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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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喜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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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凌南的心像被针扎过,慢慢蹲下来,按住裴大的肩膀,“孩子,不要哭,爹一直在我们身边不是吗?他在天上看着你出生,守护你熬过一次次的病痛,陪伴你长大。所以,心中不要有一丝怨怼。你要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爱你们。”
“母亲!”裴大扑进裴凌南的怀里,哀哭不已。
“孩子,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别人说什么我们阻止不了,但母亲会守在你们身边,会连你爹的那份,一起守护好你们。所以,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再哭。”
裴大点了点头,用袖子擦去眼泪。
裴凌南终于露出笑脸,“说起来,有一件好事。你不是总吵着要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吗?皇上让我出使南朝,你同去。”
裴大的眼珠转了转,好像没有很高兴,“妹妹呢?”
“她好胜,与皇上打赌,赌约没有完成,自然要留在上京。不过皇上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裴大撅了撅嘴,“皇帝哥哥居心叵测啊,娘。”
“光儿,怎么能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孩儿只是想,太后娘娘很在乎那句帝后之相的传言,所以就算不让妹妹将来当皇后,也不会让妹妹嫁给别人吧?可怜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看到她将来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他摇头晃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刚才还揪着心的众人,也终于高兴起来。
裴凌南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子,“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在市井里面打混,这些话你也敢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所以现在,乖乖地闭上嘴,跟我回家。”
“哦。”裴大在沈流光和沈贺年的墓碑前各磕了个头,随着裴凌南回家了。
在使臣团要出发的前一夜,承天太后召来阮吟霄。这一次,连林素琴都没有在大殿上伺候。
“听说这次出使南朝,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承天太后在纱帐后面说。
“是的,太后。”
“这里没有外人,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霄郎,你好久不来我这里了。”太后从纱帐后面走出来,居然只穿了薄纱,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阮吟霄面不改色,只淡淡地说,“太后请自重。臣来永福宫只是辞行。若是太后还有别的训示,臣一定洗耳恭听。”
承天太后走到阮吟霄的面前,冷笑道,“现在,皇帝已经渐渐掌权,又极为信任你,所以不再需要我了是不是?当初我用丞相之位来绑住你,就是看清楚你阮吟霄是个极为有野心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狠!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处心积虑给裴凌南找的男人居然会到我宫中偷拿北朝的布防图?是不是怪我对沈家父子赶尽杀绝?今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沈家的火不是我放的!”
阮吟霄盯着她的眼睛,“有人亲眼在沈家附近看到你训练的那些影子。我之所以压下这件事情,没有向皇帝禀报,就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
“你跟我说情分!”承天太后气得扬起手掌,要挥下去的时候,被阮吟霄一把抓住了手臂,“你许我丞相之位,我还你北朝的兴盛,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到,但也正在往那个结果走去!楚楚,虽然你我自小就有婚约,我也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照顾你,但你不要再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因为你的步步逼迫,我已经做了太多的让步,失去太多……告辞。”阮吟霄恭敬地行礼,转身便走。
“阮吟霄,你站住!”太后追上来,双手拉住他的手臂,“我没有逼你,我是爱你的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阮吟霄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为了我?别说笑了。这些年,你做的哪件事不是出于一己私利?让北朝的那些士大夫不放过我的一丝一毫错误,硬生生把我逼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求你,是为我好?因为我跟小南走得近,不断地对太学的夫子施加压力,让她处境艰难,最后还把我与她相交之事闹到朝堂之上,让我不得不亲手把她从吏部赶出去,是为我好?杀了只是与我畅谈一夜的青楼名妓,杀了我自小贴身的丫环,还想杀小南,这全都是为我好吗!”
太后瞪大眼睛,面如死灰,“你……你……”
“没话说了?这一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要继承我爹的遗志,我要让当初向我吐口水,扔石头的北朝士大夫全都向我低头!所以我忍了,忍到今时今日,已经不再亏欠你什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今时今日的阮吟霄,你已经无法主宰。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前几次,你派去杀他们母子的人,我都让他们活着回来见你了。但若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把尸体送到永福宫门口来!”
太后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决然而去。她还小的时候,坐在花枝上,看到男孩儿打从花树下过,亮烈得如同家中栽种的南朝的海棠花。从此她一见倾心,好不容易缠着父亲订了婚约,最后却又因为政治原因,不得不入宫服侍先皇。
“你喜欢她,原来你真的喜欢她……”她忆起儿时一起荡秋千,两小无猜的场景,不禁掩面哭泣。变了,她变了,当手中握有权利,野心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当初不过也只是个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厮守的平凡少女。而他也变了,他要守护的人,不再是她,所以他们这一生的缘分也尽了。
这次北朝派出的使臣团多达一百人,还带去了许多马匹和铁器。队伍从上京城出发,历经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南朝的国都,金陵城。
翁照帆在城外亲迎,崇光皇帝还下令,二品以下的堂上官集体出迎。
阮吟霄跳下马,裴凌南下了轿,两人上前向翁照帆行礼。翁照帆生得一副板正的模样,下巴上蓄了山羊胡,看起来不苟言笑,对阮吟霄的行礼倒是认真,而对裴凌南只是匆匆一点头。当时,随同裴凌南同行的几名北朝的女官已经有点意难平,随即,翁照帆还宣布,晚宴时,女官不得参加。
阮吟霄连忙说,“翁大人,恕我直言。我虽带领这次的使团,但使团的正使乃是裴大人。裴大人若是不出席晚宴,我自然也没有资格出席。”
翁照帆看了裴凌南一眼,振振有词,“一介女流,与男人同朝共事,成何体统?这样的事在北朝是家常便饭,在我们南朝,可是有辱斯文之事。阮大人不用为这种小事伤身,裴大人自有众位大人的家眷陪同……”
崇光皇帝此刻正站在城楼上,越香凌和沈括陪侍在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城门口的那个女子,五年没见,她的容貌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以前看起来柔和的轮廓,变得异常冰冷,好像没有生气。
越香凌见到翁照帆刁难裴凌南,便说,“翁老怎么不遵从陛下的意思?臣下去……”
“别去。”崇光皇帝拉住他,“这件事我们不方便出面。”
“可是……”
越香凌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城门口一直沉默的裴凌南说话了,“恐怕我难以从命,大人。”
翁照帆本来正要往城里走,听到她说的话,转过身来,“你刚才说什么?”不仅是他,所有南朝的大臣都看着裴凌南,不懂这个小女子要搞什么名堂,居然敢与皇帝的丈人叫板!
裴凌南字字铿锵,“我是受北朝皇帝任命的使臣,官拜礼部尚书,与翁大人不分伯仲,为什么不能参加晚宴?如果翁大人执意不接受女子,那么北朝的使臣团便不会进城!”
阮吟霄有点讶异于裴凌南的强硬态度,但同样为北朝的使臣,他的立场自然与裴凌南一样,“请翁大人三思。”
翁照帆的眼睛一眯,笑容凛冽,“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商议。”裴凌南笑着,却气势凌人,“我原以为泱泱大国,礼仪传承千百年,见识自然与别国不同。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难道你们迎月氏女王的时候,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让她不要参加国宴?”
有官员小声插嘴,“月氏女王和你们不一样。”
“好笑,同样是女子,同样是出使别国,怎么就不一样了?原来贵国迎接使臣,不仅分男女,还分等级的?我听闻月氏女王出使的时候,是崇光皇帝亲自来迎接的,怎么?难道你们南朝看不起我们北朝,这次便派了个只会说三道四的礼部尚书吗!”
“放肆!”

花事二十七

翁照帆一震袖子,昂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毁了这个规矩,则是侮辱我朝,所以,如果北朝的使臣团无法接受,恕老夫不能迎接你们入内。”
此言一出,北朝的女官们义愤填膺。
“好嚣张啊!”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参加宴席?走就走,谁怕你们啊!”
“姐妹们,我们走,犯不着被这些老匹夫侮辱!”
说着,便有十数女官转身,裴凌南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笑了笑,也要转身要离去。
城楼上的崇光皇帝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飞奔下楼,越香凌和沈括叫都叫不住。沈括一跺脚,“刚刚还说不要出面的!”越香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人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盼了那么久,怎么会让裴大人就这么离开。”
赵显飞奔到城楼底下,顺了顺气,才慢慢地踱出去,“裴大人请留步!”
裴凌南顿住,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从朱红的城门内缓缓步行而出,所有北朝官吏皆是一惊,纷纷俯身行礼。他的乌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裴凌南大惊,踉跄了一步,阮吟霄忙扶住她,低声询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裴凌南摆了摆手,深呼吸了口气,对赵显拜道,“南朝使臣裴凌南见过崇光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多礼。”赵显抬手,尽量克制住颤抖的声音。
“陛下,您怎么来了?”翁照帆显然非常意外,迅速地看了一眼裴凌南,又对赵显拜道,“迎接使臣这样的事情,由老臣代劳就可以了。您这几日染了风寒,实在不宜过度操劳啊!”
“北朝有女子为官的制度,朕等不及来一睹女官们的风采。”赵显转向翁照帆,和蔼地说,“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老大人怎么能拒之门外?我朝虽有我朝的风俗,但是是朕主动邀请北方来使的,所以,老大人就不要再讲那些虚礼了。”
翁照帆俯身,“是,陛下,臣失礼了。”
“来,请入城吧,由朕来给你们带路。”赵显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裴凌南和阮吟霄便上前,跟在皇帝的身后,进入了金陵城。
金陵城作为南朝的政治经济中心,有千年的历史,享尽天下的繁华。金陵不仅有许多远近遐迩的古迹,还有许多独特的小吃。从城门到皇宫的大道上,百姓夹道跪迎。这里的建筑,多青瓦白墙,也有亭台楼榭,一股浓浓的江南风情。河水贯穿城市而过,依稀能看见远处沿河的人家似乎正在水边的石阶上浣衣。
裴凌南却无心观赏美景,她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那个背影,心中满是猜疑。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从走路的姿态,身形,说话的声音,甚至是那双眼睛……
她不断地否定着自己的猜测,沈流光死了。他就算活着,也不会是南朝的崇光皇帝。崇光皇帝那么美,那么遥不可及……可是她心中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如果他是,裴大就能亲眼见一见爹了。但如果他真的是……她又会如何?
赵显一直在叫裴凌南,裴凌南却在出神。
阮吟霄推了推裴凌南,裴凌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陛下。”
“裴大人可是旅途劳累?朕见你脸色不太好。”
裴凌南抬头,匆匆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陛……陛下,臣忽感身体不适,能否允许臣先告退?”
北朝的群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使臣。
谁料赵显却点头,“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上的宴席请一定参加。”
“皇上!”翁照帆叫了一声,赵显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臣先告退。”裴凌南迅速地退出了队伍,站到一旁。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行去,沈括和越香凌站在街角,担心地看了裴凌南一眼。越香凌说,“老将军,我看皇上是坐不住了。我是说万一,裴大人知道了皇上就是沈流光,会怎样?”
沈括一脸哭相,“你说能怎样?肯定不会轻易原谅皇上的。派去的人全都没有见到她,她一定以为皇上狠心地抛弃了他们母子……不,不是不会轻易原谅,而是根本不可能原谅。”
“但,皇上似乎心意很坚决。说起来,皇上的身体……”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到时候,翁大人等老臣肯定会竭力反对。皇上留与不留,应该说留得住或是留不住,都要面临很大的挑战……早知如此……唉……”沈括摸了摸额头上的皱纹,“是我不好。”
越香凌安慰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裴凌南回到驿站,裴大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糕点。那些糕点精致漂亮,不像是从街上买回来的。她询问铁蛋,铁蛋支支吾吾地说,是从宫里传来的糕点。
“宫里?可是我并不认识……”
“裴大人想说不认识本官么?”越香凌从门外走进来,对裴凌南轻轻一笑。
守卫驿站的南朝士兵们惊得俯身行礼,“大大大,大人!”在他们眼里,越香凌一向清高,不要说北朝的官员,就算是本朝的高官,也很少有这个面子,能让他主动来见的。
“越大人!”裴凌南高兴地站了起来,拜了拜,“好久不见!您一切都好吗?”
“好,都好。”越香凌想了想又说,“裴大人呢?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没有的事。一切都好。”裴凌南摸了摸裴大的头,“光儿,快喊叔叔。”
“叔叔好!”裴大喜欢长得好看的叔叔。
因为裴大的长相太过惹眼,为了旅途平安,裴凌南让他戴着一个遮住上半部脸的小面具。可越香凌光是看裴大的皮肤和小嘴巴,就知道和当年的崇光皇帝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位是……这位就是……”他本难掩激动的情绪,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下跪好,还是站着就好。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是崇光皇帝的长子,也是崇光皇帝目前唯一的儿子。
裴凌南笑了笑,“流光的孩子。还有一个女儿,这次没有带来。”
“纵使我身在南朝,也听说了许多关于这两个孩子的传闻。裴大人,您真的辛苦了。”越香凌俯身行礼,吓了裴凌南一跳,“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越香凌知道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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