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学一楼,因为连续几层都是毕业班,因此楼道里到处都是垃圾。许多的寝室已经是人去楼空,在楼道里行走,很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前面的一个寝室里传来收音机的广播:……今天是1996年7月15日,伦敦高级法院民事第一庭的高级法官安杰尔判处了一桩特别的离婚案。威尔士王子殿下和黛安娜公主殿下正式解除了婚约……”
贺冬青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嘴里念叨着:“终于离了……”
往前走了几步,另一寝室传来的广播:今天是7月15日,历史上的今天……杨贵妃与公元756年7月15日(唐天宝十五年农历六月十四日)被迫自缢……”
“靠!倒霉的七月十五日……”贺冬青摇着头打开了寝室的门。
第二章吾信一世裤穿窿
门一开,就听见里面“细细索索”一阵响动,连带着架子床“咿咿呀呀”的一阵乱晃,寝室里伍西平和郑晓云分坐在伍西平的床的两头。伍西平端着一个空杯子作喝水状,郑晓云则低着头在找她那条花裙子的别扭。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继续!”贺冬青嘿嘿一笑,就要退出门去。
“冬瓜!别。我马上送小云回宿舍。”伍西平快步走了出来:“都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到山东班上找朋友凑合一宿,反正现在都放假了,人都快走光了,到处都是空床!”贺冬青对着他扬了扬手:“你就别管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伍西平走到贺冬青的身边捶了他一拳:“你胡说什么呢?”
“少来了,你还扮什么纯情啊!寒假的时候,两人在宿舍里过了半个月幸福的二人世界,还装什么纯情少男啊!”
“哇靠,这你都知道?”
“全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不是吧?”伍西平搓了搓手:“这个小钢炮也太不地道了,讹了我们三顿肯德基外加两场录像,最后还到处广播,怪不得长得这么矬呢?”
“你这就怪错人了。你以为楼道里就一个小钢炮认识你啊,想当年,你勇闯女厕所,在里面蹲了半小时的坑,唱了数首垃圾情歌,你西瓜的大名,那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贺冬青往后退了一步,作仰视状。
“大一时的糗事,你小子还记得啊!”伍西平尴尬的笑笑:“那个……你毕业证的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补考不及格,只能这样了。”贺冬青无奈的耸了耸肩:“反正回去我照样进厂,工资不会少一分,待遇也和建国一样,也没有什么区别。明年回来再补考一次,就当重游故地了!到时候,我又可以缅怀一番旧日情怀了!”
“别去啊!明年,明年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呢?再说我还不知道你,回去一年你那点少点可怜的英语还不丢到爪哇国去了。我看系里面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关键就是方方。其实那老太太心眼并不坏,你上门去再还好好求求人家,再给你一次补考机会。或者直接给你个及格也不是什么难事。谁不知道,那五十七、八分要改成六十,那还不是闭着眼睛的事。这样吧,现在才八点,时间也不算晚,我陪着你买点东西直接上她家去。她家我知道,就在学院里,也就是十分钟的路。”
“不去!”贺冬青甩开了伍西平的手:“让我去求她,门都没有。我说西瓜,这事你就别管了。明天还要上火车,你这和小云一分开,从此天南地北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抓紧时间,快回去吧!”
“你呀!平常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抹不开面子。这……”伍西平看着贺冬青的倚靠在墙上疲惫的样子,转了一下话题:“对了,刚才房管科的老王过来了。他说毕业生最多只能留校到十八号,十八号一到,学校就要收房了。不过,我看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不是常和他们在一起打牌吗?要不找他们去说说,再缓两天。”
“不用了。我下午给我清华的同学打电话了,让他给我把十七号的那张票买下来。所以十八号之前我就走了。”
门“吱呀”的开了,郑晓云从里面走了出来:“冬瓜,你十七号走吗?你明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去送一下刘佳吧。”
“大熊猫?切,多少男人为之倾倒,用的着我吗?”贺冬青撇了撇嘴。
“你别这么说吗?刘佳是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是其实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女人。我知道你们宿舍的人,因为她和世同掰了,对她有意见。可是她和世同真的不合适,两个人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吗?”郑晓云在一旁直给伍西平打眼色。
伍西平只好说道:“明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去一趟吧?她刚和那个朱俊分手,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而且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走了,你不去的话,估计她只能一个人走了,听小云说她的东西还不少呢?大家怎么说也是同学三年。”
“分手?活该!”贺冬青用力的拍了几下掌:“她还真够走运的,这么快就和人渣分手了,原以为人渣还能再掺残她几年。怎么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公平的说,她现在还算不上人老珠黄吧?尤其是抹的象熊猫的时候。”
“冬瓜,算我求你了。还不行!”郑晓云踏近了一步,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贺冬青。
“好,我投降,算你狠!西瓜,你老婆可真有一套!”贺冬青笑着让开了郑晓云作势欲踢的一脚,望着伍西平:“明天,你是九点半的车吧?八点钟我过来,可不要让我看到什么春意盎然的镜头哦!”
“美的你!”郑晓云脸一红,进了寝室。
“明天,你就不要送了吧,反正东西我早就托运回去了,现在就一个随身的小包!”
“不行!三年了,最后一刻。我怎么也得送一下!”贺冬青摇头。
“算了。这十几天,天天都送人。一天有时候还几趟,哭得我眼泪都快干了,咱们兄弟就别来这一套了。省的到时候咱们哭哭啼啼的。而且小云九点十分的车,正好送她上车后,我就上车。如果你去送,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了,更难受。再说,你后天要走,抓紧时间陪陪武清吧?”
“武清?人家用不着我陪了!”贺冬青挥了挥手:“那我明天就不去了,也省得当电灯泡。我走了!”
伍西平跑了上来搭着他的肩膀:“怎么?又吵架了!”
“吵架倒没有。今晚我们基本上是在和睦的气氛中分道扬镳的,从此劳燕双飞,各奔天涯!”
“来真的?为什么?难道她真的和那个什么硕士。可是前几天我看她和你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也太突然了吧?”
“也没有什么突然的,她一直就嫌我没出息,成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只是一直压抑着没有发作。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现在正好毕业了,爆发的恰逢其时!”
“嗨!”伍西平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支烟。
贺冬青摆了摆手。
“真戒了?”
“我一直也没怎么认真抽过。以前不过是在通宵教室里熬得实在顶不住了,才抽两口提提神。要不就是牌桌上凑个景,其实没什么瘾。倒是你,现在这烟抽得越来越凶了,你家晓云也不管一管!”
“她开始倒是想管,可惜说了没用,现在也慢慢的适应我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了!”伍西平有些得意地说道:“国外的婚姻杂志中说过:有两种女人是不适合作老婆的。第一种就是太漂亮的女人,这种女人做情人倒是不错,能够抬高你的身价,增加你的生活情趣。可是做老婆就不行了,因为她身边的诱惑太多,你一天到晚怎么能够不担心呢?第二种就是太能干的女人,不适合做老婆。这样的女人做朋友不错,最起码出去吃饭会主动买单。而且对朋友也错不了,可是她们对她们的老公或者男友通常很挑剔。而且就算她能够暂时容忍你的平庸。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她身边的人多半都是些能人,时间一长,她肯定会有比较、有抱怨。而武清既漂亮又能干,有这样的女友,看起来风光,内里其实麻烦得很。”
“你什么时候成爱情专家了,三个小时不见,当刮目相看!好了,我没事,回去吧!”贺冬青走到楼梯口,连蹦带跳的向下走去,嘴里大声的叫喊着:“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吾信一世裤穿窿。”
第三章送行
贺冬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人一阵猛摇。睁眼一瞧,原来是伍西平。
“怎么?西瓜。还是舍不得我,非要我送你一程?行,哥哥我这就起。”贺冬青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
伍西平右手握着一个信封,嘴角上翘,硬是挤出一点笑容,递到了贺冬青面前。
“她来了?里面是什么?”
“够神的。你怎么知道是武清给你的?”
“哼,这信封上打着呢?林庆市防疫站。我都用她爸单位的这种信封两、三年了,能不知道?”
“呵呵!”伍西平干笑了两声:“今一大早,我们还没起呢,就听见门口‘细细索索’的响,一看就发现有人从门缝里把这个信封塞进来。我一想,多半就是武清,连忙追了出去。门一开,果然是她。她说……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还有……就是她已经收拾东西,去天津姨妈家去了……说,你就……不要再去找她了。”
“走得够快的。不愧是学管理的,很会统筹打算。”贺冬青把被子一蒙:“西瓜,你帮我把这东西扔了吧!”
“开什么玩笑,这戒指五百多块钱呢?”
“你想要,拿去好了。留下或者卖了,随你!”
“别赌气!”伍西平把信封放在了贺冬青枕头边上。
贺冬青“霍”的一下坐了起来,伸手一把抓起信封就要向外扔,伍西平双手上前一把抓住:“给我,给我。行了吧!”
贺冬青松了手。
伍西平笑嘻嘻的说:“我先给你保存着,什么时候要,你吱声。我事先说明。无偿保存期为一年,过了时间,我可是要收费的。年费五十,怎么样?”
贺冬青“咣当”一下,重又倒下了。
伍西平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走到门口,伍西平又回转。
“放心好了,我晚上会去送大熊猫的!”贺冬青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冬瓜,你要好好的!”伍西平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少看点录像,牌也少打……”
“好了,好了,你这管家婆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放心,这三年,我在北城录像的瘾过也够了。要知道老家放的录像比北城平均要晚上大半年的。而且如今的录像粗制滥造,看看开头就知道结果,不是小流氓喋血街头就是警匪大枪战,也没有多大意思。不过今晚政法礼堂放《明月照尖东》,虽然是老片了,但是我没看过,正好可以度过这个寂寞的在北城的最后一个夜晚!”
“你……嗨,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贺冬青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伍西平:“兄弟,好走!”
……
北城西站第二侯车室。
贺冬青左手拖着一个旅行箱,背上背着一个牛仔背包,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沉重的旅行袋。
“刘佳,这有座!”贺冬青看着一旁有人起身,连忙三步跨作两步把座位占了。
放下东西,贺冬青不停的用手擦拭着额头上滚滚下倘的热汗,两手上都是汗,可惜额头上的汗水还是不停的往下流。
“给!”刘佳递过来一包纸巾。
“谢谢!”贺冬青接过后擦拭起来。
“不用。”刘佳从包里拿出一罐可口可乐,递了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的东西太多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同学嘛。”贺冬青把可乐推了回去:“我不喝碳酸饮料的。”
“不会吧?那次可口可乐在学校免费大酬宾,我可是看你没少喝。你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我知道你们宿舍的人现在对我都是横眉冷对的。想当初,咱们可还是联谊寝室呢?”
“真不是,我真是不喝。武清说碳酸饮料对人体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对那个男人……不好,所以这个……”
“哈哈哈。”刘佳大声的笑得前俯后仰,引起附近人们的侧目,赶忙捂住了嘴巴:“这篇报道,我也看过,只是不知道真假,幸好,我是女人,无所谓了!”说着扯开了拉环。
“要不我给你买一瓶矿泉水。”刘佳说道。
“不用客气了。”贺冬青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刘佳抿着嘴唇,眼睛里有些湿。
“刘佳,你误会了。我真是不渴。而且你这么一个大美女,我哪敢看不起你啊?仰视还不及呢?可惜呀,我是没你的照片,要不然的话,我非得压在枕头下,到了晚上蒙着被窝里欣赏不可。”
“你呀,说得好听。”刘佳气鼓鼓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外号就是你取的。”
“全班百分之九十的人的外号都是我取的,而且那些老师我也一个没放过。可不是针对你。再说了,大熊猫这个外号多好啊,无价国宝,正符合你美女的身份。”
“骗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呵呵。”贺冬青抓了抓头:“刘大美女,原谅小冬瓜年少无知,多有冒犯。要不我现在重新再给你起个外号。我一定绞尽脑汁,起到你满意为止。”
“算了,看在你送了我的份上,往事一笔勾销。不过,以后不准你再叫我外号。”
“是!”贺冬青双脚一立正。
“听说你和那个人渣分手了。”贺冬青问道。
“人渣?”刘佳捋了一下头发:“说得好。他的确就是个人渣!”
“现在分手对你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我听晓云和西瓜说,你哭得死去活来的,其实根本用不着。这家伙就是个到处沾花惹草的小白脸,光我就N次在录像厅里看见他和七、八个不同的女生一块看通宵录像。那个猥琐的样子,看得我每次都火起,如果不是我考虑单挑不过他的话,我早就上去抽他了。所以后来我一般都不去1201厂的电影院看录像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贺冬青看了刘佳神色如常,“我们那时候,老实说巴不得看你的笑话呢。”
刘佳深呼吸一口:“也是,你们是世同的哥们嘛。”
二人一时都不说话了。
刘佳忽然说道:“我听说,你们还打过架?”
“人渣说的?”
“这事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听晓云说的。问她,她也说不太清。问朱……人渣,他只是说我们班的男生太野蛮了。让我以后离你们远点,其他的都没说。”
“那是,他好意思说吗?”贺冬青撇撇嘴。
“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我们在203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