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这么做了。但没想到,两个家伙后来竟然敢暗算他,让他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作为一个大痞,古力觉得自己栽了,便很长时间没再到城里来。但回到管儿厂,他心里又没了寄托,他渴望重新离大眼妹妹近一点。几经煎熬,他终于决定重出江湖,并决定纪念性地再去找一次大眼妹妹,把他在这段时间所受的苦告诉她。
但一回来,更没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古力在地铁宿舍院门口,正看见小北兴致勃勃地走出来。而楼上,一个人正从窗户里探出来,冲他挥手道别。
“别依依不舍的,明儿我还来!”小北朝上面抛着媚眼说。
“讨厌。”上面的姑娘“啪”地关了窗户。关窗户的声音对于古力,像是晴天霹雳。他看清那就是大眼妹妹。
看见仇人,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这个暗算过大哥的叛徒,现在竟然还勾引了大哥的女人。对于再碰到陈星和小北应该怎么办,古力是盘算过的。过去他吃准了他们不敢玩儿命,但事实证明,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陈星,也有不要命的劲头,所以古力决定,不能再贸然挑起争端,甚至要忍辱负重一段时间,等到有机会了,再打一场偷袭战。但现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古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从车把上抄起链子锁就扑了上去。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3)
小北可不是古力的对手。他被古力抡起链子锁,敲到了天灵盖,脑袋嗡的一声,就坐到地上了。是谁偷袭了自己呢?他猜不出来,更想不到是古力。因为被打晕了,古力拽着他的脖领子,像拽狗一样向地铁家属院的深处走去,他也没有挣扎。他只看到世界从上到下“唰”地红了,头顶上还有滋滋*的声音。这时候他还想到了一首歌,并在脑海里没理由地唱了起来:“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如果不是陈星,小北真想不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而他被古力挟持的消息,辗转了两个人才传到陈星那里。
传递消息的第一站是大眼妹妹。她从楼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北脑袋开花。认出凶手是古力之后,她先被吓傻了,在屋里团团转起来。转了很久,再到窗口去看,人都不见了。大眼妹妹越想越慌,她过去常听古力说一些关于杀人的豪言壮语。在管儿厂,谁要惹了古力,哪怕只是稍微瞪了他一下,他都会声称杀了人家,而且杀一个还不过瘾,要杀就杀全家,满门抄斩。不仅说一说,古力还有实际行动,他会日复一日地在空地上磨一把菜刀,磨一磨,掂量掂量,再磨一磨,再掂量掂量……他还凌空比划着,设计几种不同的杀法,那表情十分认真,眼睛都瞪红了。直到现在,大眼妹妹也相信古力是真敢杀人的。而长期没有杀,那是因为惹他的人在磨刀阶段已经吓破了胆子,忙不迭地求饶了。
大眼妹妹也很敏感,她猜到古力是为了她才要杀小北的。她还判断,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古力依然把她视为自己的女人、一生挚爱。所以这事儿,小北求饶也没用,因为“失贞”是无可挽回的——不知怎么,她还断定,古力已经知道小北和自己搞过了。
她慌乱了好长时间,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沈琼。于是她飞奔下楼,去N中学找沈琼。跑过院门的时候,她低着头,闭着眼,做出了冲锋的姿势,仿佛正在突破敌人的包围圈,仿佛随时会有一个古力、两个古力、三个古力扑过来。
好不容易赶到N中学,她冲进校园,立刻遭到了学生们的围观。因为半个小时前,她还和小北躺在床上,后来又十万火急地下楼,所以连胸罩都忘了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她的两只乳房随着奔跑抖啊抖,好像两个装了水的小气球,而且连*的形状都看得很清楚。同学们大开眼界,说:“货真价实的*都是会颤的!”
大眼妹妹找到沈琼她们班,大喊大叫地让她出来:“小北要被杀了!”
沈琼自然有点幸灾乐祸:“被你爸发现了?”
大眼妹妹说:“是古力!是古力!”
沈琼也听大眼妹妹讲过古力的事情,意识到她说的杀可能是真杀。这可不是小事,就算小北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能眼瞅着他被杀吧?她想了想,往陈星他们班跑去。
沈琼推开陈星他们班的教室门,当着所有同学喊道:“小北要被杀了!”这口气,好像在宣布死刑。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转向陈星。
陈星坐在位子上,两眼迷离地环顾大家。这段时间,他一直这么魂不守舍的。当他和张红旗对了对眼,沈琼又喊了一遍:“小北要被杀了!”
这时陈星才站起来,骂了一声:“操他妈的!”过去的精气神在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同学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撞翻了两张桌子,不见了。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4)
而这时候,小北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煤堆上,胸前踏着一只脚。顺着这只大痞才穿的“三截头”皮鞋往上看,是一条大痞才穿的大肥裤子。再往上还有白衬衫、混纺帽、一颗金星——这些都是大痞的特质。而混纺帽下面的那张脸——妈呀!怎么是这位大哥!
古力踩着小北,小眼睛里充满仇恨。过去小北见惯了古力凶恶的样子,但那种凶恶并不很严肃,其中包含了对弱者的戏耍心态。而现在,古力无疑是郑重其事的。
小北还以为他是为上次的事儿来报仇的。这么一想,他又埋怨起陈星。本是陈星为了张红旗的弟弟才偷袭的古力,现在人家逮住的却是自己。而偏偏这时候,他和陈星又掰了。你说冤不冤?
小北立刻决定,不要气节了。他掐着嗓子对古力说:“大哥上次那事儿真不怪我,是陈星先打的你,我没动手。”
古力仿佛没听进去一样,问道:“你干了没有?”
小北被吼得直哆嗦,只好说:“干了,干了——不过我就踹了你一脚,还特轻。”
古力却说:“不是这个,是那个——你到底干了没有?”
“是哪个呀?”小北被问糊涂了。
古力好像也很为难,吭叽了半天说:“那婆子,陈芳!陈慧敏!大眼睛那个!”
啊,原来还有一档子事。小北的脑袋虽然被敲了一个大包,但转得还是很快。他猜想,这档子事比那档子事更严重。大眼妹妹竟然是古力的婆子,这个世界真是他妈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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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说:“没有,真没有干!”
古力说:“真的假的?”
小北说:“我阳痿!”
这话倒把古力也说糊涂了。他严肃地打量着小北血淋淋的脑袋,又看看他的下半部分,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从感情上,他是愿意相信小北的。但从理性上,他又不能相信。难道应该找一本黄色画报,现场试验一下吗?
最后古力还是决定不放过小北。因为即使阳痿,又是怎么发现的呢?非要亲过、摸过、*了才能发现。而对他心爱的女人亲过、摸过、*过,已经十恶不赦了。他慢慢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把菜刀来。那把菜刀已经被磨过很多遍,变得又轻又薄了,但因此也更锋利。
“阳痿我也废了你!”古力宣布。
小北心一凉,胆子反倒回来了。既然没气节也得不到宽恕,那还不如痛快一把。于是他飞快地叫了起来:
“孙子!爷把你爸都日出来了,爷能是阳痿吗?你说的那婆子爷已经搞过很多遍,各种姿势都搞过。她可以被用来从前面搞,从后面搞,在上面搞,在下面搞,搞的时候……”
小北出口成章,几乎是在背诵*。他仿佛在和古力的菜刀赛跑,要在一刀砍下来之前,尽量多描述几种姿势和花样。但是古力却在上面僵持着,任由他这么滔滔不绝地传播黄色文学。
古力反而处于两难境地之中。刚才他确实相信自己真想杀了小北,但是现在,到了必须下手的时候,一个念头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大脑:你做好杀人的准备了吗?
古力也不知道杀人还需要哪方面的准备,但他只是这样问自己。一问,就把自己僵住了。他盯着小北上下翻飞的嘴唇,满耳都是**,感觉时间都停滞了。而眼下的场面也突然变得荒唐起来。
小北,他还在疯狂地说,到最后,连拟声词都出来了:“啊,啊,哦,哦。”那架势,好像他不是在被古力踩着,而是在被古力搞着。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5)
但最后,他也停了下来,口干舌燥地看着古力。他怀疑自己的黄色描写让古力听出了*。他甚至怀疑古力*了。
两个人瞪了很久的眼睛,还是古力重新开口。他反而问小北:“你说我废不废了你?”
这种征求意见的口吻,让小北也无所适从了。他茫然地瞪着眼睛,透过一块红布看天空,好像废不废了自己,是一个棘手的哲学问题。
又过了半天,古力催促他:“你说,到底废不废?”
小北犹犹豫豫地说:“那还是——别废了?”
古力又陷入了僵局。听不听从小北的意见,又成了一个两难的处境。他妈的,他不是早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亡命之徒了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软了?作为一个大痞,古力深深地痛恨起自己来。但他正在犹豫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低沉地叫了一声:“古力。”
古力一回头,看见了陈星。陈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抡起一根铁棍子,搂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古力抬手一挡,“咔嚓”一声,菜刀掉到了地上。他的小臂被打断了。
两个月后,小北作为考生,出现在音乐学院的考场外。夏意已经很浓了,葡萄架是深绿的,满天都是知了的叫声。长廊上挤满了“搞艺术”的男女青年,一个比一个劲儿劲儿的,恨不得每说一句话都夹着肛门,从脚跟子往上提气。在这些人里,小北是那么与众不同。他穿着又脏又破的大背心,垂着脑袋坐在石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热天,他头上还戴着一顶条绒鸭舌帽。
父母的关系到底起了作用,虽然声乐系演奏系别指望了,但录音系还是没问题。可这时,小北反而又哭着闹着不想上大学了。最后还是他父亲狠狠给了他一顿板儿带,把他捆到了考场。
来了以后,小北的态度更让所有人下不来台。
进了考场,他嘴上仍然叼着一根香烟。考官们立刻皱起了眉头,但小北视若无睹,他走到钢琴前,把燃着的烟立在钢琴上。一缕孤烟袅袅上升,仿佛正在祭奠某个人。
之前忘了介绍,小北是会弹钢琴的,而且是艺术家妈妈手把手教的童子功。多年不出手,却功力犹存。他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片段,这曲子难度不大,但要求激情。情绪小北是有的,他在钢琴上摇头晃脑,进而龇牙咧嘴,进而蹦了起来,一边弹一边浑身哆嗦。很明显,他的激情失了控,所弹的乐曲也乱了套,任意地延长某个音、缩短某个音,不该发力的地方一律疯狂发力,而且几乎不要手指了,把手像榔头一样孤注一掷地夯下去。到最后,他甚至连演奏的是什么都忘了,不知在哪儿一转,就不是《第一钢琴协奏曲》了,变成了《扬鞭催马运粮忙》。那是崔健在一场摇滚乐演唱会上引用的旋律,小北又把它搬到了钢琴上,弹得气势磅礴,繁花似锦,歇斯底里。
一曲终了,考场内长时间寂静。考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有被小北的琴技“镇”住,却被小北的状态“镇”住了。疯疯癫癫的学生,音乐学院里见多了,但报考的时候就这么疯癫的还真是前无古人。
而且小北的态度让考官们很“难做”:他家从上面找了人,打了招呼,这是都知道的。但正因为有关系,才应该收敛一点,这道理家长没教过吗?
而小北弹完,精神状态立刻从亢奋转入了萎靡。转变之快,好像一个大烟鬼突然犯瘾了。他睡眼惺忪,打个哈欠,离开了考场。走到门口时,他还摘下条绒帽子,对考官们鞠了个躬。这下,大家都看到了小北头顶的奇观:正中央的头发都被剃光了,粘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纱布。书包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6)
“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脑袋让人打坏了。”小北最后说。
出了考场,他戴上帽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孱弱小孩,抽着鼻子哭。周围的人对他侧目而视,大家都相信他脑袋是真的被打坏了。
只有小北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在想念他的好兄弟陈星。他还能考大学,还能自由自在地犯浑,但陈星在哪儿呢?陈星在拘留所里呢。当初,是他口口声声地叫唤,要和陈星“掰了”,而在危难时刻,为他挺身而出的是谁?是陈星。
周围的人随即看到了小北更加癫狂的举动。他忽然仰天长啸,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我他妈还是人吗?”喊完,他不走正门,而是向一堵墙冲了过去。那架势把大家吓坏了,以为小北活腻歪了,要玩儿一把怒撞李陵碑。
然而众人眼前一恍惚,没有看见小北脑浆飞溅,却发现他像猫一样窜上了墙头。这时的小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陈星!可是他正被家人24小时监控着,现在,父亲的车还等在音乐学院门口呢!因此要想逃脱,只有翻墙。
他在墙那头一落地,立刻撒丫子狂奔。希望父亲没察觉他这一手,否则,老头子狂怒之下,没准儿会狂踩奥迪车的油门,把他再撞回医院去。跑出了两条街,他才把手撑在膝盖上,吐着舌头喘气。下一步该去哪儿呢?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连陈星被关在哪儿都不知道。
好在小北脑袋并没真被打傻,他灵机一动,奔向派出所,去找那个爱听相声的警察。
现在警察跟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这桩案子也是他经的手,半个月前,当小北还在医院床上流着哈喇子,警察就去走访过他。
当时小北恰巧刚刚醒来,他往左一看,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便煽情地说:“我觉得我快要死啦!”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父亲却连一点温暖也没露出来,他铁青着脸说:“那你就快点死吧!”
小北一纳闷,往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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