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让你放了他们!”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黑曜石一般的瞳眸没有任何感情的望着龙傲天,清冷的话语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
“颜儿……你、你不是在跟朕开玩笑吧?!你让朕放了这两个一直想要朕性命的人?”龙傲天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不是神,做不到对任何人都宽容,让他放了龙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两个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白衣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问道。
“理由!给朕一个放人的理由!”
龙傲天瞬时恢复了平静,他怎么说都是帝王,尽管面前的白衣女子是他最爱的人,但他终究做不到什么事都听她的,他可以为她夺天下,他甚至可以为她死……
但是,他不能够忍受的是:她竟然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她是我的、母后……”
一句话,说得极其缓慢,但却字字清晰。
大殿中,因为一句话再次变得一片死寂……
包括龙傲天和龙摩在内,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说出这句话的白衣女子——
她说了什么?王敬玉是她的母后?那么,她是……她是……
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但是,却没有人说出来,只是看着,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变故,看着这一场皇室的叛乱究竟又会如何收场。
“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清冷的声音,淡漠的眼神,龙傲天的心在一瞬间激烈的疼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他与她的命运或许并不是从五岁那年的梨花树下开始交织的,而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交织缠绕在一起了……
难怪、难怪他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为了保护她,他用尽一切手段夺取江山,即使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黑龙国的太子,还是想要得到这一切。
只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早就被安排好了,这是他与她的宿命。
他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所以上天让他爱上她,然后让他将一切都还给她。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够了,足够了,这个理由当真是足够了啊!哈哈哈……”
龙傲天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突然间状若癫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金銮殿中,竟有一种让人心惊胆寒的寒意。
第九十四章、咫尺天涯
站满了人的金銮殿顿时一片死寂,没有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个突然走进来的白衣女子的一句话,原本冷酷无情的年轻帝王竟然改变了主意,不仅不杀带头叛乱的龙摩王爷,甚至还要放了他。
所有人心中都异常疑惑,但,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只听龙傲天一声令下:“将叛乱之人全部押入天牢,其他人等也都退下!”
所有人都有序的退下,只有龙傲天,龙摩,王敬玉和那名白衣女子留下了。
原本挤满了人的金銮殿在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留在殿中的四个人都同时沉默下来。
大殿中又陷入了沉静,只是,这样沉静的表面下,却孕育着巨大的风暴,一个即将改变四个人命运轨迹的风暴。
沉静最终被打破,那个痴傻的女人望着白衣女子痴痴的笑了起来,眉宇间竟与白衣女子有些相像。
“你、是你……你该死!就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你赔我的孩子……”
痴痴的笑过之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那个痴傻的女人突然扑向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口中一声比一声的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中,也回荡在白衣女子耳中……
看着扑向自己的痴傻女人,白衣女子也不躲闪,只是站在那里,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中闪过一抹痛苦。
痴傻女人一下子就紧紧的掐住了白衣女子纤细的脖子,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白衣女子撕成碎片。
“颜儿!”“玉儿!”
两个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龙傲天抢先一步将痴傻女人的手掰开,狠狠的推到一旁,心疼的看着那个被掐得不断咳嗽的白衣女子。
龙摩则将还要准备扑向白衣女子的痴傻女人紧紧的抱在怀中,阻止着她。
“你为什么不闪开?你想被她掐死不成?!”
满是责备的话语中透着关心与心疼,龙傲天将白衣女子护住,警惕的望着不远处痴傻的女人。
“她给了我生命,现在就算是掐死我了又有什么不可?她既然那么恨我,那么,就将这条命还给她好了!”
依旧是淡然的语气,白衣女子没有去看满脸关怀与心疼的龙傲天,却只是怔怔的望着被龙摩紧紧抱在怀中的痴傻女人。
“你、你当真是当年的……那个女婴……么?”
听着女子的话,虽然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龙摩也直到此刻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二十多年前被抱出宫的那个女婴。
只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好好的活在这里?
“我是吗?呵……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一直以为是自己爹娘的人,如今才发现竟然不是,一直恨自己入骨的人,却被告知竟是自己的娘,你说,我究竟应该是谁?还是……只是一个本不该活着的人?”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自嘲,淡然却无奈的话让龙傲天的心顿时一阵钝痛,这样的感觉,他又何尝没有?
他与她,终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被抛弃的人……
这样的话,让龙摩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怀中的痴傻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曾有人说过:人只有被逼到走投无路、绝望的时候,才会悟出人生的一些道理。这句话对于龙摩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如今的他,明白了太多。
不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想要争,什么都不愿放过的王爷了。
白衣女子的话,让他的心中顿时涌出了太多的情绪,只是,后悔占据了太多,当年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倘若当年王敬玉生下的是一个儿子,那么,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这些事了,但是,偏偏,王敬玉生下的是一个女儿,而他当年的野心也驱使着他不择手段。所以,才逼得王敬玉将女儿送出宫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葬送了太多人的幸福,同时也葬送了他自己的幸福。只是,如今的他除了忏悔还能够做些什么?
——但是,仅仅只有忏悔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请你千万不要怪玉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倘若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沉默了半晌,龙摩终于抬起头来望着白衣女子,眼中的悔恨清晰可见,他的话让白衣女子苦涩的笑了笑。
“是啊!是你的错!只是……我有什么资格来怪你呢?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怪她,我今日来此便只为了保你一命,我知道这对傲天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却必须这么做,你带着她走吧!我保你一命,来抵消她给我的命……从今以后……我与你们两不相欠……”
龙摩怔怔的听着白衣女子的话,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只是,他也不再说话,而是朝着白衣女子点了点头,便抱着怀中痴傻的女人走了出去。
桐桐
龙傲天也不阻拦,仿佛是同意了白衣女子的话一般,任由龙摩两人离开。
片刻之后,大殿中便只剩下了龙傲天与白衣女子两人,微微有些尴尬的空气萦绕在两人的周围。
“你身子还没痊愈,我们回去吧!”
最终,还是龙傲天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对于刚才白衣女子的举动,他决口不再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幻觉消散了,一切又都能够回到原点。
只是,有些事,终究还是改变了,在两个人的心中,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你怪我吧?!”
淡然的话从白衣女子口中说出,她轻轻的抬起头来直视着龙傲天墨色的瞳眸,仿佛能够将他一眼看穿。
“颜儿你说什么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温柔的笑笑,龙傲天想也没想便答道,那神情,认真无比。
白衣女子沉默,十多天前晕倒前的一幕再次如同潮水一般袭来,让她的呼吸都微微停顿了。
他冷漠的看着她,冰冷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心,他说:“朕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对她说:“你不是已经走了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来同情朕?还是来看朕的笑话?”
他说:“你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
在她昏迷那些日子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的心仿佛陷入了沼泽中一般,想要拼命的挣扎,却又越陷越深,最后,直至被彻底湮没在沼泽中,与沼泽化为一体。
她的心,早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冷却了……
而如今,他又对着她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你怎么了?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看这么冷的天,你身子都没有痊愈,又还穿得如此单薄,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龙傲天看着一直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的白衣女子,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宠溺的将女子轻轻的拥入怀中,用他的体温温暖着女子冰冷的身体。
温柔的话语细细软软的钻进白衣女子的耳中,以及那个温暖的热源,让她冰冷的心稍稍有了一丝动摇,只是,下一秒,她却轻轻的推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龙傲天诧异的望着她,墨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最终,他都不敢再向前一步。他怕他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她离他更远,那样的事,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只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一般,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便越来越远了,远到他拼命的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却只能看着她漠然的转身,离他远去。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真的不知道。
第九十五章、物是人非
白色的背影,决绝的消失在寒风中。
龙傲天就那样站在大殿的朱门前,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冬季的寒风吹着白色的衣袂猎猎飞舞,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随着寒风消失不见。
他想要去挽留她,想要告诉她他究竟有多么深爱她,但,当看到她那淡漠的瞳眸时,他的心竟然退却了,他不敢去留下她,他的心在害怕,害怕那个倾国倾城的人儿会逃得更远。他还是怀着一丝希冀:她终究有一天还会回到他的身边来。
冰冷的寒风不知疲倦的从早吹到晚,叛乱彻底平息了,帝都城又恢复了一派欣欣向荣,被查封了许久的风月楼也再次营业。
只是,经过了战乱之后,帝都的繁荣也萧条了许多,再加上风月楼的花魁颜儿小姐也在几个月前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这也让风月楼的整体实力下降了许多。
以前很多来风月楼的客人中,有绝大部分是冲着一睹花魁的绝世容颜而来的,花魁都不在了,这风月楼的生意也就自然冷清了。
这天一大早,风月楼便迎来了它的一位客人。
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一身蓝白相间的合体锦缎长袍,手执一把折扇,白皙的脸上挂着温和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在这逐渐寒冷的冬季,显得有些不大协调,但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年轻公子刚进门,老鸨便一眼认出了他来,远远的便高声叫道:“哟,萧公子,这是哪儿的风竟将您给吹来了,您看,我们这都还没收拾好呢……”
被称作萧公子的公子温和一笑,轻轻的收起折扇,朝着老鸨摆了摆手,道:“无妨,我今儿只是来坐坐,你无需招呼我,你去忙你的吧!”
“好好好,那萧公子您先坐,有事叫一声就行了。”老鸨说完,涂满浓妆的老脸上堆满了笑意,对着萧公子微微一欠身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望着没有太大变化,却少了人气的风月楼,年轻公子心中不由的感慨起来,往昔的一幕幕又仿佛浮现在脑海中,让他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年轻公子苦涩的笑笑,情不自禁的便对着那座空空荡荡的高台喃喃自语道,随后,忽她叹了叹气,又无奈的说道:“词是好词,却太过凄婉愁苦落寞,物是人非事事休,物是人非事事休……”
“好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萧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到楼上一聚?”
威严霸气的声音骤然从楼上传来,年轻公子不由望着楼上的一怔,随即又温润一笑,朗声道:“自然是好的。”
楼上的雅间,一位身着黑色锦缎长袍的英俊男子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墨色瞳眸犹如深潭一般深邃平静,听到有人进来,英俊的男子轻轻的回过头来,看看来人道:“好久不见!萧公子别来无恙吧!”
“好久不见,多谢龙公子记挂,萧某与从前也并无差别。”
温文尔雅的态度让英俊的男子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萧公子请坐,许久不见,今日来饮一杯如何?”
“萧某求之不得。”
萧公子依言坐下,端起桌上的玉杯,将里面的琼浆一饮而尽,“好酒!”
英俊的男子淡然一笑,也饮了一杯,缓缓道:“这是陈酿梨花白,一年也就产那么少量的几坛,而且多数都进贡到皇宫了,在民间是很难喝到的,只是,好酒须有人一起饮,才不负这这陈酿的梨花白。”
萧公子温润一笑,道:“那萧某今日倒是运气不错,不仅旧地遇故人,而且还有福气喝到如此美酒,看来今日当真是来对了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
“求之不得!”
昭和山的风吹得比平日寒冷了一些,山上的一些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只有那耐寒的松拍还傲然挺立,青翠之色丝毫不减。
昭和山脚下,原本杂草繁茂的地方此刻已经是荒草连天,一片枯黄衰败,那些残垣断壁在荒草中微微显露出来,在寒风的吹拂下,显得更加萧瑟荒凉。
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寒风中,倾国倾城的容颜微微有些苍白,白色的衣袂被寒风吹得猎猎飞舞,鬓角的发丝也被吹乱了一些,但她却仿佛不觉,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看样子已经站了许久。
“……”
“爹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