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天,童乐请了一天假。陪着唐律到学校看通知,公布栏里贴着满满两大张黄色的纸。这些被压榨了整整三年的孩子们,就像范进一般翘首以盼,似乎只要出现在那张黄纸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有的疯癫,有的欣喜,有的沮丧,唐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童乐从头开始看,唐律从后往前看,一个一个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分数,一个一个的学校。三年,唐律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唯一深刻的,就是童乐,他说常来看你,就真的常来了。
“啊!!!唐律,你考上了你考上了!”童乐冲了过来,像极了疯癫后的范进。一个纵身跳到唐律的身上,开心的又摇又晃。唐律平静的看了看自己的名字,学号,分数,学校。没有错,考上了,结束了,要离开了。
童乐比自己考上了还要开心,拉着唐律去饭馆狠狠地大吃了一顿。还要了两瓶啤酒,唐律从没有喝过酒,看童乐的样子应该是常喝。他的笑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的开怀。
房后的暗地里,趁着夜色,借着酒劲,唐律继续了那晚没有做完的事。他长大了,不再会不得要领,至少知道应该把舌头伸进去。开心,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开心,他考上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带着他的童乐!
唐律回到家,唐爸唐妈并没有因为唐律的好成绩而开心多少。有些事情的表象仅仅只是表象,唐妈是个很会做明面事的人。虽然没几个人介意唐律的身世,可是他依然扮演者一个优秀后母的角色。那晚唐爸唐妈商量了很久,孩子考上了不让去说不过去。左邻右舍都羡慕唐律有出息,如果不去念人家会怎么说?他们想的永远是别人会怎么说。
“你还有钱养我们母子俩嘛,别以为你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唐妈压着嗓子发出的怒吼更加的刺耳。“去可以,我只供他一年。”唐妈下了最后通牒,怀着孕的女人是不讲理的,是不能招惹的。唐爸同意了,唐律很庆幸,至少还有一年。一年的时间,足够自己赚学费的。
童乐拿着自己的小箱子,买了火车票。告诉爸爸自己要出去闯荡闯荡,学了三年的手艺,够吃饭了。“爸,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有了钱接你去城里住。”童乐总是很乐观,他觉得可以的事就一定可以。童爸觉得自己儿子会有出息的,至少比自己要强。
两张无座的火车票,两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两个载了满满希望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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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乐常常这么等唐律,等的途中,喜欢看看书和报纸,一边学习也留意一下租房子的事儿。他总不能一直这么住下去吧?别人不说什么,自己也不能脸皮太厚。唉,轻轻的叹了口气。童乐想起早晨的事情,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唐律站在23层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人从车里出来,活动了活动胫骨,好像还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然后抬起头似乎在寻找什么,唐律本能的想要离开窗子,又想到,这个角度他什么也看不见。唐律是个贪心的人,他想要得到一些简单东西,可是现实总是会给简单的事情添加些作料。
那个人以前是个聒噪的人,常常会吵得人头痛。为什么变成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唐律莫名的火大,甚至恶劣的想要故意欺负他,看看他能承受到什么程度。
爱情是简单的两个人
兴塘市的春天离开的很快,已经有些暖意了。车子很平稳的在路上行驶,童乐的肚子已经咕噜了好几声。他等了一整天,从早晨一直到现在,童乐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车子,他怕唐律来了找不到他会耽误事情。唐律说的‘一会儿要开会’并不是一会儿,甚至都不是要真的开会。
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童乐有些尴尬。确实饿了,冰箱里还有早晨唐律剩的土司。想到吃得东西,童乐有了干劲儿,车速快了一点儿。
“去XX路。”唐律突然开口。童乐愣了一下,“呃?哦,好的。”再忍忍吧,车子换了个方向。已经晚上七点了,唐律去那里做什么?那条路上是兴塘市有名的小吃一条街,难道是要去约会?
到了目的地,唐律下了车,扭头示意童乐也下车。跟着唐律一路走,进了一家很小的餐馆。店面不大,可是很干净,而且店主把小店装修的很别致。就像是进了某个朋友家一样,墙上订的书柜上还摆了不少的书供客人们等菜的时候看。看唐律应该是常常来,轻车熟路的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唐律拿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告诉服务员说快点儿。然后就从墙上的书架拿了本书看起来,童乐四处打量小店。摆了十几张的四方小桌,坐着的都是两个人,一对儿一对儿的看着像情侣。都在小声的聊天,童乐看了眼唐律,并没有要和自己聊天的意思。
菜上的很快,唐律把书合上。从一旁的消毒盒上拿了两双筷子,递给童乐一双。小店的菜炒得很简单,可是几乎每个人都能从里面尝出温暖的家的感觉。
童乐安安静静的吃饭,几次以为唐律会开口说什么话。可他什么也没说,童乐想了想,说了句:“我看招租广告,这附近真没什么便宜的房子。”唐律依然没说话,可是童乐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高兴。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其实我一直想说来着,你怎么不自己学开车啊?还浪费钱请司机——呵呵,虽然这事儿我占了最大的便宜,可是总觉得有了钱也不能乱花————你要是想学开车我可以教你,等学会了我还是回去吧。我还是担心我爸的身体。”
童乐看了两眼唐律的脸,输了口气。还是回去吧,本以为两个人怎么说都有交情,就算当朋友相处的也应该不错的。可是看这种情况,唐律别扭,自己也不舒服。反正回去后,童乐也饿不死。就是童爸的药可能换不成了,想到这个,童乐觉得自己真的不孝。
回去的路上,唐律一直没说一句话,反正这么莫名其妙的得罪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等他受不了了,自然会让自己走的。
夜深了,唐律拿了本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客厅传来低低的鼾声,宣告着外面的人睡得多么的舒心。把书放回了书架上,起身出了卧室。
沙发上的人睡得正香,一半被子掉在了地上。唐律悄声的走过去,坐在沙发边上。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俯身吻了上去。轻轻地碰触,每一下就像在把玩儿一件无价的艺术品。
“童乐,我没资格要求重新开始。”唐律的声音淹没在童乐的鼾声中,低低的平静的像是回应唐律的话。唐律回家以前想了很多,童乐会不会还爱着自己,或者对自己恨之入骨,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又有了其他人。他料想了所有的后果,却惟独没有想到童乐会如此平静。没了爱,没了恨,平静的好像他从来不认识自己一样。
卫生间的洗漱台上,他用完了牙刷就会放回他的包里。他拿来的包一直放在客厅的角落,做着随时打算离开的准备。自己已经没了资格,就像是个被判出局的淘汰者,无论多么心急也无法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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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律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童乐对于计算机的了解仅仅只是初中上学时。那时,全校两百多人,十台电脑。计算机课,两个礼拜上一次。除了开机关机,童乐什么也不会。倒是唐律好像从初中就对那个产生了兴趣,偶尔还会花点钱偷跑去网吧玩玩。
童乐的修车技术是跟县里老师傅学的,那个小县城里有车的本就不多,牌子也大多是金杯夏利。而这里,据说只有出租车才开这样的。童乐跟着新的师傅重新学,因为有基础,所以童乐是三个新学徒里学的最快的。月底,师傅背着另外两个多给了童乐一百块钱。
童乐存了三百,自己留一百,剩下的两百找时间给唐律送去。唐律的学费一年要三千五,还要住宿费什么的,照这个速度,童乐肯定能给他存够。
唐律的后妈断了唐律所有的费用。以前在家时,童乐真的没看出来唐妈是那样的人。左邻右舍的都知道唐妈虽然是个后妈,可是对唐律可真没话说。小时候去他家,唐妈那热乎劲儿比亲妈都亲。可是唐律说,她那都是装的。大人们总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童乐白天跟着师傅修车,晚上就睡在修理铺的库房里。日子过得倒也充实,童乐顶喜欢修车的,就是有些累,没有休息的时间。一个月只给四天假,具体哪天凭你自己个儿愿意。好久没见唐律了,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周围唯一的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地方童乐不愿意去。有一回童乐去打电话,那人多要了童乐五毛钱,气的童乐逢人就说别去他家打电话,那人的计时器有问题。
日子过得很快,童乐整整上了三个月。存够了十二天的假期,想去找唐律。可是老板说,哪有十二天。一个月是一个月的,不累计。气的童乐牙痒痒,白给他干了八天。童乐请了两天的假,走之前花了两块钱去公共澡堂洗了个澡。虽然已经徒劳无功,可是心里会觉得味道没那么重。
再次见到唐律,天已经凉了。好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见过面。童乐有些激动,唐律还是那个样子。开心也看不出来,激动也看不出来。学校附近那个地下室的小旅店,童乐定了两晚。因为是周六,唐律可以不回学校。
小小的地下室,有些潮,味道不是很好闻。却比修车厂里的味道好闻多了,童乐很不喜欢闻那股子汽油味。唐律依然是那样安静的听着他抱怨老板的苛刻,抱怨公用电话亭那个妇女多收的那五毛钱,还有去那里修车的那些老板和当官的都生儿子没*眼。
“等你发达了,开着大奔去,他才开夏利,气死那个混蛋老板。”童乐躺在唐律的怀里,想着自己幼稚的报复。
唐律听他说完了,消了气才开始吻他的眉眼,吻他的唇,于是情动了,童乐攀着唐律的肩膀,来回乱摸,可是总觉得不够。
“两个男人咋办那事啊?我总也想不明白。”童乐推开唐律的唇问,“我就想让你摸摸我,亲亲我,可是又觉得不够。”童乐说的一点都不害臊。
“算了,先摸着,等知道了再说。”童乐着急的把手伸进唐律的裤子,童乐的手心摸出了些硬硬的茧,擦着那个地方很舒服。唐律抛弃了自己的矜持和冷漠,急切的拥着怀里瘦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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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律低笑了一声,沙发上的人是不是已经不会再冲自己露出那么可爱的表情了。黑夜成了唐律的保护色,他贪婪的轻吻着童乐的唇,忍受着浅尝辄止意犹未尽的折磨。
唐律和李旭东在大二的时候就商量着开公司,唐律的专业技能和李旭东的资金人脉。公司开起来的时候连办公地点都没有,两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买了两台旧式的台式电脑,在一个小出租房里忙起了自己的梦想。唐律一直相信总会有转机的,他们在等待机遇中煎熬着。
上天给每一个努力实现梦想的人一个机会,却总喜欢让他们失去点什么。李旭东找来的投资人是个虔诚的宗教人士,他不会给一个同性恋投一分钱。那时的唐律被从天而降的机会冲昏了头,他煎熬的每一分钟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降临。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童乐的存在是个障碍。
唐律说:“你先回老家住几天,等我这稳定了就去接你回来。”童乐早已预感到了什么,只是笑着说:“好,你多注意身体,记得给我打电话。”然后背着自己来时的包踏上了回去的路。
童乐把一张银行卡留在了枕头下,里面有六千块钱,是他省吃俭用存的,原本打算给唐律当学费的。可是,他只上了两年就辍学了。童乐不懂什么投资,可他知道大伙儿合伙出钱做生意没掏钱的那个就不是老板。童乐回到家,住了十几个几天了,唐律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却总是抱着希望守着电话,等着唐律叫他回去。等了很久,直到这种等待在心底成为了一种惯性。童乐一直维持着这种惯性,但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童乐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他该庆幸,唐律没有给他难堪,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疏远了,换了号码,丢了手机或者搬了家,直到不再联系。有些人,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
童乐明白,他没办法融入他的朋友圈,甚至听不懂他偶尔冒出来的专业名词,这样的人不适合一辈子。童乐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找过唐律,甚至不曾恨过谁。爱情就是简单的两个人的事,爱了就在一起,腻了就分开。没有谁欠谁,不需要抱歉更不需要内疚。
一丝丝光亮透过窗帘,天亮了。唐律最后落了一个轻吻在童乐的眉角,然后起身回了卧室。沙发上的人,动了动睫毛,却没有清醒。他做了一个很甜很甜的梦,一时不想醒过来。
童乐心疼那个人
唐律的公司占据了大厦的22层到24层,公司去年上了市。在兴塘市的软件开发领域内,唐律闯荡出了些名气。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一个正品富一代,比那些靠着老子挥霍的年轻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报纸上的财经版块上把唐律写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靠着自己努力白手起家的钻石王老五,夸张程度不亚于现实版的青蛙变成了王子。童乐看完,就把报纸扔在一边了。今晚,唐律要去参加一个宴会,童乐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那种宴会。某个豪门举办个什么宴会,召集所有的黄金单身汉给自己家的闺女相亲。
出门前,唐律让童乐换上西装,那种场合所有人都得穿正装。童乐说,我在车里坐着也要穿那个吗?唐律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扔给他一套西装。
举办宴会的人家姓章,是唐律这次合作的客户。听说他们家是兴塘市真正的豪门,影响力辐射整个渤海湾。童乐把车停下,唐律说跟他进去吧。今晚会很晚!童乐没进过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