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挪远了些。
王檀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你怎么了,气成这样。”
难道是又被继远侯骂了?
周世瑛脸色愠怒的道:“哪有这样做父亲的,珑姐儿自小不曾受过他的关心,如今他竟然想送珑姐儿进宫去。”
王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她也觉得继远侯这样不大对,但继远侯毕竟是他亲父,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再不好,她也不好像对待白氏那样随便,能当着他的面指责。他自己能说继远侯不好,却未必乐意别人说他不好。
王檀只好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劝道:“别气了,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我让丫鬟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白糖糕,我让他们端上来,你吃一块就不要生气。”
周世瑛听着她一副劝小孩子的口吻,不由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给一块糕点就让人不要哭。”但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王檀心道,你有时候的脾气,还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别扭,记仇。
但说起白糖糕,周世瑛又想起了继远侯,便又开口道:“我现在不想吃白糖糕,你让丫鬟不用送上来了。”
看来连白糖糕也招惹了他。
王檀道:“不吃便不吃吧,那你要不要喝碗茶,刚泡好的君山银针。”
周世瑛顿时郁闷道:“不喝,换壶大红袍来。”
王檀看着周世瑛,顿时同情起来。这得被气成了什么样,连跟吃喝都较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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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侯府的另一边,周世珑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手拿着着针线在绣一个荷包。她的丫鬟丹钗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对她行礼道:“三小姐,侯爷找您,让您过去她的书房。”
周世珑听着先是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继远侯这个父亲从来不曾拿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叫她过去说话。
在她怔愣的时候,手上的针突然刺伤了她的手指,她这才呼了一声疼,然后反应过来。
手指上有血从伤口上透了出来,她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然后才放下针线篮子,问丹钗道:“知道父亲叫我去做什么吗?”
丹钗摇了摇头。
周世珑从炕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又对丹钗道:“你去拿个靶镜给我。”
丹钗道是,然后拿了一个靶镜过来。周世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带着丹钗从院子里出去。
走在路上时,她没来由的觉得紧张,手心藏在袖子里,但却觉得它微微的在冒汗。
周世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仿佛是有些雀跃,又有些觉得伤感。
她觉得自己应该讨厌那个对她一闻不顾的父亲的,而事实上从小到大她也确实在埋怨着他。但她被忽视得太久了,久到她一听闻他将她想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就有了几分雀跃。
她甚至在想着,等一下他见到她时,会跟她说些什么。看到她,他会不会愧疚这些年来对她的忽视?哪怕没有愧疚也好,终归是,他终于记起了她。
、第159章
景澜院里;白卿慧和王檀正一人一边的坐在榻上。
白卿慧一手拿刀一手拿着苹果在削;苹果已经削了好几个,放在甜白瓷的碟子上;有几个都已经变了色,但却并没有人吃。
王檀看着心不在焉的白卿慧,不由开口道:“慧姐姐,你在我这里都削了快一天的苹果了。”
白卿慧这才“啊”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苹果和小刀,叹了一口气。她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中午时她突然跑到侯府里来;让王檀吓了一跳。她刚出月子不久,又加上自己奶孩子;平日都是呆在家中带孩子,极少出门。她这样一声不响的跑过来,让王檀还以为她或陶嵇出了什么事。
她来得时候脸色并不好,王檀将她迎了进来,但结果她却只是在削苹果,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之后,白卿慧才有些黯然的开口道:“有时候想想,人心真是难测,哪怕是睡在你枕边的人,你也未必知道他是什么人。”
看来她心情低落的人跟陶嵇有关。
王檀不由开口问道:“你和陶先生可是出什么事了?”
白卿慧摇了摇头,又是一副不愿意再说的模样。她不愿意说,王檀便也不问。
但她自己闷了自己一会,又接着开口道:“你知道江南陶家吗?”
王檀笑着道:“自然知道,江南陶家可是响当当的人家,是江南四大商贾之首。”
而且王檀还知道,陶家现在的当家人陶二爷带着两位夫人和一个妹妹在前些日子上了京,正四处钻营想将妹子往王府里面送。
他们起先想将陶小姐送进康王府做侧妃,康王妃是王檀的表姐蒋雯。蒋雯没说什么,将人请进了王府,然后送上文房四宝,对他们道:“想进王府做妾,可以,先写下卖身契。”
见进康王府不成了,陶家又把主意打到了泰王府上。泰王妃是永宁侯的亲侄女,即林三爷和明玉县主的长女林氏。
听 闻明玉县主自小便是十分迷糊的性子,都说母强则子弱,母弱则子强。明玉县主性子迷糊,泰王妃怕母亲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便自小养成了十分强悍泼辣的性子。 泰王跟林家几位少爷是表兄弟,自小便常在永宁侯府走动,自然也认得闺阁时的泰王妃。二人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陶家的人来王府时,泰王妃也不跟人将道理,直接让一群婆子拿着棍子将人轰了出去,还让人直言:“以后再敢上门,来一次我让人打一次。”
只是最近传出后宫要进人,听说陶家倒是不打断送姑娘进王侯府第做妾了,倒是在寻门路想将姑娘送进宫里。
白 卿慧说起陶家,再联想到陶嵇姓陶,王檀立刻想到,陶嵇怕是与这个陶家有什么关系。果然她接着便听到白卿慧道:“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陶大哥便是陶家早年失 踪的陶大爷。”说着不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真不知我这个妻子是做得太不合格了,还是我不值得信任。我丈夫的身份,竟然是由别的女人告诉我的。”
王檀倒是听说过这位陶大爷的。听闻这位陶大爷聪明绝伦,饱读诗书,自小便有才名,很令陶家上一任的家主陶老太爷的骄傲。只是这位陶大爷有一点不好的是,既不喜欢科举仕途,也不喜欢经商经济,反而喜欢行山玩水。
按理本该是陶大爷继任陶家家主,但这位陶大爷在五六年前一次外出游玩时遇到了匪徒,跟随他的小厮护卫全部身死,陶大爷不知所踪。陶老太爷经不住噩耗,猝然而亡,与陶大爷一母同胞的陶二爷继任家主。
其实外人都传,陶大爷怕是也已经死了,但却没想到,陶嵇便是当初那位响当当的陶大爷。
白 卿慧继续道:“从前他不曾对我说过他的过去,我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触及了他的伤心处,便不曾问过他。他不曾带我去见过他的父母家人,我也以为他是 没有父母亲人的,还一心想着多给他几个孩子,给他创造一个家。但却哪里知道,他的家却是赫赫有名的江南首富陶家。”
王檀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闭口不言。
白卿慧心中像是有无数的话要倾诉,又继续道:“你知道陶二爷的那位二夫人吗?”
王檀点了点头,道:“知道,听说是陶二爷的表妹。”
商贾人家不像官宦之家那种注重嫡庶,家中娶几个妻子都是不奇怪的。那位二夫人听说是陶二爷的平妻,在她之前,陶二爷已经有了一位嫡妻了。
白 卿慧继续道:“前几日,那位二夫人找到我,跟我说陶大哥其实是陶家大爷。她还跟我说,她跟陶大哥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兄妹,本是真心相爱感情深厚,后面还 定了亲。说当年她是以为陶大哥死了,后面才不得已嫁给了陶二爷做了平妻。你知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是什么感觉吗,脸上真是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
王檀劝道:“你还是该先问问陶先生,看她怎么说。那位陶二夫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那位陶二夫人夫人明明已经嫁了人,还跑过来对她说这样话,一看就不像安了什么好心。
白卿慧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真是不敢相信他了,谁知道他会不会骗我。”
王檀道:“陶先生虽有些事瞒了你,但他却不曾说谎骗过你。你再想想你的一双孩子,就是为了孩子你也该先问过陶先生再说。”
说道孩子,白卿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低头沉默着不说话。
正在这时,莲雾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王檀道:“少奶奶,陶先生来了,说要接陶夫人回家。”
王檀看了白卿慧一眼,然后道:“你请他进来。”
不一会之后,陶嵇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匆匆的显得有些焦急。先是看了白卿慧一眼,然后才对王檀拱手道:“卿慧给你添麻烦了。”
王檀笑着道:“倒是没添什么麻烦,我也喜欢慧姐姐来陪我说话。只是陶先生心中有什么事,该跟慧姐姐说清楚才是,女人容易胡思乱想,一个不小心就要误会了。都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有缘成一世夫妻不容易,望陶先生珍惜。”
陶嵇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少奶奶教训的是。”说着又对王檀道:“家中两个小儿还在寻母亲,我就先带卿慧回去了,等下次再来拜访少奶奶。”说完过去拉了拉白卿慧的手,道:“卿慧,我们走吧,雉哥儿和豿哥儿正哭着找你呢。”
白卿慧却怄气般的将身体一晃,将他的手甩了出去,人也并不打算起身跟他离开。
陶嵇轻声的哄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雉哥儿和豿哥儿可一整天没有吃奶了,奶娘的奶他们不愿意喝,正等着你回去给他们喂奶呢。”
白卿慧听到一双孩子饿了一天,倒是不忍心丢下孩子。只得从榻上站了起来。
陶嵇又对王檀拱了下手,道:“我们先告辞。”
王檀将他们送出了门口,然后才道:“陶先生和慧姐姐慢走。”
等晚上周世瑛回来,王檀问他道:“你一开始知不知道陶先生的身份?”
周世瑛默了一会,然后才点了点头,道:“知道,当年陶先生还是我救回来的。”
说 着拉了他在榻上坐下,将她抱到怀里,才慢慢道:“陶先生跟现在的陶二爷是一母同胞。陶家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家族的首富地位,自来只有嫡长子能继承所有财产, 其他的兄弟,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好,分家时皆只能分得一小部分银钱。陶家这一代的嫡出只有陶先生和陶二爷两人,陶先生为长,按理本该是他继承家业的。只是 陶先生并不喜欢经商,反而喜欢游山玩水悬壶济世,反而陶二爷,对家族有着极大的野心。陶先生想让陶二爷来继承家业,这样无论是他还是陶二爷的心愿都得到了 满足。但陶家的老太爷却并不打算放弃陶先生,陶先生只得时常离家出走,好让陶老太爷放弃。大概六年前,我怀着太子的旨意去西北,在半路上正好遇匪而奄奄一 息的陶先生,所以才救下了他。只是等他伤好了之后,江南陶家便传出他遇匪失踪,陶老太爷故去,陶二爷继任家主的消息。父亲去世,陶先生虽伤心,但却也觉得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人继续认为他失踪的好,免得他回去了家族继承上又招来一片纠纷。他回一趟江南,偷偷祭拜过父亲,然后便去了西北找我,名曰是要报恩。然 后这些年,我们两人倒是一直在一起。陶先生惊才绝伦,医术又了得,在西北时帮了我不少忙。若是没有他,我西北一行也不会这么顺利。”
王檀突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开口问道:“当初那些劫匪,真的是普通的劫匪?”
周世瑛给了她一个“真聪明”的眼神,开口道:“劫匪一般皆是贪财,你见过劫匪只要人命不要钱财的。”
王檀又问道:“那位陶二爷的二夫人呢,当年真的跟陶先生订过亲。”
周世瑛道:“这倒是真的。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曾倒是真有些感情在。”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陶先生对自己遇匪的事情也是有所怀疑。”只是到底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知道了也对他狠不下心罢了。
“当年陶先生急赶回江南,除了回去拜祭父亲之外,其实也是怕陶二爷对自己的未婚妻不利,所以想将她接了出来。哪知道……”说着讥讽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王檀却有些心急,问道:“哪知道什么,你继续说呀。”
周世瑛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猜不到?”
王檀道:“她跟陶二爷搅和在了一起?”
周世瑛点了点头道:“陶先生回去时,便听到自己的未婚妻收了弟弟的定情物,约定出孝之后就迎她进门做平妻。”
王檀不由有些惊叹,自己刚刚失踪生死都还未定,就算是死了,尸骨也是未寒,结果未婚妻就迫不及待的跟了自己的弟弟,这得有多狗血啊,而陶嵇也是够倒霉的。她都能想象,他当年从江南回来是,是怎样的失望。
周 世瑛继续道:“陶先生后面想过,他遇匪的事,与他这位未婚妻也不一定就没有关系。陶二爷自小便嫉妒他这位大哥,加之陶二爷的心思狠厉,陶先生对他一向有所 防备。他每次离家出走,一向不会告诉别人他会去的地方和去的路线。而那一次,他唯一告诉的人只有他的未婚妻。”
王檀暗吸了一口气,若真像陶先生怀疑的那样,他走的路线和去的地方,是那位陶二夫人透露给陶二爷的,那她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狠厉。
周 世瑛又继续道:“陶先生这个人我是知道,便是他以前对她那位未婚妻有情,但自她嫁给陶二爷后,他便也不会还让自己对她存着这些情意。男人若是狠起来想要不 爱一个人,那是非常容易的。更何况,他还娶了白卿慧。若他对白卿慧没有感情,或是心里还存着另外一个人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王檀了然的点了点头,但接着想到了什么,瞪了周世瑛一眼,问道:“那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若是有一天想要不爱一个人了,也能很容易的做到。”
周世瑛笑了笑,只觉得这样的王檀十分的可爱。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又用鼻子抵住她的鼻子,笑道:“你怎么能拿自己跟那位陶二夫人比,我们檀姐儿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不爱你。放心,我一辈子都舍不得狠下心对你做下这样的事的。”
王檀“哼哼”了两声道:“甜言蜜语,鬼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世瑛道:“那你就用一辈子看着,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