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放歌心里以疼,觉得有什么东西裂了一条口子,暗叹道:我总是心太软呐。
阿竹见了,也插过来说:“哎呀呀,这是咋回事呢,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说着说着也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又怕冲了妆,就从吴放歌手里抢过一块纸巾去沾眼角儿。
吴放歌没辙了,强笑着说:“阿竹,你怎么也开始了,你可是女强人呐。”
也不知道是凑热闹还是被感染了,阿竹沾了两下眼角,忽然也攀着吴放歌的膀子说:“放歌,我也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去吧。”
她这一开始,任一灵那儿更是止不住,害得他哄了这个哄那个,抱了这个那个又贴上来,周围路过的人看了,都纷纷猜测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也有聪明的猜出来了:一定是这个那人的妹妹和女朋友一起来送行的,不然怎么不吃醋?可下一个难题又出现了,到底哪个是女朋友,哪个是妹妹呢?
三个人缠绵了一阵子,吴放歌一看非走不可了,好说歹说的脱了身,快进安检的时候一回头,见那两人相互偎依着一副可怜像,嘴巴就没个把门地说:“呵呵,瞧你们那相依为命的样儿?旧社会啊……”
此言一出又惹了祸,那两位又扑上来粘了一阵。
远远的看了吴放歌朝她们挥了挥手,一拐弯不见了。两人又呆站了一会儿,还是阿竹回醒的快,把眼泪擦干了,对任一灵说:“好了好了,看不见了,我们去补个妆吧。”
任一灵痴呆呆地说:“我,我没化妆啊。”
阿竹笑道:“那就去洗个脸,瞧你跟花脸猫似的。”
任一灵定睛一看,发现阿竹妆重,虽说没她哭的厉害,可肯定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一起去卫生间补妆,阿竹一边补妆一边说:“一灵,虽说是为了送放歌,可你没通知我就脱岗,要罚款的哦。”
任一灵嘴上唯唯诺诺,但心里暗想: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啊,变脸比翻书还快。
作为一座新兴的城市,金乌在九十年代初还没有机场,据说准备修来着,可是动员大家捐了几次款之后就无疾而终了,所以吴放歌只得先从广州飞到了省城,然后再从省城坐火车回家。可是坐飞机的时候还没觉得春运的压力,这一要坐火车,立刻就感觉出来了,简直就是人山人海的。一算日子,原来今年已经是2004年了,伟大的春运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爆发的。吴放歌又重新领略了一会那排山倒海的人流潮涌。这一年的春运来的太突然了,连票贩子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吴放歌看到火车站人山人海的,顿时就没了排队买票的兴趣,看着街上的出租车心道:还是租车回去吧,反正现在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正要招手时,远处一辆采访车前有个人朝他直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以前和郑雪雯一起来金乌采访过。既然是熟人,当然不好不过去那个招呼,过去一看果然就是那人。人家是来采访春运的,恰巧眼尖看见了他,要不怎么说是记者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不可避免地就提到了郑雪雯,人家就问:“你来省城,去看了郑姐没有?”
吴放歌说:“我才从广州回来,正赶着回家呢。”
那人笑着说:“要是郑姐知道你来省城一趟不去看他,还不活剐了你啊。你等我,我给打个电话。”
吴放歌赶紧劝住:“你不说她不就不知道了吗?”
那人说:“郑姐要是知道了我知道你来了不说,那还不活剐了我?”说着就拨通了电话,没说几句就递了过来说:“要和你说话呢。”
吴放歌才一结果电话,就听见郑雪雯炸雷似的在电话里吼了一声:“你快给我死过来!”
声音太大,连旁边那小子都听见了,偷笑。吴放歌挂了电话又问:“火气这么大?过得不好吗?”
那人叹了一声说:“也不能说不好,应该说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不是嫁了个老头儿吗?本来挺恩爱的,可是春节前老头儿病了,估计这就要完,哎对了,你和那老头不是也挺好的吗?还是忘年交,还不赶紧看看去啊。”
吴放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这确实可得看看去啊。不过想去也去不了,自从郑雪雯嫁给了邱老之后,吴放歌还没去过他们的新房呢,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儿,是家里还是医院?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儿,又等了一会儿,吴放歌就搭这采访车回到了《明日先锋》传媒中心,郑雪雯正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他就过来很捶了他两下,惨兮兮地说:“你还知道出现呐,老爷子都快不行了。”
吴放歌就纳闷儿了,今天是泼水节吗?怎么个个都眼泪汪汪的。
这下又才转了车。原来老头已经出院了,因为住着也没用,这次是真不行了,只是在家里有专职护士伺候着,条件不比医院差。老头觉悟也高,思维也好清醒,在医院就骂一个老部下说:“啥叫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啊,那就是维持生命而已,人老了就该死!老子革命了一辈子,不想临死了还当吸血虫,耗费民脂民膏,剩下来搞民生不好吗?出院!出院!我死也要死到家里去。”
听着郑雪雯的讲述,吴放歌对这个老头的敬重又增加了一层。其实人无完人,邱老的缺点也多的很,但在这一点上,你不想挑个大拇指都不行。
不过吴放歌见郑雪雯也是一副惨兮兮的苦瓜脸,想调节一下气氛,就说:“是啊,还是邱老有大智慧啊。要是换了我到了那年纪,家里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我也情愿死在家里啊。”
郑雪雯一听,带着哭脸拧了他一把说:“总是没个正形儿的。”
到了家,果然是好房子,在当时还是罕见的跃层式,毕竟是**,待遇就是不错。一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看邱老,可老爷子现在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人也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只能用眼神和吴放歌交流,人逢生离死别,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要潸然泪下。既然老爷子不能说,吴放歌就自说自话,跟汇报工作似的,把这些年的学习生活工作的经历都跟老头儿说了,作为和烦恼最后也跟着说了。老爷子似乎对这种形式很满意,甚至挣扎着想表明点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被郑雪雯劝住说:“放歌一两天还不走呢,等明天你精神好点了在跟他说嘛。”然后让老人好好休息,自己陪吴放歌下了楼。
晚上吃饭的时候,郑雪雯还是张罗了一大桌子好吃好喝,可是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对着桌子叹了一晚上的气。郑雪雯说:“本来嘛,大家以为我嫁个这个老头是图他的势力圈子,这其实也没说错,可是他现在这样子,我都感觉天要塌了一样,都说男人是女人的天,以前我还不信。”
吴放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当晚,吴放歌就在她家住下了,睡到半夜的时候,总是觉得门口有人走动徘徊,去开门看时,外面却又一个人都没有,就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天一大早,吴放歌才睁开眼睛,就听见楼上一下子呼天抢地起来,赶上楼一看,只见郑雪雯伏在邱老的身上哭声震天,原来老头儿已经去了。
“天意啊,天意让我还能和他老人家见上一面。”吴放歌背靠着墙,眼望这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
邱老没有子女,吴放歌只得留下帮着郑雪雯安排后事。其实也没多少具体的事宜,邱老生前有职位,自然有人出来组织治丧委员会,只是老头没子女,吴放歌就临时充当他儿子了。丧贴一发出去,老头的朋友同事老部下能来的,就进的也都来了。有几个实在是老的来不了,也带话来:让老邱在前面稍微等等,我们随后就到。
也有派了子女来祭奠的,另有几个身体好的,能过来的也都过来了,其中有两三个居然还和吴放歌很熟稔,见了都说:“邱老没儿子,有你在也不错,算是有人送终了。”
邱老死后的第三天,珍珍也代表着他父亲来了。吴放歌见了她也没多的话,只说:“来了,来了就多帮帮忙吧,你也算是他孙女儿了。
第二十八章遗嘱
死者为大。在为邱老办理丧事这几天,不管是吴放歌和珍珍都没有提不该提的事儿,只是一门心思的帮着处理丧事。
起灵那天一大早,又来了一位客人,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消瘦,衣着简朴,可走进了一看,那衣服都是手工的牌子,表面看着朴素,其实价格不菲。看他的年纪,应该是代替父辈前来祭奠的。吴放歌恰好手上腾不开,就对珍珍说:“你去……”原本想说你去接待一下,回头时却发现珍珍早就不见了影子,只得亲自上前接待,那人和他握了手,然后口齿清晰地说:“你就是吴放歌吧。我是葛学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的情敌。”
吴放歌和他友好地握了手,说:“久仰了,葛公子。”
葛学光说:“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死者为大,我先去为邱叔叔上柱香。”
吴放歌也陪着他去了。
上完了香,葛学光又说:“刚才我好想看见珍珍也在,难道是我看错了?”
吴放歌说:“你没看错,她这几天也在这里帮忙,可您一来,他就不见了。”
葛学光想笑,可是这种场合却是不方便笑的,只得忍了,然后说:“这个珍珍,每回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算啦,我这就准备回去了。咱们看什么时候方便,找个时间谈谈?”
吴放歌说:“好啊,等办完了邱老的丧事再联系。”说着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友好告别。
葛学光走了好一阵子,珍珍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悄声无息地溜到吴放歌旁边问:“他走了?”
吴放歌答:“走了。”
珍珍可能想缓和一下气氛,就说:“我看你和他谈的很投机;说啥呢?不会是把我卖了吧。”
吴放歌说:“当然说的不是这事儿。”
珍珍舒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啊。”
熟料吴放歌接着补充说:“不过要是价格公道,我会考虑的。”
珍珍顿时气结。
好容易办完了丧事,吴放歌和珍珍就要回金乌了,却被邱老的律师留住说:“不行,邱老还有遗嘱没宣布呢,这里头还有你呢。”
吴放歌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老爷子一辈子廉洁奉公,虽说工资不少,可是一来不善于理财,二来出手又大方,什么老战友的遗孤啊,希望工程啊啥的,常常甩手就出去了,若不是郑雪雯嫁了他,家里都趁不下几样像样的家具。所以说老爷子基本上是身无长物啊,那遗嘱里能有些什么?可是既然人家这么说了,还真不方便就这么甩手走了,就算是对老爷子的最后一点尊重吧,于是吴放歌就让珍珍先回去,自己再留两天。珍珍虽然不愿意,但也答应了。
其实吴放歌留下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郑雪雯。
郑雪雯嫁了这么一场,其实也算是为自己攒了不少人脉关系,不过从葬礼的表现上看,她也算是对老头动了真情了,弄好多老爷子都羡慕不已。至于物质上的东西,她还真没图着什么,就算是现在住的房子,其实也是部队配给**的住宅,现在邱老死了,郑雪雯也就没有了住这房子权利。只是部队挺有人情味儿的,只是告知了一下,并没有明说什么时候要来收房。
郑雪雯也真硬气,就在离单位不远的地方先借了一套房子,葬礼一结束就张罗着搬家,吴放歌看在眼里,总不能不搭把手吧?所以他先用两天时间帮郑雪雯搬完了家,这才和她一起去律师事务所看遗嘱,结果遗嘱一宣布,吴放歌又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原来老爷子虽然身无长物,却写了一本书。但因为这本书太过真实,而且牵涉了很多历史上的东西,所以直到现在都只是在内部发行,不过根据风向,很快就要解禁,一旦解禁,必然大卖。所以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邱老在遗嘱中认为,虽然书的署名权只是他一人,但是在写书的过程中,郑雪雯和吴放歌都起了主要作用,所以受益应该由三人平分。另外老爷子自己那一份是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的,所以郑雪雯就拥有这一份的二分之一。剩下的一半由郑雪雯和吴放歌共同继承。这么一算,郑雪雯的份额要大些,一共是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加另外三分之一的四分之三,吴放歌获得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加另外三分之一的四分之一。吴放歌自学过法律,因此还算的明白,郑雪雯虽然聪明,却新近遭受了丧夫之痛,还没有缓过来,所以半天也没算明白。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书还没解禁,能赚多少还不知道呢。
可是郑雪雯算是钻到这里头去了,脑袋整个儿昏沉沉的,就死乞白赖地问那律师到底是多少钱。律师哪里说的清楚呢,书都还没卖出去呢。最后还是吴放歌给解释说:“咱们就打比这书一共能卖三万块……”
郑雪雯赶紧说:“不止不止,老爷子那么辛苦,肯定不止这个数。”
吴放歌笑着说:“我这不是比方吗,假如老爷子的书卖了三万块,你就一共能得到一万七千五百块,其中一万块是你应得的书的稿酬,五千块是夫妻共同财产的份额,二千五百块是遗产。我就能的一万二千五百块。一万是稿酬,二仟伍佰块是遗产。”
郑雪雯听了还是有点蒙,但比刚才明白多了。
办完了这些,吴放歌一看还是走不了,一说要走,郑雪雯就说:“老头子走了,你也要走,你们让我怎么活呀。”
吴放歌一听头都大了,这个走和那个走时一回事儿吗就往一块儿说,而且自己金乌还一大摊子麻烦事没处理呢,可这边郑雪雯精神状态又很差,还真的放不下。从他认识她,就没见着过她是这幅摸样过,看来是真的伤了心了。无奈之下只得建议,要不咱们去海南玩玩?那儿现在是大特区啊。
吴放歌此举是想让海南温暖的气候让郑雪雯尽快的振作起来,毕竟她才是三十多岁的人,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嘛。可是自己和郑雪雯毕竟孤男寡女的这一飞过去还真说不清楚,虽说自己和她以前有过几次关系,可毕竟现在一个是未亡人,一个感情出现危机,可别在这个时候有什么麻烦。于是吴放歌只得又去郑雪雯单位央求,并承诺出一笔费用,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妇’,有个平日和郑雪雯私交比较好的胖妇人答应愿意陪着走一趟,《明日先锋》传媒也很痛快地给了假,吴放歌就借着‘送’她们去的借口,一起和她们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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