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
一个清洁工在一旁一边挥动着大笤帚,一边摇头:“隔段时间就要来几个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的狂人,中国的人真是太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计划生育真是不行啊。”
贺冬青脸红了一下,赶忙直奔电话亭。一眼就看见前面不远,高挂着厕所的牌子边上的一家杂货店上面悬着“公用电话”的牌子。
他走了过去:“打本地手机多少钱?”
一个老头伸出了一根食指:“鸭纹钱一分钟。”
这个意思贺冬青还是明白的,把一块钱往柜台上一放。然后迅速拨电话。
“喂,老头,我到了……嗯,……香格里拉饭店门口……过天桥……谁都知道……好,好,那好!”
二十分钟后,贺冬青站在香格里拉饭店门口焦急的等候着。
人海如潮,车来车往。
“小子!你不会就这样就来了吧?”身后传来叶一凡的声音。
贺冬青扭头,他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下身是一条方格子的大裤衩,脚趿一双人子拖鞋,手上挥动着一把纸扇。这个打扮和贺冬青颇有几分神似,和贺冬青的想象却是大不相同。就在刚才,他还在幻想着这样的一个激动人心的见面。一辆豪华宽敞的超长劳斯莱斯“唰”的开到他的面前,至少也得是辆奔驰、宝马或者奥迪吧?然后就是去香格里拉海吃一通大餐。可是?如今叶一凡的样子实在是离富豪大亨的距离太远太远。
“发什么愣呐,小子。你的行李呢?你不会告诉我,你就这样打空手来的吧?”叶一凡用纸扇敲了一下贺冬青的头。
“我和你通了电话就直接过来了,我……”
“也好。这倒轻松了。那就走吧?”叶一凡“唰”的一下打开纸扇,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贺冬青有些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
已经在烈日下走了二十分钟了,贺冬青走的是汗流浃背,牛仔衣早就拖了下来,掸在手臂上。他直接穿着件黑色的背心,却依然是热得有些受不了了。最重要的是,他想着自己的钱不多了,火车上的快餐味道又实在不怎么样?因此中午什么就没有吃。想着12点半到了滨海,叶一凡怎么也要招待他吃一顿大餐吧?谁知道老头根本就没提这事。
“嗯,老……叶老,咱们到底还有走多久啊?”贺冬青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不远,不远,再走三站地。咱们再坐一块钱的公车,七、八站地也就到了!”叶一凡微笑。
“啊?”贺冬青听了这话,半天才回了一句:“这里没公车吗?”
“公车当然有了。可是从车站回去的话,最少也得转两趟车,少说也得两块钱,那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嘛。”叶一凡顿了顿:“小子,想要发财无非四个字:开源节流。开源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节流却是人人做得到的。所以现在我教你发财的第一招:能省则省。”
第三章何陋之有
“不是吧?”贺冬青的肚子“咕咚”了一下:“要不咱们先吃个饭。我请,这总可了吧?”贺冬青指了一下路边的一家小吃店。
“你很有钱吗?”叶一凡问道。
“还有五百多块,吃份快餐应该够了吧?我实在是又累又饿。”贺冬青摆摆手:“真的不行了!”
“小子,你到了这里以后,我包吃包住还包传师授道,如果向收你点钱应该吧?”叶一凡右手伸开在他面前一阵晃。贺冬青有些木然的把钱包递了过去。
“这里面怎么只有一百二十多块呀?”叶一凡左手拇指和食指一阵的摩挲。
贺冬青从口袋里掏出侯勇在他临上车时递给他的四百二十块,又递过去。然后忽然醒悟过来:“好歹给我留二十块钱吧?”
“都包吃包住了。你还要钱干什么?真有需要,你再向我申请好了。走吧!”叶一凡把钱往口袋里一揣,继续向前走去。
“喂,我真的饿得不行了。我现在申请吃个快餐。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叶一凡摇了摇头。
贺冬青看着一旁人家热气腾腾的包子:“要不,两个包子这总可以了吧?……一个也行啊!”
叶一凡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行。要知道想做一个顶尖的操盘手,最重要的就是能忍。没有行情的时候要耐得住寂寞和无聊,因为行情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出现;行情如你所料的时候,你要耐得住心中的浮躁和激动,因为行情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出现变化;行情和你预料相左的时候,你更要耐得住心中的沮丧和灰心,因为行情很可能在下一刻出现变化,你再坚持一刻就是胜利,但是行情也有可能彻底和你的预料相背,你果断地做出决断就可以避免损失进一步的扩大。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字‘忍’,只有忍得住,才能够始终保持头脑清醒。而你这个人太毛躁,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学会忍。”
“不是吧。”贺冬青脑子有些麻木:“这都哪跟哪呀?”
“你放心好了,家里我已经炖好了一锅鸡煲,味道好极了!”叶一凡说完,不再理他,快步向前走去。贺冬青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
走了四十多分钟,坐了半小时的公车之后,贺冬青再怀着吃惊和焦灼的心情亦步亦趋在如林的民房中穿行了十多分钟,狭窄的过道只能勉强让二人并肩通过。
终于来到了叶一凡的住处。这是一座七层楼的民房。
“我们住402。”叶一凡打开总门之后,回头对贺冬青说道。
贺冬青尴尬的笑笑,跟在后面上楼。
这是一间大约十一、二平米的单间。房间里放了两张床,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部电话、一个大衣柜。一张床头柜上放了一台17英寸的彩电。几乎就没有什么空间和东西了。剩下的就是三、四平米大小的厨房以及一个更小的卫生间。
“不是吧,你就住这?”贺冬青虽然一路上早就在犯嘀咕,但是此刻还是大吃一惊。
“怎么?嫌房子小?”叶一凡摇头晃脑的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这里可以说是滨海市中心。东面和南面各有一个大超市。”叶一凡把窗户一推开:“你看,那边就是繁华的红岳中路,(用手一指)那就是民业证券总部大厦。马路对面就是绿荫成群、碧波荡漾的荔枝公园……”
贺冬青实在是忍不住了,结结巴巴地把他的话打断了:“可是……你……不是大富翁吗?你笔记中不是说你十年前就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吗?你不会告诉我说,你现在是为了怀念过去的生活或者是为了来体验穷人是如何生活的?”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信吗?”叶一凡反问道。
贺冬青摇头。
“聪明。不愧我一眼就认准你是个可造之材。”叶一凡叹了口气:“三年我的确身家过亿,我给你的笔记也全无虚假,那都是我呕心沥血的股市操盘日记。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前年初,美国总统克林顿和日本首相细川护熙会谈之前,各种迹象都表明双方将顺利解决两国间的贸易争端。你知道美国人为了在贸易谈判中更好地向日本人施压,所以美国政府和民间在谈判之前都非常乐意让日元继续坚挺,因为如果日元不断升值,那么日本的出口产品就会变得更加昂贵,从而更难以在世界尤其是美国市场行销。但是如果贸易和谈成功的话,那么日美双方都将乐意见到日元下跌。我当时错误地预计日元对美元将会贬值,于是我不但把全部的身家以及客户的钱都投了进去,而且还贷了三千万也全部追加了进去。结果在2月11日,克林顿和细川的会谈以失败告终。这个星期五,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个黑暗无比的日子。三天之后重新开盘后,原先一直下跌的日元突然飓升,而我很快就彻底破产了,现在身上还背着两千六百多万的债务……”
“等一下。既然是这样,那你把我叫到滨海来做什么?”叶一凡的话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贺冬青的脚。
“你知道,做证券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经验而是自信,如果没有了自信,那他就完了。我破产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已经老了,而且现在我根本没有信心进行任何地操盘。可是我的经验却还是很丰富的,而自信在你身上是最不缺乏的东西……”
“停。”贺冬青走到叶一凡身边:“老人家,这一点都不好玩。我决定不玩了,麻烦你把我的钱还给我,我现在只想买票回家!”
“呵呵,不要急嘛。你大老远来了就算要走,吃完我特意为你做的鸡煲再说嘛。我可是熬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哦……”
“算我求了你,行了吧!你给我两百块钱,其他的都归你。就算我的买书钱。这总可以了吧?”贺冬青双手合十,向着他连连作揖。
“咳!”叶一凡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贺冬青的五百多块钱递了过去。
“保重!”贺冬青只拿了两百块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扑通”一声响。
贺冬青回头,看到叶一凡仰面摔倒在地。他转回头去,扶着他一阵摇:“老头,老头,你怎么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
贺冬青连忙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高个男子站在门口。
“叶一凡呢?”高个男子气势汹汹的问道。
“他……”贺冬青身子一偏,刚想往身后指。高个男子直接推开他,走了进来。一看到叶一凡躺在了地上,他狠狠得跺了一下脚:“又犯病了!”然后迅速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叶一凡抱起,指着贺冬青:“喂,你别愣着,快来帮个手!”
“他怎么了?”贺冬青上前将叶一凡扶到了男子的背上。
“老家伙又犯心脏病了。他要是有什么事,那我借给他的十万块钱不就打水漂了吗?你是谁?他亲戚?”高个男子问道。
“不、不是。我和他也刚认识。”贺冬青赶忙矢口否认。
“帮个忙,咱们换着背。把他背到我车上,行吧?”
“行!”贺冬青对于这个要求,一口答应了。只是他没有看到,伏在高个男子背上的叶一凡忽然睁开了眼睛,笑了。
第四章斐思所疑
仁爱医院。
“又是他?”一名戴眼镜的男医生看着叶一凡,摇了摇头:“我们会先为他做检查的。不过初步看来,情况和以前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你们先去交五千块钱押金吧!”
“五千块?”贺冬青看了看高个男子,高个男子飞快的说道:“我是他的债主,可不是他的亲戚朋友。”
“你这句话,说过最少三次了吧。我们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呢?你到底交钱还是不交。情况你应该是很熟悉,如果不交钱,后果,我就不用和你多说了。”眼镜医生面无表情。
“可是这样他欠我的债不是越来越多吗?而且最近我手紧,确实没有这么多钱。”高个男子一脸愁眉。
“那是你们的事。”眼镜医生静静的走开:“反正你们如果不交钱,那我们是什么也做不了。”
“喂……!切,还仁爱呢?什么玩意?”高个男子转头望着贺冬青:“那个……你是……”
“贺冬青。叫我小贺好了。”
“小贺,这个……怎么说呢?光我送他来医院就第四回了。原本他是借我八万块,现在倒好,变成10万了。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现在我手头太紧。无能为力呀。要不咱们凑凑,你看怎么样?”
“我只有这么多了。”贺冬青把他的二百块钱往高个男子手上一塞。
“这够什么用的?”高个男子把二百块钱还给了贺冬青:“这样的话,我就也没有办法了。算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走各路吧。10万块钱就全当打水漂了。不过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他就是个无底洞。”
“如果我们走了,那他会怎么样?”贺冬青忍不住问道。
“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如果医院有仁爱之心,那就阿弥陀佛。如果没有,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是救世主。”高个男子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等一下。”贺冬青拉住了高个男子的手:“他不是还有块劳力士吗?怎么也值5000块吧?”
“劳力士?对呀!”高个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头:“虽然是块假货,好歹也能值个几千块吧?”
……
交费处。
“这块假劳力士顶多值俩千五块。你们要同意呢。就把它押在这,然后再交两千五百块钱。一个月内可以随时拿两千五百块来取。”交费处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鼓捣了半天说道。
“你有没有搞错?这表我拿去当,至少也能值个五千块……”高个男子高声嚷叫着。
“那你拿去当好了!”中年男人直接把表推了回来。
眼镜医生在一旁说道:“我得提醒你们一句。时间一长,病人恐怕耽搁不起啊。”
高个男子掏出钱包,把钱露出来给众人看:“那我也没有办法,我总共也只有一千四百块。”
眼镜医生转头盯着贺冬青。
贺冬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其中零钱占了一大半:“我只有这么多了。”就在刚才,他和高个男子来到叶一凡身边,高个男子取下了老头手腕上的假劳力士手表,而他则搜刮了一下老头的口袋,数了一下总共有五百六十三块五角六分(其中还有三百四十多块原本是他的钱)加上他手上的两百块总共是七百六十三块五角六分。
高个男子掰着指头算了算:“还差三百多块呢?这怎么办?”
“算了,算了,我来垫吧?”眼镜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五十块钱,递给了收费处的中年男人:“不过,这钱你们可得尽快还给我。”
……
走出医院,贺冬青长长的吁了口气。叶一凡总算是抢救过来了。他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滨海的夏天是湿热湿热的,此时正是傍晚,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个湿热的大蒸笼里。滚烫的马路上散发着灼人的蒸汽,夕阳已经西斜,却还是烤得让人心慌。路边的绿油油的椰子树下到处都是乘凉的男男女女,时时发出欢声笑语。
贺冬青今天一天只是早餐在火车上吃了一盒炒粉,现在真是饥肠辘辘,饿得他身体里一阵阵的发热,冒虚汗。再加上这酷热的天气,让他有些头昏眼花,两腿也是越走越软。他现在是身无分文,心里一个劲的后悔刚才怎么也应该留下几块钱。这样也可以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嘀嘀”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小兄弟,去哪?我拉你一段。”高个男子摇下车窗。
贺冬青愣愣的站在那里。自己要去哪呢?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先大吃一顿,然后直奔火车站,买票回家。昨日的豪言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