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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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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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浮生共渡)
作者:沉埃

第1章


她坐在木桌后的高脚转椅上,低着头往一个纸册子上誊抄着什么。隔上几秒钟,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

临近农历年的冬日午后,阳光穿过收银台左侧的玻璃门照进来,直直地投射到她身上。亮光柔和地过渡入暗影,她那样安静地坐着,仿若一幅画,布格罗笔下恬美宁静的女子画像。

外套脱了搭在椅背,身上穿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黑色毛衣。但那螺纹的织线紧紧贴着她的身体,现出一段曼妙起伏的曲线。

谢尚易倚在单车后座上,看她,第一次觉得等人的时间不是那么无聊。他和同学约好在这个路口碰面。隔了两扇光亮的大玻璃,她正好在他视线的斜对角。看到她的那一刻,好像有一只大手抹去了镜面上的雾气,关于女性的意象在他心里陡然明晰起来。

谢尚易犹豫一阵,终于推门进去。
她只朝他露了一个欢迎光临式的微笑,便又埋头做自己的事。

他在店里转悠着,很遗憾,不到一分钟章炜就打电话来了,问他怎么不见人影。谢尚易应了声“就来”,郁闷地掐断通话。他要走了,可她还没抬头看过他一眼。于是,他从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走到她面前。

书是暗红的封面,握在她长满了冻疮的红肿手指间。直到这时,谢尚易才看到他拿的这一本书叫《八百万种死法》。

她微笑着说“你好”,在键盘上输入他的会员卡号。很显然,她对这一切还不熟练,收钱找钱很笨拙,但态度认真细致,生怕弄错。

“你是新来的?”谢尚易问。他很久没到这家书店来了,高三哪有看闲书的功夫。
“嗯,今天是第二天。”她用一个袋子将书裹好,又在外面套了一个袋子,这才交给他,“外头开始下雨了。这样就不怕弄湿。”她声音轻轻的。

谢尚易接过,在出门的刹那,他又向身后回望了一眼。很奇怪,这个午后,书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空荡荡的,她正站起来,高高的黑木书架环绕四壁,她就那么站在中间。遗世而独立。

自这天后,谢尚易得空便转去这家名叫“临江仙”的书店。有一阵子,书店起名时兴走古典路线,比如风入松,满庭芳,枫林晚。这一家店叫“临江仙”,免不了的附庸风雅,只是讲究起来倒也有“名至实归”的地方。因为它就坐落在霖江畔。

整个霖州市被这条霖江隔成了新旧两半,江的北面是老城区,江的南面则是近十年来市政府重点规划的建设区。霖州市的几所大学和重点中学,都陆陆续续迁了校址过来。

“临江仙”开在霖州市的文教中心。生意一直不错,但店堂不大。五十来平米,进门右侧是收银台,左侧放着两张红木圈背椅,据说是真的古董,百年前清末期的物件。中间的壁梁用了一块宽大的厚玻璃做隔断,请名家题了“临江仙”,装裱成匾额挂在上面。到了晚上,打开天顶和玻璃四周的照射灯,即便隔了老远也能望见这三个字,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了。老板和老板娘一个星期会过来几趟,但店员就只有她和另一个女孩,两个人轮着上白班和夜班。

她对每个顾客都礼貌而耐心,但又保持着距离,不像另一个叫圆圆的女孩会热烈地与顾客聊天,也许是她初来乍到还不熟悉的缘故。在见到他时,她会点头微笑,抿着嘴,嘴角现出两个米粒似的酒窝。谢尚易在书的遮挡下看她。看起来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衣着朴素,身上没有任何配饰。

有时她在不经意间转望过来,不见得是在看他,但他的呼吸会停滞一下。谢尚易想那大概就是所谓“勾人的眼神”了。可要仔细描述起来,其实是疏远的,如狭窄的深渊一般,如晨曦的迷雾一般,那里面的内容既让他费解又令他动容。

她和那个圆圆相处得很好。双休日的白天是两个人一起看店的,她们俩把卖出的书补完架,就靠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那时,她放松得显露出了她这个年纪女生该有的样子,她会惊讶,会佯装生气去掐对方,会捂住嘴不笑出声来。

他总觉得她的面前有一道多棱镜,每一个形象都真实,但每一个都与另一个迥异。她身上充满着矛盾。成熟、神秘却又羞涩、天真,介乎女人和女孩之间,让他捉摸不透。

谢尚易想过几个法子与她搭讪,她多是微笑,话却很少。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要怎么接近呢?真让人苦恼,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另一个午间,正好是她当班。谢尚易看到有人买了书要求开发票,当下就蹦出个“靠”字,自己竟没想到。等那人走后,他取下她刚刚摆上架的一套书。

放到台面上时,她有些惊讶,“你要买这套加缪?”
“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这套很好的,加缪的都收全了,译文也好,装帧又漂亮,可以买回去收藏的。”她说得倒像对它有些恋恋不舍似的。

精装的书,四册打完折一百六。付钱时,他说:“我能要发票吗?”
“当然可以。”她从抽屉里取出发票本,垫好复写纸。谢尚易看着她写。她的字迹很遒劲,笔锋有力,不太像女生的字,没有女子气,锋芒峥嵘,也不像她的人。

填了名目数字后,开票人那里,她只写了一个字——“虞”。
谢尚易说:“原来你姓虞!”
她笑问:“怎么了?”
“我听他们叫你小鱼,还以为是那个鱼……猫爱吃的那个鱼。”
她摇头轻轻一笑。

谢尚易趁机问:“那你叫什么?”
“连翘,虞连翘。”她在旁边的废报纸上写给他看。
谢尚易说:“这不是中药吗?治那感冒的。”
“你倒知道。”她一笑,转过脸,指了指路对面的江堤说,“其实也是花呢,开起来,和那个差不多。”

堤岸上长着一蓬蓬褐色枝条,严冬时节光秃秃地垂挂下来。但是来年开春时,它们是最先开出花来的。南方栽种迎春,北方则是连翘,相似的金黄色花朵大片大片地盛开在料峭的早春。

虞连翘就出生在春寒时节,正月十九。那时她父亲带着她母亲和刚出生三天的她从医院回家,一路上就见到风中摇曳的串串金,喜人的颜色喜人的姿态,就像她的出生带来的喜悦。开药铺的父亲嫌迎春俗气,就换了连翘作她的名字,她哥小名叫俊俊,她正好叫俏俏。

那时候多好。

诚然过去的并不都是好时光,事实上那不好的和极坏的太多了。只是她不去想它,慢慢地也就真想不起来了。连翘果子入药,性寒味苦,她父亲也是料不到后来的事情的。谁也没有本事能够预知后来。






第2章


腊月廿六的傍晚,虞连翘换完班,从书店出来。寒风迎面,她把围巾尽量往上拉,裹住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她已经走得尽量快了,可还是来不及。时间已经快六点,虞连翘将手机握在掌心,举目四望。

就是这时,她看到谢尚易。应该算是熟人吧,这些天几乎每天都碰见他,每次都打招呼,偶尔也说话。虞连翘没时间多想,赶紧叫他:“嗨,你能不能载我一段?”

其实,这对谢尚易来说,并非凑巧。他早就跟着她,从她出来,就尾随身后了。他慢慢踩着车,隔了三五步的距离,看她顶风疾走。后来见她似乎很着急,他才一脚赶上来,正想问,她已经开口了。

“没问题,你去哪儿?”谢尚易说。
“去我家!我把东西落家里了。不然也不用赶。”她飞快地跳上后座,给他指路。

虞连翘的住处在霖州卫校的职工宿舍,那几乎是城南开发时建得最早的一批楼房。到了如今,房屋已经呈现破败之像。
他停车在楼角,听见她的脚步在楼道里咚咚咚地回响,没一会儿,便见她抱了半米长的一捆纸,从楼梯飞奔下来。

“喂,你小心……”谢尚易出声提醒。
虞连翘冲他扬了扬手,说:“我得走了,改天再谢你。”然后停也没停地跑远了。
谢尚易呆在原地,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她的“改天再谢”并非客套。第二天虞连翘就兑现了她的承诺。

腊月廿七是“临江仙”春节前最后一天营业。老板娘在电脑前算着只有她自己清楚的帐目,偶尔有顾客买书付款,也是由她出手处理了。蔡圆圆和虞连翘蹲在地上,清点整理书架底下柜子的存书。手正忙着,蔡圆圆凑到她耳边说:“他们在闹离婚,陈卉有没有和你说过?”

虞连翘一愣,过了一晌,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秘密是可以告诉给许多人的。
那时她来了才没几天,有个下午,老板娘陈卉来店里。虞连翘也不知为何,陈卉突然就对着她感慨起来:“没个三五年,还真看不清这人到底是怎样。”慢慢地,她就说开了婚姻的种种不如意。以前虞连翘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没想到背后藏了那么多的怨言。陈卉在结束倾诉前,补了一句,“我也是想到了,就和你说了,你别说出去。”

这样的事情,其实无需她嘱咐,虞连翘压根就没想过要和谁说。真正让她感到迷惑的是,爱呢?她很想问陈卉,那你们还爱吗?或者说,爱还有用吗?
虞连翘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坚不可摧的爱情。爱也好,情谊也好,都像沙筑的城堡,现实的一个浪冲打过来,它们就都垮了,塌了。正因为这样,她会才特别渴望有人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蔡圆圆见半天她不吭声,手肘轻轻地捅过来,“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中午别叫外卖,天天吃拉面,你不烦,我看着都烦了。我爸待会儿送饭过来,有你一份。”虞连翘嘻嘻笑着向她道了谢。
不到中午,陈卉便收起账簿走了。走之前,给了她们一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年终奖金。一贯大大咧咧的蔡圆圆这次倒没问虞连翘,她信封里装了多少。两人的数额自然不同,虞连翘新来不到一月,连试用期都没过,但中国人总是讲究情面,所以陈卉也给了她一份。

快十二点时候,蔡圆圆父亲骑着电动车,送来两个保温桶。蔡圆圆跑到老爸面前接过东西,嘴里埋怨:“怎么这么晚,快饿死了!”
虞连翘远远望着,那一刻,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酸酸楚楚搅成一团,这中间也许还有一丝的嫉妒。

蔡圆圆分汤匙给她,“我妈包的馄饨那是一绝。虾仁豆腐陷,这可得费工夫,托你的福啦。不然我还吃不到!”
虞连翘笑了笑:“你妈妈真好,记得回去替我谢她。”
蔡圆圆一边吃一边说:“我妈倒真是挺好的,那时候我不想读书,要出来做事,她也随我。从来也没有强迫我。你呢?你来这里你妈他们没说什么?”
“我呀,”虞连翘说得一顿,“……哪里有人管我。”

下午店里只剩她们两人,顾客不多,乐得轻松。蔡圆圆把音响接到收音上听音乐调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虞连翘闲聊。
“喂,把你家小帅介绍给我好不好?”
虞连翘正在翻画册,“什么小帅?”
蔡圆圆说:“就那个呀,酷酷的,每次来了就只盯着你看,到现在,话都没和我说过一句。”
“哪个?我怎么不知道。”
蔡圆圆眼白一翻,“虞连翘,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要不稀罕,我可要下手喽。”

傍晚关门前,谢尚易果然来了,蔡圆圆也果真叫住他。叫住后,她又支支吾吾地找不出话,只好明知故问:“你找小虞?”
谢尚易被人戳破心事,腼腆地笑了笑。
“那你得等着了。”蔡圆圆朝里间屋角处努了努嘴,“她躲那边讲电话呢。”

谢尚易轻轻点头,说了句“谢谢”,便悄声地往里走去。接触虞连翘这么久,她从来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像清风一样。这次的电话,虽说是非礼勿听,可谢尚易哪里按奈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抓了本书佯装在看,其实耳朵早竖起来,就跟开了雷达似的,接收着从她那儿传出的全部讯息。

虞连翘握着手机,一直听着,沉默着,过了一会,才有她的声音。他听她说道:“妈,算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用不着解释。……我难不难过?我难不难过又有什么要紧的。”
听起来很像是赌气,但说到最后,声音却有点哽咽。她把手机拿开,深呼吸两下,这才又说:“我挺好的。都还了,今年没人会再找上门了。你不用担心。你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谢尚易听不到那边的回答。
只听见片刻后,她又问:“那房子剩下还有一点钱,我留着也没用。要不要给你汇过去?”
“……”
“那好,再见,妈妈。”
通话结束了好长一会儿,仍不见她有动静。谢尚易转头去看,却见她手捏着电话,低着头蹲在那里。
谢尚易走到她跟前,也想蹲下来,她却忽然抬起头,“呵,是你呀。”她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是表情木木的,笑得有些牵强。

“你怎么了?”谢尚易问。
虞连翘摇摇头,站起来,反问他:“你晚上要干嘛?”
“我?噢,有同学找我打球……不过还没定。”谢尚易琢磨着她的意思。
“打什么球?篮球?”
“不是。台球。”谢尚易不明白她想干嘛。
她听了,眼睛一亮,问:“那我能去吗?”
谢尚易笑起来,“能,当然能!”

球馆在滨江路的西头。很大一个招牌,写着阳光休闲会所,一楼棋牌,二楼台球。
谢尚易熟门熟路地带她上了二楼。宽敞的大厅里摆着十几张球案,章炜他们已经在靠窗的一张大桌台上打开了。
谢尚易为虞连翘一一介绍自己的同学,他的朋友里,有男有女,男生对她好奇,女生对她防备。对这些,虞连翘丝毫不在意,她来这里,只想把心思抛到别的事情上,她心里难过,觉得孤单,不想一人独处着,硬捱下去。

招呼过后,虞连翘就问谢尚易:“那我们开一局吧?”她取下包,脱了外套搁在椅子上,把几支球杆轮流拿在手上掂了掂轻重。仔细挑了杆后,虞连翘走到开球的位置,一撇头道:“十六彩,我先开,怎样?”
谢尚易欣然应战。她挑杆的样子,支杆的架势,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他抱臂静观。

虞连翘开球全然不似女孩子柔弱的力道,球杆击出,轰地一声撞响,十五个色彩各异的球已四处散开,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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