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别总放在心上。”心里,乱乱的。
“当然要放在心上,要放一辈子。”把粥喂到顾溪的嘴边,展苏南低低地问:“小河,我们三个人,还有孩子,以後就这麽过好不好?”
顾溪的心猛地一紧,定定地看着展苏南,看着他眼底渐渐涌出的悲伤。没有回答,顾溪咽了咽嗓子,张开嘴:“辛苦你们了。”然後一口含下勺子里的粥。
展苏南淡淡地笑了,自顾自地答道:“那咱们五个人,就这麽过了。”
顾溪嘴里的粥好半天才咽下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默默地含下展苏南又喂来的一勺粥,心脏在怦动之後很快恢复了平静。
乔邵北洗乾净夜壶,回来放下后又出去了,没一会儿,他端着一盆热水又回来了。等着顾溪吃完粥,他拧了湿毛巾。这回顾溪说什麽也不肯让他们动手,自己擦了手脸。待他擦完脸后,乔邵北拿过放在暖气上的碗交给展苏南,顾溪一开始没看出来碗里的是什麽,还以为是药什麽的,结果当展苏南喂进他嘴里时,他才尝出来居然是燕窝。
“红雁姐说你的身体太虚了,得好好补一补,而且不能劳累,不然身体垮了就麻烦了。”间接地解释了爲什麽要吃燕窝,展苏南假装没有看到顾溪脸上的为难,把燕窝一勺一勺喂到他的嘴里。
“苏南、邵北,我没那麽严重,你们别买这麽贵的东西。”顾溪只觉得嘴里的燕窝很难咽下去。
展苏南和乔邵北让魏海中买了燕窝、虫草、花胶、海参、人参等很多给顾溪养气补身的东西,就等着找机会给顾溪吃下了。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当然得紧紧抓住。
乔邵北坐在顾溪身边说:“你身体严重不严重得医生说了算。这些不是单独给你买的,阳阳乐乐、伯父伯母他们都有,你们一起吃。”忍不住握住顾溪放在外面的手,乔邵北轻揉他的手骨,说:“你的身体比什麽都重要,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们给你花钱,但对我们来说,这样做才能让我们心里好受点。”
“小河,别跟我们见外了,吃完了你继续睡,你现在要多睡觉。”不让顾溪再说出客气的话,展苏南先声夺人。
没有办法拒绝送到嘴边的燕窝,没有办法拒绝这两个人根本不给他拒绝机会的行为,顾溪心情沉重地吃下燕窝,然後在房间里刷了牙,看着两人把一切都收拾好。心里天人交战,躺在床上见两人又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床尾一副要守他一夜的意思,顾溪出声:“你们把阳阳乐乐抱过来吧。”
乔邵北给他掖好被子说:“你身体还虚着,别跟他们睡了,免得你睡不好。没事,别管我们,我和苏南刚才睡了一觉,现在一点都不困。我们两个一天睡四个小时就够了。”
是在美国养成的习惯吗……想到这两人以前每天至少得睡十个小时才能睡醒,顾溪的心头闷闷的。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睡吧,不困也闭着眼睛养神。”
顾溪闭上了眼睛,眼睛上的那只手如白天在医院时那样,并没有马上离开。大约有三分钟,还是五分钟,那只手离开了,顾溪睁开了眼睛。
“怎麽了?”乔邵北和展苏南关切地问。
顾溪深吸了口气,看向衣柜说:“上面的柜子里有两床被子,你们拿出来。”
“觉得冷?”顾溪可是盖了两条被子,上面还搭着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外套呢!展苏南立刻摸上顾溪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怎麽觉得比刚才热了呢?而乔邵北已经走到柜子前去拿被子了。
把顾溪说的两床被子都拿出来,乔邵北摊开要给顾溪盖上,却听到顾溪说了一句让他和展苏南惊愣在当场的话。
“不介意的话……你们晚上……跟我挤一挤吧。”
这话,是什麽,意思?两人不敢“胡思乱想”。垂眸,顾溪往墙根贴了贴,让出床边宽敞的位置,又说了句:“你们,上来睡吧。”
脑袋花了整整一分钟才分析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麽,两人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後,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两人只会点头了。展苏南看了乔邵北一眼,乔邵北抱着一床被子走到床边,铺开,展苏南这站在床脚,轻声恳求:“小河,你睡中间,好不好?”
顾溪的眼皮轻颤,展苏南抱着被子站在那里不动,乔邵北已经飞快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了。屋内的气氛有丝热辣,顾溪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往中间挪了挪。好像生怕顾溪下一刻反悔,展苏南飞快地铺开被子,近乎扑上了床,然後迅速脱衣服。
“把你们的外套搭上,我不冷。”
“嗯嗯。”
两人拿过各自的外套搭在被子上,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的两人就打算这麽睡了。
“咔”,台灯关了,屋内陷入黑暗,顾溪反而松了口气,在灯光下他只觉得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视线令他无处可躲。
两人平躺着,不敢随便乱动,床上躺着三个成年人,还有两个牛高马大的,立刻显得特别的拥挤。耳边是两人压抑的喘息,顾溪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被窝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唉,算了,不想了,总不能,让他们在床边守一夜吧。
毕竟身体还很虚弱,虽然心里的情绪翻腾,顾溪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他睡着后,他身边的两个人轻轻地、轻轻地翻过身,面朝顾溪,脸上的傻笑就是在黑暗中都异常的明显。他们,是不是可以希望了?
※
一楼的主屋里,徐大爷在跟倪红雁、魏海中聊天,阳阳和乐乐在厨房里准备自己的创业大事,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去卖糖葫芦了,昨天已经跟叔叔说好了。大年初二,按规矩是要回娘家的。徐蔓蔓跟着父母去姥姥姥爷家了,庄飞飞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司机的活。而本应该陪着媳妇一起回娘家的徐丘术却在屋里帮着母亲一起准备午饭。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没心情跟媳妇回丈母娘家。媳妇变成今天这样除了他的原因外也跟丈母娘那边的挑唆不无关系。
徐奶奶没说什麽,虽然昨天媳妇跟她道了歉了,但多年来对媳妇的不满不是一杯茶、一碗饭就能消除的。而且她总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她过几天她会不会又固态萌发。徐奶奶也并不想让儿子和媳妇离婚,毕竟离了婚对儿子没有任何好处,但该给的教训还是得给,不然再这样下去这个家早晚会被郭月娥给闹散了。
顾溪还没起床,展苏南和乔邵北也没下来,大家做事说话都特别的小声,以免打扰到他们休息,尤其是打扰到顾溪。年三十那天剩了很多的菜,还有饺子包子什麽的,不用忙活什麽。
楼下可以说是静悄悄的,而楼上顾溪的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顾溪还在睡着,忙碌了整整一年,可能潜意识中知道自己不用早起摆摊,所以身体自动地进入了休眠的状态。不过有两个人却是早就醒了,但他们谁也不愿意起床,甚至巴不得顾溪能多睡会儿。
被窝里暖暖的,甚至有些热了,可乔邵北还是收紧了手臂,让怀里的人能更紧得贴着自己。展苏南呢,则像一块狗皮膏药,也紧紧搂着顾溪,脚丫子缠在顾溪的脚上。顾溪总是冰凉的手脚早就被两个人暖的热乎乎的了,这也是他爲什麽会睡得这麽沉。
其实昨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真的很规矩,一点逾矩的念头都没有。啊,这个当然一听就是骗人的,但他们却是什麽都没敢做,主要还是怕顾溪不高兴。两人虽然很兴奋很高兴,不过终究会累,後来两人也都睡着了。十二年终於可以和顾溪睡在一张床上了,两个睡眠很浅的人这次睡得相当得沉,等他们早上被生物钟闹醒后,却发现顾溪在他们的怀里,他们不知什麽时候钻进了顾溪的被窝里,三人的被子连在一起,乔邵北被子上搭的大衣掉在地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想被顾溪醒来後踹下床,他们应该赶紧趁着顾溪没发现的时候放开他,可是,可是放不开。他们的胳膊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任凭他们怎麽教育自己的两只胳膊,那两只胳膊就是假装没听到,理都不理。然後,然後他们就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了。
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两个人痴痴地看着顾溪的睡颜,心脏一波波的疼。这样紧密地搂抱着,才知道这人究竟有多瘦,有多累。还记得这人第一次跟他们同床共枕时脸上的羞涩与眼里暗藏的喜悦,可昨晚,这人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为难与不得已的妥协。他们伤透了这人的心,再想追回来不是跪下乞求就能乞求回来的。
但,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他们跟这人对换,让他们忍辱负重地独自生下孩子、养大孩子,再见到伤害自己的人他们绝对会杀了对方,更别说什麽让孩子跟对方亲近了。所以,他们是幸运的,这人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他们,总有希望。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沉了,怕是要醒了。展苏南和乔邵北立刻收回所有的心思,闭上眼睛,迅速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好像还在睡眠中。
好暖和,记忆中在冬天能这麽暖和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生下孩子后,他的手脚一到冬天就特别的冰凉,一整个晚上被窝里都不会太暖和。而现在,他却热得出汗了,手心脚心都有汗。鼻端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酸痛不堪的身体被温暖无比的“东西”拥着,顾溪不解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先是房顶,接着是衣柜。身上沉沉的,他下意识地扭头,迷糊的双眼瞬间清明,要不是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他恐怕会惊地滚到床下。
怎麽,怎麽会!身上的毛孔全部炸开,顾溪的头懵了,身体所有的感知都在两侧紧贴着他的温暖上。他,他什麽时候……咬住舌尖,大气不敢出,害怕弄醒还在睡着的两人,顾溪想从两人的怀里钻出来却悲哀地发现很难。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万一两个人醒过来……这,这,这,这……要更说不清楚了。
“唔……”乔邵北砸吧了砸吧嘴,“似乎”要醒了。
顾溪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尽量把头埋到被子里,装睡。
乔邵北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顾溪明显装睡的眼睛他忍着笑,慢慢收回手,假装暗呼一声,然後推推展苏南。在展苏南“醒来”后,他指指顾溪,然後压低声音说:“我们怎麽钻到小河的被窝里来了?快起来,别让小河知道,不然他又要躲着我们了。”
“啊,好险好险,可能是被子太薄了,下意识就……”展苏南收回胳膊,掀开被子下床。两人给顾溪盖好被子,快速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门关上了,顾溪睁开了眼睛,大大地吐了口气,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好险。站在门口,展苏南和乔邵北对着天上落下的雪花深深一笑,然後笑容挂在了脸上迟迟没有落下。这一天,好幸福。
作家的话:
忘记提前存文了,结果过了12点再存文就只能是4号的了,所以今天的就提早发吧,我6点钟绝对起不来。但是等到我起来发文我估计你们会全体给我哀嚎,所以就提前发了。
遠溪:第五十章
等展苏南和乔邵北在外面幸福完了,又吃了早饭后,返回屋里顾溪已经“醒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那个时候其实是醒着的,但在两人的面前他仍是止不住的不自然。十二年了,他一直都是独身,哪怕是和两个孩子也因为身体上的原因在孩子长大后就没有怎麽亲密过了,他不适应,有点心慌、心乱。
展苏南和乔邵北表现得很正常,正常中透着点愉悦。服侍顾溪在屋里刷了牙、擦了脸,两人又厚着脸皮喂顾溪吃了早饭和燕窝。然後倪红雁来给顾溪挂吊瓶,两人下楼去厨房给顾溪熬虫草鸡汤,当然也有儿子和两位老人的。
吃了早饭没多久,顾溪退下去的烧又上来了,令众人的心再次低沉,也让两个偷着乐的男人没了笑容。顾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他并不困,但身上很痛,呼吸间总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倪红雁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卧床休息,也明白自己不能倒下,顾溪听话地没有下床的意思。
给顾溪挂了吊瓶后,倪红雁就走了,她离开没多会儿,有人在外头敲门。
“小河,睡了吗?”
顾溪马上睁开了眼睛:“二哥,你进来吧。”
徐丘术打开门极快地闪进去并迅速关上门,走到暖气旁驱了驱身上的寒气,他走到床边的凳子前坐下。得知了顾溪又发起烧来的他在看到顾溪的脸色后更是愧疚地无地自容。
“小河,昨天……”徐丘术低下了头,两手紧紧交握。
顾溪急忙说:“二哥,昨天的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等我病好了我当面去跟二嫂道歉。”
“小河!这不怪你。”徐丘术抬起头,又气又急,急顾溪的歉意,气老婆的蛮横。“你二嫂是什麽人咱县上谁不知道。要不是她做得太过分,阳阳和乐乐能那样吗?再说了,孩子没做错,你别去跟她道歉。你要这麽做了,我以後更没脸见你了。”
“二哥。”顾溪的声音沉了几度。
徐丘术深吸了口气,看着顾溪说:“小河,不要怪阳阳和乐乐,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什麽。咱们这个家只有我跟你二嫂对不起你,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二哥,你……”
“你听我说。”
被二哥拦下,顾溪抿住嘴。徐丘术搓搓手,接着说:“要不是昨天有阳阳和乐乐,爸妈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麽样子。小河,我不会跟她离婚,但她这个脾气再不改改,咱们这个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她闹没了。爸妈那边,我没有尽到孝道,兄弟这边我又没有做到应尽的责任,要不是昨天的那件事,我还下不了决心彻底治治你二嫂。小河,这件事你啥也别说了,二哥不求别的,只求咱们这一大家子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要再生什麽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