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邵北和展苏南缓缓点头,那个人的脾气看似好,可实际上是很倔的。他们曾经使了不少的手段耍了不少的心思才让那人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可是都被他们搞砸了。现在那人哪怕苦死累死也不会接受他们的一分钱,更别说帮助了。
魏海中起身走到乔邵北和展苏南跟前,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用力:“苏南、邵北,小河的事我难辞其咎,哥哥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让你们没有後顾之忧。哥哥没本事得到小河的原谅,只能把希望放在你们身上,你们,一定要追回小河。”
乔邵北和展苏南按上魏海中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要追一辈子,我们也不会再放开他,再让他吃苦受累。”
乔邵北拍拍魏海中的手:“海中哥,你去睡吧,我和苏南再坐会儿。”
“好。我觉得你们还是先租套房子,在宾馆里始终不方便。”
“嗯,等庄子回来我们就让他去找房子。”他们两个人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其他的事。魏海中明白地点点头,知道这两人有事要商量,他没有再多说什麽,把房间留给两个人。
魏海中一走,展苏南站起来拿起屋内的一把椅子走到茶几跟前照著茶几就砸了下去,一时间玻璃碎片四散,接着是电视、桌子……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宾馆的服务人员,也引来了庄飞飞和魏海中。两人一听屋内的动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魏海中拦下要敲门的服务员,告诉对方他们绝对会照价赔偿,并且当著服务员的面给宾馆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安抚了下来。
靠在门边的墙上,魏海中听著屋内的声响,憔悴的脸上是也想这麽发泄一番的冲动。庄飞飞给魏海中端来一杯茶,魏海中接过说:“你和蔓蔓跟我回去一趟,蔓蔓回来什麽都没带,你回去给自己也给他们带些衣物过来,还有些事要你去办。”
“几点钟?”
魏海中看看手表:“让蔓蔓睡一会儿吧,四点钟你把她喊起来。”
“好。”
“你回去后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给建斌他们,你应该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庄飞飞点点头,他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了。接下来魏海中就不说话了,听著屋内不停传出的巨大声响,以此来缓解一些他心里的窒闷。
十几分钟后,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展苏南把能砸的都砸了,唯一完好的床上也是凌乱不堪。喘著粗气,展苏南扔下已经被他砸坏的椅子。乔邵北走进卧室,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在里面掏了掏,却发现没烟了。丢了烟盒,他深吸了几口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抿紧嘴。
背对著始终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过他的人,展苏南哑声开口:“邵北,我不敢想,小河是怎麽,生下孩子的。”乔邵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著外面寒冷的街道,没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怎麽回应。
“如果我们不认识安吉拉,我们见到阳阳和乐乐只会好奇他们的身世,根本想不到小河遭受过什麽罪。”展苏南举起留著一道明显刀疤的右手,突然照著自己的脸就是几个猛抽。十几个巴掌后,展苏南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打了他……苏凡,打了他……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
双手抱住头,展苏南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他怀著孩子!他怀著孩子!他那个时候怀著孩子!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呀!我还让他离开……我还说会杀了他……邵北,你说我怎麽面对他!怎麽面对他!”
“苏南。”不知道什麽时候走过来的乔邵北抓住展苏南自虐的双手,在他的面前跪坐下,“你别忘了,还有我。我对他的伤害不比你少。我让他离开,我怀疑他对我们的感情,我甚至侮辱他对我们付出的那一晚。”紧了紧牙关,乔邵北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是没脸来见他,但是我们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厚著脸皮来找他、来见他,来赎我们的罪。小河不会原谅我们,我们对他犯下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所以,让小河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们吧,让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这是我们应当受到的惩罚。”
展苏南扣住乔邵北的手,如抓住一根浮木:“邵北,我这心里难受啊,我难受啊,我一想到我打了他,一想到孩子,我……”他用力捶捶自己的胸口,“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啊!”
乔邵北抓住展苏南的那只手:“我也是,我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但是我们不能,我们死了怎麽向小河和孩子赎罪?苏南,振作起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忏悔发泄,但明早我要你和我一起正常地去小河家吃早饭,我要你和我一起,来赎我们的罪。”
展苏南低下头,久久的,久到街上都没有半点声音传进来了,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邵北,我没事了。”
乔邵北放开展苏南的手,点点头。
抹了一把脸,展苏南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麽办吧。”
“好。”
作家的话:
远溪:第二十六章
这一晚,顾溪几乎一夜都没睡著,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了。阳阳和乐乐因为昨晚发生的事闹钟没叫就醒了。醒过来见爸爸睡著,脸色有点不好,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胡乱套上衣服就悄悄出去了,让爸爸好好睡。关上门刚一转身,阳阳和乐乐发出惊呼,大门外头停著一辆车,有两个人正靠在车旁抽烟。在阳阳和乐乐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阳阳乐乐。两人丢了烟,朝阳阳乐乐挥挥手。
“叔叔?”低低地叫了一声,顾朝阳和顾朝乐一边系鞋带一边一路小跑下了楼。慢慢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大门,顾朝乐惊讶地说:“叔叔,你们这麽早就起来啦。”他朝门外望了望,又问:“那个魏叔叔和庄叔叔呢?”
根本就没睡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对两个孩子露出疼爱的笑容,摸摸他们的头说:“不好意思,叔叔来得太早了。魏叔叔和庄叔叔回营海了,那边有点事要他们处理。你们姐姐也回去了,她来得太匆忙,都没有带行李。”
“哦。”眼睛盯著展叔叔脸上好像比昨晚还严重的青紫,还有下巴上一夜长出的胡子,顾朝乐嘴上说:“没事。叔叔快进来吧,爸爸还没起床,你们先到厨房里坐会儿吧,厨房里暖和。”
“谢谢。”
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跟著阳阳和乐乐进了院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情不自禁地往楼上看去,看著他们的眼神,阳阳忍不住说:“爸爸周末不上课,可以多睡一会儿。”
乔邵北和展苏南心下一颤,脸色僵硬地低头看向阳阳和乐乐,又摸上他们的头说:“那叔叔不出声,让爸爸多睡会儿。”
“叔叔,你们去厨房坐著吧,我和哥去洗脸刷牙。”顾朝乐指指厨房的方向,展苏南勉强笑笑:“不用管叔叔,你们去吧。”
顾朝阳这时候已经从厨房提著热水壶出来了,小声唤道:“乐乐,来洗脸刷牙。”
“来了。”
不管叔叔了,乐乐跑进卫生间去洗脸。展苏南和乔邵北走到卫生间的门口,看到两个孩子一个人洗脸一个人刷牙,自己搓毛巾、倒热水,展苏南和乔邵北走了进去。拿过阳阳摆在水盆边的毛巾,展苏南在阳阳洗完脸后在水盆里搓了搓,没有交给阳阳,他直接擦上阳阳满是水的脸,上幼儿园就没叫爸爸擦过脸的顾朝阳当即就愣在了那里。而乐乐也楞了,他嘴边的牙膏沫子被乔邵北擦去了,就连手也被擦了。
想到爸爸昨晚说的话,顾朝乐拿过毛巾笑著说:“叔叔,你们去坐著吧,我和哥哥自己会洗脸。”
乔邵北弯腰,眼里是怎麽也遮不住的疼爱与喜欢:“叔叔喜欢你们,所以才想这麽做。”再次摸上乐乐潮湿的、稚嫩的、有著顾溪的神态的小脸,乔邵北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顾朝乐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但不讨厌。顾朝阳愣愣地看著乔叔叔,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了,他的心里也同样有著和乐乐一样的感觉。而下一刻,他也被一副比爸爸要宽厚许多的身体拥住了。
怪异的感觉泡泡直往上冒,顾朝阳下意识地挣脱出来,略带无措地说:“叔叔,您身上的烟味好重啊,我爸爸咳嗽,您可不要在我爸爸面前抽烟呀。我,我去做饭。”丢下毛巾,顾朝阳跑了。见哥哥走了,顾朝乐也挣脱出来:“爷爷一会儿要起床了,我和哥哥去做饭。”说完,他也跑了。
站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里,展苏南和乔邵北搓搓手指,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呀。两人稳了稳心神,快步走了出去,没忘了孩子刚才说他们要做饭。他们只有11岁!走出卫生间的乔邵北脚步一顿又折了回去,阳阳乐乐还没有擦脸呢,天这麽冷,不擦脸可不行。
走进厨房,果然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灶台前忙活著。展苏南和乔邵北脱下大衣放在矮凳上,走了过去。乔邵北拉过两个孩子,打开在卫生间里找到的一瓶雪花膏沾了一些抹在两个孩子的脸上,阳阳和乐乐怔怔地看著和他们神似的叔叔,心里怪异的泡泡又开始上涌。
“叔叔,我自己抹。”不知道该怎麽处理心中的感觉,两个孩子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看著他们的动作,乔邵北和展苏南心里的一角要融化了。
“这里没擦到。”
一手拉著一个孩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把阳阳和乐乐脸上没擦完的雪花膏抹开。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啊……真不想放开孩子的手。
※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在宁静的院子里,这一隅小小的天地间,有两个人为了偿还他们十二年前犯下的那个致命的过错,迈出了第一步。
乔邵北打鸡蛋,展苏南帮著阳阳蒸上馒头后开始洗菜。阳阳和乐乐剥葱剥蒜,周末的早上他们习惯炒两个菜,让辛苦了一周的爸爸多吃一点。展苏南和乔邵北根本就不想让阳阳和乐乐动手,但做惯了这些的阳阳和乐乐做不到在一旁看著。而且,不管他们跟两位叔叔有著怎样紧密的联系,他们也还是叔叔。
剥好了葱蒜,阳阳开始削萝卜皮,乐乐则到院子里打开鸡笼,把鸡和鹅放出来,然後把夜里鸡鹅下的蛋拣出来。从窗户看著乐乐,展苏南和乔邵北一边为孩子的懂事而骄傲另一边又为他们的太过懂事而心疼、懊悔。
看到了两位叔叔的“怪异”神色,顾朝阳没话找话地说:“叔叔,爸爸说你们是从美国回来的,那你们的英语一定很厉害喽。”
乔邵北收回对乐乐的注意,笑著说:“你们想学吗?叔叔可以教你们。”
阳阳的眼里滑过渴望,被展苏南和乔邵北看到了。展苏南马上说:“你们考完试就放寒假了吧,寒假叔叔教你们学英语。”
阳阳的脸上出现了为难,展苏南和乔邵北见状有点不安地问:“怎麽了?是不是怕你们爸爸不同意?”对顾溪是否愿意孩子跟他们亲近这件事,两人没有把握。
阳阳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不是,爸爸不会不同意。只是寒假我和乐乐要去卖糖葫芦,可能没有时间跟叔叔学英语。叔叔过了年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卖糖葫芦?!”展苏南和乔邵北这下是怎麽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嗓门都变了。
看著叔叔突然沉下来的脸,阳阳不解地说:“我和乐乐寒假想自主创业,我们打算去卖糖葫芦。爸爸还会做一些糖炒花生让我们拿去卖。”
展苏南拧著眉,擦乾净手走到阳阳跟前蹲下,说:“你们还小,天又这麽冷,过年就是应该去玩的,怎麽能去卖糖葫芦?”不行,绝对不行!
乔邵北的脸色也是极为不好,更多的自然是悔恨。他问:“爲什麽想到要去自主创业?”他不敢直接问孩子他们是不是爲了帮爸爸挣钱,因为想到这种绝对肯定的答案他的心已经揪紧了。
这时候乐乐走了进来,他在外头听到了哥哥和叔叔们的谈话。放下鸡蛋篓子,他说:“我们要自己挣零花钱,而且今後我和哥哥要做大生意,爸爸说做大生意要先从小生意开始学起。爸爸说了小生意里有大道理。”
如果,如果他们没有缺失这十二年父亲的责任与权利,如果阳阳和乐乐现在与他们是正常的父子关系,那爲了培养孩子的独立与做生意的头脑,展苏南和乔邵北会非常支持孩子们的想法。但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他们的孩子爲了零花钱更可能是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在寒冷的冬天在街头卖糖葫芦,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展苏南起身关上厨房的门,然後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在阳阳的跟前,再把乐乐拉过来,非常认真地说:“阳阳乐乐,你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叔叔不同意。”
爲什麽?两个孩子脸上的疑惑很明显。疑惑叔叔“爲什麽”不同意,疑惑爲什麽“叔叔”不同意,爸爸都同意了呀。
顾朝乐马上说:“人家国外的孩子都自主创业呢,我和哥哥也想,而且爸爸同意了。”
展苏南一厅,心要疼死了:“你们以前也卖过糖葫芦?”
两个孩子摇摇头,阳阳说:“不过我们会做糖葫芦,以前在家里跟爸爸一起做过的。我在同学家上网查了好多糖葫芦的照片,我们打算现做现卖。本来还想卖氢气球,後来爸爸提醒说氢气遇火会爆炸,我们就改卖糖炒花生了。”
什麽?!他们还想卖氢气球?!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已经快拧成麻花了。展苏南有点强硬地说:“不行,叔叔不同意你们这麽冷的天去卖糖葫芦。你们自主创业的想法是好的,叔叔可以给你们提供别的创业方法,但卖糖葫芦不行!”
两个孩子为难了,虽然他们可以不理会叔叔的同意不同意,但是……一想到两位叔叔和他们有著很亲密的联系,还有和叔叔在一起时心里怪怪的泡泡,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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