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庭下的一片唏嘘声中,法庭同意请出被告方证人。
只见安然站了起来,她低着头走到了庭上坐下,目光涣散,看着地下。
问:“请介绍你和原告方证人夏添的关系。”
答:“我与夏医生都在急诊室工作,她是医生,我是护士,我们私下还是好朋友。”
问:“请问夏添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答:“夏医生在福利院当义工,而死者就是被福利院收养的,她与死者的关系十分亲近。以上这些都是夏医生亲口告诉过我,她还提到了死者要做手术,她一定会尽力帮助。”
问答完毕。
轮到被告方律师盘完夏添了,她却是一脸的镇定。
问:“夏添夏医生,你是否承认刚才我方证人证言的真实性?”
答:“是的,我承认。”
问答完毕夏添就优雅的退场了,安然的突然指证似乎并未影响到她的心情,她依然高昂着头,傲视庭下。
“我方要求盘问被告方证人安然。”原告方律师声音洪亮的提出了申请。
杨锴麟抿了抿嘴唇,夏添用手支着头,贴在律师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好戏才刚刚开始,别太得意,夏添盯着一脸得意的主任,在心里说。然后和安然快速的交换的一个眼神。
得到夏添的眼神,安然终于显得没有开始那样局促不安了,她终于平视台下,人们这才看清这个女孩长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
第三十七章 庭审转机
女孩缓缓的抬起头来,脸上是属于青春的自信。她目光直视着原告方律师,接受盘问。
问:“请问证人,你是护士,可以读懂X光片么?”
答:“是。”
听到这个问题,主任和他的律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问:“请你告诉我,这个光片上的患者,除了肾衰竭以外,还患过别的疾病么?”
答:“很显然,这位患者的阑尾被切掉了。”
主任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律师则大呼提问无效,却直接被法官给忽略了。原告方律师打破陈规的问题,似乎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问答完毕。原告方律师要求继续呈交以下证据:患者的病例存档,死亡时的照片,心电监护仪的调查报告,捐献肾脏的资料。
“正如实践报告和死者的病例存档,死者并未切除阑尾,所以辩方的X光片纯属造假。”台下一片惊叹声。
“正如捐献肾脏资料所示,所捐献的肾脏为一对,当天登记取出的是左肾,医生替换掉的也是患者的左肾,尸检报告确实证明手术替换的很成功,但根据患者的病例存档,患者的左肾的功能完好,右肾出现衰竭,说明在取出肾脏的时候已经弄错了。”
律师顿了顿继续说,“而曲良山主任并未仔细看患者的X光片,直接进行了手术,替换掉了患者的好的肾脏。在这个过程中,相信尹泽之医生作为助手,没有经手病例,并不知道这个由主刀医生造成的错误。当曲良山主任发现错误的时候,知道患者的存活几率已经渺茫。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他选择了用医疗器械的故障来掩盖这场手术的错误。经过检查,心电监护仪的音频输出线被割断,断口齐平,检测到的金属粒子被证明与手术刀的材质相同。事后他又伪造了患者的X光片,造成了死因为肾脏移植排异反应的错觉。”
律师精彩的推断完毕,法庭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被告方律师在这么多证据和原告方律师的陈述下措手不及。
法官问被告方律师是否还有要陈述的,律师摇摇头,原告方也表示自己已经陈述完毕。法官当下休庭,表示明日宣判。
夏添虽然知道自己这面肯定赢了,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而是叹了口气。她看向对面的主任,苍老的脸上没了表情,顿时老态龙钟。她有点可怜他。
被告方律师垂头丧气,推了推曲良山,叫他一起出去,曲良山摇晃了两下却倒在了地上。
律师感觉不好,大呼救命。
本来准备退场的人群都围了上来,看着热闹,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来了一个人,律师一看,这人却是自己的死对头。
“让开。”夏添冷冷的说。
探探鼻息,夏添就开始做心脏复苏,人群似乎也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谁,都在低声赞叹这个女孩是多么的好心。
做了一会挤压,夏添停了下来,再探探鼻息,对律师说,“快送医院,还有救。”
律师赶紧打120,他知道这个要强的老人今天的庭审根本就没有告诉家人,现在只能是自己陪同了。
夏添适时的退出了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等着自己的杨锴麟等人,还有搀着尹泽之胳膊的安然。
“走吧。”夏添的语气有些疲惫。
“夏医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想的这招,尹泽之一定会受到主任的诬陷。”安然脸稍有些红,这还是她和尹泽之首次在夏添面前以情侣身份出现。
“不,不用谢我,这都是你的功劳。”夏添才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安然,装作被主任收买,故意提供有漏洞的X光片,同意上庭作证,这些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安然这才开开心心和尹泽之走了,夏添看着他们的背影,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告别了那么单纯恋爱的青春年华。
刘助理开来了车,要接杨锴麟和夏添上车,夏添说自己有事,并没有跟杨锴麟回去。
目送车子离去,夏添径直走向一直靠在柱子后面看他们的秦沁。
秦沁看到夏添走来,也漫不经心的直起身,从柱子后走出来。
“今天,你们赢得很精彩,相信如果兰兰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秦沁和夏添说话有些尴尬。
“恩。秦沁,有些事,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了。”夏添已经下定决心挑明那些秘密。
“哦?是什么?”秦沁有些意外。
“走吧,去那边的咖啡厅里坐着说。”夏添递出一个邀请的眼神,秦沁随后就跟着夏添走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法院对面的咖啡厅,似乎沿袭了法院的风格。服务台的桌子和法庭桌很相似。顶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审判”。一边是卡座,另一边的凳子,和审讯椅很像,扶手中间还用漂亮的金属链子搭了起来,杯垫是手铐样子的。在这里面,洋溢着一种神秘,能让人的血液有种沸腾的感觉。
夏添和秦沁果然选择了审讯区,其实相比之下,卡座的人还更少一点。
我们何时不在幻想自己将被审讯,摘下虚伪的面具,露出虚荣、自傲、冷酷、嫉妒的一面,那才能让我们放松,让我们把与生俱来的最普通的秘密公布出来。
“秦沁,你一直都误会了很多事,包括我和杨锴麟之间的,还有你和他之间的。”夏添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秦沁并不作声,而是耐心的听夏添说。
“首先,我和杨锴麟的关系,并不是恋人,而是父女。”夏添的声音很清脆,秦沁觉得有些耳熟。
“我的妈妈,就是唱《镜子》的那个女歌手,也是杨锴麟的前女友。”
秦沁有些惊讶,怪不得会觉得夏添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他们,竟然真的是父女?!
“杨锴麟在领养你的时候是想要你陪伴他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久会失明,可是终于失明了的时候他为什么又不需要你的陪伴了呢?”夏添看似抛出了一个问题,但是她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明的?”秦沁的眼神有些不确定。
“在他30岁的时候。”夏添满怀期待的看着秦沁。
秦沁眼睛转了一转,然后突然发直,“是啊,为什么?”他喃喃的问。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如果恋人间有一方发现自己即将老去而且要失明了,他也许会选择离开另一方,因为他觉得,另一方值得更好的人。”
秦沁听到夏添的话,呼吸有些不平稳,眼眶也有些红。“夏添,你真的知道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小的时候应该都学过一片课文,《麦琪的礼物》。真正相爱的人都愿意不计代价的牺牲自己去为对方付出,不是么?”夏添意味深长的看着秦沁。
“夏添,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秦沁的表情又哭又笑,“但是,夏添,你能接受么?”
“无论我接不接受,我都得承认,这也是爱情。如果是单纯的养育恩情和依赖,是不足以让人拒绝任何其他人的陪伴的,人难免会忠于自己生理欲望,除非心来主宰。至于我会不会接受,其他人会不会接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浅薄的人,是不会分得清亲情和爱情的。”
秦沁看着笑得一脸神秘的夏添,他笑了,一脸的灿烂,恍如16岁青春青涩。
无论这个世界的世俗是怎么,我们都难以背叛自己的心,不是么?即使是同性间的爱,也是源于伟大的造物者,不是么?夏添在心里问自己的妈妈,如果知道这样的结局,她会不会感到欣慰呢?
秦沁和夏添分别后就去了杨锴麟家里,而夏添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她第一次和司阳宇吃饭的地方,萨尔茨堡。
有些人的爱情,和我们每个普通人的一样,羞涩牵手、试探性的亲吻、索求似的拥抱。他们的爱情,也有波波折折,凄美绚烂。
他们的爱情如同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悄悄生长的小蘑菇,低低矮矮的躲过人们的视线,自得其乐的进行着光合作用,不曾伤害一草一木,不曾伤害一花一世界。
他们的爱情,却得不到认可,虽然同样是普普通通的爱情,同样凄美绚烂,同样期盼天长地久,他们的爱情却在注目中变得低贱和卑微。
就像小蘑菇只能在鲜花的下面被遮挡一样,他们似乎生来就卑微。他们不介意卑微的活着,他们难过的是不被理解。也许直到饥饿的时候,发现蘑菇才能填饱肚子而鲜花不可以,才能发现原来小蘑菇必须要比鲜花更具备生长的勇气才能生长。
夏添的心里长着一颗菩提树,为树下的小植物遮风挡雨。她的树下,既有艳美的鲜花,也有木里长出的小蘑菇,有有毒的食人草,也有散发芬芳的薄荷草。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第三十八章 等你爱我
偷窥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领。
我们在偷窥中发现自己的独特,在偷窥中娱乐、满足自己,在偷窥中忘记自己。不要说在坐公交的时候你不会不由自主的偷看身后的那对惹眼情侣,偷听他们低语;不要说在街上看到拉着手的两个帅气的男孩你不会偷偷多看两眼;不要说你暗恋的男生坐在身旁你会不去关注他运动鞋的牌子。
我们企图偷窥到别人身上的差异,但却偷窥到了和我们无比相似的东西。我们会发现他们也喜欢吮吸残留在手指上的番茄酱,他们也喜欢洗完手之后轻轻的擦拭在自己的裤腿上,他们也喜欢不经意的拿车窗当镜子路过瞟两眼。因为这些最平凡,才是我们深藏的秘密。
既然决定要与众不同,就不能妄想阻止偷窥。
秦沁明白,如果真的决定要和杨锴麟在一起,就必须接受人们注目和审视的目光:在他们暧昧牵手的时候,在他们忘情深吻的时候,在他们忘记自己曾经是父子的时候。
但他知道,即使当神投来审视的目光,他也无法将那融入血液的爱藏起来,它无处不在,遍布全身。除非神可怜世人愚钝,派出吸血鬼吸干他的血液。
他深信,他的命,是杨锴麟给的。他收养他,养育他并拯救他。他赐给他心脏,他赐给他爱恋,这些是他唯一能够无亲无故的留在世上的全部理由。所以什么世俗规则都见鬼去吧,他才是有资格接受他的仰望的人。
秦沁驾着他的保时捷飞一般的奔到了杨锴麟家里。他下了车,还有些微微喘气,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弧,温柔的看着这所他曾经居住了近10年的房子。
他并没有掏出钥匙,而是按了门铃。
不久就传来了杨锴麟的声音,浑厚的声音给人以安全感,“谁啊?”
秦沁没有回答,他感觉到阳光照在背上传来了暖暖的温度,他又按了一次门铃。
杨锴麟的声音很有耐心,“是谁?”
秦沁微笑,并不回答,继续按着门铃。
杨锴麟的声音停止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此起彼伏的门铃声中停顿着。他终于打开了门,“秦沁,是你么?”
杨锴麟一打开门,秦沁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这个怀抱已经不如曾经的那样高大了。
10年前,这个怀抱也是这样接纳了刚来到杨锴麟家就逃出去,最后没有地方去只好回来的秦沁。那个时候的秦沁有自闭症,不说话,只拼命的按着门铃。
秦沁依旧记得当初扑到他怀里的感觉。杨锴麟的毛衣毛绒绒的蹭着秦沁的脸,强壮的身躯很温暖,像火一样包裹着在外面流浪了一天懂得嘴唇都发青的秦沁,秦沁的泪从眼眶中迅速的渗入到杨锴麟的毛衣里。
而如今,这个怀抱却不像记忆中的那样强壮,相反有些瘦弱,秦沁无法将头埋进去,而是下巴搭着杨锴麟的肩膀,用大人和大人拥抱的方式,互相抚摸着后背的山脊。
我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请你收留我,秦沁又在心中默默的许了这个愿望。
“秦沁,你干什么?”杨锴麟一时不习惯这样热烈的秦沁。
“杨锴麟,你这个大骗子。”秦沁的声音并未因为穿过喉结就变得粗犷,他的声音很纤细,很动听。
“秦沁,别这样,放开我。”杨锴麟虽然眷恋这样的怀抱,但是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
“不,我不会放开你了,我要缠着你一辈子。”秦沁的口气很坚定。
“不,秦沁,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杨锴麟的语气有些慌乱。
“夏添都告诉我了,所有的一切。杨锴麟,你欠我十年,现在我要你还回来!”秦沁说到激动的地方,忍不住有些哽咽。十年的时间,你凭什么瞒着我一切十年,而自己却在十年里默默的为我付出那么多。杨锴麟,你凭什么?
“不,秦沁,你大概理解错了,即使夏添只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杨锴麟的语气很不确定。
“十年前,你就是那样拒绝我的。”秦沁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18岁生日,自己动情的表白,和他无情的拒绝,那个夜晚自己甩门出去,赌气在门外坐了一夜,屋内是不是一直是一片黑暗?他那个时候一定已经失明了。
“但是,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大骗子,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要再离开。”秦沁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
“秦沁,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杨锴麟试图推开秦沁,却发现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