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分的你一半啊。”严子欣单脚踩着凳子剔剔牙,斜着眼解释道,“这不扣了一年月俸吗?”
“公子,我全年的月俸加起来都不够一百两,你明明私吞了我几千两。”齐贤宇站起来俯视着严子欣,握拳的手指噼里啪啦直响。
“那是以前,你现在是榜眼的跟班,身份提高了,月俸自然也要涨。”严子欣全然不将齐贤宇的威胁放在眼里。
“公子,那来年我的月俸是多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斗志,齐贤宇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那个啊,看心情而定!”严子欣抬手打了个哈欠,按着腰站起来向着床上走去,“啊呀,都这么晚了,可得好好休息,过两天还要去上朝呢。”
荆雷站在瞭望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城门上挂起的战旗,上书八个大字:主将不再,暂停开战!
荆长歌站在荆雷身边,嘿嘿直笑。
荆雷想一鼓作气,趁着敌军将领不在攻进去,遭到了木狐狸和荆强的强烈反对,以防陷阱。
最终的决策:敌不动,我不动。
“那个白痴一样的王子,会有什么计谋!”荆雷铁青着脸,一个人生闷气。
伯赏无敌“战败”的消息马上传到了澜泱王的耳中,澜泱王一道圣谕将伯赏无敌召回了王宫,脸色铁青的指着伯赏无敌的脑袋骂道:“若是城雪在敌营我会不通知你吗?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逆子,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伯赏无敌失了高昂的斗志,垂头丧气得缩在小黑屋里面壁思过了三天。
三天后,伯赏无敌再次启程返回战场,同行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八年未见的小弟——孤城雪。
伯赏无敌骑着马,旁边是一顶慢悠悠的轿子。
孤城雪懒,所以,有轿子坐的时候绝不坐马车,有马车坐的时候绝不骑马,有马骑得时候绝不走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战着,能站着绝不走着,必须走着的时候,就一定要用交通工具。
这顶轿子是澜泱王为了八年未回家的小儿子特意准备的,前后共有十六个人抬轿,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轿子的规模。
孤城雪斜躺在里面,身后垫的是能够助功阵凉的冰蚕软丝席,身上穿的是江南水秀盛产的“百羽”绫罗绸,左边放的是哈密瓜、紫葡萄、水晶果、槟郎子、番荔枝、汤山梨,还有糖炸人参串、香侬柠檬液、笑脸无花果、五香核桃仁,再看右边,是龙凤呈祥、糖醋里脊、龙井竹笋、宫保野兔、八宝野鸡、佛手金卷、绣球乾贝。
如果不是孤城雪有洁癖,还听说找了个小媳妇知道会生气,澜泱王还想往轿子里塞几个美女伺候着。
由此,可见澜泱王对小儿子的宠溺之情。
孤城雪又向左靠了靠,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堆肉食。想不明白父王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堆东西。
漠北地处大陆内部,虽说王都建在一片草原之上,但国内有大部分土地都是沙漠,族人只能傍水而居,许多人甚至还过着游牧生活。否则,漠北也不会叫漠北。其实漠北并不在大烈的北面,而是在西面,但因为在帝都长安城的西北方,所以便成了漠北。
伯赏无敌嗅嗅鼻子,又向着轿子靠了靠,透过帘子的缝隙往轿子里看,他也想坐轿子啊,父王好偏心。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小雪儿——”
孤城雪闭目,理都懒得理他。
“小雪儿——”坚持不懈,接着叫。
“……”
“小雪儿?”
“小雪儿,你睡着了?”
“小雪儿,既然没睡着陪大哥说说话。”
“小雪儿,几年不见你越加闷了,小时候见了我还会要抱抱呢,长大了反倒冷淡了。不过还好,你比以前长得更俊朗了,大哥就不愁给你找媳妇了……”
“给你!”
轿子内兀然的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的是动也未动的八宝野鸡。
伯赏无敌一脸的受宠若惊:“我就知道小雪儿最疼我了,舍不得大哥挨饿……”
“不吃算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很动听,却似乎格外的有杀伤力。
“吃,吃,怎么不吃啊。”伯赏无敌一把抢过想要抽回去的盘子,坐在马背上大口的吃了起来。
漠北的人喜欢吃烤肉,喝烈酒,伯赏无敌是漠北人,所以也爱吃肉爱喝酒,但孤城雪似乎是个例外,就像他的姓,既不是跟随的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外婆姓氏中的一个字。就像他尚未出生时便被他母亲断绝了王位的继承权,尚未出生时便被他母亲要求送往天山,不容许他与澜泱有太深的感情羁绊。
伯赏无敌长孤城雪八岁有余,所以他记得那个飒爽英姿羽扇纶巾的宁夕公主,那时他的母妃已经过世,父王每日忙着为了争那寸生存的土地征战,自己便是一直跟着宁夕公主,跟着她学射箭,学捉鱼,学诗词歌赋,学很多很多东西。
宁夕公主生产那天澜泱王仍旧在外征战,小城雪一生下来就被宁夕公主直接派人送往了天山,澜泱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小城雪刚送走,宁夕公主就血崩了,等到澜泱王回来的时候,宁夕公主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那天的伯赏无敌调皮悄悄地藏在了帐子的一个角落地,眼睁睁的看着床上染满大片大片的鲜血,然后就是宁夕公主望着帐外哀伤的眸子,直到死时都没有闭上。
然后伯赏无敌就爬过去拉着她的手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澜泱王回来。
直到现在伯赏无敌都不明白,宁夕公主那时看着帐外哀伤的眼神,是为了孤城雪,还是为了澜泱王。
其实,孤城雪也是个可怜人。
伯赏无敌一边吃着鸡肉,一边这样想着。
一出生便被夹在两国之间,不被允许对任何一个国家产生太多的感情,从小便离群而居,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生活,不允许有血缘上的亲情,不允许有感情上的羁绊,他不能踏入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漩涡,不能封王拜相,不能一战功成,纵使他有满腹经纶,有琳琅才华,纵使他有锦囊良策、有武艺超群,只因他是孤城雪,便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放流了自己,所以他投身江湖。
宁夕公主待我一直都很好,所以我要照顾好小雪儿。伯赏无敌抬头看着渐逝的夕阳,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血染的夕阳下,伯赏无敌年轻的脸坚韧而刚毅。
孤城雪点点头,很满意一盘野鸡带来的效果,你看,这不安静了!
抬手摘了个葡萄放到嘴里,孤城雪懒洋洋的眯起眼睛,考虑着该如何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小徒儿,让她也知道知道,为师的名号岂是那么好用的。
深夜的孤影飘摇,塞外的月色倾城,远远的一大轮孤月浩瀚升起,圆月太明,连颗星都看不到。
孤城雪已经躺在轿子里睡着了。
伯赏无敌坐在马背上扳着手指算着,本来骑快马三天就能到的路程,被小雪儿这么一逍遥,要走十多天之久,默默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今夜就在此休息。
帝都的烛光摇曳,曲凉风握着狼毫几经勾描,白纸上迅速出现一个女子的画像,漆黑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隐隐的黑眸中透着狡黠。明明只是简单的几笔勾勒,但一眼就能分出这个女子是谁——不正是远在漠北的荆长歌。
黑夜的帝宫仍旧灯火通明,游烈天穿着一身红衣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咳的厉害。他并非偏爱红色,只是小时候父母听说红色辟邪,便一直给穿红色,穿着穿着,也就习惯了,除了上朝,便总是一身红衣。
游锦鸳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游烈天一张苍白的脸,马上将药碗交给身后的宫女,伸出雪白的双手一下一下抚着游烈天的胸口。
“不是说了,熬药这种事你不用做。”游烈天半躺在床上,看着一身紫衣倾国倾城的妹妹。
游锦鸳蹙起眉头,满是哀愁:“可我总想为皇兄做点什么,若是如此能感动苍天让皇兄不再受这病痛的煎熬,我便是再苦些也没什么的。”
“你这傻孩子,为兄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游烈天握住那双游走在胸口的手,眼中的眸光晦涩难明,终也只是苦苦一笑。
“不会的,皇兄总会好起来的。”游锦鸳回握住游烈天枯瘦的单手,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你怎么一见到我,就总是哭呢。”游烈天抬手擦掉那滴灼热的泪水,这个世界上,真心待他好、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一人。
“皇兄,父王母后去世的早,留下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皇兄,就算为了不丢下我一人孤苦伶仃,你也要好起来……”游锦鸳抿着衣袖擦了擦泪,不待游烈天回话就接过了药碗,“皇兄,喝药。”
游烈天抬眸注视着眼前这张面如芙蓉柳如眉的小脸,缓缓的垂下眼眸,沉默的喝着碗中的药。
药虽苦,但心里却温暖。
正文 第16章 冷战
伯赏无敌是在半夜被孤城雪用葡萄核砸醒的,他刚睁开眼,就见到月色下一张惨白的脸,接着就是本能的一声大叫:“啊——鬼啊——”
然后四周原本睡着的下属都被他叫声吓了起来。
孤城雪端着手中的橙汁一把泼到了伯赏无敌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道:“醒了?!”
伯赏无敌打了个冷战,月色下,孤城雪那张如玉的脸冷若冰霜,伯赏无敌伸手摸摸手臂上的竖起的汗毛,心里嘀咕着此刻的孤城雪是传说中的“冷面修罗”还是“玉面公子”。
“还不赶路!”孤城雪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轿。心中叮嘱自己以后的路程一定要把他们盯紧点,自己一不注意就偷懒。
“全都起来了,上路。”伯赏无敌招呼众人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自己扶着腰哎哎哼哼的上了马,心里却在埋怨小雪儿,自己一个主将都不着急,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反正这场仗都打了几百年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澜泱国以前打仗或许还是为了“必灭烈火”的祖训,但后来就是为了生存的土地。
他们太需要肥沃的土地了,需要生存的根本:粮食、蔬菜、水果……
尤其是——水源。
你若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你永远不会懂得进入旱季失去水源时的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圈养的马牛羊饿死,亲人一日一日衰弱下去,也许只要一滴水就能恢复生机,然则,你只有泪水,甚至已经干涸。
所以漠北的人有着比任何地方的种族都更加坚韧的内心,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再往前一步,也许就是水源。
所以,他们会将一场战争持续十年百年甚至几百年之久,只要坚持住,总有一天会胜利。
这是,漠北人的生存法则,是澜泱人的信念。
他们从不崇拜神明,但却信仰自然。
至于孤城雪,伯赏无敌是不着急打仗,但他却着急见到自家小徒儿啊,几乎两个月未见,自是度日如年,相思成狂。
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孤城雪都以为这会是自己和荆长歌最久的一次分离,然则,他没有想到下次的离别,一分就是两年之久。
荆长歌坐在军帐内托着腮,一会儿想着师父,一会儿想着大白,一会儿又想着长安城内那个文雅不足威严有余的莲丞相,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他,只是总会想起夕阳下他远远走来的样子,总会想起初见时,大朵大朵的梧桐落下,他负手而立的样子。
只是一个简单的站姿,却似穿越亘古。
他待自己好,是和师父和福伯和大哥爹爹都不同的,荆长歌想着,又不得其解。
兀自闷闷的躺在了床上,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最近太闲了,对面停了战,一群大老爷们全都勾肩搭背的聚在一起喝酒、练武、谈女人,荆长歌嫌弃太无聊,便缩了起来。她可不想听一大群人谈论一个女人的臀,更何况,她老爹和大哥也不肯啊。
博涵和夜莺作为军营最好的斥候,自然进入了戒备期。
而木森林终于成功挑唆自家小红花踹掉了小白菜,心情大好,日日出去溜马。
孤城雪充满神话色彩似的打败敌军的消息比预想的更快的传到了帝都,游烈帝的诏书被人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要求荆强班师回朝,要为铁骑军开庆功宴,为孤公子犒劳奖赏。
荆雷一看完诏书就直接扔到了地上,怒色道:“回去?以前每年年末要求回去探亲他都拒绝,现在打了胜仗又急着招我们回去,若不是为了大烈百姓,若不是为了跟随的千万将士,谁会效忠这么一个阴柔的病秧子。庆功宴?哼,只怕是宴无好宴,席无好席。”
荆强拍了拍荆雷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捡起诏书叹息一声:“我担心的是长歌……”
“那咱们就不回去,反正远在几千里外,谅他也是鞭长莫及。”荆雷说的咬牙切齿,上次回去还是在五年前,他们刚进帝都,那个小皇帝挥了挥手,就拿走了一半兵权。拿走虎符的莲丞相却说得好听:最近帝都不安稳,游烈帝又身子虚弱,以恐万一,特借用虎符两三日。
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荆强明白游烈天和曲凉风的想法,不就是一点一点拿回荆家手中的兵权,然后一刀咔嚓,从此荆家从历史上除名。
但他又不能反抗,他深爱着这个国家和人民,热爱着这寸生他养他的土地,忠诚于跟随在他身后的千千万万个将士,为了这份责任和义务,为了这份私情和豪情,他愿意抛头颅撒热血。
所以他怒,比面对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的愤怒。
怒不可言,悲满心中。
然则,接下来仅因父亲荆强的一句话,那满腔的愤怒全都化成了悲哀。
荆强说:“抗旨不遵,有谋逆之嫌。但若会危及到长歌,我们也只能如此了……”
荆强说到最后,只剩下满帐的叹息。
谋逆之嫌啊?
这是一个将军永无弥补的悲哀!
然则,幸运的是,敌军将领回来了,城门上的旗子摘了下来,重新换上了新旗帜:王弟来访,心情甚好,明日开战,以表庆贺。
伯赏无敌满脸小人得志的指着拿回军帐的旗帜,好不得意的对着一旁的孤城雪说道:“看,我写的明明白白他们都不敢攻进来。”
孤城雪撩起眼帘扫了一眼旗帜,破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伯赏无敌是太蠢,荆强是太聪明,所以,这一场仗才能持续几十年。懒散的垂下眼帘,清清冷冷的声音飘起一室的白雪:“荆家强势了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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