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刘氏抢白道:“既然妳是想帮补妳的哥哥嫂子们过上好日子,妳大哥大嫂也是妳的哥嫂,妳不能太厚此薄彼,妳丢的这些钱,就当是帮补他们了也就算了,犯不上把事情闹大。又说什么离家出走的混账话,我倒想问问妳,这混账话妳是跟谁学的?我知道妳如今攀上了四皇子和慕容少爷的高枝,身份不一样了,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念亲情!”
“我今儿就不念这个亲情了!”顾清梅说着,扬声道。“少雅,去请族里的长老来。月冷,妳骑着快马,进城去衙门告状。”
“慢着!”顾刘氏闻言,猛地拔高了嗓门。“梅子,妳这是要逼死我吗?”
顾清梅没想到娘亲竟然会以死来威胁自己,不禁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幸好苏尘清一直跟在她身边,及时把她扶住。
她目光悲怆地望着娘亲,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娘,妳太让我失望了!”
“是妳让我失望才对!”顾刘氏色厉内荏地瞪着她,虽然心中偏袒大儿子,却也知道大儿子这次做得太过火。
顾清阳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沉声道:“梅子,报官就算了,自家人偷了自家人的东西,这事说出去也着实丢脸。妳先别急,我尽量把钱给妳找回来!其它的……”
他一双晶灿的乌眸,带了一点哀求地望着她,“妳放心,我会给妳一个交代!”
不是他想姑息大哥,而是在这种宗族当道的时代,若是自家大哥有窃盗行为,消息泄露出去的话,对于他日后为官会有极大阻碍的。
顾清梅看到他眼中的哀求,也蓦地意识到这一点,想着自己一直想要扶持他做官,若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日后四哥的官途必定会受影响,不禁惨然一笑,“好,四哥,我听你的!”
说完,她对顾少雅道:“少雅,去把王二哥请来给妳云深姐姐看看伤,记得告诉他是脚崴了。”
顾少雅赶忙转身跑出去。
云深已经被苏尘清扶了起来,形容枯槁地坐在炕沿上,低声道:“小姐,对不起,我没用。”
顾清梅道:“不关妳的事,这事都怪我,思虑不周,忘了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了。”
曲氏一脸歉意地从外边走进来,“这事其实怪我,我就是给他们送水的功夫,云深姑娘就出事了。”
顾清梅缓和了一下神情,笑道:“怎么能怪您呢?他就是故意找的家里没人的时候才敢下手的!”
众人都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只有马云裳道:“娘,您先回屋歇着吧,我帮梅子收拾收拾。”
顾刘氏这才讪讪地回了东里间。
马云裳出去拿了簸箕回来,蹲下身子,帮顾清梅收拾房间,方美瑶也不好傻站着,赶紧帮忙。
就在这时,云深突然张嘴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苏尘清看见后惊叫了一声,“哎呀,妳怎么吐起血来了?莫不是受了内伤?”
云深声音低低地说:“大少爷……踹了我一脚。”
曲氏赶忙走过来,坐到床边给她把脉,随即神情凝重地说:“的确是有些内伤,不过不打紧,瘀血吐出来就好了,回头让郎中给开几服药,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也就是了。”
云深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大婶!”
曲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也觉得顾家老大实在是不懂事,这样如花似玉的娇弱女子也下得去手,殊不知顾清山就是这种混不吝的性子,压根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却说顾清泳和顾清阳这对兄弟,叫着顾清雷一起去了顾清山家里,顾清山正跟个大爷似的坐在炕上,跟李招娣显摆那些钱呢。
李招娣看见她汉子拿回来的包袱里,竟然有二百两白白花银亮亮的雪花银,以及八百两银票,眼睛都不够用,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这钱是怎么来了。
高兴得拿了一个一两的小银锭子,丢给大儿子,“去,给你爹打壶酒,再割二斤……不,五斤酱牛肉!”
顾少武也混不吝的,拿了钱就走了。
李招娣亲亲热热地坐到炕沿上,手上抓了个大元宝,“他爹,咱现在有这么多钱了,不如,就别在这个破地方住着了,咱们干脆找个地方,买上几百亩地,盖个小庄子,再买几个丫头伺候咱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清山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那死丫头,有了钱给老四盖房子,给这个买东西,给那个买东西,那钱花得跟流水似的,却不知道孝敬我几个酒钱,继续住在这里我早晚得让她把我给气死。这样吧,妳现在就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动身。”
就在这时,却听外边响起冰冷的嗓音,“大哥,你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的呀!”
两口子顿时就吓了一跳,就见顾清阳等人从外边走进来,他脸上没有半点温度,眼神冷冰冰地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大哥,“是你的钱吗?你就想拿去买房子买地?”
顾清山脖子一梗,“老四,这个家里,就你最没资格说我,梅子这些年,赚了钱就只给你一个人花,凭什么?我是她大哥,是这个家的长子嫡孙,这个家本来就应该由我来管。她一天没嫁,就一天是顾家的人,她挣的钱,也就是顾家的钱,就应该由我来支配!”
顾清阳听了他这番歪理,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抬腿就上了炕,然后一脚踹到他肩膀上。
顾清山没想到小弟竟然会跟自己动手,“嗷”的喊了一嗓子,“你敢打我?”
就见顾清阳动作快如闪电地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正好踩到他大腿骨上,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顾清山便像杀猪一般蜷起身子,然后抱着腿嚎了起来,“老四,你太狠了,你竟敢打断我的腿,我是你大哥,你这是忤逆,我要去官府告你!”
“你去告吧,不过我也告诉你,府衙宋大人的公子跟我是书院的同窗,你若是不想去了之后再挨上二十杀威棒,你就去。”
顾清阳说着,漫不经心地跳到地上,用眼神瞪着把那包银子紧紧地抱在怀中的李招娣,冲她伸出修长,却满是厚茧的手,“拿来!”
李招娣也被他给吓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下手这么狠。
顾清泳没好气地伸手把包袱从她手中给抢了过来,对四弟道:“你跟她这么斯文干吗?”
顾清阳将包袱给拿了过去,打开后瞧了瞧,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丢给李招娣,“这是给我大哥看病吃药的,妳放心,我不会打断他的腿就让他自生自灭的。不过我也得告诉妳,我今儿只打断他一条腿,日后他也好,妳也好,若是再闹事,我就再打断他一条。”
他就如念书一般,轻声细语地说着威胁的话,然后将包袱包好,拎在手中,和顾清雷、顾清泳一起离开,回到自己的家中。
顾清梅见他竟然把钱给找了回来,不禁喜出望外。
顾清阳将包袱放到炕上,轻声道:“我断了大哥一条腿,然后给了他十两银子看伤。”
“哦!”顾清梅见大数都在,也就没往心里去,至于大哥被打断腿这件事,就被她自动忽略了。
她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那个名为她大哥的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她穿越而来,在这个宗族观念极重的世界中,需要一个安身之所,才一直留下来。
而在这段期间,她所认得的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至于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她自然不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顾清梅将包袱放进衣箱里,然后对顾清泳道:“三哥,你会修箱子吗?”
衣箱不止锁被砸坏了,连锁鼻也被砸坏了。
“我帮妳修吧!”顾清阳说着,便出去找了工具,乒乒乓乓的,不一会儿就帮她把衣箱修好,然后对顾清梅道。“我明儿进城,去帮妳再买一把锁。”
“不用了,我跟三嫂说好了,明儿让她和清儿进城去帮我买点东西,到时候让三嫂给我捎回来就行。”
方美瑶一见点到自己的名字了,赶忙笑道:“是啊,回头我帮小姑子买锁就好了,他四叔就别跑了。”
“也好!”顾清阳见顾少雅这时将王平贤从邻村叫了来,觉得在这里看他给云深治伤不太好,于是便招呼着顾清泳和顾清雷走了出去。
王平贤给云深看了脚伤,得知云深有吐血的迹象,又给云深把了脉,给她开了一些药,顾清梅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塞给他。
他不禁有些惊慌失措,“梅子,用不了这么多!”
“王二哥,您看着给用些好药,什么人参鹿茸的,能用得上的都给用,若是钱不够再和我说。”顾清梅对云深有些愧疚,这丫头跟着自己,住这么破烂的屋子,每天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却接连遇到这种事。
让顾少雅跟着王平贤回村子里去拿药暂且不提。
却说顾清阳来到东里间,郑重其事地撩起长衫下摆,便给顾刘氏跪下了,“娘,我把大哥的腿打断了!”
“你说什么?”顾刘氏闻言,心中一惊,便尖叫了出来。
顾清阳微垂着头,沉声道:“大哥,必须受点教训!娘,我和二堂哥都是要考功名的人,我也不怕跟您说,四皇子那边都已经给我们两个打点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肯定能考得上。但是若宗族中有大哥这样无法无天,不知好歹的人,早晚会连累得咱们一家灭门,您知不知道?”
顾清雷也在旁边帮腔道:“二婶,清阳不是吓唬您,朝廷上,这种事情多得是。多少官员因为宗族中出了横行霸道的不肖子孙,而被连累得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大堂哥如今虽然还没到那种地步,但保不齐日后我和清阳当了官,会横行乡里,不趁现在教训教训,难道您想等日后,他闯下砍脑袋的罪时再来后悔吗?”
顾刘氏讪讪地说:“老大也就是爱喝个酒,没有旁的大毛病,怎么就闹到要砍脑袋的地步了?”
“娘,大哥做下的事,若是放在旁人家,早就被逐出家门了,只有您,一味的护着他,才纵容得他无法无天。您知不知道,他从梅子那偷走了多少钱?一千两啊!”顾清阳痛心疾首地说。“我去大哥家的时候,他在跟大嫂商量离开顾家庄,去别的地方买地盖庄子。”
“你……你说得是真的?”顾刘氏做梦也没想到,大儿子竟然从小女儿那偷走那么多钱,她还以为不过就是一二百两罢了,听到一千两这个数字,她有些发晕,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而顾清阳接下来的话,才让她痛心疾首,她怎么也想不到,大儿子偷了钱,竟然想离开顾家庄。
“娘,梅子对咱家里人咋样,您也都看在眼里了。就算是今天去外祖母家,老舅母不想管咱饭,梅子也给您挣了足够的面子,叫了两桌上等席面。您把梅子特地孝敬您的银镯子拿去给老舅母做人情,梅子也没说什么。如今,我要成亲,便是不算慕容少爷送过来的绫罗绸缎,那些聘礼至少也值五千两银子,梅子眉头都不皱,就买给我。家里的房子也是梅子花钱盖的,二姐出事,梅子花了多少钱?还给二姐买了四个丫鬟服侍她。娘,梅子已经对这个家仁至义尽了,您还一径地偏向大哥,可是哪一次,这个家里的麻烦事不是大哥和大嫂挑起来的?”
顾清阳跪在那里,语重心长地说着,“娘,我马上就要去考举人了,这一去,至少得半个多月,我希望在这半个多月中,您别再伤梅子的心。还有,梅子早晚是慕容公子的人,若是慕容公子知道梅子受了委屈,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呢?”
顾刘氏被儿子教训得有些讪讪的,不过听到儿子提到慕容公子,还是忍不住说:“既然你说慕容公子看上了梅子,怎么不让人来提亲呢?这么悬着像什么样子?说出去梅子的名节都毁了。”
“娘,您只要记着我这一句话便好,日后,不管是什么人来给梅子提亲,妳都别答应就好,不然,怕是要闹出人命来,您根本就不知道慕容公子是什么性子的人。”
“娘,老四说得对!”顾清玥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
“我可是听说了,这位慕容家的长公子,在都城可是没人敢招惹的主儿。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在成亲之前,家中的妾室可是绝对不能生下子嗣的。可谁知道六年前,他成亲之前,家中的通房却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那通房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死活不肯把孩子打了,便惹恼了廉亲王府的西华郡主。”
“这西华郡主于是趁他们一家子进宫给太后贺寿的时候,带着人闯进了嘉郡王府,把一大碗红花给那通房灌了进去,最后闹得一尸两命。慕容公子知道了以后,居然跑去了廉亲王府,亲手把西华郡主打成重伤,小命差点丢了。若他对咱家梅子也是这么用心,怕是绝对不会让欺负梅子的人有好下场的!”
听了大女儿这番话,顾刘氏不禁又有些担忧,“这么说……他也是个会打女人的主儿了?而且他好像还会功夫,那梅子日后嫁过去,若是惹恼了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娘!”顾清玥没好气地说。“您现在才来担心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他已经看上梅子了,除非您想让咱们全家一起死,不然的话,还是别打拒婚的主意为好。我昨天晚上都听二妹妹和三弟妹说了,二妹妹出事,还是慕容公子给帮的忙,依我说,这个慕容公子倒是个好的。梅子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惹恼慕容公子的事。”
顾刘氏无话可说了,只得甩甩手,“好了,你起来吧,我以后……不偏着你大哥就是了。”
顾清阳站了起来,冲顾刘氏深施一礼,转身走了。
顾刘氏坐在炕头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我知道我是偏疼了老大,可是玥儿啊,妳也是当娘的人了,妳该知道当娘的都这样,哪个孩子日子过的不好,就恨不得帮他一把。而且不乐意让孩子们觉得自己老了,没用了。”
“老二打小就懂事,一点点大的时候就知道帮我养家,家里没饭吃的时候,就去河里摸泥鳅,摸藕,还知道上山砍柴,背去城里换钱,十五岁就去镖局里干杂活,到现在都没让我操过心。”
“老三天天在外边混,可他打架也好,干啥也好,从来都没吃过亏,在村子里人缘也好,也让我省心。老四自小就会念书,也是从来都不让我操心。旁人都不用我操心,那我就只好把这心都操给老大一个人。”
“好了娘,您就别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四说把老大的腿给打断了,我过去瞧瞧吧。”顾清玥说着,站起身看着顾清云道。“二妹妹,咱一起去吧!”
顾清云偏过身,面无表情地说:“大姐乐意去看他自己去吧,我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