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了几天?”
“一晚上而已。”
“左素呢?”
席泱稍稍垂了眼,“没有消息。”
时离抓着席泱的手立刻用力了。
席泱漠然的说:“我把你们带回来的时候,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我没有那个精力去找一个计划之外的人,时离,你不能指望我连你的人也一起护着。”
时离咬了咬牙,“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没有让任何人去找他。”
“那是你的男人,时离,要找你自己去找。”席泱毫不留情的说。“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时离一握拳,生生的克制住了挥出去的冲动,席泱说的话没有任何错误,他根本无从指责。他死死握着拳头,咬着牙,“我懂了,我自己去找。”
说着,他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席泱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冷笑了出来,“时离,你让时缺怎么放心你?”
时离猛的回过头,“你什么意思?”
“冲动,暴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性,偏激,做事不想后果,过了这么多年,你这些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席泱冷冷的说,“完全还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时离青了脸,他刚想反驳,就看到席泱摸着自己的脸笑了出来,眼里带着落寞的,自言自语一般,“刚刚那样,是不是很像你哥哥?”
时离哽住。
他不否认,刚才席泱说话的口气,神态,话语内容,真的和时缺一模一样。
席泱走到时离身边,一只手扶上了时离的肩,“时缺想让你变成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大人,但是他自己又死心眼的宠着这样没长大的你,呵,他不是一般的矛盾。”
时离没有说话。
席泱试探性的抱住了时离,把头靠在了时离肩上,“我对不起你哥。”
“……”
“时离。”席泱叹了口气,“你可以继续这样下去,没关系,如果他喜欢这样的你……”
“……”
“左素在医院里,高烧不醒,我让人带你去看他。”席泱突然换了话题。
时离蓦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席泱松开了时离,笑笑,“之前是骗你的,今天早上已经找到你老师了,你去看他吧。”
时离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席泱,半天都想不起这时候该说什么话才好,席泱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下了楼。
“封开,送时少爷去医院。”
“知道了。”
时离被席泱按在了车里,席泱俯身靠在窗口,揉着时离僵硬的脸,“尤漠之前是不是给你看了五年前左素和齐黯接吻开…房的照片?”
时离更僵硬了,席泱笑眯眯的弹了他的额头一下,“笨,那是我故意拍的,你家老师和那个男人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要再误会了。”
“这……”
“想想你们之间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另外,下午记得去公司上班,新上任的boss不去公司上班,下面的人会不服的。”
说完,席泱站直了身子,时离还没来得及再和他说一句,坐在前座的封开就发动了车,飞快的驶出了席家。
席泱看着远去的车,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如果他喜欢这样的你,我就代替他守在你身边,让你可以继续这样任性下去。
时缺,你会高兴的吧。
……
直到站在了病房门前,时离都没有理清大脑里纠缠不清的思绪,席泱说的话给了他太多冲击,左素和齐黯没有发生关系的话,他给齐黯下药的事,左素赶来H市后他践踏左素的感情的事,他把左素关在家里的事……
完全只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闹剧,左素和齐黯都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左素的表白是真的。
想到这一点,心口就止不住的抽痛了起来。
那个自私到死的人都已经坦白的表白了,他居然还摆出那样的姿态来侮辱左素的感情,而左素还在这样的情况下帮着他躲过搜查,到现在高烧不醒的躺在医院里。
已经没有脸面可以进去看他了。
和左素五年前做的那些事比起来,他如今做的事也只不过是半斤八两,或许还更恶劣一些,毕竟他当年也根本没有为左素付出些什么。
时离握紧了拳头。
他猛的推开了门,病房里药水的味道淡淡的,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昏迷着,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晕,眉毛皱的死死的,时离看到他摆在被子外扎着针的手上还有着深一道浅一道的划痕,伤口难看的盘在那骨节分明的手上。
时离咬着嘴唇,俯下了身,伸出手抱了抱左素,隔着被子,他感受不到左素的温度。
“老师……”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左素的手,在伤口上亲了亲,然后慢吞吞的把手放了回去。
他站直了身子,念念不舍的看了左素一阵,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走出充满了冰凉气息的走廊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时离?”
“嗯,是我,左医生。”时离走下了楼梯,最后回头看了身后的大楼,“老师生病了,我没有时间照顾他,你来接走他吧。”
“二哥怎么了?”
“高烧不醒而已。”时离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勉强用着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要是你们想把他带回去,现在趁他没有意识不是最好?”
左唤想了想,“好,我马上赶过去。”
“嗯。”
发出了最后一个声音,时离镇定的关上了手机,他站在雪地里,看着不远处散着步的人们,突然蹲下了身体。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H市和A市之间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左唤的速度很快,收到左唤已经把左素接回左家的消息时,时离刚好跟着席泱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太平间。
席泱看着又开始飘雪的天空,“我没想到你会让人来带走他。”
时离低着头,“我现在不能见他。”
“嗯,在没整理好心情之前,见面也没有什么好处。”席泱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他拍了拍时离的头,指指不远处,“陪我去看看尤漠吧。”
时离点点头,“好。”
在时缺和尤漠出事之后,时离始终没见到尤漠,没有人告诉他时缺到底是怎么伤害了尤漠,目击者席泱也并不想提起那个话题。
他只知道尤漠昏迷至今未曾清醒,连席泱都快放弃了尤漠还会再醒来的希望。
尤漠住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那个楼层里走动的人很少,一直都安静到让人背后发凉的地步,时离跟在席泱后面,明明是大白天,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阴寒。
席泱推开了门。
时离清晰的听到席泱倒抽了一口气。
他立刻把席泱往一边推了推,挤到了门前,坐在床上的人进入了他的视线里,尤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他们的眼睛里却慢慢的亮了起来。
“尤漠……”时离忍不住走到了床边。
尤漠眼睛猛的睁大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一手摸上了自己的左肩,然后脸上露出了近乎不可置信的表情。
席泱走到时离身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笨蛋大哥,你伤口在右边,还没睡醒么?”
尤漠安静了一阵,看着席泱的眼神渐渐阴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悲痛都会过去
在一个天晴的日子里,时离带着时缺一起回到了A市。
因为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时离没有给时缺举办葬礼,简单的下葬之后,他在时缺的墓碑前站了很久,碑上那张黑白照让时缺惯常的微笑显得真实了一些。
时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着他笑过了。
时离伸出手,在照片上轻轻划过,指尖冰凉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天时缺安慰他时摩擦他手的手指。
时缺从来都是一个柔软的人,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他能有这样一个哥哥,真的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哥,我会给你报仇的。”想起那个在背后暗算了时缺的人,时离的眼神顿时变得阴狠了。
风吹了起来,带着墓碑前的花香一起,掠过了鼻间。
时离俯下身,“哥,谢谢你。”
再站起身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时离回头看向撑着伞,几乎整张脸都陷进了围巾和帽子里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尤漠。”
尤漠露在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很不高兴,他没有和时离说话,只是把视线移到了墓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先去一边走走,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时离顿了顿,“尤漠,我哥……”
“都叫你去一边了!”尤漠没有耐心的一眼横向时离,“我不会对着这块石头做什么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听到尤漠的话,时离抿了抿嘴唇,勉强压下了心底溜出来的怒火,“这是我哥的墓碑,尤漠。”
尤漠哽了哽,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的他又别开了眼,不情不愿的改口,“我知道了,我不会对这……时缺的碑做什么的……你可以走了吧?”
时离看了尤漠一阵,弯下腰把地上摆放着的另一束花抱了起来,转身走开了。
时天的墓在离时缺不远的地方,时离抱着花走下几个台阶,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墓前的男人,他的动作停了一下,还是继续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左素看到了时离,但是他没有动,他蹲在原地,看着时离恭敬的把花摆放在了时天的墓前,然后退到了自己身后,平静的问:“你身体好了吗?”
左素点点头,“被阿唤往死里折腾了一顿,彻底好了。”
“嗯。”时离简单的表示了他听到了左素的回答,然后换了一个话题,“我不会再和左家做对了,你可以让你大哥放心了。”
时缺是为了给他出气才会对左家动手的,现在却因为其他事离开了这个世界,时离现在一点都不想把精力放在对付左家这个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他只想用尽全力做好时缺留给他的事业,和席泱一起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他不能让时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左素伸出手,捏住了一片花瓣,洁白的花朵几乎和雪一样的让人感到冰冷。
他平静的问:“时离,你还认为我是为了左家才来的?”
“没有。”时离侧过脸,“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抱歉。”
左素站起了身,他侧着身子,眼睛斜过来,看着时离,“之前的事?哪件?”
时离没有说话。
左素挑起眉梢,“擅自把我送回这里?还是误解我的心意?还是对无辜的阿黯出手?嗯……仔细想想,你做的错事还真不少。”
时离面无表情的迎上左素的视线,“我已经道歉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左素一只手放在兜里,一只手伸出来,轻轻的拂过时离的脸颊,“要是我也道歉,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他不是挑衅,他做的错事也太多了,他只是在找一种方法,能让时离释怀,能让时离再次打开那扇封闭了多年的大门。
左素看着时离的眼神很温柔。
但时离还是拍开了左素的手,他咬了咬牙,表情透出了一些狠戾,“我不想在我爸的坟墓前和你讨论这种事,老……”他握了握拳,“能请你离开吗?我还有话想和我爸说。”
左素安静了一阵,才收回了手,他耸耸肩,朝着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看来我今天的确不应该来。”
时离哽住。
左素回过头,对着时离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就收回了视线,再也没有回过头的径直走下了山道。
他没有说再见。
或许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时离扯了扯唇角,在墓碑前蹲了下去,伸出手扶住了墓碑的一角,“爸,让你见笑了。”
……
“我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
青年的声音带了颤抖:“爸,我喜欢他。”
……
“爸……”
一片花瓣飞了起来,在风里飘舞着,从时离的脸颊边划过,温柔的触感一闪而逝。时离睁大了眼,无措的看着那片花瓣渐渐飞远了。
墓碑上,慈祥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注视着那个仿佛从未长大过的青年。
H市的生活又重新开始了。
时离把自己的房子卖掉了,住进了时缺之前住的房子里,席泱偶尔会带着尤漠一起来看看他,奇怪的是尤漠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是表面冷冰冰了,偶尔他面无表情的教训时离的时候,言语严厉得根本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他也不和时离一起像以前那样开玩笑了,最开始的时候时离还学着以前开玩笑一样的把手伸进尤漠的衣服里去挠他痒,结果被尤漠狠狠的抓住手教训了一顿。
那一次还被围观了全程的席泱拿来当了笑柄,至今被嘲笑。
趴在桌上,时离无奈的抓起文件夹,狠狠的砸到了桌上,“我说啊!年底的事为什么怎么做都做不完啊!”
坐在沙发上的尤漠阴着脸抬了眼,“老老实实做,谁让你自己能力不够?”
时离垂头丧气的爬起来,把文件夹重新摊开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尤漠,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最近对我越来越心狠了。”
尤漠合上了手里的书,笑眯眯并咬牙切齿的,“啊啊,我真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亲爱的,你知道你做不完这些烂事我有多、担、心、吗?”
时离一震,立刻闭上了嘴不再抱怨,尤漠最近越来越暴力的表现让他根本不敢再和尤漠把这种话题进行下去。
时针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刻度,时离最后把工作都做完的时候,尤漠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前看的书还抱在怀里,小毯子只盖住了他的双腿。
无奈的叹了口气,时离给席泱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他家的宝贝大哥回去,自己去办公室里的小型休息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席泱小心翼翼的把尤漠抱进了怀里。
时离靠在门上,打了个哈欠,“好像自从尤漠醒了,你就不再躲他了?”
席泱抱着尤漠,轻轻的应了一声,“嗯,他好像对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哈哈。”时离好笑的,“你这个兄控算是不用再纠结了。”
席泱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要过年了,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