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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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只有风吹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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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喜欢?”
他拿根烟叼在嘴边,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被风吹灭了,用两只手密密地捂成一个圈,好不容易把烟点着。有烟有酒,他伸伸懒腰向后躺倒在古老的城砖地上,四仰八叉地笑道:“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是有多喜欢……”
辛未看着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打从心底里愤慨:“喜欢她你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你找她去啊!想办法把她再追回来啊!”
李大刚朝天空吐一口烟:“追不回来了。”
“不会的,她喜欢你,我能看出来!”
他斜眼冲她乐:“你又看出来了?你看哪个女人不喜欢我?知道喜欢是怎么回事吗,净胡扯。”
“喜欢就是想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我这也是话糙理不糙!”
“是不糙……”李大刚眯起眼睛笑,隔着自己吞吐的烟雾看向遥远的天空,“想在一起的人多了,舍不得分开的人也海了去了……光理不糙有什么用?理是理,事是事。什么是理?知道,就是做不到,那才是理。”
辛未简直想把啤酒倒他脸上:“这有什么可做不到的?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你们俩在一起,这很难吗?”
李大刚饱饱地吸了两口,鼻子里嘴里都有烟冒出来,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很难……”
“难个鬼啊!李大刚,你说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侧过头很鄙视地翻她一眼:“哥这就是境!界!切,我跟你个丫头片子说这些,这不对驴弹琴吗!”
辛未又气又笑:“你才驴!”
李大刚也笑出了声:“别光说我,你也说说你的事。跟我打架的那家伙,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
辛未不提防他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和乐宁生身上,这个弯转得太大太快,她愣了好一会儿,讪笑道:“也没怎么,我和他……我们……以前认识……”
“废话!”
辛未放下啤酒,轻轻抱住自己蜷起的双腿,细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指无措地玩着球鞋的鞋带:“我们……怎么说呢,我妈……是他爸……的前妻……”
李大刚坐起来,用手指掏掏耳朵:“听着怎么这么绕得慌,再往下说说,前妻,那后来又离了?”
“嗯。”
“然后呢?”
“然后……他爸又娶了他妈……”
李大刚点头笑:“我明白了,然后你妈又嫁给你爸,是吧。”
辛未的刘海整齐地覆在额头上,一直盖过眉毛,有些日子没修剪了,搔着眼睫,很痒:“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妈没嫁你爸?那你哪儿来的……”李大刚就算喝得再怎么迷糊,也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太不该问了。他立刻闭嘴,嘿嘿笑着凑过来,“行了不说这个了,本来就醉,你这绕得我更迷糊。走吧,我送你回樱花。”
辛未点点头:“哎对了,还有件事,今天廖小柔来找你的。”
李大刚很明显地有些吃惊:“她去樱花了?”
“先打电话来的,刚好我值班,我跟她说你走了,她就没进酒店。”
“那……你值班的时候旁边有别人没有?”
“李大刚,”辛未看着他,“是白经理让你离开樱花的吧,因为廖小柔?她不是你妹妹吗?”
李大刚脸上的肌肉拧了一下:“她是我妹妹……都是我们家的那点破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有功夫了再告诉你。”
“李大刚,那三千块钱的事是我告诉白经理的,我是不想让她误会你,才……真对不起给你惹事了。”
“说你是驴你敢还不承认!”李大刚在辛未头顶上一通揉,揉乱了她的头发以后把她拽起来,拿上没喝完的啤酒,一步三晃地离开城垛。
夜班公交车里,穿着加油站工作服的男人和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晚上车少,公交车司机把车开得飞快,车尾的人摇来甩去,辛未要用两只手用力抓住前排座位扶手才能坐稳。李大刚被她晃荡的样子逗乐了,伸胳臂揽住她的肩膀,对着车厢前方很粗鲁地一声暴喝:“哥们儿!慢点开!”
安静车厢里零星几位乘客全都吃惊地扭回头,三两秒钟之后,车速明显放慢。辛未扭头看着他,闻着汽油味、烟味和酒味,不由得笑了,白净脸蛋上是一双反射着迷乱灯光的大眼睛,车窗外的风吹起刘海,露出两道秀气的眉毛。李大刚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嘻笑着眨一下左眼,把她搂紧些。
年轻的女孩还没有被命运的坎坷和波折彻底打垮,也还没有因为眼泪和痛苦就放弃憧憬。但是在颠荡不平的道路上行走了太多个孤单夜晚,她心里对一个依靠或者一个拥抱的渴望已经变成绝望。突然就有一个人在担心她会不会摔倒,突然就有一双手臂在最无助的时候揽抱住她,这种惊喜对她而言更象是幻觉。但就算是幻觉,也请幻觉得久一点吧。刺鼻的汽油味仿佛也不再难闻,她一垂眸就能看见的那个胸膛充满诱惑,刚才她安慰过他,那么现在是不是也能在那里再靠一会儿呢?没有多想,也没有多犹豫,两听啤酒在肚子里使劲鼓励辛未,她微笑着半侧过身,亲昵地偎靠进李大刚的胸口。
李大刚看着朝自己凑过来的辛未,安然坦然地把她搂得更舒服一点。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种说不清的缘份,从他第一眼看见辛未时就觉得她很亲切,这种亲切和爱情亲情都无关,就是一种直觉的喜欢。象这个小丫头说的一样,喜欢就是想要在一起,不舍得分开,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自然而然、那么舒服,他会忍不住想要疼惜她,也会忍不住想要使唤她,相识不久就可以亲密得理所当然。歪着头把脸颊贴在辛未头顶上,感觉自己的胡茬在她发丝里刮来刮去,李大刚醉意熏然地咧开嘴,全身都充满了轻飘飘的气体,傻呵呵地又哼起了二人传。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最后一排座位上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都慢慢闭起了眼睛。
车开到底站,李大刚和辛未同时被汽车喇叭声惊醒,睁开睡得迷登的眼睛,看见车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俩流着哈拉子睡得又香又甜,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回头正瞪着他们。拎起辛未跳下车,一阵晚风吹在脸上,李大刚清醒了很多。左右看看,鸟不生蛋的地方,最后一班公交车早就开走了,车站路牌上那个倒霉的地名很是陌生。无奈之下,睡过站的两个人只好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辛未站不太稳,全身重量都挂在李大刚胳臂上,他懊恼地揪住她鼻子晃了晃她的脑袋:“心肝儿,站直了!”辛未只是傻笑,他仔细看看,小丫头片子面若桃花星眸微掩,已然半醉了。两听啤酒也能醉,李大刚摇摇头,老远看见一辆空驶来的出租车,赶紧挥胳臂拦下。
原本不想去樱花一号店的,怕撞见四姑,但是辛未这样,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不行。李大刚硬着头皮,还是和辛未一起在离酒店大门不远的地方下了出租车,看着她一步三晃地走进了玻璃门里。
抒口气,转过身,向前走一段路。再回头看看,在高大梧桐树的掩映下,看不全樱花酒店的全貌。但是在树梢之上的那片红色屋顶下,某一间朝南的狭小屋子里,曾经有个美丽的姑娘带给他世间最极致的快乐甜蜜。夜半的街头,李大刚仰起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个人喝起了啤酒。趁着酒意,拿出手机,打开号码簿,在第一个号码下选择了‘删除’,手机屏幕上跳出个小小的对话框,确定要删除该号码吗?确定?还是放弃?
辛未说的对,但是不全对。喜欢并不仅仅是想要在一起和舍不得分开,有时候喜欢还意昧着想要让她过得更好、过幸福。这些幸福他给不了,象他这样背负了太多过往的人连自己的明天也无法预知,他实在不能再把他最疼爱的人也牵连到没有希望的沉没里。所以即使是自己选择的路,自己也没办法走回头。高举起一只易拉罐,李大刚遥敬着五楼东头紧闭的第二扇窗口,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坚定地按下了确定键。
辛未一走进酒店大堂就朝总台后的同事招招手,一直傻笑着,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僵硬。眼镜被李大刚摘下来之后放在包里,她醉眼朦胧,没看清同事朝她递的眼色,也没察觉到身边有什么不同,乐着笑着向电梯走去。同事赶紧扬声唤她:“小辛,有人找你,等到现在了!”
辛未歪头瞅瞅总台,再顺着她的手向大堂一角的几张沙发上看过去,穿着军装的乐宁生和一位衣着端庄中年女人正坐在那儿看着她。一个寒颤颤的激灵从头顶打到脚底,醉意顿时消失大半,辛未站着,忐忑地回应着中年女人的视线。中年女人慢慢站起来,朝她亲切微笑:“未未,你回来了。”
同事和保安都在大堂里,被几双眼睛同时盯着,辛未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去,对中年女人点点头,挤出笑容:“姨妈……好,好久不见……”
中年女人走到辛未面前,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以指为梳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短发,一股很好闻的香水味和她身上的烟味酒味汽油味很古怪地混在一起:“我听郑铎说你身体不太好,上班又很忙,没时间出去,就和宁生过来看看你。是瘦多了,一个人在外头,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辛未脸上又红又白,她能听出姨妈的话外之音,脸颊上被指尖抚过的地方象被毛毛虫蜇了似的又麻又痒,她很想立刻去洗把脸。姨妈叹息着把手收回去,不无自责地说道:“好好地怎么不想念书了?在这儿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辛未抿着嘴唇摇头,又紧张又抗拒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姨妈垂眸,眼风往乐宁生那儿瞥了瞥,微笑着握住辛未的手:“这么久没见了,姨妈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好吗……就我们俩,没别人,好不好未未?”
辛未的脚趾在鞋子里用力扒着鞋底:“我,那个,明天早上还有早班……”
“聊一小会儿就好,不用太长时间,”姨妈似笑似叹,“未未,三年都没见姨妈了,你都不想我的吗?我还以为你看见我会很高兴呢!”
辛未干笑:“是很高兴……”
“那就好!车在外面,我们走吧。”姨妈亲切地揽着辛未的肩膀向酒店外走去,乐宁生快行几步,帮她们拉开了大堂的玻璃门。走出去,最贴近乐宁生的那一瞬间,辛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铮然竖起,刺挠得可怕。
司机打开车门,辛未和姨妈坐进去。还好,乐宁生自己开了一辆车跟在后面,没有一起进来。轿车离开樱花酒店停车场,向右拐进行车道,缓缓加速朝前驶去。辛未坐在后排右侧,别扭地向窗外看去,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姨妈的话。车窗外,一棵高大的法桐树下,那个坐在斑驳树影里垂头丧气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辛未吃惊地趴在车窗上,用力拍拍玻璃,大声说道:“停车,快停车!”
轿车很急地刹停,乐宁生就看见辛未打开车门从前面的车里下来,走到路边拉起一个坐在地下的男人,那男人分明就是跟他打过一架的樱花酒店保安。辛未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手牵手走回前面的轿车边。乐宁生皱紧眉头,也下车走过去,看见辛未脸上轻松了很多的笑容,听见她对坐在车里的姨妈说道:“这是我男朋友,能带他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第十章

同样都是制服,军装和加油站工作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就是那么强烈地不同。
有李大刚在,辛未和姨妈的聊天变成了四个人尴尬的对坐,姨妈语气温柔态度亲切地询问了辛未的生活和工作情况,除此以外,更多的话题都只能捂在肚子里,说不出来。匆匆坐了一小会儿,姨妈很依依不舍地让司机把辛未和李大刚送回了住处。
坐在豪华轿车里,回头看看刚离开的酒店,李大刚摇头叹息:“樱花跟这儿真没法比。”辛未失笑,五星级和经济型当然没法比。
司机先送的辛未,她今天晚上第二次和李大刚挥手告别,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里洗澡上床。可能一碰到枕头她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调皮的猫叫声喵喵喵地响起,辛未哀叹着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李大刚的号码:“哎哟大哥啊,才分开你就想我了?睡觉呢!”
李大刚轻声笑,说话声音有点不同寻常的严肃:“心肝儿,刚在车上我就想问你,你说他爸后来又娶的他妈,是不就是你姨妈?”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那你和那姓卫的,你们俩不就是表兄妹吗?”
辛未翻个身,在黑暗里睁开眼睛:“打电话就问这个?我困了。!”
“吃了就睡!哎对了,我看姓卫的他们家好象挺厉害的,他爸,就你姨父是当官的吧。”
“是。”
“多大的官?”
“很大。”
“很大的官你干嘛跑樱花去打工?”
辛未皱眉:“无聊啊你,我要睡觉!”
李大刚沉吟着,意味深长地笑笑:“睡吧,你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都睡得着。”
辛未困得不行,听得半清不清,闭上眼睛很快又沉入梦乡。可挂断电话的李大刚却隐隐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他完全没有睡意,就靠坐在一米宽的小单人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同屋租住的另一位同事在床上翻个身,嘟囔着说再抽屋顶就要烧着了。
爬起来打开窗,回床上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好半天都不吸一口,让它自己慢慢地燃烧。可能过了两个小时,或者是三个小时,枕边的手机突兀响起,香烟上长长的一截烟灰掉下来,烫着了李大刚j□j的胸口。他嘴里又干又辣,接通了这个陌生的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喂?谁啊?”
“李大刚吗?”乐宁生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太平静……
“是我,你找我有事儿?”李大刚也很努力地镇定着。
乐宁生还是波澜不兴地说着:““李大刚,黑龙江省密山市八五七农场六网口屯人,男,生于1988年8月2日,学历初中,未婚,职业渔民。对吗?”
李大刚在床上坐得笔直,紧紧攥住手机:“你到底想说什么?”
“据当地户籍民警反映,六网口屯居民李大刚一年以前遗失身份证后重新补办了一张,不过那张身份证到底是什么时候遗失的呢?就是在一年前,还是已经丢了很久,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去补办呢?”
李大刚的心沉了下去:“别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吧。”
乐宁生赞赏地微笑道:“我不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我只想为我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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