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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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喜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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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沈流光低叫一声,大感头疼。
那边,裴凌南“啪”地一声按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爹,您慢用,我先回御史台了。”
不知因为何事,御史台空前忙碌,男官女官都抱着文书进进出出。裴凌南与同僚一一打招呼,听一个女官抱怨说,“我看丞相大人这次够呛。才一个晚上,弹劾他的奏折已经把吏部尚书的桌子都堆满了。吏部尚书要我们御史台帮忙分担一些,把这些文书整理出轻重缓解再送回去。”
另一个女官说,“我们御史台真是什么事都要管。要查贪污受贿,要帮刑部,又要帮吏部,一年到头没个清闲。早知道当初就去考礼部,我一个姐妹说,礼部的活儿最少,很清闲,油水有不少。”
女官身边的男官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干脆去兰台?闲得都会发霉的。”
女官瞪了他一眼,自顾地忙活去了。
正午时分,吏部尚书胡由狡,为了犒劳御史的官员,在醉仙楼定了一桌酒席。
可到了醉仙楼,众人才知道,吏部的官员也在这里吃饭。众人深感不妙,裴凌南第一个转身要走,谁知楼上传来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我还以为某些人有点自知之明了。看来,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
裴凌南抬头往上看。楼上站着的女子明眸皓齿,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她叫秦书遥,现为吏部最炙手可热的女官。有传言说,再过几年,也许她会成为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吏部侍郎。
秦书遥似笑非笑地打了个招呼,“裴大人,别来无恙。”
裴凌南僵硬地笑了笑,“你看起来也很好。”
众所周知,秦书遥与裴凌南在太学时是同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两个是死对头。而导火索,就是裴凌南的现任夫君,沈流光。
那个时候,她们的交情并不算好,但好歹也没到互相看不顺眼的地步。可自从秦书遥碰到了沈流光,裴凌南的灾难就来了。
沈流光在太学的时候,大名鼎鼎,追求者甚众。但他是个好好先生,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一样地客气有礼貌。秦书遥苦追他无果,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裴凌南跟沈流光交情甚好,就厚着脸皮去找裴凌南帮忙。
裴凌南那时的心思,都在一个叫阮吟霄的男人身上,别的自然不愿意多管。秦书遥碰了壁,怀恨在心。
后来,裴凌南住在阮吟霄别院里的事情,不知怎么,被太后和朝中的大臣知道了。阮吟霄对她说了许多委婉的话,大意是,她不能再在那里住下去了。于是,十六岁的那个雪夜,她什么都没拿,就独自一个人跑出了那个曾经她以为会变成家的地方。
过了不久,她又辗转得知,是秦书遥把她和阮吟霄的事情泄露出去。从此,裴凌南恨死了秦书遥。
“裴大人,听说你成亲了,本官还没好好地向你道贺。”秦书遥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下来,口中字字刀剑。
裴凌南反唇相讥,“我可不敢要秦大人的道贺,谁知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秦书遥停在裴凌南面前,双手抱胸,“阴谋?谁是阴谋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凌南,你喜欢的明明就是阮吟霄!”她说得很大声,醉仙楼的楼上楼下都被这句话,震得鸦雀无声。
“秦书遥,你别太过分了!”裴凌南双手紧握成拳。她身边的一个女官拉了她一下,“大人,众目睽睽的,千万不要动手。否则就违反了官吏的守则,会被严惩的。”
“她怕什么严惩?她有当朝丞相撑腰,走路都是横着的!”
“秦书遥,你到底有完没完?喜欢沈流光是你的事,他不喜欢你是他的事,你为什么要咬着我不放?”
秦书遥大声笑了起来,“我不幸福,当然也不想看到你幸福。”她转向众人,“各位,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风流倜傥的丞相,真正喜欢的人是谁?那就是当朝承……”
“你给我闭嘴!”裴凌南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秦书遥的领子,扬手要打。秦书遥毫不示弱,扯掉了裴凌南的官帽,狠狠拉扯她的头发。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话。
御史台和吏部的官员全傻了,匆忙过来拉架。
可裴凌南和秦书遥都在气头上,死死地掐着咬着对方,谁也不肯松手。推搡之中,御史台和吏部的人也起了争执,双方互不相让。场面变得非常地混乱。
忽然,人群之外响起一声厉喝,“统统给我住手!”
众人不由得停手,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醉仙楼的门口,立着一个男子。白玉簪,蓝布衫,流云拂过眉眼,春华含在嘴边。他慢慢地走进来,皎如玉树,稳健若松。
裴凌南和秦书遥愣住了,不止他们,所有的官吏都清醒了。他们纷纷俯身行礼,声音仓皇,“见过丞相。”
阮吟霄凝眉,看着满地的杯盘狼藉,口气含怒,“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聚众生事,这成何体统!统统给我走!”
“是……”
在回丞相府的路上,阮吟霄问名了事情的缘由。别的官吏都只登记了一下名字,就放走了。唯独裴凌南和秦书遥,却被他留了下来。
她们跪在书房里,自知理亏,谁也不敢吭声。阮吟霄坐着看书,一个时辰了,也什么话都没说。
管家老陆小跑进来,低声禀报,“少爷,御史大夫和吏部尚书两位大人来了。”
阮吟霄放下书,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眼,“传。”
楚荆河和胡由狡一起进来。两个人都穿着便服,显然都是从家中匆匆赶来。楚荆河看了地上的裴凌南一眼,对着阮吟霄随手拜了一下,就在屋中坐下。胡由狡是个狡猾的臣子,虽然风评不太好,但该有的礼数却都不少。
阮吟霄说,“两位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相就不重复了。这两个女官,是你们的人,该怎么处置,本相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胡由狡斟酌着说,“下官治下不严,才闹出此等丑事,还请丞相见谅。但书瑶毕竟年轻,近来又办了几件漂亮的大事,下官认为,机会还是要给她的。”他顿了一下,又说,“至于裴凌南。她身为监察御史,职责本为监察百官言行。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
楚荆河啐了一口,“呸!胡老头,你酒喝多了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我御史台的事情了?而且照你的说法,除了御史台,所有的人都可以用不知道这个借口,触犯刑律咯?”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谁信!我告诉你,打架这种事我最有经验。如果没有一个人起头挑衅,根本不可能拼起来。如果是我的人错在先,丞相要怎么办她,我都没有意见,但若是你的人错在先……胡老头,你别偏私,也得把人交出来才行啊!”
胡由狡瞪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理论,转而对阮吟霄说,“全凭丞相大人做主。”
阮吟霄说,“在本相查清楚真相以前,裴凌南和秦书遥都且留在家中闭门思过,不得外出,听候发落。另外,本相希望楚大人和胡大人以后能好好管教下属,否则,本相也会治你们管教不严之罪。”
“是。”四人齐声应道。
“裴凌南留下,本相还有话要问,其他人可以走了。”阮吟霄挥了挥手,除了裴凌南,其它人便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裴凌南和阮吟霄两个人。裴凌南还跪在地上,双腿发麻,但又不敢动。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阮吟霄,发现阮吟霄也正在看她。她连忙移开目光,嘟囔了一声,“还要跪到什么时候,又不是我的错。”
“听起来,你好像还不是很服气?”阮吟霄走到她面前,俯身把她扶起来。她的双腿跪得发软,只能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才能够勉强站直。
“你知不知道,今天若不是楚荆河保你,我可能都保不了你?”
她马上在心里说,谁要你保,嘴却紧紧闭着。
阮吟霄伸手,碰了碰她嘴角淤青的地方,冲门外喊,“老陆,提药箱进来!”
一眨眼的功夫,老陆就提了一个药箱走进来,亲切地裴凌南说,“小姐,小的给您擦一擦伤口吧?”
“不必了。”
“你这副狼狈的样子,回去了,怎么向沈家的人解释?又想让你公公抓住什么把柄吗?”阮吟霄向老陆招了一下手,老陆连忙打开药箱,拿着药酒和棉花过来,“小姐,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小的手轻,不会弄痛您的。您还记得么?以前您受伤,都是小的给您上的药。”
阮吟霄看了老陆一眼,嫌他多嘴。而裴凌南的脸色,也因为这句话,越发地阴郁起来。
阮吟霄因为感到疲累,先行回房休息了。老陆给裴凌南上好药,又让府中的丫环重新给她梳了发髻,整好官帽和官袍。待打点完一切,已经快要天黑了。
临走的时候,裴凌南想着,至少要向阮吟霄告别,再好好地谢谢他。
老陆把裴凌南领到阮吟霄的房门口,恭敬地俯了下身,就退到了一边。
裴凌南上前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她推开门走进去,闻到一股药香味。床边还摆着一个空的白瓷碗。想来他是喝了药,睡沉了,没有听到敲门声。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心中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她欺骗不了自己,时至今日,他仍然是那颗唯一能落进她心湖的露珠。他给她找的苜宿草,仍然是唯一能够代表幸福的信物。可是,四年,十年,他们之间隔着太多阻碍。到了今天,谁都回不到那个最初的地方去了。
她别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床上的人似乎在梦呓,“楚玥……楚玥……”
她的泪,猛地停住了。转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原来这个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名字吗?
裴凌南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抬手擦去了眼泪。世界上最可笑的,并不是别人不爱你了,而是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要偏执地自作多情。她昂首挺胸地从阮吟霄的房里走出去,潇洒地关上门。
老陆迎上来,“小姐?少爷他……”
“老陆,今天谢谢你,我回家了。”
老陆不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是那样一种表情。难道少爷醒了?难道少爷又说了什么伤她的话?
老陆轻轻地推开门,听到躺在床上的阮吟霄似乎在说梦话。
老陆走近了一些,听到他说,“楚玥……楚玥……我求你不要伤害她,求你……”
裴凌南回到沈府,已经是掌灯时分。
她不敢去前堂,怕被沈贺年看见脸上的伤,便避开家中的下人,直接回了房。
房里点着灯,沈流光却不在房中。书桌上放着一本书,翻开着,显然有人刚刚还在这里阅读。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本南朝的史书。
“凌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流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裴凌南应声回过头去,沈流光已经发现了她脸上的“战绩”。
“你的脸……”
“别提了,今天在街上和秦书遥打架,被阮吟霄抓了个正着,现在被罚闭门思过呢。对了,你在看南朝的史书?不用说,肯定是宁王和南朝谈判完回来了,要你帮忙找什么史料写折子,没错吧?”
沈流光点头,拉着裴凌南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你和秦大人每次见面都要闹成这样吗?不过是一个下午,街头巷尾都传开了。刚刚爹还说起呢。这件事若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吃亏的总归是你。”
“我已经尽量避免跟那个女人正面冲突了,是她太过分,居然把……”她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知道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沈流光看着她,舒展了眉眼,“好了,事情过去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我让双双把饭端到房里来,爹那边我也会帮你解释的。”
裴凌南感激地点了点头,他起身,听到她很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看来,还得加一碗驱寒的汤药?”沈流光摇了摇头,对着裴凌南躬身作了个大揖,一本正经地说,“裴大人,小生求求您了,下次看到那个秦书遥大人,咱们绕着走,成不成?就算不能绕着走,她说什么大人您也就当耳边风,不要跟她计较,行不行?”
裴凌南被他逗乐,一边打喷嚏,一边说,“你说的轻巧啊沈大人,要不是你那烂桃花莫名其妙地把我想成情敌,能这么跟我过不去么?”
沈流光也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双双就端了个托盘进来,饭菜之外,果然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双双……”
“少爷说不行。”
“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少爷说不管少夫人说什么,答案都是不行。”双双板起脸又补充了一句,“没得商量。”
裴凌南在双双的监督下吃完了饭,又把那不算太难喝的汤药灌下去。小丫头这才露出平日里的笑脸,递过来一小包糖果,高高兴兴地端着盘子走了。
裴凌南打开糖纸,把糖果塞进嘴里,药的苦味便散了。
她看着书桌上的南朝史书,沉思。宁王回来了,本来就错综复杂的局势会怎么样发展?北朝与南朝的这次和商究竟是占到了便宜,还是无功而返?新政还能够进行下去吗?
没过一会儿,房外传来沈流光的声音,“爹,你为什么非要跟来?你回去好不好?”
“就你这办事效率,我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你嫌你爹命太长,要气死你爹是不是?”
“爹!”沈流光的话音刚落,就跌进房里来。随后进来的沈贺年,中气十足,“凌南啊,你不会怪爹来你们的房间吧?”
“不会,当然不会。”裴凌南连忙站起来相迎,又是让座又是倒茶。沈贺年的目光梭巡了屋子一阵才说,“凌南啊,爹已经一把年纪了,半只脚踏进黄土。唯一的心愿就是闭眼前能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出世啊……”他忽然抓着沈流光的手,捶胸顿足,“我三十几岁才有这么个儿子,一门心思盼着他给沈家延续香火,他好不容易娶了房媳妇,却要跟他分床睡啊……”
裴凌南看他那么难过,连忙好言安慰。沈流光早就见惯了自己爹的伎俩,应对自如,“爹,你想太多了,我和凌南没有分床睡……”
“你这个臭小子,还敢骗我!”沈贺年拼命眨巴出两滴老泪,站到软榻前的屏风旁边,“这个屏风本来不放在这里的!”他又从软榻上捡起一根头发,“你不要告诉我这头发是从床上被吹到这里来的!我和双双在新婚的第二天仔细检查过了,你们床上根本没有那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裴凌南不解地问。
“没有……”沈流光眼疾手快地捂着沈贺年的嘴巴,无奈道,“爹,我求求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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