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道:“为父不在云南时,你一定要小心筹谋,一些事,莫叫任何人知道,倘若为父给了你信来……信中有了咱们父子间的暗号方可行事,若是抓住了陵王,新帝无对付咱们镇南王府之心,就将陵王押送进京,只是在路中,别留他活口……此人活着,终是祸患……只有死人才不会乱攀咬人,也许凭着他,咱们云南王府可立一功,化险为夷,切要小心再小心……”
“儿子记住了,只是万一朝廷……”世子担忧的道。
镇南王道:“……若是为父有去无回,先守着不动,真的到了朝廷征伐之时,方可露出真正实力,到那里,割据云南之地,防守为主,反攻为辅,咱们云南终归不是朝廷的对手,但这儿易守难攻,守个几年不成问题,为父这么多年的布置,不是白布置的,朝廷能消去疑心更好,若是不能,你看着行事……”
他一说罢,世子已泪如雨下,道:“父王……”
“还不到那一步呢,若是朝廷化险为夷呢……”镇南王道:“当初面对宣帝那样的主子,为父才如此,也许新帝不一样也不一定呢……儿子啊,朝廷日益强大,只怕割据为王,也守不了多久,有那个慕无双在,只怕不允许国家分裂……待真守不住了,记得退路,莫死守,失了性命……”
世子猛烈点头,哽咽道:“儿子记住了。”
镇南王拍了拍他的手,有些不舍,道:“……原以为能平安度过这一辈子呢,没想到临老了来这么一脚,为父也不知能不能熬到京城……此去只怕你我父子再无见面一日,哎。”
世子本也是胆小之辈,一时十分不舍,又恐惧害怕。竟是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但第二天,他还是带着礼物去驿馆探那宣旨大臣的口风,只是没料到他口风极紧,半天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世子只好派人做出搜捕人的样子,第二天又去了驿馆找宣旨大臣喝茶,哪怕是磨着,怎么也不肯走。
宣旨大臣被他缠的没有办法,见他又实在俯小做低,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便道:“世子可是担心进了京后的情景?!”
“臣实在不敢,只是父王年事高了,难免会有些忧虑……”世子低声道:“并非是有其它心思,大人明鉴。父王与臣都对陛下忠心耿耿……”
宣旨大臣笑着道:“这自然不用怀疑,臣也知晓。其实陛下宅心仁厚,即使是有迁怒于镇南王之意,只怕也是一时之气,到了现下只怕气早消了……”
宣旨大臣见世子竖着耳朵听着,便笑着道:“咱们的陛下啊,这性子可与上皇完全不同,他能提拔新人,对旧人也不完全无情,只是陵王却是将陛下给逼狠了,若非如此,何必追着他不放,这陵王可真是个狠角色,他挑拨过陛下与上皇的关系,甚至威制后宫,谋害过县主,刺杀过上皇,还孤悬岛屿在外,致国家分裂,这样的人,自然不提,只是,对其它人,陛下还算是仁慈的,哪怕那些官员们次次触怒陛下逆鳞,陛下也只是将他们发配出去,有些处决的也并不祸及家人,江南官员死去至多,也没听说过其诛连九族的,而孤岛收回,岛上居民过万,也未有屠岛之说的,咱们现在的陛下啊,可是一位英明神武的仁君,现下边关军控制异族指日可待,以后陛下定会成就千秋伟业……”
宣旨大臣似看不清世子的脸色和眼神,自顾自的笑着道:“……所以世子只管放心,王爷去了,只会有封赏的,大约是皇上未见过镇南王了,这才想要见一见,世子若不放心,以后也可去京城看看……”
世子忙点头,道:“有幸得见圣颜,是臣之幸……”
他又东扯西扯了不少,听了不少事后,天色将晚,才告辞离去。
宣旨大臣送他出去,看着他上了马车后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后有侍卫靠近,道:“大人,世子这是何意?!”
“大约是想探一探皇上的性情……”宣旨大臣道:“此去京,他们心里没底,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至于他们能不能领悟,全在于他们自己,不过看这父子这么能装这许多年,想来也不是蠢人,他们是聪明人,大约是会及时站队,不会反的……”
“人心难测呐,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包藏祸心,只是大人一说,也算是震慑,但愿他们别在这时候添乱,现在朝廷本来就很忙……云南这边能大事化小,自是极好的……”侍卫低声道。
“待进了宫,这些事细细报与皇上知晓……”宣旨大臣道。
侍卫自是应了一声。
过了不久,打探消息的其它侍卫也俱都回来了。
“大人,云南的官员等与镇南王府一向不熟,也很少来往,除了过年过节,基本井水不犯河水,镇南王也很少插手云南的事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镇南王府盘锯云南近百年,这可说不准啊……”宣旨大臣笑着道:“不过他有点防备也是正常。不说这个也罢,只要他不反,就不是威胁……”
“那些官员……”宣旨大臣道:“你们留下些人来,待我与镇南王出发之时,你们再按着陛下给的名单宣他们入京面圣述职,到了半路上……不必让他们活了,让他们不要带家眷,皇上仁慈,一向不想祸及家人……待他们死后,让这些家眷返回反藉,不得逗留。”
“是……”侍卫应了一声。
“这样一来,也算砍去那陵王的左膀右臂了,看他还怎么在云南筹谋,镇南王又进了京,世子投鼠忌器,很容易背负不忠不孝的名声,陵王再能藏,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此招甚是聪明……”宣旨大臣抹着胡子笑着道。
侍卫们俱都是扮成侍卫的精英,他们也是一笑,道:“只是,大人回京路上也要小心,只怕那陵王知道朝廷意图,定不会善罢干休呢……”
“这是自然,”宣旨大臣却笑着道:“我却猜他并不敢。”
“何以见得?!”侍卫笑道。
“如今他们不过是过街老鼠,躲都来不及,哪怕心急如焚,若是真动了,岂不是告知朝廷他们就在云南吗,陵王断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此人可精明着呢……”宣旨大臣笑着挑眉道。
侍卫们不禁轻声笑了起来,道:“江山稳固,这陵王也是想不开,若无反心也不至于成了这般模样……他是怕的不成,怕朝廷来云南搜捕。”
宣旨大臣笑着点头。
第三天到了午后,镇南王已经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几个仆从到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宣旨大臣。
“王爷,咱上路吧……”宣旨大臣笑着道。
世子有些不舍,竟是红了眼眶,可是却没有说什么话,却是又塞了不少行李给镇南王,生怕他路上受苦。
宣旨大臣笑着道:“世子倒有孝心,不过世子可放心,陛下深知镇南王身体老迈,随行中就有太医,绝不会有事,世子放一百个心罢……”
“劳烦大人了,这一路还请大人多多照顾,臣感激不尽……”世子弯下腰,十分恭敬,姿态极低。
宣旨大臣一笑,点了点头。
镇南王上了马车,朝他摆了摆手,就放下了帘子。
车马队慢慢的走远了,世子才抹了一下眼眶。
宣旨大臣笑着道:“王爷好福气,世子好生孝顺……”
镇南王道:“我这一生最得意的莫过于生了这样的一个儿子,皇恩浩荡,不需要他有多大的胆子和本事,如今天下太平,胆子小些才好,有些治下的本事就足够了,这个儿子,我真的很省事,他在一日都未曾给我添过一点乱和麻烦,从不生事……”
“王爷教子有方。”宣旨大臣笑着道:“听说王爷几个庶子也十分知礼,怎一直未见?”
第651章 为质
“区区庶子,如何敢领着见大人……”镇南王道:“不瞒大人说,庶子俱都在庄子上……”
“因怕嫡庶乱序,因而从小时就一直严格管教,这几个庶子也算是知礼,对世子,十分恭敬有加……”镇南王道。
宣旨大臣道:“父子和睦,兄弟有义,若是天下父子兄弟都如王爷府中这般,就能省去多少事端……”
“不敢当,只是一点教子心得罢了……”镇南王道:“幸而天下太平,倘若有战事,只怕犬子一点朝廷的忙也帮不上,文不成,武不就,太过平庸……”
宣旨大臣一笑,这镇南王可真是不傻,这话里话外,不都是在说镇南王府人都没本事,没本事为朝廷做什么,更没本事造什么反了。
这个镇南王还真是有点意思。
镇南王一走,世子心乱如麻,回到府上时,就又听闻云南涉事官员已经被宣入京。
当然不是犯案上京,而是入京述职,只有世子知道,这是为什么。
偏偏算无遗策,一个不漏,世子吓出一身冷汗来,知道他们是凶多吉少,一时觉得这个新帝高深莫测,手段比宣帝还要高明。他骇的不轻,立即封闭镇南王府,闭门谢客,在府中坐立难安。
而陵王也在急的不成,他眼睁睁的看着镇南王走了,却又不敢阻拦,连官员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主心骨像是被抽断了一般。镇南王府却偏又无回信,一时间更是恼怒不堪……
“王爷,镇南王不在,一个世子能做成什么事,听闻他比镇南王还要更胆小怕事,那归帝到底是怎么猜到咱们会来云南的,竟叫镇南王入京,可真是狠……如今到处都有找咱们的追兵,现下,该如何是好?!”
“那世子果真不当用?!”一属下道:“他分明已有近五十岁的人了,怎么会不当用……”
“听说是病了,圣旨下来时,他代父受了诫尺,如今发出来,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一属下低声道:“这归帝大约是警告,糟糕,他定是已知晓咱们在云南了……如今以镇南王为质,只怕镇南王府都不得不听号令,王爷,咱们还要在云南呆着吗,倘若镇南王府与朝廷联起手来找咱们,只怕这里的基业也全部被敲啊……”
陵王有些不甘心,似极想拉镇南王下水,却没料到朝廷先他一步。他已失去先机,现在拉他下水,却是来不及了。
他再不甘心,也只能先退了这里,道:“将人手和东西都收拾一番,咱们改道去异族,出关再说……”
众人点头,再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归帝为何会比咱们先猜到我们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是大罗神仙不成?”一属下灰心的不成,心中暗自嘀咕,难不成是天要亡他们?!
他的眼中是浓浓的不甘心。
“定是慕无双……”一属下低声道:“有他在辅佐着归帝,只怕咱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个慕无双……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将他杀死,自他出现以后,一直在坏咱们的大事……”
陵王听着也是有点说不出的恨意,他的眼中带着不甘心,哪怕亡命天涯,他也不甘心就此认输。
云南是呆不下去了,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找大王子,若是大王子肯听他的,他好歹有一个智囊团,一定能想办法拖住二王子的步伐,让他和大王子得以延缓局势。
他抬头看了看天,就看上天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了。
一行人,再次转道往异族走。
云南崎岖,他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也。
而此时的京城,萧沛也收到了密信。
“陵王终究是先跑去云南了……”归帝道:“可惜朕断了他的后路,看他在云南怎么呆的下去,让人在去异族的路上拦截,看看可能识破他们的伪装……”
“是……”已有人听了退了下去。
“镇南王怎么说?!”傅倾颜从屏风后出来低声道。
“他什么都没汇报,我刚下旨训斥他一通,他大约是怕现在就说,等于这之前一直在包庇陵王,估计以他胆小的性子,更不敢说了……”萧沛道:“不过以陵王的性子,定去找了镇南王……”
“镇南王若真是胆小性子,怕是不会理……”傅倾颜道:“圣旨正好又下达,又是斥责,又是召入京中,只怕镇南王吓的战战兢兢,屁滚尿流吧……”
“可他必须得来……”萧沛道:“他已经在路上了……”
“既是如此,陵王为何还不冒头,将镇南王拉下水?!”傅倾颜道:“难道是太急,他没来得及布置,如今跳出来,又怕暴露了他的位置?!”
“这有很大可能,在陵王败前,我的旨意已经从京中送去云南,算算日程,只怕陵王再精明,也是不可能来得及布置的,他如今是躲都来不及,只怕不敢再攀扯上镇南王了……”萧沛知道。
“如此也好……”傅倾颜道:“待镇南王入京,你也好安抚安抚他,让他乖乖的继续胆小才好,现在诸事皆忙,云南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是自然,待他入京,让他好好的在京中养老,有太医守着他,他自然能贻养天年……”萧沛轻笑着道。
傅倾颜点头,嘱咐他将汤喝下,这才出了御书房。
萧沛意犹未尽,低喃着低笑道:“颜颜炖的汤越来越好喝了……”
“娘娘旁的不精,炒菜不大利落,只是这汤啊,越煲越精细……”小豆子笑着道:“奴才闻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呢,皇上好福气……”
“朕是好福气,三生有幸,才有这样的皇后,这样的妻子……”萧沛的眼眸很软。
在皇宫之中,只帝后二人,宫中越发的清净,小日子过的也是美美的,加上现在基本大局已定,运筹帷幄,因而心宽不已。这日子就是他想过的日子。
年后天气慢慢转暖,冰雪消融,枝芽冒头,让人心情愉悦不已。
过了几日早朝时,有臣下上报云南奉召入京的官员遭暴雨天气,不幸遭遇泥石流,全部丧生了……
帝大悲,在朝上道:“悲夫!天不慈哉,竟教臣工受苦……”
他叹了一番,道:“厚葬他们,着其家人返回原藉,好生安抚,赐下银两,以奉养其父母遗孀。”
“是……”已有官员应了下来,却是嘴角抽搐。
其余官员俱都面面相觑,不敢发声为他们讨身后名。因为归帝说的,呵呵,他们一个字!都!不!相!信!
没想到有朝一日,归帝也将这些诡计玩的如此炉火纯青,光明正大。
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云南定是出了事。不然何以突然召镇南王入京,而云南的大部分官员全都出了事。只怕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泥石流,现在又不是雨季,哪里那么多的泥石流?!
只怕镇南王进京,京城局势又得变得诡谲不堪。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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