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囊婆婆,鳌老有事相求。”鳌老站在木屋前十余米处,恭恭敬敬的朗声说道。
许久,屋子里传出一苍老的女人声音:“什么事?”
鳌老赶紧回答道:“老夫捉住了一个怪人,百思不得其解,特地凌晨赶来,请婆婆释疑。”
“怪在何处?”那老婆婆说道。
“此人面老体少,双目白矒,神智不清,看似中阴之身,却又非尸变,体内老阴之气上行扼于颈部而不得循环,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怪事儿。”鳌老解释道。
“哦……”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颈部可有异象?”
“一圈虬结的紫红色肉疙瘩。”鳌老回答。
“纯阳之锁……”屋子里传来喃喃自语声。
“纯阳之锁?那是什么,婆婆可否解释一二?”鳌老疑惑的说道。
“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至高法术,以纯阳精气锁住左中右三脉,遏制老阴之气通行周天梵穴,不过……”老婆婆的语气似有犹豫。
“不过什么?”鳌老赶紧追问道。
“密宗噶玛噶举派的这种咒锁据说早已失传了,怎么会……”屋里又沉默了。
“婆婆,老夫怀疑这个怪人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曾经被什么人给下了禁制,因而导致其疯癫失明……”鳌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怪人在哪儿?”屋里面问道。
“就在老夫的家中。”鳌老回答。
“把他带到老妪这里来吧。”那老婆婆说道。
“米囊婆婆,请您老人家设法替他解除禁制,老夫要其投身于革命,加入到缅甸人民的解放事业中来。”鳌老精神亢奋的说道。
“老妪试试吧。”屋里说完了话,熄灭了油灯,再也没了动静。
鳌老恭敬地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下山返回老街。
黎明时分,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鳌老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竹楼。
屋子内,两名卫兵倒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大鹦鹉嘟嘟则不见了踪影,那怪人老乞丐还依旧绑缚在柱子上,耷拉着脑袋,鼾声如雷。
“乃梭!乃梭……”鳌老大声呼唤着勤务兵。
没有人应声,鳌老遂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蹲在地上以手掌心按在其中一士兵的头顶百会穴上,缓缓输入些许真气。
百会穴,又名“天满”,乃百脉之会,为人身安神醒脑开窍第一要穴,可催昏迷的脑组织细胞尽快苏醒过来。
“鳌老……”士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无力的说道,“是,是乃梭勾结了那只大鹦鹉,打伤了我们逃跑了。”
“乃梭?”鳌老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什么?”
那士兵断断续续的说道:“乃梭讲,大鹦鹉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鳌老更加的迷惑不解了,他接着问那士兵,“他们逃去哪儿了?”
士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乃梭来自金三角泰国一侧的美斯乐,那儿是原国军93师的地盘,这孩子年纪尚小,只有十四五岁,怎么会与大鹦鹉有瓜葛呢?莫不是突起童心,看见这会说话的鹦鹉好玩,被嘟嘟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因而协助牠逃走也说不定,鳌老如是想。
他又将另一名士兵救醒,问了问情况,就打发他俩先回去休息了。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外面路上隐约传来人民军士兵跑步操练的脚步声。
鳌老决定,今天夜里,就把老乞丐送到西山米囊婆婆那里去,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解开这怪人的禁制了。
“叮铃铃……”墙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鳌老走上前去摘下了听筒。
“是鳌老么?”对方说道。
“我是鳌老,德钦副主席。”鳌老谦恭的回答。
“早饭后到部里开会。”德钦副主席说道。
“是,知道了。”鳌老挂上了电话听筒。
缅共中央8。19办公室位于老街后面的一大片柚木林中,院落很大,有一排装有铁门的仓库,里面堆满了成包的鸦片、黄砒和精制海洛因,戒备极为森严。
小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中层以上的干部,几乎都是中央领导们的亲属,烟气熏天。
酒囊饭袋……鳌老心里骂道,脸上却还露着淡淡的微笑,与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会议由8。19部门首脑,党中央德钦佩丁副主席主持。
“同志们,缅共自1939年成立以来,历经风雨43年,才发展壮大到了今天。可是,自从周恩来总理和毛泽东主席相继逝世以后,中国单方面撤回了“顾问团”,并且停止了军事与经济方面的援助,使我们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之困难。自从两年前,中央成立了8。19办公室以后,我们的罂粟种植区域已经逐步扩大到了13万平方公里,每年提炼和加工鸦片接近1000吨,精制海洛因70余吨,闯出了一条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如今我们已经彻底摆脱了依赖中国的局面……”德钦佩丁慷慨激昂的演讲着。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德钦佩丁副主席接着继续讲道:“中央决定,凡是涉及鸦片种植、收购、生产提炼和组织贩运等都要做到‘五个统一’,即统一筹措资金、统一定价收购、统一集中保管、统一建厂加工和统一组织贩运。目前,我们只有泰国一条单一的运输通道,已经是远远的不够用了,必须要解放思想,开辟全方位的贩运路线。往南,经缅泰边境进入泰国或经缅甸仰光等地运至马来西亚、新加坡,再销往世界各地;往东南,可经由老挝转运越南、柬埔寨,再销往欧美地区;往北,则经中缅、中老、中越边境进入中国内地或转往港、澳地区,往西北可以流向印度及孟加拉国。这其中,通过中国云南省过境,开拓大陆内地市场的前景十分广阔,单中国国内的吸毒人数,尽管没有官方的统计数据,但据估计也不下五六十万人。按每人每天吸食一个零包0。3克海洛因的常规吸毒量计算,则一年需要消费海洛因80吨左右。同志们,这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市场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啧啧惊叹声,众人俱都兴奋莫名,摩拳擦掌。
“同志们,中国政府与缅甸政府正在联手堵截打击我们的运输路线,最近就又有一些同志牺牲了,中央怀疑我们的内部出现了奸细……”德钦沉痛的说道。
“奸细?是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德钦严厉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至于是谁,我们还在调查之中,若其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就马上向中央自首,我党的一贯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立大功受大奖’,如果执迷不悟的话,鳌老将代表政治局对其处以极刑。”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仿佛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
会议结束后,德钦佩丁副主席将鳌老留下来,两个人单独密谈。
“老夫抓到了一个怪人。”鳌老神秘的说道。
“怪人?怎样的一个怪人呢?”德钦颇感兴趣的问道。
于是,鳌老便将杨昆明抓了一伙和尚,其中有一个老乞丐的事情开始讲起,但他没有提及那只会说话的蓝紫金刚大鹦鹉。他深知,向领导汇报工作,应该只讲成功的事例和成绩才是最明智的。
“此人有可能成为我们党内最厉害的秘密杀手,用来对付缅甸军政府或者是中国方面的某些要员则是再好不过了。”鳌老胸有成竹的说道。
德钦副主席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好,此事须私下秘密进行,你知我知,即使对政治局委员们也不要漏出丝毫的口风来。”
“老夫明白。”鳌老回答道。
“西山那个叫做‘米囊婆婆’的人能解除这怪人身上的禁制么?”德钦不放心的说。
“当今世上,她若不能解,恐怕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鳌老相当肯定的回答。
“鳌老,一有进展,要及时向我报告。”德钦叮嘱道。
“老夫明白。”鳌老保证道。
在回去的路上,鳌老心中苦苦的思索着,这个怪人一旦解除了禁制以后,自己该如何来控制其为己所用呢……
眼下,一切都看“米囊婆婆”的了。
第49节
《鬼壶》 第49节
第三十八章
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沈才华与吸子从江中爬上了岸,岸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吸子,我们走吧。”沈才华招呼道,他记得,这里就是竹筏下水和嘟嘟被俘的地方。
吸子平趴在岸边,腹面颤抖着排去了体内的水分,然后身子卷成了雨伞大小的吸子筒,若是不留意,人们真的会以为牠就是一把新颖的绿毛伞。
沈才华将吸子筒抗在了肩上,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森林里,在林中穿行了约莫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芒撒旅长伏击他们的那条沙石公路上。
路上没有车也不见有行人,阳光下,只有小才华孤独的沿着路边向北方踯躅而行。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儿,喝点山泉水,与吸子筒唠叨几句,然后再继续上路,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救出嘟嘟。
直到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才华终于回到了果敢首府老街,一屁股坐在了一家佤族人开的小食店门口,又累又饿,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开裂的嘴唇。
佤族老阿婆心地善良,捧一粗瓷大碗,盛了半碗佤帮有名的鸡肉烂饭,端给了沈才华,冲他微微一笑:“吃吧,孩子。”
沈才华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你的家人呢?”老婆婆慈祥的问道。
“给一个白毛老怪抓去了。”小才华边吃边回答。
“白毛老怪?”婆婆笑了。
“白头发,白眉毛还有白胡子,头上带一个方帽子,手里拿着红手杖,是个瘸子,走路拐拐的……”沈才华比划着说道,他不晓得如何来描绘鳌老那身怪模怪样的明代儒生服。
“哦,你是说鳌老啊……”老婆婆点点头,果敢街上一般人都认得鳌老,此人奇特的相貌和怪异的服饰让人过目不忘,但也颇为担心的说道,“孩子,那个白毛老怪可是个大人物啊。”
沈才华吃完了,拿衣袖蹭了蹭嘴巴,说道:“婆婆,你知道那个白毛老怪家在哪儿吗?”
老婆婆望了望这个孤独可怜的小男孩,告诉他道:“沿着这条后街一直朝前走,你会看见一片芒果树林,里面有一栋竹楼,那就是他的家,门口有士兵把守。”
“谢谢婆婆。”沈才华告别了佤族老婆婆,按照她说的位置一路找去,当他来到了那片芒果树林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竹楼前,有两名士兵斜倚在芒果树下抽烟聊天,暗红色的烟头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的。
沈才华躲在了一株老树的背后,露出脑袋偷偷的瞄着,不知道嘟嘟是否被白毛老怪关在这楼上……
就在这时,竹楼上出现了百毛老怪的身影,拉着五花大绑的老乞丐下楼,可是却不见嘟嘟的身影。
鳌老拄着手杖,一手牵着绳索头,与两名守卫的士兵匆匆交谈了几句,然后拽着老乞丐绕过树林,朝后山走去。
莫非嘟嘟被关押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沈才华想着,随即悄悄地跟在了白毛老怪的身后。
月上东山,山林间一片清凉,远远望去,西山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其间偶尔传来啄木鸟“笃笃”啄树的声音,神秘而诡异。
鳌老牵着老乞丐缓缓而行,沈才华蹑手蹑脚的尾随着,他越来越确信,白毛老怪肯定是把嘟嘟藏在了山中的某个地方。
朦胧的“一线天”石壁,像是怪物咧开的嘴巴一样,里面黑咕隆咚的,白毛老怪和老乞丐都已经侧着身子进去了。沈才华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将吸子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然后深吸口气,一头钻了进去。
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终于走出了石缝,面前豁然开朗,满目都是盛开的罂粟花,在迷离的月色里,令人神醉心迷。
月光下,一栋孤零零的木屋矗立在花海中央,微风中飘来淡淡的幽香,白毛老怪带着老乞丐站立在木屋前,月光拉长了他们孤寂的影子。
木屋内,微弱的油灯光从窗棂中透出,隐约传出来悲凉沧桑的低吟声:“罂粟花……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生长,
纯良的人不知花险恶,
沉溺在它的幽香。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飘香,
纯良的人不知花险恶,
犹在慢慢欣赏。
哦,罂粟花,
你偏偏艳丽的象斜阳……”
“米囊婆婆,老夫已经将那个怪人带来了。”鳌老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
木屋内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嗯……只有你们两个人么?”
“是的,婆婆。”鳌老恭敬地回答。
“可是老妪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喘息气……”米囊婆婆冷冷说道。
鳌老坦然的微微一笑,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蹲在罂粟花丛中的沈才华闻言大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已经够小心的了,难道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鳌老,把怪人放下,你回去吧。”
“不,婆婆,老夫还有话讲。”鳌老赶紧说道。
“说。”米囊婆婆话语干脆。
鳌老沉吟着说道:“婆婆,这个怪人是老夫找到的,理应归老夫所有,而且日后中央还要重用此人,所以老夫想陪着婆婆一同来破解他身上的禁制,恳请婆婆应允。”
“那你把他带回去吧,老妪没有兴趣。”米囊婆婆愠怒道,同时“噗”的一声,屋里的油灯熄灭了。
“不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鳌老急了,忙解释说道,“那好吧,老夫每天夜里来看一眼便是,婆婆生活上若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告之,老夫随时亲自送上山来。”
屋子里不再吭声了。
鳌老无奈,只得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在经过沈才华的身边时,突然手臂暴涨,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哼,老夫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了,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说,大鹦鹉是不是被你和乃梭偷走了?”鳌老厉声喝道。
“老怪!是你抢走了嘟嘟……”沈才华愤怒的叫道。
“吱嘎”一声门响,米囊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