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方式,尽管也有不少的人已经在这样生活,但对一个交往并不太深的人讲出来,我想还 是需要勇气。
我和她开玩笑说:“要是在中世纪,你这样做就会被烧死。”她说:“烧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历史
还不是就进步了。就说你借给我看的那本《女巫》吧,那些被烧死的女巫有什么错?女人的
预感、直觉都比男人好,她们有时凭这些说一些话,就被认为是邪了。其实,有些预感是真 的会兑现,你相信吗?”
她说她刚住进这间病房的时候,晚上睡在床上,就总觉得这是一个刚刚死去的病人睡过的床,
并且认为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说不出道理。但后来证明她当时的感 觉是对的。
她说:“我为什么会发现秦丽的日记本呢?也没多少道理,但睡在床上心里就是不踏实。一闭
上眼睛,就感到床下有什么似的。好几次我睡下了又爬起来,蹲在地上往床下看,床下空荡
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心有不甘,就开始抬起床垫来看,这不,秦丽的日记本就压在那下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留在那里的。你想,半夜醒来,看见一个白脸女人站在床前,那是一
种什么感觉。她记录下来,就是要让后来的人知道,这里有恐怖的东西,你们要注意。”
我说:“这也许还是幻觉。你不是有天夜里看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吗?你现在也承
认是与你看《女巫》的插图有关,因为那画面几乎差不多。只是,秦丽的幻觉可能更复杂一
些,因为宋青在半夜的走廊上也看见过这个吓人的形象,要说是幻觉的话,怎么两个人都会 看见相同的东西?”
吕晓娅说:“这确实难以理解。不过,那本日记本你可要保存好,以后或许会是一种证据呢。”
正说着,纪医生走了进来。
“吕晓娅,你还痛吗?”纪医生例行公事似的问道。
”好一些了,”吕晓娅说,“以前痛的时候,是整个腹部都痛,现在好像范围小一些了。也许,我
再打点针,就可以出院了吧?”
纪医生说:“可能没这么简单,从最近的照片上看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得做一次切片检查。”
吕晓娅显得有些紧张。纪医生说:“把衣服脱了,我再给你检查检查。”我感到纪医生的话冷冰 冰的,就像一个冷血动物。
吕晓娅解开腰带,红色碎花睡衣自然往两边分开,露出雪白的身子。我赶紧走出病房,同时 把门轻轻带上。
我听见吕晓娅在说:“纪医生,你的手好冷啊。”纪医生说:“这不是夏天吗?怎么会手冷,你不 要紧张。”
我走到走廊上,无端地想起自己有一次去山中旅游,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黑衣老头,非要
给我算命不可,我也就凑趣坐下了。他拉过我的手去细看,我当时就感觉到他的手很冷,心 里还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20
从学校读书到医院工作,宋青还是第一次被卷入这种酒吧之夜的狂欢。宋青认为只有用狂欢
这个词才能表达这里的气氛。在震耳欲聋的打击乐器中,台上台下的人都被淹没在毫无理性
的热浪中。台上的三个舞女已经在蛇一样的扭动中一点一点地脱下了她们的衣裙,只剩下遮
羞的比基尼。她们全身的皮肤在强光的鬼眨眼中一会儿雪白,一会儿绯红。
这时,一个穿着紧身裤的男子上场了,他以大幅度摆动的身体动作在三个舞女中穿梭。他们
不断变幻着队形,时而停下来,在几乎是裸体的女人簇拥着他做了一个造形,其中一个蹲着
的舞女还用手在他紧绷绷的紧身裤外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全场立即爆发出一片掌声,叫杂 着叫好声,口哨声。
宋青感到不自在。侧眼看看小梅和郑杨,他们都正专心地看着台上,没人注意到自己。
新的节目开始了,这次是一个颀长的女人独舞。她穿着三点式,腿和手臂都显得很长,很美。
这个节目的音乐完全由一支萨克斯伴奏,显得沉醉迷离。观众也不再大呼小叫了,整个酒吧
显得安静下来。宋青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她感到有一点口渴。
除了萨克斯的鸣奏,酒吧里悄无声息,仿佛有一种东西把大家压住了似的。
表演完毕,酒吧里爆发出一片掌声,那个跳舞的女子正在向观众鞠躬谢幕。宋青陡然发现,这
就是她感到眼熟的那个女子。她是谁呢?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但肯定在哪里见过。
宋青起身去上洗手间。她在观众的桌位间穿行。她看见不少男女都搂抱着坐在一起,更有些
大胆的动作使她的眼光不敢停留。她强烈地感到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酒吧的最角落连着一条深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洗手间。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个
全身披着黑纱的女人拦住了她。宋青抬头一看,正是她眼熟的那个女人。
“宋青,你好!”那人招呼她道。
“你是……”宋青迟疑着。
“我是兰兰,董雪的朋友啊。”那人拉住她的手说。
宋青想起来了,兰兰,董雪在歌舞团时的同事。有一次在纪医生家里聚会,她们见过面的。
“董雪有消息了吗?”兰兰问,“都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音讯呢?”
宋青说:“什么消息也没有,自从她失踪过后,纪医生都快急疯了。”
兰兰理了理她身上的黑纱,全身的肌肤隐约可见。宋青想,她等一会儿也许还要表演吧,这 样褪掉上场时就很方便。
看见宋青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兰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没办法,老板要求这样,不然酒吧
的生意不会好。以前董雪也在这里跳过舞,你知道她的身材,观众可喜欢了。但她就是保守,
不愿意脱,最开放时也是穿半透明的纱裙,硬是被观众吼得退了场,退场后她哭了,但还
是不脱,老板只好将她解雇了。唉,董雪是什么人啊,在歌舞团跳《丝绸魂》那个舞蹈,拿
过大奖的,没想到在一个酒吧还呆不下去。就这样,她才一气之下嫁了人。也是,歌舞团名
存实亡后,每月200多块钱简直没法生活,要么像我这样跳舞,要么嫁人,嫁个有钱的老公
养起来。唉,没想到董雪刚刚安定下来,又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真是命苦。”
宋青一直认为,董雪算得上是个幸福的女人。纪医生非常爱她,这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娶了
董雪后,就让她呆在家里清闲,给她买很多衣服,后来董雪自己感到闲得慌,才安排她到一
家美容院,也就是做做接待工作而已。没想到,董雪结婚前还经历过这种辛酸。
兰兰说:“有件事,你暂时不要对纪医生讲,看我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她说董雪结婚前,歌舞
团的一个副团长曾经喜欢过她。这人后来到深圳做生意去了,我找人向他打听打听,看看有 没有董雪的什么行踪。
宋青说好,有消息就给我联系。兰兰理了理身上的黑纱说:“我又该上场了。”
(未完待续)
第五章
21
我这部小说至今为止写得很混乱,是因为接连发生的事情根本容不得我来慢慢清理。比如,
宋青刚刚告诉我她在酒吧的经历,这使我对已失踪一年多的董雪陡生可能生还的念
头,但是 ,一天过后,另一个更令人吃惊的消息又传到我的耳中,那就是董雪并没有失踪,更没有离
家出走,她一直就在纪医生家中。
告诉我这一消息的仍然是宋青。她说,医院的药剂师、那个瘦瘦的张老头昨天将她叫到药房
里,在层层叠叠的药架的掩护中,张老头悄悄告诉她,所谓董雪失踪的事完全是纪医生一年
多来编造的谎话。其实,董雪并没有失踪,她就在纪医生家里。张老头说,他就住在纪医生
家的楼下,昨天夜里,他听见纪医生家里一直放着音乐,间或还有说话声、笑声,他感到奇
怪,便悄悄爬上楼去,隔着门往里听。音乐声中,突然听见董雪在说话。她说,我累了,腿
部酸痛了。纪医生说,跳啊,再跳一圈。这不是在跳舞吗?张老头一边下楼一边想,董雪以
前是市歌舞团的职业演员,在家也跳舞这没什么,可纪医生为什么要宣称他老婆失踪了呢?
并且这一年多来,装成很悲痛的样子,还又是报案,又是在报上登出寻找董雪的启事,这太 让人费解了。
我问宋青:“董雪就在她自己的家里,你相信吗?”宋青非常困惑,她说又相信又不相信。她这
话也正是我的感受。我问宋青:“纪医生今天上夜班吗?”宋青说:“不来,据说他患了重感冒,
请了几天假。”我说那好,今夜我们就去搞个清楚。
夜里,我坐在宋青的值班室,望着墙上的挂钟,我们心里都忐忑不安。据药剂师张老头说,
他是在睡着后被楼上的音乐声惊醒的,估计时间是在半夜12点过后了。因此,我们的行动时 间定在夜里12点正。
这时,小梅和宋青一起值夜班,她穿着白罩衫进进出出的,一刻就没安静过,稍有空闲,就
拿起电话往外拨,然后就说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宋青说:“小梅你就别缠绵了,快到病房去
看看那些输液的病人。”小梅对她做了一个怪相,然后很不情愿地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挂钟,差3分12点。宋青聪明地叫走小梅,是为了让我们不知不觉地溜掉。我搓了一下手说:“走。”
从电梯下到住院部底楼,黑糊糊的医院大院里是出奇的安静,我们经过林荫道,经过喷水池,
一直往西北角走。这里出现了一道围墙,围墙下开着一道小铁门,从这里过去就是医院的 宿舍区了。
我们来到了纪医生的单元门口,整个楼道是漆黑一片,宋青说:“整个宿舍区的楼道就房子刚
修好后有过几个月路灯,以后就一直坏了,也没人来管。”
宋青抓住我的手臂说:“纪医生住最高一层,7楼,这可怎么上去啊。”我说这样最好,免得被别人看见我们。
我们用脚尖碰到了第一格楼梯,就这样摸索着登楼。每到两个拐弯处,我就叫宋青记住,这
是一层楼了,也就是说,到第14个拐弯处,就是纪医生的家。宋青很紧地挽着我,黑暗中,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手掌冰凉,被我的手握着,像一只掉在水里的小鸟。我附在她
耳边说:“别怕。”她“嗯”了一声,身子却有点哆嗦。
我正不明白宋青为什么这样害怕,突然,上面的楼梯有了脚步声。我们停了下来,那脚步声
很轻微,显得小心翼翼的,但由于太安静了,那咚咚的脚步声还是显得惊人。宋青突然“啊”的
叫了一声,我想用手去堵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声“啊”的叫声在楼道里像一条被突然
撕开的缝,使我的头突然变大,额上刹那间出了冷汗。
随着宋青的一声尖叫,那正在下楼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我们正屏息聆听,那脚步声又响起
来了,并且很快,是返身上楼的声音。我一下顾不得许多,拉起宋青就往楼上追,宋青一面
挣扎一面被我拉着跌跌撞撞地往上奔,中途至少摔倒过两次,我扶着楼梯栏杆站起来又往上 跑,宋青突然拉住我说:“到了。”
我抬头一看,上面还剩下半截楼梯,显然是通向楼顶的了。半明半暗中,那半截楼梯像一个
枯槁的老太婆瘦骨嶙峋地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