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谨用他觉得的最好也是最毒辣的方式报了仇,把姚伟业的仇人,或者更应该说是他自己的仇人吴正兴送进了监狱,还用最低廉的价格获得了最有价值的材料。
原先吴婷婷担心姚伟业的事会打击到鲁谨的战斗力,但事实上出乎意料,鲁谨拿到材料后两天就写好了剧本初稿,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修修改改后,找来吴婷婷来讨论。
“怎么样?”吴婷婷一看完最后一页,鲁谨就闻到,显得很激动。
吴婷婷把稿件放在书桌上,走到阳台上,看着蝴蝶兰沉默不语。
蝴蝶兰是刚搬家时,鲁谨和郑华清在花市买的,花瓣红艳艳的,叶子绿的仿佛涂了油漆。蝴蝶兰盆栽下的土一直是湿的,显然是鲁谨每天浇水的结果。
“发什么愣?”鲁谨跟在到了阳台,站在吴婷婷后面,热切的想要听见对方的意见。“非常不好?”
“你不如出去玩玩吧。”吴婷婷背对着鲁谨,心里作了个决定,带着僵硬地笑容说到。
“玩什么?叫你说东,你偏说西。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说说写的怎么样,快点!”
“差极了,还不如大便!”吴婷婷转身面对鲁谨,满腔怒气却又郑重其事。
从前吴婷婷对鲁谨的作品都赞不绝口,习惯了后,突然听到这么冲突性的评论,鲁谨有点愣了。
“没有客观视角,只有浅薄的愤世嫉俗。给你的是个多好的材料,可是你的故事处理方法平庸无奇,毫无亮点可言。你这种本子根本就是外行人写的!亏得我跑到监狱费口舌去要来材料。早知道让你写成这样,还不如找个在校生写。就是按照原来的材料念,也比你的稿子强。”吴婷婷走进客厅,从鲁谨经过时看都没看过他一眼,不留任何情面的批评道,“如果你之前说得做点事情,就是把材料写成这样的臭本子,那你不如把时间花在玩上。”
吴婷婷把被“毫无亮点”可言的剧本扔进书桌旁的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在出门时说:“出去看看,敞敞狭窄的心,别做井底之蛙。”说完,就出了门。
鲁谨回到书桌前,看着垃圾桶里的剧本,耳朵不断回响着吴婷婷的那句“井底之蛙”。
鲁谨把这次的剧本改编看成完成姚伟业的遗愿,比任何事情都要上心。找吴婷婷来,就是为了听她的意见,但当吴婷婷的意见,尽管是批评的,真正来的时候,他却有些消化不了——吴婷婷走后没多久,鲁谨就重新坐到电脑前,准备重新重创故事,但十几个小时下来,鲁谨做的事情只是盯着空的Word文档发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也许吴婷婷说得对,应该出去走走,鲁谨这样想着,于是拿上钱包,把手提电脑放进背包后背上背包就出了门。出门没走几步,想起了了阳台上的蝴蝶兰,转而退回去给它交了水。浇完水,鲁谨抚摸着蝴蝶兰的叶子,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像是跟人告别之际拍拍对方肩膀那样,用手指点了点花瓣,而后重新背上背后出了门。
从花草店选了一株绿萝捧在手里,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他们不断地与自己擦肩而过,却与自己毫无关系,鲁谨突然感觉好孤单,心中想要被人拥抱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
鲁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穿过数不清的繁忙的街道后,来到人迹罕至、无境凄凉的目的地——埋葬姚伟业的墓地。
他把绿萝放在墓碑前,目视墓碑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姚伟业的照片,不想说话,就是默默地站着,神色凝重。鲁谨不是习惯自言自语的人,此时他的话语都埋在心里,并承诺把它们付诸行动:做好这次的剧本,在它轰动上映时,把姚伟业的名字标在创作者的第一个。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鲁谨用袖子擦了擦姚伟业的照片,把绿萝稍微移动了一下,让其处在照片的正下方。一般人扫墓都会买些鲜花,而鲁谨却与众不同的买了不开花的绿萝——生命力强盛,即使不开花,也能带来希望——想要让它常伴在姚伟业身边。
夕阳照射下的绿萝显得异常翠绿,散发出旺盛的生机。
鲁谨直起身子,再次凝望姚伟业的照片后,离开了墓地,去了能带他离开这个城市的火车站。
时间已近深夜,加上并非客运高峰,火车站的人减少了很多,就连卖票窗口也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在排队。
“到哪儿?”女售票员眼睛盯着屏幕问道。
“随便。”鲁谨只想离开这个城市,至于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无所谓,目的地是哪儿就更无所谓了。
“随便没有票。”售票员知道鲁谨的意思,却因为值夜班实在无趣,就开了个小玩笑。
“有哪儿的票?”鲁谨没有接售票员的玩笑茬,正经八百的问。
“到的地方多了去了。”售票员也不生气,目光转向鲁谨,微笑着说。
“不知道去哪儿去查列车表,别在这儿耽误时间。”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极不耐烦。
“到哪儿?”这次售票员正襟危坐,俨然一个模范工作者。
“呼和浩特,马上能走的。”鲁谨脱口而出,完全是意识的说了这个地方。
“K89,有个硬座的,76,把身份证拿过来。”售票员操作熟练,在鲁谨给钱后一分钟内就出了票。
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鲁谨拿了票就直接去了站台。
已是春季末尾,不属于客流高峰时节,但乘客们还是风风火火,或奔跑,或疾走的冲向自己的火车厢。相较之下,鲁谨悠哉得多,看热闹似地看着不断超过自己的乘客们。
“别看玩笑了,说正经的,到了给我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鲁谨耳朵。
那个声音他今天还听见过,只不过,现在的那个声音比跟他说话时要爽朗许多。鲁谨扭头,找到了声音的出处——正是今天骂他的剧本是大便的吴婷婷,她现在正在跟个一脸精英样子的人说笑。
那个精英,先后在咖啡店和鲁谨家楼下,和吴婷婷一起出现过,也是今天让鲁谨查列车表的人。精英穿着看不出牌子但的确高档的夹克,裤子的脚边很整齐,皮鞋亮的几乎一尘不染,个子大概比鲁谨高出3厘米,但可能因为身上有肌肉,显得块头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你在这儿干什么?”鲁谨质问,语气很不友善。
“吓我一跳!”吴婷婷被吓的缩了下肩膀,定睛看是鲁谨,反问道,“你又怎么在这儿?”
“你们认识啊?”精英想起鲁谨就是那个不知道哪儿的买票人了,笑着对吴婷婷说,“我刚刚给你站台票的时候,他在我前面,售票员问他去哪儿,他说随便。”
吴婷婷哼笑一下,介绍起互相陌生的两个人。“这个是我爸世交的儿子焦升,现在是国家重要科研项目的主要参与者,是科学进步的推动者。”吴婷婷故意把“重要科研项目”加了重点,着重强调。
“别太夸张,我就是一个小打杂的。”焦升嘴上谦虚,心里却因吴婷婷的话高兴的不得了。
“别谦虚啊。”吴婷婷笑着指指焦升,接着简略的介绍了鲁谨。“这是我的校友兼合作伙伴鲁谨,你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他家楼下,那天晚上我们还去一醉方休了。”
吴婷婷一脸高兴,让鲁谨以为她无比的享受与焦升在一起的时光,让他肝火直冒。
“你跟我过来了一下。”鲁谨以跟人进行严肃讨论的庄重口吻说到。
吴婷婷并未理鲁谨,而是看一下手表,对焦升说:“时间不早了,离开车还有十分钟,你上车吧,咱们以后再联系。”
“给你电话。”焦升面露不舍之情,但碍于时间,扔按照吴婷婷说的上了车。
“干嘛?”吴婷婷目送焦升上车后,用近乎硬朗的声音说。
“你早上说我的剧本是大便是不是因为他要走你心情不好?!”鲁谨义愤填膺,说话都没有断句。
“放什么屁!”刚刚那个与焦升爽朗的吴婷婷完全消失了,剩下的是这个会说脏话的人。吴婷婷看已经坐上座位的焦升正笑着向自己挥手,连忙堆起笑容,回应地挥起手来。
在焦升起身帮一个女孩子把行李箱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上时,吴婷婷背过身,收起笑容,表情严肃,问:“你认为我会是那种看轻你作品的人?会因为心情不好,就骂你的作品?”
“你对待他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怀疑?” 鲁谨了解的吴婷婷绝对是视他作品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他之所以问,是因为吴婷婷对待焦升和对待他的态度迥异。
“有毛病。”吴婷婷咧嘴笑了一下,指一下鲁谨肩上的背包说,“你也坐这趟车?”
“嗯。”鲁谨看吴婷婷笑,自己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你不是让我去玩玩吗?”
“怎么不坐飞机?火车多挤?”吴婷婷心里为鲁谨听自己的话感动,语气柔和了很多。
“焦升不是也坐吗?”
“人家是去公干,目的地没有飞机场。”
“你又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怎么知道我到的地方飞机能不能到?”鲁谨很喜欢与吴婷婷进行这样轻松的对话。
“那您的目的地是?”
“呼和浩特。”
“那的飞机场能睡下几万个你。”吴婷婷笑容满面,嘲讽的说。
陆续有人从两人身边经过,让鲁谨想起街头那种孤单感觉。他展开双臂,猛地把吴婷婷抱进怀中。
吴婷婷被鲁谨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立。鲁谨传递来一种温暖,带来足以融化吴婷婷刻意筑造的冰墙——源于看到鲁谨无意间在A4纸上留下的对郑华清的直白。
鲁谨埋在吴婷婷的肩头,感慨道:“如果连你这个朋友也成为了别人的,我该怎么办?”
“朋友”这个词刺痛了吴婷婷,不光是鲁谨,更是郑华清。她心里爱着这个抱着她的朋友,却自觉清楚的了解这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郑华清的深情。此时的她站在两个人中间,为了让两边的两个人更好的了解,只有自己让到旁边。
“会有其他对你重要的人出现。”吴婷婷推开鲁谨,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说,“上车吧。”
“等我回来。”鲁谨拉起吴婷婷的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具体含义。
吴婷婷甩开鲁谨的手,不耐烦地说:“别搞错定位,要不然别人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说完,转身朝出站口方向走去。
鲁谨目送吴婷婷离去,满心不舍。不知从何时起鲁谨开始目送吴婷婷,并且总是抱着一份从不再见的心态,吴婷婷的背影越是远去,心中的不舍越是强烈。
“是上这车的?”胖胖的列车员对望着远处发呆的鲁谨的说,“快上车,开车了。”
鲁谨转身,瞥见斜对面车厢上的焦升垂下头去。
焦升在鲁谨转身之前,一直瞧着他,把他和吴婷婷的拥抱看的一清二楚。
鲁谨毫不在意焦升,朝焦升相反的车厢走去。
火车在黑夜中穿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因为已经是深夜,车厢里绝大部分的人睡着了,只是睡姿各异,有趴在又窄又小用来放垃圾的窗边小桌子睡的,有依着椅背谁的,有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睡的……
鲁谨是少数还醒着的人。他撩开窗帘,透出车窗能够看见黑夜中星星点点灯光,想着剧本的事情。选择坐火车,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火车路程漫长,留有充足的思考时间,而且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会刺激脑细胞,带来灵感,让人想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故事情节。
火车驶入隧道,轨道摩擦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封闭的隧道中产生另外的嗡嗡的声音,让人的耳朵难受。、
鲁谨双手分别蒙住两边的耳朵,等火车出了隧道才放开。刚放开,就听见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陌生电话号码。
“喂。”鲁谨接起电话。
“是鲁谨鲁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听声音岁数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是我。”
“您是不是在改写从吴正兴那儿得到的材料?”对方很客气。
鲁谨对对方知道他在干什么很奇怪,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情只跟吴婷婷说过。“你谁呀?”
“哦,我是……”对方顿了顿,咳嗽一下接着说,“我是祥云图书公司的编辑王伟,想跟您谈下你拿的那些材料的版权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想要买下版权,你出多少钱?”
“不卖。”说完,鲁谨就挂了电话。
自称王伟的人接着又拨过来几次,都被关断了,最后发过来一条短信:这份材料对你来说可能是个能够上银幕的作品,但对于另外的人来说,它可能是关系到性命的。说实在话,我不是出版社的,也不叫王伟,真名叫于伟,受人之托从你那儿买下版权,避免这些材料外泄。您已经得到过最佳编剧奖,实力得到了认可,实在没必要用这作品来证明您的实力,而且即使您把这些材料变成作品,这部作品也会因为太阴暗,在广电审查时肯定会出问题。还不如卖给我们,帮助那些在生存边沿挣扎的人。
鲁谨看完短信,就关了手机,从背包中拿出曾被扔进垃圾桶的剧本和签字笔,从头开始阅读起来。越是往后看,眉头越是紧凑,还时不时的用签字笔在文字上画叉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鲁谨家的钥匙有三套,一套鲁谨自己拿着,一套曾经在姚伟业手中,剩下的一套吴婷婷手里。在没看见鲁谨留在A4的那些对郑华清的告白的字迹之前,吴婷婷完全把鲁谨家当成自己的家,只要想,她会随时到访。但是,在看到那段文字的瞬间,吴婷婷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有意识的要与鲁谨保持距离,到姚伟业死之前,从未主动的使用过那套钥匙。在得知现在姚伟业死亡的消息后的一段时间内,吴婷婷先前那种保持距离的意识渐渐消失,想要与鲁谨保持更加近的距离,可是当在火车站再次听见鲁谨把她当成朋友的话语后,先前的那种保持距离的意识再次苏醒,所以她在火车站决绝地推开了鲁谨。
从火车站出来,吴婷婷坐上出租车,在司机问她目的时,她失魂似地说了鲁谨家的地址。在下车时,她才知道自己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不是这儿?”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河北唐山人,看她没有下车,操着唐山口音的普通话问。
“是这儿。”吴婷婷拿钱给司机,凝视几秒鲁谨家的窗户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出租车开走,吴婷婷做了次深呼吸,眼神变得坚决,随后上楼打开鲁谨家的门。
吴婷婷径直走向书桌,翻找那些记录鲁谨对郑华清告白的A4纸,当初她就是在书桌上看见的。她把书桌上所有打印的跟手写的A4都看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告白的字迹。
吴婷婷直起腰,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