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梅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痛,娘,您去族长哪里,把四哥要宅基地的事情跟他说一声,找他要三亩宅基地,然后告诉他,咱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有三哥的房子,全都交出去。等盖了房,咱们全家都搬进去,回头您再跟大伯母也商量商量。虽然早就分了家,但是咱们家住了新房,却仍然要大伯母住旧房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三亩?”顾刘氏听到她竟然想要这么大的地方来做宅基地,不禁有些咋舌。“咱们干啥盖这么大的房子?”
顾清梅淡淡地说:“一个房头一个院子,若不是手头的钱不多,三亩我还嫌小呢。”
顾刘氏想了想,“罢了,妳是个心里有算计的,只要妳手里的钱够就行。”
这边顾刘氏去族长家要地暂且不提,顾清梅随后让顾少瞳出去把自己的三哥给叫了过来。
顾清泳笑嘻嘻地走进来,也不肯坐下,就跟得了多动症似的在下边晃悠,“梅子,妳找我?”
顾清梅道:“三哥,我四哥要说亲了,我得给他盖一间房子,可是爹是个老实的,也指不上,这件事我想拜托给你。”
顾清泳马上大包大揽道:“这有什么问题?妳就瞧好吧!”
顾清梅道:“我让娘去跟族长申请三亩地,到时候房子盖好了,咱们全家都搬进去,所以盖房子的时候,你不准克扣油水。”
顾清泳的脸顿时就红了,“梅子,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妳三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顾清梅似笑非笑地昵着他笑,“你是我三哥,我还不知道你吗?三哥,咱们是兄妹,你一直也都这么疼我,我不会看着你日子不好过的,你缺钱跟我说,我有就会给你,不过可不许你出去坑蒙拐骗去。”
“行了,我知道了!”顾清泳有些不自在。
顾清梅道:“等地到了手,你去找个会画图的工匠,把图纸画好,我瞧了以后,才准动工。这几天,你先找懂行的泥瓦匠,打听清楚料钱和工钱。”
顾清泳点点头,“行,这事就交给我吧!”
顾清梅打开抽屉,拿出钱袋,从里边拿出二两银子递给他,“这钱你先拿去零花,只一点,不许你去耍钱,不然我要翻脸的!”
顾清泳不好意思地把钱接到手中,“成,我拿这些钱请那些泥瓦匠们喝酒。”
快到晌午的时候,顾刘氏回来了,说族长打算明天去慕容山庄找管事的说这事。
顾清梅知道这种事情一天根本就办不完,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缝着她的手袋。
云深走进来,看她手上正在做奇怪的活计,不禁开口道:“小姐,妳不是答应给那位慕容公子绣帕子吗?怎么还不绣?反而做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哎呀——”经她一提醒,顾清梅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慕容羽给他绣帕子,顿时苦起脸,赶忙把手里缝了一半的手袋丢给云深。“妳会针线吧?”
口中问着,也不待她回答,便直接道:“妳帮我把这手袋缝了,哪里不懂再来问我。”
说着,她下了炕,穿上一只鞋子,单脚蹦着来到衣箱跟前,打开衣箱从里边翻出这次进城买的一些料子,找了块深蓝色的细棉布出来,这棉布原本是买来给她爹做小褂的,不过她买的多,想来剪一块做帕子也没什么。
云深赶忙跑过来扶住她,“小姐,妳要找什么叫我找就好了,妳才伤了脚,若是再摔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顾清梅无所谓地说着,又用一只脚蹦到炕边,坐了回去。
她把炕桌上的茶壶茶碗什么的拿了下去,放到一边,然后将布铺到炕桌上。
云深看着,嘴唇翕动了一下,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小姐,那慕容公子身份贵胄,用这等棉布做帕子,怕是配不上他的身份。”
“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顾清梅没好气地说。“擦汗用的帕子,自然是棉布的最吸汗,丝绸的那种中看不中用。再说了,他又没规定我一定要做丝绸帕子给他,反正是我做,到时候做得了,他爱要不要!”
云深只好闭上嘴巴,坐在一边,不自在地低头帮她缝着手袋,却不时地抬眸瞥她一眼。
顾清梅用尺子量了尺寸,用划粉划了线,剪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深蓝色棉布下来,让顾少雅帮忙熬了糨糊,抹在棉布的四条边上,晾干了。
之所以要在棉布上抹糨糊,是因为布太软了,不好绷边,抹了糨糊之后就比较好缝了。
然后在针线笸箩里找了天蓝色的线。
她针线活不是特别好,不过女人总是对这种事情有天分,倒不至于不会。
而且她天生聪明,秦碧华之前一天到晚的在她这里做针线,便是看她也能看会三成。
她先将手帕子绷了个边,然后就有些发愁了,慕容羽是个男子,她总不成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在上边,想着,她突然眼前一亮,拿了用柳条烧的炭笔在上边写了一首诗,然后挑选了米白色的丝线。
“小姐……”云深看着她聚精会神地穿针,忍不住又开口道。“小姐,妳忘了分线了。”
“分线?”顾清梅不解地抬眸望着她。“什么叫分线?”
“就是……这丝线太粗,不能直接绣花,应该把线分开这样绣出来的花不至于太厚,不然的话,看起来会比较蠢笨。”
顾清梅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按照她说的,把手中丝线分成了两股,解释道:“我之前撞伤了头,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转天下午的时候,族长来了,说慕容山庄的管事的答应了,然后拿了尺子,带了顾云白老两口去丈量了土地。
在村西头挨着庄稼地的地方,给量出三亩地来,做好了标记。
顾清梅把三哥叫了过来,让他先找人起草图,正好是麦收季节,麦收完了,还得再种一季快熟的蔬果,这些天也没人能抽空出来给盖房子。
顾清泳虽然不着调,不过好在他这不着调的毛病倒是有些交游广阔,很快就找了个人按照顾清梅的要求开始画草图。
又到了休沐的时候,顾清阳回来了,把顾清梅要霍锦华帮忙做的戒指带了回来。
顾刘氏将这桩婚事讲给他听,他的神情异常平静,没说什么,也没提反对意见。
转天,又轮到顾家庄有集市。
一大早,顾清梅就让四哥帮自己把摊子占上了。
虽然她如今已经跟慕容羽签了卖身契,并答应慕容羽会把以后画的所有的花样子都卖给他,但是她之前印了五百套花样子,总不能放在家里养虫子,所以打算卖完为止。
陆续的,别的摊贩也都把摊子摆了起来。
顾清梅看到已经有人开始来赶集了,便招呼着顾少瞳和顾少雅帮自己看着摊子,还有云深,也被她叫出去帮忙。
顾清阳依旧拿了书,坐在摊子后边,好防止登徒子的出现。
顾清梅的生意依旧好到爆。
顾家庄有个傻姑娘,卖花样子送戒指的消息早就在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中间传遍了,不少人都是特地赶来讨个便宜的。
就在她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五里外的慕容山庄的某个房间里,却躺着一个无聊的男子。
慕容羽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头顶的承尘。
在他的耳边,仿佛不停地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说,做不到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男人,她不会嫁!
他不禁觉得好笑,得是多蠢的女人,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随风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少爷,我娘要我去顾家庄的集上再买些花样子,说是打算回都城的时候好送人,你要不要去?”
他懒懒地坐了起来,“反正也没事情可做,去逛逛也好。”
“这位大嫂,这是妳的花样子,还有戒指,一共五钱银子,拿好了。”顾清梅将一套花样子和一个银戒指交给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然后拿出手帕子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老天,若是每次做生意都忙成这样,可真是要累死人了,她们这边四个人守着摊子,仍然忙得要死。
突然,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出现在她眼前,紧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的嗓音,“我要二十套花样子!”
她本能地扬起头,去打量对方,毕竟,会来买花样子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结果这一看,她不禁有些发呆,这个男子……看起来好像很眼熟。
“哎呦,这小伙子,你一个大男人,也来买花样子啊?”一旁的几名妇人见到有男子来买花样子,忍不住就调戏起人家。
随风淡定地笑着,对周围的噪音充耳不闻,只是兀自道:“顾姑娘,请给我二十套花样子,我娘在妳这里买过花样子,觉得很好,所以让我来多买一些,她好拿去送人。”
“瞧这小伙子,多孝顺啊,小伙子,你娶妻了没?”旁边的妇人见他孤身一人,不肯放过他,依旧七嘴八舌地调戏他。
顾清梅终于认出来了,原来他是慕容大少的贴身侍卫,好像叫什么随风的。
她不禁笑道:“你叫随风是不是?回头帮我多谢令堂的捧场!”
她说,将手边的花样子数了二十套,又拿了二十枚银戒指,一并递给他,“这是二十套,你数数。”
“不用数了,顾姑娘不会少给我的,对了,我家少爷在那边的茶摊子喝茶呢,让我顺便请顾姑娘过去同他说句话。”随风说完,冲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顾清梅后退了几步看过去,果然看到慕容羽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子上正在喝茶,两只眼睛就跟两支探照灯似的瞧着她,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清梅赶忙转身道:“四哥,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说完,她拔脚就往屋子里跑,在抽屉里拿出帮他绣好的帕子,然后转身跑出去,打算把这帕子给他。
“嗨——”她笑嘻嘻地在茶摊子里找到她。
他不禁拧起眉头,“妳的脚伤好了没?就跑这么快?”
“已经差不多了,不是很痛了。”她无所谓地说,然后把手里的帕子递到他眼前。“喏,你要的帕子。”
他不禁满头黑线地四下瞧了瞧,这丫头,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才叫矜持。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帕子给他,他真是服了她。
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把帕子接了过去。
她笑嘻嘻地问:“你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你要是留下来的话,我让我娘给你包饺子吃。”
“好啊!”他欣然点头,看着她被晒得通红的小脸道。“妳怎么也不弄个篷子,就这么晒着,若是把皮晒破可怎么办?”
“没事的,我今天最后一天摆摊子,以后就不摆了。我的摊子很忙,我先回去了,再见!”说完,她转身就跑。
“哎——”他出声晚了一点,竟然没能叫住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性子也太急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瞅着手中的帕子。
就见深蓝色的棉布帕子上,在右上角用天蓝色的丝线绣了一行小字,似乎是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誓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他忍不住念出帕子上的诗句,一双漆黑的眸子,忽然变得无比深沉邃远,就似一潭无波的潭水,忽然被翻搅出无边的水花。
他看着她大步远去的身影,唇畔的那抹笑意忍不住渐渐加深。
“这个丫头……”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知晓他的心意。
随风在一旁低声道:“少爷,你要是真的看上这个丫头了,我去找顾家庄的族长,让族长把她给您送过去。”
慕容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信不信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这丫头就敢趁我睡觉的时候用刀子捅死我?”
随风一瞪眼睛,“她敢!”
“她可比你想象的胆子要大得多!连方毓都敢往死里打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警告你,别做蠢事,若是坏了爷的事,别怪爷不留情面!”
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丫头,喜欢到……他都舍不得让她给自己做妾,舍不得她受这份委屈。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让这丫头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他想,他或许不该让她一个人这么累,或许,应该由他来帮她想法子,帮她拥有一个足以匹配自己的身份。
想着,他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进了顾家的院子。
顾清阳放下手中的书册,忍不住好笑地看着他,“慕容公子,又来赶集呀。”
“我来蹭饭!”慕容羽大咧咧地说。“梅儿刚才说,今天让你娘给我包饺子吃。”
“梅儿?”顾清阳语调奇怪地重复了一遍他对小妹的称呼,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奇怪,这男人跟自己的妹妹很熟吗?
“反正大家以后都是姻亲,姑娘来姑娘去的,难免生分。”慕容羽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调侃。“听说你跟晓萌定亲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还没下小定呢,算不得定亲。”顾清阳完全没有被他的调侃影响到,站起身,走进正房,拎了个马扎放到阴凉处,淡淡地说。“慕容公子请坐,我去给你沏壶茶水。”
慕容羽不客气地坐了下去,顺手拿起他放在凳子上的书,见那是一本《史记》,他随便翻了翻,突然一愣,就见这本《史记》的扉页上,赫然印着穆郡王府的印章。
他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地将书放下,扭脸瞧着顾清梅从屋子里跑出来,忍不住笑道:“妳跑慢点,别再崴了脚了。”
顾清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真啰嗦!”
顾刘氏从屋子里走出来,怯怯地给他施了个礼,“大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慕容羽没有托大地坐在那里,而是站了起来,笑道:“我随便来逛逛,伯母不用多礼,听说伯母包的饺子好吃,我想尝尝,不知道伯母愿不愿意赏我几个吃?”
顾刘氏吓得畏畏缩缩的,陪着笑脸道:“大少爷看得起,我马上就去给大少爷包饺子。”
顾清梅又忙了一上午,终于把客人都打发了。
她瞧着花样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便让云深她们收了摊子,清点了一下剩下的花样子,留了几套日后备用,剩下的,让顾少雅把那卖花样子的方婆子请来,全都以成本价处理给她了。
她已经跟慕容羽签了契约,以后再有花样子只能给他,所以就算有了新鲜的样子,也不能印出来卖了。
听说她以后都不卖花样子了,方婆子还着实惋惜了一阵子。
“小姐……”云深点了钱箱子里的钱,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一共是八十三两。”
“放起来吧!”她让云深把钱锁进衣箱,然后把钥匙要了过来,自己贴身放了。
倒不是她不放心云深,而是不放心大哥大嫂,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少瞳经常添油加醋地同她说以前大哥大嫂曾经做过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