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中漫步闲庭。当武则天垂垂老矣,她才发现自己就象一棵寄生植物,一旦所依附的大树倒塌后,也许就会失去生存的基础,所以她认真的想着,为自己的将来找一个安全而有效的生存之道。
正文 第九章 第三节 忠诚
张易之紧张的听着武则天与狄仁杰之间的谈话,武则天的声音很小,他只能偷偷听到断断续续的话音,而狄仁杰由于久病,全无中气,所说的话他根本听不到,他由此而恐惧。
这些年来武则天从未象今天一样将他们从她身边遣开,与一个大臣密议这么久,他们很明白她的身体状况已经衰弱到什么程度,从那些大臣期望的眼神中,他们知道立储已经势不可挡,而这储君的人选却不能由他们定夺。
于他们而言,无论武则天立了李姓或武姓的那个王子为储,他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他们在朝中嚣张得太久了,憎恨他们的人简直无法计算。
张易之躺在榻上假睡,心里却紧张的盘算着应如何从武则天口中套出她与狄仁杰密议的内容。他虽然可以通过婉儿预先知道武则天即将下达的诏书的详细的内容,但那已是不可更改的。更何况,太平公主已通过武延宁控制了上官婉儿,那个越来越迷人的男子,经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知道他与张昌宗是无法与他相比的。
他们太柔媚了,象一个女人,而武延宁拥有的却是完美的男子的美,那种让女人彻底倾心的美和风度。甚至武则天都有些爱上他了,从她单独带他到乾陵去祭拜李治开始,他们就感到武则天对这个英俊的男子非同寻常的感情。
武延宁毕竟姓武,他毕竟是朝中武姓亲王中与武则天走得最近,最得她宠爱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太平,那个阴险的女人在背后支持他,他是储君最大的竞争者,这些年来,他们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着友好的关系,甚至有些怕他。但他似乎有些不领情,他投给他们的总是鄙视的目光。
他们没有对此非常恼火但却不敢象对侍其他人一样对侍他,毕竟他是武延宁,他们很清楚他在武则天心目中的地位。他们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致他于死地而没有任何不利,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在隐忍,他们在等侍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令他一击致命的机会。
但他们的等侍似乎白费了,自他们回到洛阳,武延宁几乎没有给他们可以把握的机会,他很少出现在他们眼前,不参与任何与他们有关的活动或评论,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声灭迹了。他们并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还是坏,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对他们的蔑视和憎恨。
张易之有些烦躁,他不停的在屋内踱步,来消除内心的紧张,可令他极不安的是,无论他如何排解,他的心头总有挥不去的阴影,他抬头看了看屋外,张昌宗仍不见踪影,他知道他在与上官婉儿鬼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反对张昌宗与上官婉儿有过分亲密的接触,毕竟上官婉儿是最接近武皇的人,甚至比太平公主更接近,通过她,可以了解武皇的最新动向,可他近来却发现这位似乎不把一切男子都放在眼里的女人,似乎把武延宁放到了眼里,不仅仅是眼里,还放到了她的心里,从她无时无刻不在追寻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情感。
而武延宁似乎并不在意她,可以说,武延宁真正在乎的只有太平公主,这个朝堂之中,只有太平公主可以左右武延宁,而武延宁又可以左右武皇,张易之越来越烦躁,他发现自己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考虑都无法将武延宁从他将来的政治生活中去除。
上官婉儿焦急的等在武则天寝殿外,不时伸头去看张昌宗的演奏是否结束,今天一早,狄仁杰的二儿子到宫里报讯,狄仁杰病重,而武则天又下了严旨,在张昌宗抚琴时禁止打扰她。
但今天,婉儿觉得再也无法忍耐,她清楚的知道狄仁杰在武则天心里的位置,她鼓足勇气整了整衣服,轻盈的走进武则天的寝殿,武则天惊异的看着婉儿,看着她缓缓跪下,哀声道:“皇上,狄大人病重了。”
武则天一抖,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张昌宗停止扶琴,他恼怒的看着婉儿,武则天喃喃道:“狄爱卿病重了,他比朕还年轻,婉儿,你来扶朕,朕去看看他。”
张昌宗忙扶着武则天站起,腻声道:“皇上,狄大人病重,您又不是御医,去了也没有用。我还学了两首新曲儿想抚给您听,不如让婉儿代您去吧。”
武则天冷冷的看了看他,将手抽了出来,“婉儿,你来扶朕”,她蹒跚的和婉儿向殿外走去,到了门口,武则天回身冷冷道:“张昌宗。”
张昌宗一惊,忙跪在地上,武则天缓缓道:“你自己掌嘴二十。”
张昌宗不解的抬头看着武则天,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又转头看了看婉儿,婉儿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扶着武则天缓步走开了。
张昌宗轻轻的打了自己二十下,委屈的站了起来,看着张易之,他冷冷的坐在案几后,放下手中的长笛,冷笑道:“五弟,看来在皇上心中,她的皇位远远超过了你我两人,虽然平日里皇上对我们宠信异常,但一到关键时刻,皇上心中最最重要的是她的江山。对于她来说,咱们不过是她的玩艺儿,五弟,是为我们将来打算的时候了,不然我们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张昌宗天真道:“三哥,你知道我们有多少钱吗?我们拥有的钱财三辈子都用不完,你担心什么?我们鼓动皇上接回了庐陵王,他已被立为皇太子,日后登基为帝,一定不会忘记我们对他的恩情。我们仍可高枕无忧的过完一生。”
张易之苦笑道:“高枕无忧?好一个高枕无忧,五弟,刀快要架到我们脖子上了,五弟,你还没有看到朝大臣对我们仇视的目光吗?你还没有看到李姓和武姓皇族对我们仇视的目光吗?他们都恨不得立即杀了我们。
在皇上在世的时候,她还会保护我们,一旦皇上归天了,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们。甚至在皇上还在世的时候,一旦她失去权力,我们的下场也同样的可悲。
钱,再多的钱对我们脆弱的生命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保全我们生命的办法。原来我曾想过依赖上官婉儿,但这个婊子一向是墙头草,那边风大往那边倒,更何况现在她对武延宁是言听计从,一旦武皇归天,她一定站在太平一边。五弟,你有时候好好对韦氏下下功夫,我看我们倒可以利用利用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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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昌宗不解的看着张易之,张易之不耐道:“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你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张昌宗委屈的点了点头。细声道:“三哥,你猜狄仁杰会对皇上说什么?”
张易之皱眉道:“我猜他与武皇谈论皇位的继承人。唉,这个老头,做了一辈子忠臣,临死之前,他仍然要与我们做对,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一定会让武皇杀了我们以泄天下的愤恨。”
张昌宗惊慌的看着他,张易之却妩媚的笑道:“五弟,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不会杀我们的,毕竟,我们是她生命最后的依恋了。”
武则天轻声唤着狄仁杰:“狄爱卿,狄爱卿。”
狄仁杰缓缓睁开眼睛,“皇上,您来了,老臣等了您很久,老臣知道您一定会来的,老臣有一些话要对您说。”
武则天示意屋内所有人出去,侍所有人走后,狄仁杰缓声道:“皇上,您聪明了一辈子,一定猜到老臣要对您说的话,对了,老臣要向您尽为臣子最后的忠心。
皇上,老臣知道您不容易,做为一个女人,您做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在您执政的期间,虽说外患不断,但大周的国力明显增强了,您打击了贵族地主,开创了科举制度,真正为朝廷选拔了人才。
皇上,这些都是前人没有做到的,但做为一个女人,无论您怎样伟大,您都逃不了情感的制约,虽说您对您的敌人从不留情,但您对您爱的人都倾心相侍,就象您为了先皇所做的一切,别的人都不理解,但老臣明白您的心。
皇上,您背负的一生的恶名,但这恶名实质上是您的英名,大周朝的百姓会牢牢记住您的功绩,可皇上,您倾心相侍的人,不一定会同样倾心的来回报您。
例如说张氏兄弟,他们只是在利用您,他们利用您对他们的宠爱聚敛钱财,利用您对他们的信任在朝中胡作非为。皇上,这两个人不可留,在您在世的时候,您尚可约束他们,一旦您过世,他们会犯上作乱的。”
狄仁杰激动的坐了起来,满面的潮红,武则天看着他忠心耿耿的面容,眼泪滂沱而下,“狄爱卿,今天没有君臣,只有知交,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正文 第九章 第四节 赛球
狄仁杰继续道:“皇上,老臣很佩服您的大智大勇,谁能想到您竟能启用上官仪的孙女儿做您的心腹,事实上您是最明智的,婉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政治人才,在某些方面,她的才干仅次于您,但皇上,她离您太近了,她知晓了太多太多她不该知晓的东西,一个人,一旦距离某种东西太近,难免会生出窥视之心,即使不是她应该得到的。
皇上,您这样聪明,您应该知道如何处理。应该知道如何防患于未然。唉,老臣知道老臣说了许多做为臣子不该说的话,但皇上,老臣实在不放心您。实在放心不下大唐的江山。
皇上,无论您做了多长时间皇上,但您始终是高宗皇帝的妻子,您归天后,始终要躺到高宗皇上的身边,所以,您的江山只能还给该还的人,而不是您武姓的家人,如果您将您的皇位传给武三思,那您会让天下所有人失望的。
武三思只不过是让您赏心悦目的跳梁小丑,他不配做大周的继承人,皇上,您好好想一想,您的儿子与您的侄子谁更亲?这个话题,老臣曾经与您讨论过,老臣知道您的决定。
皇上,老臣要讲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太爱太平公主了,在她的生命中,您始终是她的保护神,但您不可能一辈子做她的保护神,在您永远离开她之前,您必须为她营造一个可以生存下去的环境。
太平是一个太过于聪明的女人,虽然她看上去清心寡欲,但她绝不会逃避世事的,她的姓氏决定了她的悲剧,虽然她的聪明足以令她自保,她的弱点是她太聪明了,不适当的聪明。皇上,如果您不想这皇朝再有任何您不想见到的变化就不要再让太平公主感到她是第二个您。”
武则天含泪道:“狄爱卿,朕知道了。”
狄仁杰长出一口气,接着道:“皇上,您给武延宁的权力太大了,虽然他不会造反,但您也给了他不小的野心,老臣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将那些特别重要的职位交给他,武延宁很优秀,在大周朝中,他是最聪明的人之一,但他远远及不上他的哥哥薛崇简,也及不上临淄王,但您却给了他几乎超越中书令的权力,老臣怎么都没想明白。”
此时,狄仁杰似乎已经无法顺利呼吸了,武则天无声的哭泣道:“爱卿,朕知道你心中的迷团,朕也不能给你理由,朕给延宁那样大的权力,连朕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也许是朕太喜欢他了,朕不知道怎样表达朕对他的喜爱,毕竟在朕的亲人中,延宁与朕最亲,他是唯一关心朕的亲人。”
狄仁杰闭上眼睛冥思半晌,慢慢道:“老臣明白了,皇上,老臣要走了,老臣先去拜见先帝了。”说完,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武则天慢慢站了起来,伸袖拭干脸上的泪渍,她蹒跚的走出了门,只觉心里空落落的,当婉儿在门外扶住她的时候,她悲戚的看着婉儿,淡淡道:“婉儿,朕失去了大周朝的基石。”
院中狄仁杰的家人立时跪了下来,哭声震天。武则天长长叹了口气,平静的坐进马车回大明宫去了。
婉儿站在武则天身侧,冷眼看着人声鼎沸的马球场,武延宁带领武延秀、武延基、武崇训和其他武氏子弟与李隆基带着李成器、李重俊、李隆业和李氏皇孙怒目而视,似乎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马球比赛,而是一场性命博杀。
婉儿觉得非常担心,她不由侧目去看太平公主,她正含笑与薛崇简低声交谈,面上的神色相当愉悦,她又转目去看了看安乐公主,她心醉神迷的看着身穿白衣骑在汗血宝马上的武延宁,根本没有注意其他人,婉儿讽刺的想,也许她连自己的丈夫也在场上都不知道吧。
婉儿转头看着武延宁,他今天的确英姿勃发,婉儿痴迷的看着他,她没有注意到李隆基阴郁的目光不时投射到太平公主的身上,也没有发现武三思若有所思的注视她的目光,她完全被武延宁的一举一动吸引了,几乎没有听到武则天让她下令球赛开始的命令。
婉儿轻轻对场边的太监扬了扬手,太监一起击鼓宣布球赛的开始,果然不出婉儿所料,球场上的情形非常混乱,两边虽然势均力敌,但两边人的心思显然都没有放到球赛上,他们不停的做出击打对方的危险动作,令得场边的女眷不时发出惊叫声。
太平皱眉看了一会儿,低声对薛崇简道:“简儿,你让非烟带钶儿回府去,然后去把太医宣来。薛崇简向武则天匆匆施了一礼,快步走了。
武则天显然也很不满意场上的赛况,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婉儿见状,忙对场边记分的太监发出暗号,太监会意的击响了停止的铜锣,球上的两边人立即停止了比赛。
武延宁下马走到了太平身边,跪下向武则天深深施了一礼,便抬起太平面前的酒一口喝了下去,武则天含笑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太平拈起一块丝巾,慢慢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与污泥,不时低声斥责他,武延宁心不在蔫的听着,他伸手偷偷握住太平的手。
太平一惊,立时缩回了手,武延宁立即显得垂头丧气,太平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又显得非常高兴,站了起来,很快来到武崇训身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武延秀也快步走到他身边,亲昵的看着他,侍他们讨论完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