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早走。因为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庄家如果拉抬的话,那么至少也得在四块钱以上。离现在的价格还远得很,现在的成交量并没有显著放大,拉抬的迹象不明显。之所以他每天都来营业部,只是因为现在一天不看到股票行情,他的心里就有点没着没落的。
这三天贺冬青有一种感觉,在营业部里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他一走过去,别人就闭嘴不言,个个都在对着他笑,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贺冬青不知道的是经过了赵洪刚和吴姐之口,不过一天时间这个秘密消息已经成了整个营业部半公开的秘密了。
贺冬青进了营业部后门。刚要上楼梯,就见两个戴着墨镜的壮汉从楼梯上直接往下走。贺冬青好歹也算是跟着候文混过一段时间,别的本事没有长进,但是狐假虎威和见风使舵学得也有七八成。当年庐城的混混们这两项本领几乎是人人拿手,甭管自己有多少能耐,有多大的靠山,要是出了事,先把对方唬住再说。当然对方来头明显比自己强一头,该装孙子的时候一样不含糊。而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见,能分得清人。
贺冬青一看这两人就觉得不对,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本能的退下了楼梯,想走进大厅。大厅里股民不少,虽然真要有什么事,未必会有人出头帮自己,但是人多的地方总是要好一些。
可是从大厅里走出来两个穿着灰衬衫的大汉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个墨镜此时也走到了他的背后。
贺冬青满脸堆笑:“各位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吧?”
“你如今在这营业部可算是名人了。我们怎么会认错呢?我们等你可是好一阵了。对于一个职业股民来说,你可是迟到了四十多分钟。迟到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哦!”一个三十余岁戴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子,他右手腋下夹着个手提包,从楼梯口慢慢的走下来。
“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我大哥是候文。有什么得罪各位的地方,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多担待。多担待。”贺冬青向四面一阵的拱手。楼梯拐角小平头和高个子保安听到动静露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缩头上楼了。贺冬青心理一阵暗骂,欺善怕恶的东西。
“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混混,这倒简单了。”金边眼镜正是刘云生:“我找你有点事。我在浮云楼定下了个包间。咱们一边喝早茶一边聊吧!”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您的心意我领了。庐城人没有喝早茶的习惯。再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是不是也有点晚了。而且我的全副身家可都押在股市上了。现在正是开市时间,我可不敢掉以轻心!”贺冬青向着刘云生一个劲的点头。
刘云生走到他跟前,轻声地说道:“你不用怕,我是正当生意人。不是来为难你的,而是来给你送钱的。况且今天的股市你不用操心,今天的股市将大涨,收盘价为2。72。”刘云生说完,直接走出了营业部的后门。
“你……你是……庄……家!”贺冬青语气有点结结巴巴。两个墨镜一左一右上前要挽住他的手,贺冬青往边上一侧:“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贺冬青原来还有些纳闷自己不知不觉又得罪谁了?现在知道对方是云威股份的庄家。心理就更没了底气,虽然自己不过就是搭了班顺风车而已,但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心里还是有种做贼的感觉。他也明白这庄家最少身家也过千万,要弄死自己,或者搞个半死不活那太容易了。而且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混混,真要对付自己,自己真正是没处跑去。
两墨镜一左一右跟着他,或者说押着他上了一辆道奇商务车,两名灰衬衫坐在了驾驶和副驾驶。而刘云生则开着一辆宝马325走在前面。
……
浮云楼是一个广州人在庐城开的茶楼,一开业就火爆的不行。这个年代到处都充斥着港式文化,在人们的眼里似乎香港人就是有钱人,而说粤语也成了一种时尚。这喝早茶自然也就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以至于不久,庐城的许多饭店、宾馆都开设了早茶。当然在庐城人眼里最正宗最跑火的也就是这浮云楼了。
贺冬青和刘云生进了一间包间。墨镜和灰衬衫都留在了外面。
“你要喝点什么?”刘云生问。
“不用客气。我在家吃过泡饭。现在饱的很!”贺冬青看着刘云生。
刘云生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可是饿得很呢。飞机上的东西总是那么难以下咽。”
“少爷,给我来杯奶茶,糖放少一些。再来一笼虾饺,一笼干蒸烧麦、一笼叉烧包。”
等侍应生一走,贺冬青忍不住问道:“这位先生,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我不就是买了点云威股份吗?这股市不就是让人自由买卖股票的吗?总不成你们要做庄,就不让我买股票了吧?”
第十九章两个条件
“贺先生真是财大气粗,两百多万只算是一点。我想在这庐城里你要算是首富了吧?真是年轻有为,云生失眼了。”刘云生笑着给贺冬青斟了一杯茶。
“两、两百万……”贺冬青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杯茶水洒了下来,幸好不是太烫。否则穿着大裤衩的他非得拖层皮不可。
“我原来一直奇怪庐城营业部的这两天购买云威股份的两百多万资金如果说都是贺先生鼓动的,那你的目的究竟何在呢?这么大的动作被我们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情。难道你是想做发家致富的带头人?不过如果说这些资金都是贺先生一人所有,那我倒是可以理解。”刘云生递给贺冬青几张纸巾。
“你开……开什么玩笑?”贺冬青一边擦着身上的茶水:“难道他……他们把消息说……说出去了?”贺冬青猛然想起这种可能来,再一想到这几天营业部众人对他的态度,额头上涌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两百多万还仅仅是二十和二十一日的成交额,昨天的数量想必也不会少,今天涨停板之后,到了周一我想会有更多的人拼命买进。贺先生你可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你说我们该怎么对待你呢?”刘云生见到侍应生进来后。闭嘴不言。
虾饺,干蒸烧麦、叉烧包一样样的端了上来。
刘云生拿着小勺轻轻的搅动着奶茶:“听我朋友说,这里的烧麦不错。贺先生尝尝!”
贺冬青拿起纸巾不停的擦着汗:“你……我不是故……故意的。”
“贺先生不要紧张嘛。我们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股市上的钱多的是,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也是无可厚非。本来我们老总的意思是直接打压,再挖一个坑,盘整个把月。你要知道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且大半年我们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个月。相信贺先生应该是知道我们的控盘能力的。”刘云生笑咪咪的看着贺冬青,用筷子夹起一只虾饺大嚼起来:“少爷,麻烦给我们来两小碟醋和生抽。”
贺冬青心理象打鼓一样“咚咚咚”的响个不停,如果真的象这个家伙说得那样,那自己可就完了。不但老妈的八千块钱私房钱被套住了,而且方秃子的一万块钱过了一个月,就要付一千五的利息,到时候自己的股票全套在手上哪里有钱付给他?此外,那些转弯抹角听到了消息的股民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把自己淹死。尽管他心里也在不停的安慰自己镇静、镇静,既然对方还算客气的找上门来,那就证明对方不愿意或者不能那样做,又或者那样做的代价太大。叶一凡送给他的书中和笔记中都有记载,庄家们往往到了拉抬的时候的资金都是短期贷款和通过其他途径短期借贷或募集的资金。这些钱往往利息不菲,所以庄家这个时候通常是不敢耽搁的。古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当局者未必就不清醒,只是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清醒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这位先生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贺冬青把烧麦往回一推。
“好,我就喜欢和痛快人说话。南方人象你这么爽快地,还真是不多。”刘云生接过生抽和醋,掏出五十块钱对侍应生说道:“我们不希望有人进来打扰!”
侍应生笑了一下“您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欢天喜地的走出门去。
“其实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只有俩个。第一就是我想知道你哪来的消息,知道云威股份拉抬在即。”刘云生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的叉烧汁:“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是千万不要骗我。我这个人最讨厌被别人欺骗,如果有谁骗了我,而他又很不幸实力欠缺的话,他的后果一般是很悲惨。”
贺冬青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一下踏实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我口袋空空,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既然这么说,我看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告辞!”
“老弟,别激动,别激动。”刘云生站起来拉着贺冬青的手:“我这个人说话不中听,有时候我自己都有点讨厌我自己。不过你和我过不去不要紧,没必要和钱过不去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贺冬青问道。
“你提供消息,我们自然要付给你消息费了,而且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希望你把手上得云威股份全卖了,而且要让众人皆知。当然我们也会付给你一定的补偿!”刘云生拉着贺冬青坐了下来:“尝尝这烧麦,的确不错。”
“这样啊?”贺冬青脑子一阵急转:对方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不达目的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把对方惹急了,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何况自己还借了高利贷,没必要和对方去动气:“你出多少钱?”
刘云生直接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扎钱放在了桌子上:“只要你把消息的来源如实得说出来,这一万就是你的!”停了一下,他又拿出一扎钱:“你把股票按照我们商量的价格卖出去,并且保证几个月内不再买卖云威股份的话,这一万块钱就也是你的!”
两万块,贺冬青的心狂跳,在五天前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数目了,当然银行里除外。虽然自己股票账户上如今有两万四千多块,可是这些钱一大半都不是他自己的。按照他的设想即便涨到四块钱,也不过能赚一万六、七千块钱。而现在庄家已经找到自己面前了。那些钱想自己要拿到手恐怕是不可能了。他深呼吸一口,对自己说到:冷静、冷静。
“兄弟,两万块钱不少了。做人应该知足。”刘云生的脸又沉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化当真和这八月的天气好有一比,表情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不过,贺冬青无暇顾及,他缓缓地说道:“我也有两个条件!”
刘云生皱了皱眉:“你说!”
“第一,这钱我得先拿走!”
刘云生笑了,把钱往贺冬青面前一推:“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把钱装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冬青一手拿着一扎钱,可是根本没有地方放。他下身穿的是没有口袋的大裤衩,上身是只有一个口袋,装了股票账户、代码卡、身份证外加一点零钱已经是鼓鼓囊囊了。
刘云生拿出了一个牛皮大信封递了给他。
贺冬青一边装钱一边说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我希望我手上的股票能在三元以上成交。”
刘云生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手指轻敲着桌面。在他事先的计划中,搞定贺冬青应该是不费什么力气的。今天拉抬以后,下午或者下周一开盘就可以让贺冬青出货,而他们则在短暂的几天里再往下打一打,那些跟风的股民那还不赶紧都把手中的云威股份都抛售了。有个两、三天也就可以正式拉升了。可是贺冬青提出他要在三元以上抛售,那就有点麻烦了。今天收盘价格为2。71,他要三元以上出货,也就是说还要拉升百分之十几才出货。
“你知道要拉升行情,我们需要动用多少资金吗?为了你可以多赚这两千多块钱,就打乱我们的部署,这显然是不行的,这样吧,我多给你两千。不,三千块这总可以了吧!”
贺冬青双手撑着台面:“我倒不是主要贪这两千多块钱,而是我当初和吴姐和赵洪刚都说过,云威股份肯定能涨到三块钱以上。如果现在我就卖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在三块钱以上出货,也算是有个交待吧,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其他的人跟风的可能性也更大!”
刘云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冬青。
第二十章他请客,我买单
贺冬青继续说道:“其实到了你们这个阶段,股票涨涨跌跌对于你们来说都能够赚钱。而我也只是希望能卖的心安理得,他们跟着我一起卖了,虽然不能赚着什么大钱,但是起码不会亏钱……”
刘云生手一挥:“看不出你还是个讲良心的人。不要说了。我同意了!周一集合竞价时你就按着3。05的价位把你的9900股云威股份全部放掉吧!不过,话我要说清楚,3。05以上我最多只维持五分钟,如果你不把消息泄露出去,成交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如果你事先走漏了消息……”
贺冬青呵呵一笑,把他打断了:“放心,我很缺钱,也很爱钱,并且就在刚才我发了誓言。这辈子我如果再帮人推荐股票,那就让我烂嘴巴!”
“好,现在你可以说了,你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
贺冬青坐了下来大致的讲述了一番自己发现“520”股卖单的过程。
“就因为这张卖单?”刘云生愣了一下。
“当然还有我对行情的分析。如今大势向上,它不涨反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利空消息,而且那天忽然一张大单打压,更是坚定了我的信心……”贺冬青经过了十余天的刻苦钻研之后,现在遇上了一个行内人,说话间透着无比的兴奋。
可惜被刘云生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我说的是实话。”贺冬青一脸的不爽。
“我知道。小伙子,我想告诉你,炒股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这次是算你运气好。如果将来你想在证券方面有所发展的话,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静下心来分析一下上市公司的基本面和行业的景气程度以及国家的政策,不要老想着投机取巧,否则将来你会输得很惨的!”刘云生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让贺冬青心里“咯噔、咯噔”直跳。
话不投机半句多,贺冬青拿起手上的牛皮大信封:“那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真是失礼,这么久了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呢?”
刘云生摆了摆手:“用不着了。如果你周一准时出货,我想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贺冬青推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