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懂事,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有一次,爹娘都不在,姐姐也不在,他才拉着我的手说,‘扣阿姐,你不要再讨厌小文了,小文以后不会再你挣爹还有娘,小文一直都很喜欢姐姐,所以也希望姐姐喜欢小文’我听过他的话,心里只是绞痛,原来,他一直知道我讨厌他。我摸着他的手,他的手很瘦很黑,也好冷好冰,我当时就觉得有东西硬住喉咙,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拿起他的小手,不住地哈气,替他取暖。”
“小弟终究是去了,没有吃到一口白米饭,就这样去了。爹快五十了,身体一直都不好,受不了小弟说没就没的现实,一时没挺过来,没有多久也离开我们了。”
小丫头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抽泣,一边哭喊道:“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和姐姐都得过天花,我认为天花是可以治好的,我没有想到,小弟得了天花,却没有治好,我真的没有想到,竹子姐,你打我,你骂我吧,我对不起小弟,对不起爹,对不起一家人……”
“扣儿别哭,小弟懂事,知道扣儿是无心的,现在小弟肯定在天上看着扣儿呢!要是看到扣儿哭得这么伤心,小弟也会伤心难过的,你忘了吗?他说他很喜欢扣儿啊,他从来没有生过扣儿的气,他肯定也希望扣儿过得开开心心,对吧?”扣儿听着我的安慰,不但没有打住,却哭得更甚。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连理夫妻
“扣儿;那后来呢?”我替她擦了把泪,温柔地问道。
隔了好久,扣儿终于停住了哭泣,声音不再颤抖;才慢慢地回忆道:“后来小镇的天花越来越多;街坊邻居都一个接着一个地逃难去了;娘就带着我和姐姐跟着大伙一块儿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到了一个小村子;便找了间废弃的小茅屋;安顿下来。”
“娘和姐姐没有什么劳力;但能做针线,拿到集市上卖了可以换回先吃的,我们又在旁边开了一小块土,种些小菜,再摘些野果野菜,日子也还过得去。”
“有一天,姐姐上山打架,却背回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壮汉,”说到此,扣儿眼中闪过喜悦之色。
“是栾大哥吗?”我问道。
“嗯,”扣儿点了点头,“栾大哥当时伤得挺重,而且昏迷不醒,见栾大哥身上还有枪,我和娘开始不答应救栾大哥,但是姐姐不同意,坚持要救,说这个世道好人多磨难,坏人往往很嚣张,看栾大哥穿着打扮不像坏人,执意要将他救下来。”
“后来在姐姐的细心照料下,栾大哥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还帮着家里干活,有男人就是好,活干得又快又好,天还没亮,水缸里的水就已经满了,也再也用不着姐姐上山打柴,栾大哥把这些粗活都包了,只让姐姐在家里陪着娘,栾大哥还到市集上买了两只母鸡,然后我们就有鸡蛋吃了,栾大哥还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块田,说春天的时候可以种些稻米,然后自家就有白米饭吃了,栾大哥有一身好本事……”提到栾大哥,小丫头一脸的崇拜,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栾大哥有时会出去几天,然后给我们带回来很多好吃的,不仅是吃的,还会买些布料回来,有一次,给我和姐姐还有娘都买了一套衣服,那衣服是亮亮的料子,摸起来滑滑的,我从来没有穿过那么好看的衣服,姐姐穿上那件衣服,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就连栾大哥看着也呆了……慢慢地,家里的日子好了起来,是过去没法子比的,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我和姐姐都说我们的每天过得都像在过年一般,只是,每次栾大哥出去,姐姐总是很担心,她总是会站在篱笆院外,看着栾大哥回来的那条路。”
“有一次,姐姐仍站在屋前等栾大哥回来,没有等到栾大哥,却被一个恶人撞见,那是附近一个有名的专门仗势欺人的地主恶霸,他见姐姐长得漂亮,就起了色心,要讨姐姐去做小老婆,姐姐不从,那人便气恼,硬是命手下家丁将姐姐绑了起来。”
“我和娘闻声赶出屋来,那些强盗蛮横无礼,欺凌弱小,抓起娘就狠狠踹了几脚,姐姐没有办法,只得顺从地跟他们走了。我将娘扶回屋,看着娘满嘴是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伏在娘身上大哭。”
“那天晚上,栾大哥回来,一听姐姐被掳走了,只让我先好好照顾娘就追了出去,我当时害怕到了极点,担心栾大哥和姐姐,也怕娘伤得太重,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求栾大哥能把姐姐安全地带回来,后半夜,栾大哥真的把姐姐安全地带回来了,栾大哥拉着姐姐,姐姐没有受一点伤,但他也满身是血,可那血却不是他的。”
“然后,栾大哥说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要姐姐赶紧收拾下,捡紧要的东西拿,说罢便要背起娘一起走,但是,娘却不同意了,她说,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不愿意再拖累我们姐妹俩,”娘是安分守己的妇道人家,从来讲究规矩礼术,但她那日却将姐姐的手放到栾大哥的手上,说将姐姐和我交给栾大哥了,眼神中满是期待,看着娘的眼睛,我知道她希望的是什么,我知道姐姐心里有栾大哥,我也希望姐姐能幸福,但看过栾大哥,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娘的意思,看着气息奄奄的娘,我揉搓着两手,恨不得将一层窗户纸捅破,正待我急不可耐之时,栾大哥拉住姐姐,跪在娘的面前,硬声说道:“黄天厚土作证,岳母大人在上,我栾国强今日娶纽儿为妻,一辈子不离不弃,永不变心!”
“那天,娘去了,她是带着笑离开的,她走得很安祥。”
我拉着扣儿的手,沿着小径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想这小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淘气的孩子,却是最懂事疼人的,而且性格倔强,也很坚强,总是将心事放在心里,不愿别人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纽姐肯定很爱栾大哥,栾大哥肯定也很爱纽姐,”我低喃道,“他们真幸福!”
“嗯,”扣儿重重地答道,也是一脸地烂笑,“栾大哥怕委屈了姐姐,所以姐姐还一直都是和我住一个屋,直到我们搬到这里,栾大哥说那些坏人再也找不到我们了,这才安顿下来,栾大哥为姐姐置办了嫁衣和首饰,又摆上香炉烛台,正式拜过天地后才真正做了夫妻。”
“那应该是不久以前的事吧?我看到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喜字都还是红艳艳的!”我问道,想起窗户上的喜花。
“嗯,那都是我和姐姐自己剪的,姐姐手很巧,什么都会!”说到姐姐,扣儿又是自豪地扬了扬眉。
在小丫头的心中,栾大哥和纽姐必定是最最般配的一对,她喜爱姐姐,以姐姐为榜样,希望自己也能像姐姐一般的温柔贤惠,她也仰慕栾大哥,是他给了她们美好的生活,又如此呵护疼爱妻子,栾大哥在她心里俨然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才想起她那日说自己的理想是要找嫁给像栾大哥一样的英雄,原来竟有这一段出处。
心中疑惑也解开,怪不得他们三人会找了个方圆几里没有人的地方独居,起初只道是躲避战乱,原来是因为栾大哥为了纽姐杀了人,想起来颇为血腥,但是,那些恶人,的确该杀!
走入院内,见纽姐的房门是开着的,老远就可以看到她在油灯下做着女红,于是扣儿张嘴就喊起来:“姐姐,我们回来了!”
“到小溪边去了?”我们进屋,纽姐问道,也没有抬头,仍在忙着做自己的活。
“嗯,我们拿碗去小溪边,还可以去散散步,”我将篮子放在桌上,对扣姐说道,细细打量了她手上的活,原来是一双男鞋,“纽姐的女红做得真好,”我满是崇拜地赞许道。
纽姐很是甜蜜地笑笑,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栾大哥的那双马靴又重又笨,穿着不舒服,给他做一双布鞋,平日里回家来的时候可以穿。”
看着纽姐满是爱意地眼眸,我也不禁笑了起来:“栾大哥真是幸福!”
“哼!姐姐现在真偏心,只想着姐夫不想着妹子了!”扣儿嘟囔开来。
纽姐听她这么一嚷,瞪了她一眼,轻骂道:“给你做了十双八双你都嫌不够,刚给栾大哥做了一双你这小蹄子就吃醋了?”说话间又笑了起来,“今年过年时给你做一身大红棉袄!”
扣儿一听马上便乐了起来,值摇着纽姐儿的双肩,撒娇地道:“姐姐最疼的还是扣儿,姐姐最疼扣儿了!”
纽姐看着我也笑,便说道:“赶明儿也给你做一身,纽姐都还没有送给你这妹子见面礼呢!”
我一听,也盈盈笑了起来,甜甜地道:“谢谢纽姐!”
“栾大哥呢?”嘻闹了一番,这才发现栾大哥没有在屋里。
“嘿嘿,给咱们找好吃的去了!”扣儿笑眯眯地回答道,很不正经。
纽姐又瞪了她一眼,“大哥看天气还可以,去守猎了。”
“守猎?”我有些诧异,转而想想,这些日子经常吃到野味,原来栾大哥一家是过的猎人生活。
“栾大哥在哪里守猎?”我好奇地问纽姐。
“这个我知道,我去过两次!”不待纽姐儿回答,扣儿抢先答道。
“咦,那我们去看看,”说罢我就想拉着扣儿出去。
扣儿也一脸欢喜,纽姐却叫住我们道:“你俩就别添麻烦了,这么晚了,外面乌黑麻漆的,万一出个意外怎么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听了纽姐的话,跑到门口我俩只得回来,面上很不高兴,纽姐看出我俩的失望,又说道:“要去下次跟着你栾大哥一起去,这样我也放心些!”
“嗯!”纽姐说得温柔,又抚过我们的头发,看着她细心体贴的样子,我们不听话都不行。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驯马
清晨;天还没有亮,听到院内有人开门,还有马蹄的声响,然后便听到栾大哥和纽姐儿小声地说着话;什么大羊小羊马匹之类的;不甚清楚。扣儿机灵;翻身便下了床;鞋都没有穿便打开门跑了出去,然后便听到她在院内欢叫起来。
我穿好鞋;跑出去;看到厨房那屋地上搁着一头壮肥的野山羊;也不禁欢叫起来。扣儿正蹲在地上,摸着山羊略微突起的小肚,好奇的问道:“姐夫,这山羊的肚子有点突,是不是有小山羊啦?”
“看样子恐怕是,我起初也想捉只活的,只是这羊子跑得太快,若不是今晚月亮大瞄得准,恐怕就让它跑了,”听栾大哥如此说,我这才注意到野山羊脖子上一个很深的箭洞,黑深深地仍在渗着血,再看过此时放在桌上的折叠弓弩,很是好奇。
“栾大哥,这弓看起来好特别,是你自己做的吗?”我拿起弓弩看了看,又看向他,好奇地问道。
却见他眉头拧了拧,唉了口气,道:“这弓明明是你教我做的!”
听他一说,不仅是他的眉头拧了起来,我的也拧了起来,扣儿马上惊讶地叫出声来:“竹子姐,你居然会做弓箭!”然后满脸仰慕外加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正为栾大哥拍着尘土的纽姐也顿住了,显是没有想到我竟有那本领。
栾大哥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很多事,”于是便向我解释道:“那时你告诉我这种弓弩来源于北方的一个彪悍勇猛的游牧民族,那个游牧民族居于浩瀚草原之上,以打猎为生,这种弓弩便是他们经过世代改良而成,不仅样式精巧,可以拆卸、折叠,近距离发□准,又悄无声息,携带方便,而且杀伤力极强,我曾经就用它杀死一头成年老虎,”说到这里,栾大哥爽朗地笑了两声,接过我手中的弓弩,又道:“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听着栾大哥侃侃而谈,难以置信,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心中暗道:自己真会做这么厉害的弓弩?
“那栾大哥改日再把这手艺再教我吧?”技多不压身,趁此机会,多学习点技能,是非常好的。
栾大哥无奈地摇摇头,终是朗声应道:“好吧!”
复而又小声地说道:“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听他如此说,我也甚感无奈。
“嗷——”
“嘶——”听到马厩传来两声重叠马嘶,我又是感到好奇。
“栾大哥,怎么有两个声音,不是只有一匹马吗?”
“哈哈,”栾大哥朗笑出声,“这马也风流,自己跑出去几天,今晚被我撞见,逮了回来,哪料到还在外面勾搭上了一匹黑色良马,索性一起带了回来,”说着喝了一大口水,又道:“那马性子烈,是匹好马,明天好好训训!”
栾大哥原是有一匹马的,全身赤色,被扣儿取名叫红烈,那马虽是好马,但毕竟是雌的,性子比较温柔,栾大哥男儿血性,总觉得这雌马不够劲,有时对她也会不满,这下好了,血性男儿配上血性宝马,那以后红烈就归我和扣儿了。
平日里栾大哥没有事,扣儿总是缠着他让教骑马,看着扣儿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我好生羡慕,只是那时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大动,栾大哥于是答应等我大好了便教我马术。
劳累了一夜,纽姐儿热了些饭菜给栾大哥吃后,他便回屋休息去了,我和扣儿欢天喜地地跑到马厩去看那马,果然是一匹好马。马身通体黝黑,像光泽闪亮的绸缎一般,闪闪发光,鼻梁隆起微呈现兔头型,颈部弯曲高昂,长长的鬃毛披散着,四肢修长,整个体形流线健硕。
我见它靠近,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却突然“嗷”地昂头,不许我碰。复而又去舔舔身旁的红烈,然后长嘶了一声,精神抖擞,似在耀武扬威一般。
有了好马,栾大哥也按捺不住,次日早早地就起来,他看了看那黑马,伸出手也想摸一摸,但同我昨晚一样,那马也是“嘶”了一声,将头扭开,并不让他碰到。栾大哥见它傲慢,眉梢皱了皱,却也没有挥动手中的鞭子,只是对它冷哼了一声,牵着那红烈就出去,也不再管那黑马,只是将马厩的门栏大大地开着,那黑马见红烈被牵了出去,也乖乖地跟着踱了出去,看那黑马如此表现,我心中暗暗好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门前空旷,草高树稀,的确是训马的绝佳地方。那黑马到了草地上,也很是乖觉,紧紧地跟在红烈的身后,跟了一段,又跑到红烈的侧方,亲昵地蹭了蹭它,像是讨好一般。
栾大哥见此地宽广甚佳,那黑马又挨近自己,于是突然甩开手中牵着红烈的缰绳,一把揪住黑马长长的鬃毛,翻身上马。那马野性倔强,又从来没有被人骑过,前仰后踢,不断弹跳,只想将背上的人翻腾下来。
栾大哥在那马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