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我又做了奇怪的梦,很多壮汉朝我扑来,我手里拿着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们挥去,横拉、猛刺、白刀手进、红刀子出,完全没有花俏多余的动作,身手伶俐、动作矫捷,一刀挥过去就结果一条性命,一个又一个轰然倒地的身影更增添了厮杀的动力。眼神变得冰冷,神经变得麻木,我只觉得自己的杀人举动实属本能,像一台机器,一个反挟,又一刀挥了出去……
一道阴红飞溅过来,我一惊,弹坐起来。
眼睛陡然睁开,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吃惊。只见小蓉躺在地上抽搐,颈上一道血红的划痕已割断气管,而我手上拿着的水果刀刀锋上还挂着一抹鲜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明明是在做梦,在一个空旷的荒原上,自己和一群粗壮大汉赤身肉搏,我孤身一人,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向他们挥去……
可是,当我醒来,看见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小蓉仍躺在地上抽搐着。我甩掉手中的手术刀,赶紧察看小蓉的伤势,已经割断了咽喉,没有救了。
“哐啷——”玻璃碎了一地。
“救命啊,快来人啊——”我扯乱了头发,冲着门外跑去。
军人的反应神速,一下子过道就聚满了人。
“孜然,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宇臻查看着那打碎的玻璃问道。我见他眉头皱了皱,心虚得有些微颤。
“我不知道,我只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挣开眼睛就见小蓉躺在地上。”
“有看到什么人吗?”
我摇了摇头,很是痛苦。
……
“林小姐大病未愈,现在又受了惊吓,还是让林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韩宇臻看了看我,似在揣测,我更加紧张。
“把林小姐安排我房间旁边。”韩宇臻最终吩咐道。
翌日,在韩宇臻为我安排的新房间里。
“孜然,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将一杯热水递到我手里问道。
语气温婉而体贴,却让我感到不安。
“我……我记不得了……似乎看到一个黑影。”我低着头嚅嗫道。
“孜然,”他抿着嘴,眉头也皱了起来,“对我不要有任何隐瞒,好吗?”
“……我好像看到一个黑影……真的只是看到一个黑影……”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很害怕被他识破。
“那你好好休息吧,”他踱步出去,关门前,回头说了句:“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咔嚓,”一声轻响,门即被关上。
整个屋子沉沉的,我心下也沉沉的。
军人们早已对生死习以为常,小蓉的死似乎对大家产生什么影响。没几日,大家便不再谈论这件事了。今日阳光和煦,晚饭过后,微风吹拂,空气清新。可是我却无意于这些,一个人独自顺着一条小河,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安葬小蓉的墓场。
“对不起,小蓉,”看着墓碑上她笑盈盈的容貌,我内疚地说道。
翻过手心,难以相信自己居然结束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我这是怎么了?”
“小蓉,对不起,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断气了,我只能那样说,那样做”,我万般内疚,万般自责,却不愿担当,公然承认我就是杀了你的人。突然间,我似乎觉得我从那天醒来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我却也说不上来。心中像有种邪恶的种子的萌发,我想要压抑,却似乎控制不了自己。
“谁?”敏锐地察觉到旁边树林里的异动,我迅速提起手上的枪。
“林小姐,”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李副官?”我眉皱起,“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小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他面露难色。
“林小姐,你不要再责怪少帅了,你和少帅弄成这样是我一手造成的。”
“你造成的?”我眼睛眯过,等着他的解释。
“当时是我让小马来找你的,那些骂你的话也是我教他说的,我知道,你对我们少帅是真心的,而且你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用那些话激你,你肯定会离开的。”他说着,脸上充满了愧色。
“我开始认为这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大局着想,所以只能牺牲你们的感情,但是这几年,我发现我错了,少帅既没有和江小姐结婚,也没有再喜欢别的女子,只是一心放在军事上,可我们都知道,他的心里只装着你……林小姐,你不要再怪少帅了,都是我的错……”
“李副官,你多虑了,我没有怪他,也没有怪你,”我笑着安慰道。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有怪任何人,因为我根本什么也不记得。
“李副官,大事不妙,少帅在顺河战亡!”一名小兵匆匆跑过来汇报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勇闯敌营
军政处;所有军区的指挥官及副官已经集中起来商讨对策。虽然韩宇臻几个得力的副官封锁消息;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顺河一带都是密林,就算失守;要脱身也不是难事。”一名面色黝黑的军官说道。
“少帅可是带了两千精锐去增援;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就全军覆没!”另一名军官也说道;“这事绝对有蹊跷!”
“不可信!”
“他们单说少帅战亡;但至今只抛出个血肉模糊的人头,十有**就是想动摇我军军心,不能中了他们的计!”
“以少帅的胆略和谋识,要将他置于死地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事必有蹊跷。”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下帅才行。”
“这可怎么好?连少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军中不能一日无帅;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少帅是死是活!”
“奶奶的;和你们在这里瞎搅和;还不如老子带一批兄弟冲进顺河,等我打加顺河,什么都清楚了!”一名体形彪悍的将领说道。
“不行,”一些军士纷纷摇头,“这样太莽撞了。
“但是也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呀!”军士们焦急地问道。
面色黝黑的军官思量了片刻,说道:“现在顺河那边和我们失去联系,要是有谁混进去,既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又打探到真实情况,就比较好了。”
“嗯,先搞清楚情况再战比较好。”大家都说道。
“不过,现在各种情况不明,此去十分凶险,谁去呢?”
“我去!”
“我去!”
面色黝黑的军官摇了摇头,“现在敌人把少帅遇难的消息放出来,已经是军心动摇,你们身居要职,所管辖的两支军队对于维稳十分重要,作为直接指挥官,你们不能离岗。”
“那怎么办?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难不成等着日本人打上门来?”
“我去找韩宇臻!”面对此种局面,我站出来说道,“我在军中无履职,由我去找韩宇臻最合适不过!”
听我一说,大家都不免惊讶,纷纷转头看向我。
“林小姐,可是你个伤还没有好。”
“这点伤没什么。”
“可是……”指挥官还有犹豫。
“难道你不相信我?”我说道。
“林小姐女中好杰,当初不是林小姐为我军出谋划策,我军也不会在短期内快速壮大,而林小姐的手身,我也是见识过的,不用怀疑!”
“那就让我去,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
“那林小姐需要多少人?五百人够吗?”指挥官问道。
“不用,人多反而太杂,目标明显,我只要一个小分队足够。”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月冷风高,我们一队人趁着天黑掩护,察看了日军驻地。
“舒林带五人从正面引开敌人的注意力,王琥带两人从右侧放火,目标是敌人的粮草库,张龙先带三人从左方进入敌军军营,你们的目的是制造混乱,给我制造机会,让我可以潜到敌军内部探听虚实,这次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少帅,遇上交火马上撤退,都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回答道,马上受命而去。
不一会儿,右侧起了火光,那边声音鼎沸,不过只过了小片刻,火光便渐熄。
早听说日本人的队伍训练有素,我们只有区区几个人,要想制造更大的混乱,是不可能的。我在心里暗想。
一会儿又看到几个方向起了火光,还有弹药爆炸的声音,看准时机,趁着岗哨不备,我们终于潜进了营地。
“哒哒……”声音渐近。
“有人来了!”李副官说道。
只听一阵高靴的“啼哒”声,身着黄色军服的一队日本人从那边走了过来。领头的军官面色森严,步子沉稳,一脸不苟言笑。
“太君,您息怒,我们正在全力搜捕,”小跑着追上来的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国人说道。面上是焦色,又是谄媚。
“狗娘养的!”李副官“呸”了一声道。
我看着这一群人,过往的各种生离死别的场面浮于眼前,对他们有说不出来的憎恨感。
好!先把你们这群人解决了,如果韩宇臻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为他殉葬!
正在察看环境酝酿法子,这里门窗不算封闭,把当中那个领头的解决掉后场面肯定顿时混乱,路灯两个,打掉不难,然后趁混乱漆黑,以我的身手,离开应该不难。不过,李副官?正在犹豫,突然,急促地小跑声传来。
“报告藤野长官,在郊外发现了韩宇臻的踪迹……”一名制服警察追上来很不规范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气喘嘘嘘地禀报道。
那日本军官神情深严,没有发话,只是比划了一个走的动作,便带着一行人欲转身而去。
“藤野长官,那小子身受重伤,用不着您亲自出马,”一边的黑装警察狗腿地说道。
“少佐,此地治安混乱……”那名日本军官的身旁的副手低声说道。
“听说此人骁勇善战,我要亲自会会此人。”说罢,便沿来路返回。
“林小姐,刚才他们说在郊外发现了少帅,也就是说?”
“嗯,我们猜得没错,他们是使诈骗我们的,走!跟上!”
跟随他们不久,便来到郊外,在林子里跟着他们团团转,却没有发现韩宇臻,心中很是焦急。他此刻重伤在身,如果被那些人发现,那肯定凶多吉少,所以,我一定要抢在他们前头找到他。此时,一声刺耳的枪声传来,难道是他们发现了韩宇臻?我和李副官迅速地朝枪声的方向跑去。
那方火把通明,十几个兵士围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我认得它,它是韩宇臻的坐骑。
“妈的!只是一匹马!”当中的一个兵士恼怒道。
“被那小子骗了!”
“呯呯——”另一个方向又传来枪声。
“赶紧,那边!”一人抢先喊到。
“追!”一伙人举着枪朝枪声方向跑去。
“队长,那这马?”落在后面的一个小兵请示道。
“管那马干什么?抓住韩宇臻才是大功一件,”说罢又大声地吆喝一声,“兄弟们今晚辛苦些,藤野长官少不了给咱们好处。”
“林小姐,咱们也赶紧跟过去吧?”李副官说道。
我却觉得其中另有蹊跷,摇了摇头,道:“韩宇臻如此聪明,不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行踪,”说罢向那匹白马走去。
那白马见我过来,并不像刚才那样蹭蹄嗷叫,而是发出小声的哼哼声仿佛很是亲切。
我走过去,它便伸出舌头来舔我,还用嘴挟住我的衣服扭着头反复拽动。
“林小姐,它马好像是想带你去哪里?”李副官说道。
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它是韩宇臻的坐骑,只不定会知道韩宇臻在哪里,”说话间我纵身一跃,居然轻而易举地翻上马背。
“李副官,快上来,这白马会带我们去找韩宇臻。”
“林小姐,这不太好吧?”李副官显出羞怯表情。
我这才反应过来男女有别,却倒:“大事为重,李副官不要再拘束!”说罢伸手欲将他拉上马来。
此时马儿却不满地扭动起来,它不愿意载别人。
“快,那边有人!”突然不远处有人高呼。
随后便听见一队人踏过树丛朝这边跑过来。
“不好,他们过来了,我去引开他们。”李副官说道,还未待我反应,他就拍了拍马屁,那马儿懂事,不叫也不踢人,就载着我朝林子里跑去。
跑过一段路,马儿就在一片树林中停了下来。我坐在马上,环视了林子一圈,见都是些高大冲天的大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林子也显得寂静漆黑。
“韩宇臻在这里?”我伏在马儿耳朵边问道。
“噗噗,”马儿打了两个响鼻,头也用力的上下点着。
“真乖,”我拍了拍马儿以示表扬,然后就跳下马来。
“韩宇臻,”林子寂静,即使只是小声呼唤,也是清晰可闻。
我见马儿围着一棵很粗的树打转,跟过去看个究竟,树子中间有个很大的树洞。我扒开外面的一小撮草爬了进去。林子里已是漆黑一片,而树洞里更是不见五指。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打亮。
“少帅,”韩宇臻果然在树洞之中。我过去拍了拍他,没有反应。在他身上检查了下,胸上有处伤口是被子弹打中了,但血肉模糊,显是他用刀子之类的利器蛮力将子弹已经取出。我取出伤药替他敷上,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为他包扎好。
“孜然,”此时却听到他轻声叫道。
“少帅,”听到他叫我,我非常欣喜地也叫了他一声,仔细查过,却发现他只是在说梦话。见他神色有些痛苦,我往他额头上一摸,不好,已经开始发烧了。
“冷……”他打了个哆嗦。
树洞中有些干草,我将它们全部盖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仍然哆嗦个不停。
“孜然,对不起,”他一边哆嗦,一边说道。
“孜然,不要离开我,”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道,那力道拽得我有些疼痛。我大力使劲,欲将他的手拉开。
“呃——”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不要离开我,”闷想一声后,他仍旧如此说道,而且将我拽得更紧。我猛地推了一下他,“呃——”他胸口的伤口撕裂,血流了出来。
“少帅,”我赶紧抱住他,不让他再动弹。
“不要离开我,孜然,”我抱住他,他平静了些,没有再动弹,却仍不住地说道。
“嗯,我不离开你,”我说道,见他身子还在哆嗦,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些。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温度渐低。夜里虽然冷凉,所幸的是有处树洞替我们遮挡住外面的凉风。不过韩宇臻有些发烧,我稍一抽身,他便开始哆嗦起来,无奈我只能保持着姿势替他取暖,时间一长,再加上这晚折腾一夜,我也撑不下去,竟昏昏睡着了。
“孜然,你说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你还是找到了这里,这个树洞,就是我们相识相知的见证,”我感觉有人在捋动我的额间碎发,微微醒转,却听他小声说道。头不经意地蹭了蹭,却发现自己竟是靠在他怀里。我看树洞外依稀见着些光亮,已是清晨。
很是尴尬,我撑起身来,不自在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