修呗。为个高数,不至于吧……”
这家伙看我怎么像看失足堕落女青年似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忙跳过一边,指责道,
“你想什么呢,社会新闻看多了吧!我期中考试考得很好,到高数老师家确实只是借住了一晚上而已。你把我想什么人了!”
“行了,行了。”苏涣淇变个人似的一下呵呵乐了,大手用力地拍在我肩膀上,笑眯眯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现在多好,哪像刚才死气沉沉的。”
我翻个白眼,象征性地咧咧嘴,没好气地说,“你打算上哪儿庆祝?”
他深看我数秒,转身自顾走在前面,潇洒随意地说,“我晚上队里有庆功宴,不能陪你太久。随便逛会儿,找个地方吃饭吧。”
没等我再翻白眼接话,他又不经意地开口,“心馨,你昨晚和他在一起吧。”
没讲名字,我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谁。但我却弄不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