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进攻。由于东北军执行‘不抵抗政策’,当晚日军便攻占北大营,次日即占领整个沈阳城。此后的四个月里,日军继续向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的广大地区迅速进攻,造成东北三省128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全部沦陷,3000多万父老成了亡国奴……”我一边不快不慢的为杜鹃念着,以便杜鹃能够听懂,一边也在沉思,但念到此处,发现言辞激厉,很是不妥,遂不再继续念下去,只是默默地看起来。
“日本关东军不到两万人,中国东北军驻在东北的有16。5万人,在关内还有近十万人。二十万人竟抵抗不住区区两万日寇,消息传来,全国上下无不震惊,一方面谴责日军侵略,另一方面痛斥政府的不抵抗政策。”
我翻过另一面,上面又介绍中内外及全国各大城市的反应及动向,包括北京、武汉、广州等地。一方面各界人士痛斥英美等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颠倒是非黑白,偏袒日本,采取了姑息养奸的绥靖主义政策;另一方面,工人罢市,商人罢市,学生罢课,纷纷抵制日货,要求各大商行募集捐款,支援东北抗日。其言辞犀利,可见执笔者义愤填膺,且有抨击当权政府坐视不理,软弱无能之嫌。
报纸上还重点述说了上海的动乱事件:“抗日救国会带领工人、商人、学生施行‘中日经济绝交’运动,发动数千人进行示威游行,从虹口的日侨小学出发,却在公共租界的边缘与前来阻止的租界巡捕发生冲突,最后引发大规模械斗,政府当局派出保安、警察及宪兵,以武力镇压,子弹威胁,妄想逼迫爱国志士屈服就范,造成了当日血流成河的惨况,此等卖国求容之举,亲者痛,仇者快,令全民痛心疾首,实属国之不幸,民族之不幸也!”
看过一遍,心中顿时明白。这哪里是正当报社的报纸,分明是激进分子的宣传册子。被人揪住看这样的读物,搞不好会被抓起来,关进监狱。
我瞟了瞟身旁的沈碧清和前面的司机,见她们脸上并无异色,才赶紧将报纸折起来,藏在身后,向杜鹃轻声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份报纸?”
杜鹃看我如此谨慎,也感不妙,委屈的小声说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有人硬塞给我的。”
“以后不许随便接这种东西,”我叮嘱道,“这世道乱得很,被人揪住你看这种反动文章,把你送进局子!”
我把话说得颇重,吓得脸都绿了一圈。
我看了报纸上的报道,也很是吃惊,想不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心想那天我和吕詹在街上,幸亏只是遇上旁系小规模的余震,要不说不定命就难保了,还好有惊无险。
“呵呵,”一旁的沈碧清竟然冷笑了一声,“瞧你紧张得,可别吓坏了丫头,这世道就算再乱,只要听詹爷的安排,有詹爷护着,是没人敢动你的!”
“嗯,现在上海哪里都不安全,”杜鹃听过沈碧清的话,很激动地道,“也只有像少爷那样有权有势的人才不怕这种大动乱了!”
不过又见她垂下头,喃喃道:“不过那天少爷不在,暴徒差点冲进公馆,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我听过一惊,“差点冲进公馆?什么时候?”
“就是前天,那天你不在,少爷也出去了,暴徒冲过来,又有枪,又有炸弹,公馆里乱成一团,后来阿来哥回来了,还带了很多人,才把暴徒赶跑的,然后,警察和保安也来了,这才恢复太平。”
“原来这么严重啊!”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不是,那天把顾小姐也给吓坏了!”
“你怎么知道?”
“她平时其实都不会来公馆的,昨天突然过来,小姐知道是做什么?”
我面上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想到她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么?
“她那里被也被学生工人闹上了,不太平,来到公馆里的时候还甚为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后来还是刘妈给他重新找的衣服呢!”杜鹃说这些时声音放低了些,就像在背地里说别人笑话一般。
刘妈?我心中好奇,叹了一声道,她和顾小姐关系比较好呀!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她如此心急要求吕詹带我们到银园去。起初只道她是贪图享乐,但现在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流血暴动令她惊惧万分。唉!关乎性命,难怪她会心急如焚央求吕詹送我们去银园避难,也是情有可原。
、90第八十九章 他和她
来到银园,这地方果然如顾佳丽所说,气候怡人,四季如春,是个休养的好去处。这银园很大,并不压于千山静园,只是园中建筑不多,在半山腰上就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我们就住在这里,园中下人还颇多,将我们的日常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
听说沿着大道不远有一处温泉,泉中矿物丰富,集天地之精华,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倒挺想去试试,但想到若是单独一人过去,没不叫上沈碧清和顾佳丽甚是不好,可我又不想和她们呆一块,所以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在这鸟语花香的地方,就算不去泡温泉,也是有很多游戏玩乐的。我每日日子过得潇洒,常常携了杜鹃到山间采花,到河里捉鱼,玩累了便回房休息,就连吃饭也只是在自己的房里,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
这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甜,突然感到腹中隐隐作痛,然后我便醒转过来。我用手捂着肚子,疼痛之下突然想到过往种种,大脑有一瞬间的失神。如果不是这腹痛的毛病,那我不会知道吴嘉文的真面目,如果不是因为腹痛去偷酒,那我也不是阴差阳错地得到提携,继而为吕詹挡上一枪,过上现在养尊处优的生活。
事物环环相扣,人生变幻莫测,这腹痛的毛病,说不定就是我的福泽之源。
忍了一会儿,不见疼痛消减,还是得去喝点红酒才行。好在现在去喝酒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再偷偷摸摸了,想起过往种种,百转千回,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又觉得感慨万千。
我穿鞋下地,披了件衣服便出门来,下到楼下,见小饭厅中还有灯光。仔细一看,竟是顾佳丽。她一身白花旗袍,垂顺的长发齐于腰间,伏得桌,盯着手上正把玩着的高脚杯,杯中的红酒被她旋转着,柔美旖旎,在灯光下将红晕映在她的脸上,很是迷人。她的模样是妩媚的,但这种妩媚不似沈碧清那样成熟的妩媚,她比较素雅,脸小小的,感觉弱弱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娇小感,让人一看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怜悯之心。
我向她走过去,她发现这边有动静,抬起头来,见是我,起身坐好了些,还理了理头发。
“顾小姐,”我笑着问好。
“浅小姐,”她也向我问好,然后礼貌地笑了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我肚子不舒服,下来喝点红酒会好些,”我说明了原因。
“哦,我胃痛的时候会喝些,但没有想到红酒也能治疗腹痛,”她像又知道了新知识般的点点头,说着便起身在旁边的墙柜里给我拿了个干净的杯子。
她替我酌上半杯红酒,然后递给我,笑笑:“难得我们能坐在一块,先喝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我看着她豪爽地一杯下肚,颇为惊讶,拿着酒杯愣愣地看着她。
她喝干以后,见我还未喝,笑着说道:“怎么?怕我下毒不成?”说罢间就要拿起我的酒。
我不待她夺过我的酒,抬起头来一仰头,也将酒一饮而尽。
她这时倒是真心笑了,笑得爽朗而单纯,“原来你也是性情中人!”说着又替我倒了半杯,然后也又替自己倒了半杯。
倒完以后,她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竟连杯子也懒得放下,拿起那瓶红酒就往杯子里倒,那酒顺着瓶口“咕嘟咕嘟”倒入杯子里,满满一大杯,然后又是一饮而尽,复而又拿起酒瓶……
看她一下子连喝三大杯,我赶紧把酒瓶夺过来:“顾小姐,你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了!”
“让我喝,”她想把我推开。
“借酒消愁愁更愁,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好些,”我用着劝慰人的习惯用语,可是没有想到这句话却激怒了她。
她“豁——”地站起身来,将酒杯一摔,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浅闻竹,我是借酒消愁怎么啦?你把他抢走了还在这里充当老好人,是可怜我?同情我?还是想看我的笑话?呸!猫哭耗子假慈悲!告诉你,你不要太天真了,今天他疼你护你,那是觉得你新鲜,等他厌倦了,你照样一文不值!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很漂亮么?你很能干么?你凭什么能讨得他的欢心?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你有什么本事让他死心踏地,不妨告诉你,他也曾对我百依百顺、无微不至过,但他现在却也喜新厌旧,不待见我,”说着冷哼一声,“我看你现在很得意啊,给你提个醒: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她破口大骂,一番话说得激动,我看着她,心中顿时波涛汹涌,如五味杂瓶,的确,她说得在理,她所说的,正是一直以来我所担心的,他那样强势的人怎么可能有长情?我又凭什么让他只爱我一人?她的话,一击即中,不偏不倚,恰中要害。
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半晌,她暴怒的面色缓和下来,闭了闭眼,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般的反应过来,缓缓坐下来,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喝多了!”然后理了理头发,苦笑了一声,轻儒地道:“我同他也曾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过,”接着安慰自己般喃喃说道,“这只不一代新人换旧人。”说着恢复常态,起身再去拿一个酒杯。
她清淡、幽怨而又无奈的话,让我心下也沉沉的,很难受,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我问道:“顾小姐,你爱詹爷吗?”
她转过身,扯着笑说道:“爱,当然爱,爱他的钱,爱他的权,爱他,因为他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口吻中满是对自己的讥讽。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我低下头,喃喃地说道。从她话中的自嘲和落莫的表情,我能体会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深深的爱恋。
她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如此对她肯定,先是一愣,后又笑笑,“爱?浅小姐真是可爱,”我听着他这话,知道她在笑我。
“爱?”她又重复地说了一次那个词,“其实就算那时他对我好,我都不会用这个字来形容我俩的感情,可许应该说不敢,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终归在他心里算不了什么,我有自知之明,从来也不敢奢望能在他心中有任何份量,更不敢妄想能和他长相厮守,说得不好听些,自己宁愿做他的一个玩偶,只要他能偶尔想起我,来看看我,我也就满足了,”她又是笑了一笑,这一次,却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她自己。
“那你和詹爷是怎么认识的?”对这样的痴情,我很好奇,于是问道。
半晌,她没有说话,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如果顾小姐有难言之隐,不便相告,那也没有关系的,”看她迟迟不答,我想这毕竟是她和吕詹的私事,大概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不好意思,”她回过神来,“浅小姐想知道这也没有什么的,被你这么一问,倒让我只是走了下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罢了!”她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幸福,却也闪着泪波,有些许凄凉。
“其实故事很简单,也很老套,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一段英雄救美般的故事,”她一边述说,一边淡淡地笑着,“我和我哥哥来到上海,无依无靠,哥哥在酒楼给人端茶送水,我则在那里卖点烟酒,那样三教酒流之地,好色之人必然很多,平日里被人揩点油也就算了,一日一个财大气粗,飞扬跋扈的恶人要强行带我走,逼我卖身,我哥哥不依,便和他们打了起来,那人身边的好几个人都人高马大,哥哥哪是他们的对手,没两下就被他们打爬在地上,可是哥哥就是不服输,不肯丢下我不管,爬起来又接着和他们打,而他们也只是把哥哥当作玩耍的对象。一人上前就是一拳,哥哥根本撑不住几下,而我被那群恶人死扣着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打得爬下再起来,然后又被打爬在地上,然后又起来……我不知道他被打瘫在地上多少次,然后又爬起来多少次,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打哥哥了,我什么都愿意,我拼命地着哥哥,也叫他们住手,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我,不管我叫得多嘶声裂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掏出手绢来,轻轻拭了拭眼角。
“然后哥哥终于没有再站起来,他们看哥哥不能再让他们开心,便又将矛头指向我,还没让我去看看哥哥是死是活,竟抓起我的头发就要将我拖着走,我一边大声叫着哥哥,一边痛哭泪泣……”她说着眉头紧皱,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她摇了摇头,“惨不忍睹,你没有经历过,是体会不到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她不知道,我懂得那样的感觉,那样孤弱无依,那样的无助,还有命如蝼蚁,任人践踏的凄凉与悲苦……
“那个时候,詹爷救了你,是吗?”我轻柔地问道。
“嗯,”含着泪,她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伟大强悍的人,不,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天神,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顿了顿,喃喃地说道,“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当时我哭得快要晕厥了,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一出现,所有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低头哈腰,他却对其它所有的一切不加理会,只是径直向我走来,带着能够折服世间万物的威慑力,向我走来,我傻了,停止住哭泣,整个酒楼也鸦雀无声,只看到他手挥了挥,那些刚才还对哥哥拳打脚踢,盛气凌人的人就像落荒的老鼠一般地赶紧逃窜而去。”
看着她低着头,嘴角洋溢起幸福的笑容,我也笑了,是由衷的替她高兴,为她能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他而高兴,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诚意的为她的幸运而高兴。
“后来他就把你带走了吗?”
“没有!”她仍陷入回忆之中,轻轻摇了摇头,“他派人把哥哥送到了最好的医院,但是哥哥却还是没有再醒过来,”我眼睛顿时发酸,心下感到难过,唯一的亲人不在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生存?
“然后詹爷他见我孤苦无依,便对我说,他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开个小店,以便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想做长生天地最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