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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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只有风吹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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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声炸雷把屋子里手脚都能活动的三个人全都震傻了,小李摆摆手后退一步:“不是,我没有……”
田翔扭着身子两眼通红地瞪着小李:“强子要出点什么事我把你剁碎喂狗!解开!快给我解开!”
廖小柔到底还是镇定一些,蹲下身子连咬带撕地解着田翔身上绑的床单,小李还想过去阻止,被田翔瞪得一步也不敢动:“六哥……强子哥说了没事儿的,他说他没事儿的……六哥,六哥……六哥你别,六哥……”
解开一个头,田翔撑出两条胳臂来三下两下撕开床单从地下跳起来,被绑得太紧血流不畅,腿脚站立不住呼通一声又摔倒在地,带翻了茶几和一只单人沙发,玻璃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田翔用最脏最下流的字眼痛骂着小李,在廖小柔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什么也来不及对辛未说,扶着墙从六楼连跌带摔地跑下去。
廖小柔追着田翔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一个惊惶不定的小李和走不动一步路的辛未。辛未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好不容易把包打开,夹层小拉链里取出药瓶,倒两片出来塞进嘴里死命咽下去,喉咙管里堵得气都喘不顺溜。茶几翻了,水杯也打了,她掐着脖子蹒跚走进厨房,喝了两口自来水把药送下去,瘫软地滑坐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但是现在备在身边的药不是刚生病那阵子吃的了,因为病情已经基本恢复,药里含的镇定成份微乎其微,吃下两片药一点也没能减轻辛未的颤抖。在客厅里的小李终于觉乎着不对了,跑进厨房把脸色白得吓人的辛未抱起来放进客厅的长沙发里。辛未抓住他的手,双唇动了几动,颤声问道:“他干什么去了?叫他回来……快把我手机拿来……我手机……”
小李帮着拨打李大刚的手机号,客户已关机的提示音让两人的心都沉到最深处。小李握着电话,紧张地看向辛未:“你哪儿不舒服?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辛未咬牙摇头:“你去把他找回来,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不回来我马上就走,我……我去嫁给别人去!”

就是因为小李耽误的这半个多小时。
田翔和廖小柔到底还是没能拦住李大刚,他们的运气——或者说李大刚的运气——也太差了点,两个人出门好半天没能等到一辆空出租车,好不容易坐上车了又遇上路堵,连磨带蹭地赶到田翔老板那儿的时候,老板和李大刚都已经走了。也不知道李大刚是怎么证明自己实力的,他这样一个生面孔居然就被允许代替田翔上台打拳。廖小柔在出租车上知道了真相,急得快疯了,抓住田翔大声催他赶紧去找哥哥。
但是田翔只能苦笑。他不算是个有名气的黑拳手,不过在这行里也混了几年,这行的玩法他很清楚。黑拳毕竟是个带有赌博性质的东西,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摆场子下赌盘,也没有固定的场子,都是在郊区或偏僻的娱乐场所里临时搭台,来下注的客人全都是熟客,没有人引路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里也会有如此血腥残忍的人间地狱。所以田翔只知道跟老板约好了下午见面,再跟着一起去打拳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大年三十晚上的这场拳赛会在哪里举行。
这么大一座城市,无数隐密阴暗的角落。此刻李大刚会陷在哪个角落里,谁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从那个角落里走出来,更是没有人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中国人一年当中最重要的除夕夜了,脚步匆匆的人们都在往家奔,个个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庆,十字街头,高大的田翔把两只手圈在嘴边,使出全身力气痛吼出声:“廖强!我j□j姥姥!”

辛未没能坚持太久,最后还是被小李送进了医院。一针镇静剂打进血管,她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昏天黑地的梦境里她又回到了台风里的那片怒海上,风浪中她蜷成一团无处可躲,心里一个劲地喊着李大刚的名字,可他总是不来救她。总是不来。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辛未紧闭着眼睛,中途一秒钟也没有醒过,但是她又哭又呢喃又翻动不休,到最后仿佛是终于挣脱了什么似地猛坐起来,张嘴大口喘着气,脸上身上冷汗如雨。
听见她的叫声,护士从病房外走进来,温柔地安慰了辛未几句,帮她擦了擦汗水。她手背上还扎着针,一瓶透明的不知名药液已经滴到一半,护士看看滴液的速度,转过头对床边坐着的一个人微笑说道:“这一瓶不用滴得这么慢,可以稍微快点,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一个男人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着急,她身体弱,还是滴慢一点儿好。”
辛未两只耳朵里蓦地有警铃声响彻,她一动不动地僵坐在病床上,不敢扭头看过去,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回忆听到的这个声音。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会是他……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在宁城,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宁城……是还没睡醒吧,还在做梦……
护士小姐巧笑倩兮地离开了,另外一个人站到了她站的地方。辛未的余光看见了一条军装裤子,和垂在裤子旁边的一只手。他的手不象他的长相那么好看,就因为自己长得太过漂亮了,他从小就很刻意地塑造自己的男人气慨,一双手锻炼得很man,指根上有厚厚的茧,骨节也显得粗大,看起来和脸孔十分不相配。
在药物作用下恢复了平静的辛未不由自主又是一个冷颤。站在床边的男人立刻后退两步,回到了刚才坐的椅子前面,仍旧端正地坐好。辛未咬住嘴唇,听见乐宁生痛楚隐忍的声音:“别怕,未未……我不站你跟前了,就坐在这儿陪你,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渴吗?要不要喝水?我去叫护士。”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鞭炮声远远地传入耳中,窗外的天空里焰火四射出炫丽光芒,辛未昏昏沉沉的大脑在这一刻猛醒。
除夕夜的零点到了。
李大刚没有回到她身边。
他骗人,他说只是去买一包烟,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乐宁生能找到辛未,是因为她买飞机票的时候用了身份证。大半年时间的无声无息,已经让辛未放松了刚离开宁城时的警惕,可没想到乐宁生一直没有死心,还在想尽各种办法寻找她。
上一次见面是在樱花一号店顶层阁楼宿舍间,这一次见面是在陌生城市医院的病房。都是颠沛流离的境地,都是石沉大海的结局。思念这东西说起来还真是倔强得可怕,一旦决意要开始就不管能不能结束,命运这东西说起来也真是冷漠得可怕,一旦决定了一场别离就一定要别离到最彻底。没有回头路,没有后悔药,没有可能,没有也许。
鞭炮声持续了很久,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旧年已经辞去,新年已经到来。辛未眨眨干涩的眼睛,抬起右手轻轻揭开左手背上固定吊针用的医用胶布,乐宁生立刻过来抓住她的右手:“未未,你干什么?”
东北的屋子里暖气很足,可辛未的手那么冰凉,一把攥住的手腕还和记忆中一样细瘦,乐宁生咬咬牙,把她揭开的胶布又仔细贴好,细心观察了半天确定针头没有碰歪。握住了就不舍得再松开,乐宁生坐在床边,一只手托握住辛未的手,另一只手爱怜地摩挲她的手指,指尖刻意在她戴在中指的金戒指上停留了一会儿。辛未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象大半年前那样害怕乐宁生。心里还是很忐忑,不过看着他的手和衣袖,她感觉到更多的是种无奈和悲伤的情绪,当时年少春衫薄,曾经她和他是那么相信执子之手就一定可以与子偕老。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害怕地把手躲开,这个良好的开始让乐宁生的喉间情不自禁一阵酸涩,他叹了口气,又紧咬住牙关,鼓足勇气把她的手慢慢托高,低下头去吻住她的指尖:“未未……我,我……”
男人坚硬的胡茬和急促的呼吸同时蹭在辛未手指上,她闭起眼睛,刹那间急痛攻心,太多难忘的往事浮现眼前,记忆里有一个英俊的少年曾经用全身心爱着一个女孩。曾经,是啊,只是曾经,在她最害怕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西藏。在他心目中,过去的誓言肯定没有将来的前途重要,但是为什么又要来找她呢?走了就走了吧,没有必要回头,真的没有必要。
辛未不想哭,可眼泪忍不住,她吸吸鼻子,小声说道:“我有急事,不能留在这儿,我要走。”
乐宁生低垂着的头轻轻摇动:“不准走……把病治好才能走。”
“我没病。”
“医生说有就是有,要听医生的话。”乐宁生坐直身子,害怕辛未会夺路而逃似凑近她一点,用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和胳臂。辛未的刘海和眼睫都颤动了一下,两只肩膀也向下塌了一点:“病已经治好了……我现在没病……真有急事,我一定得走。”
乐宁生抬起头,有些发红的眼睛里只有辛未的影子,他弯弯唇角似笑非笑,双手握得松了一些:“未未,你躺着吧,我出去,我在外头守着你,不打扰你休息。”
泪水从辛未眼眶里落下来,她又是急又是痛,哽咽着低声呢喃:“不是的,我,我真有很急的事……我要出去找个人,不能躺在医院里……”
“你要找谁?我帮你找,你乖乖在这儿把病看好,我一定帮你找到,好不好?”
“我要找……”李大刚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下一秒辛未又闭起了嘴,她思忖片刻,生疏地摇头笑笑,“不用了,我自己找。”
“未未……”乐宁生英俊的脸上有难掩的痛楚,他用手指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你还病着不能到处乱跑,听话,告诉我,让我去。”
如果不是皮肤与皮肤相触,一点看不出抚在辛未脸上的那只手正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这不是乐宁生第一次帮辛未拭泪,两个人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把身体奉献给对方的时刻里,辛未的泪水也都滴落在乐宁生的指尖和舌尖上。但是以前那都是欣喜的泪,现在的泪水却象是辛未走在嵊泗岛长堤上时堤下翻腾的海水,一样咸苦。本来就是情烈如火的男人,在爱人的泪水面前怎么还能继续压抑自己的感情?乐宁生张开双臂,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再次把他的未未抱进了怀里。
他的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好闻,那么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紧他,然后埋首在他怀中偷偷微笑。被送到山区干休所里的那些日子,她是多么思念他的拥抱,她怎么能想到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拥抱了……那个时候放开她的那双手臂,现在就算把她拥得再紧,也不能让她重回到以前的怀抱里。
辛未的泪水没有在脸上停留太长时间,她慢慢的但又十分坚决地推开乐宁生,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能找到他。”
他?她?
乐宁生敏感地抓住了这个字眼,想要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可嘴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你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帮你一起找也许能快点儿找到他……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辛未低着头揭开胶布拔掉吊针,按住针眼坐在床边穿上鞋。她的棉衣放在陪护的小床上,走过去飞快穿好衣服,压按的时间不够,针眼里渗出一点血来。转过身脸色苍白地看着乐宁生,辛未想起廖小柔说的那句话,不由得淡然微笑:“他是我男人。”
五个字,说的时候有多平静,听的时候就有多决绝。辛未别开脸没有看乐宁生的表情,她匆匆把外套穿好,围巾手套拿好,转身走到病房门口。手握住门把手,转动,开门,走出去,反手关门,左右看看,电梯在走廊的尽头。
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脚底下是冰冷地面,鼻子里闻到的是消毒水味,耳朵里……突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跑来。乐宁生不管不顾,就在走廊中央从背后死命抱紧辛未,有两三个小护士听见脚步声好奇地看过来,又微笑着把视线收了回去。辛未低头看着乐宁生用力的双手,不挣扎也拒绝,就默默地站着。乐宁生在她身后无助地摇头,嘴唇亲吻着她的头发:“未未,别这样对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辛未抿紧嘴唇。而她呢?那个怀了孕的十六岁女孩呢?她好不容易也没能找到他……闭起眼睛不能再回想过去的事,辛未在心里努力警告自己,今天已经有了一点旧病复发的苗头,她要尽头想些开心的事让自己情绪镇定。要镇定镇定再镇定,笑要镇定地笑,哭也要镇定地哭。
乐宁生深深喘息着,哑声低语:“别怨我,未未,别怨我,我不是要丢下你,是我爸他……”
“我不怨你。”辛未毫不犹豫的回答打断了乐宁生的解释,他怔一怔,把怀里的她转过来,两只手捧住她的脸:“未未,你真不怨我?”
辛未摇摇头:“真的。”
满怀希望,又不敢希望,乐宁生的眼角跳了跳,年轻脸庞上的浅笑里透着一抹深刻的悲戚:“未未,未未……只要你不怨我……”
辛未深深吸一口气,拉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勇敢地迎向他的视线:“我从来没怨过你,乐宁生,我只是很恨你,不想再看见你。”
虽然是举国欢庆的大年夜,可已经过了零点的医院里还是一片寂静,病人和家属们都在病房里休息,只有护士定时巡视。几个值班护士转过一圈回到护士站里,不无遐想地议论起走廊里搂搂抱抱的那两个人。男的是个帅气十足的兵哥哥,可惜今天只穿了条军裤,那脸模子和那小身材要是穿起全套军装还不知道会帅成什么样。那女的是病人,看病历具体什么病还没查清楚,不过长相一般,配不上帅哥。年轻姑娘在一起最爱谈论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叽叽呱呱聊完一阵,又到了该去病房巡视的时间。
两三个护士走出护士站,不约而同停住脚步,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向走廊中央。
已经过去有半个小时了,女病人已经离开了,可帅哥还站在刚才的地方朝电梯的方向张望着,明亮的走廊里,他高大的背影一动不动。

辛未在陪护床上没看到自己的包,当时的情况下也没想起来钱的事,走出医院大门,北风往脸上一吹,她立刻发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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