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能与她交流的灵宠——但凡能开口说话,修为就要高出不少。
受歧视受欺辱也是常有之事。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娇娇也在迅速成长。而自己却忽略太久了。
傅灵佩心内叹息一声,轻轻揉了揉眼前毛茸茸的狼头,心内酸涩,却没有开口安慰。
成长,总是要伴随着各种波折。门派已算是个相对祥和的净土了。娇娇能提前知晓和经历这些,未尝不是好事。倘若有朝一日离开自己,也要好过得多。
“何况……”娇娇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主人你修炼的那么快,娇娇不努力努力,怕是要跟不上了。”
“再说你虽然丑了些,但我娇娇向来有情有义,自不会嫌弃你的——”前爪用力地拍着胸膛,一副舍身成仁的壮烈样。
莫非她还得感恩戴德不成?!
傅灵佩难得冒出的欣慰感动种种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娇娇——
怎么能让人感动不了一秒,就想再揍她一顿呢?
有她那么美的姑娘么?
傅灵佩未免不服。
重重推开趴在腿上的狼头,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任其自便。
温馨一刻结束!
傅灵佩鼻尖嗤了一声。
看时间并不算太晚,便打算先把心头牵挂之事解决了——洗灵根。
这个隐患一日不除,长剑便高悬于顶一日,仿佛随时会落下。
五转玉环丹一入口,便化作沸腾的火力,直转而下。似一股劲风,转入丹田,刮得她几乎坐不住。
傅灵佩开了内视,丹田内的火灵根茁壮成长,侧边一个小小的绿绿的突起,也还战战兢却顽强地存活着。
药力滑过,围绕着灵根一点一点地渗入,直如刮骨钢刀,一寸一寸地刮着。木灵根幼嫩的根基,似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血肉成粉,痛不可抑。
仅靠一把小刀,便想要起出整个地基,但是小刀太钝太小,只能一点一点地磨。
磨得傅灵佩一片恍惚。
她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记忆里最惨烈的那一日,眼前一片血红。
这是她今生的魔障。
傅家满门被灭,道侣背叛,族妹勾连,悲剧的人生如重峰,朝着她一寸寸地压过来,压得她直不起身,抬不起头,只能弓着背走。
不过是洗个灵根,傅灵佩便如着了心魔:这是她今生的债,亦是她心心念念不肯忘却的执着。唯有以力颠覆,才能摆脱旧事,重获新生。
傅灵佩的汗慢慢地滴了下来,脸上似青实白,挣着筋犟着不肯认输。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她似乎分裂成两个,一个飘在半空,看着底下的自己受着煎熬,虚幻麻木;另一个真实地受着分裂的苦痛,记忆的回佪。
不,不对!
傅灵佩的双眼突地瞪得大了,眼底的血红慢慢恢复了澄澈。
神智一下子归位。
剧痛猝不及防,却让她更加清醒。
今日种种,不过只是为了洗灵根罢了。
从此以后,木灵根便再不能束缚她。
“轰——”一声,似是无形火燎,傅灵佩只觉浑身一轻。
成了。
极品五转玉环丹的药效果真霸道无匹,不仅将她体内残留的木灵根都祛除了去,更让她火灵根资质有所提升。
傅灵佩手头并无工具测算,但仅凭感觉,也知这火灵根必然距离满资质不差多少了!南明离火诀运转地更加如意,几乎是心随意动,再无滞涩之感。
灵力突突的,似是要直升金丹。傅灵佩连忙按捺下去。
一切都是值得的。
经过这般煎熬,傅灵佩大起大落之下,便直接睡死了过去,嘴角却还微微翘着,眉间也似被抚平了一般。
天光大亮。
娇娇仍然不见踪影。
傅灵佩略略梳洗了一番,便去多宝阁将那预定的灵材取了回来。忽略掌柜那微不可察的可惜神情,傅灵佩心情倒是极好。
剩余的一些炼材并不算珍惜,只是有些琐碎。
她打算去宗门的材料库换取。这些需要用到贡献点,虽然她贡献点不算太多,但是应该还足以应付。若再换不到,便还是挂任务去。
傅灵佩一样一样地盘算过去,只觉一片阳光坦途,心内敞亮无比。
脚步不停,直接转来了丹峰。
此次没有朱玉白陪同,颇等了一会才让进门。
“师尊!”
还未走到头,一道青色身影便站到了她面前。傅灵佩连忙垂首敬称。
楚兰阔神情漠然,脸上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冽而凌厉。他静静地负手而立,宽大的袍袖垂下来,柔软的线条却遮不去那凛冽的剑意,像是随时要出鞘一般。
“晤。”
看来,师尊心情很差劲。
傅灵佩的头垂得更低,不敢轻掠虎须,以免撞上枪口。
“你在秘境,可看到不寻常之事?”
不寻常之事?
傅灵佩蹙了蹙眉。在秘境之时,若要说不寻常——
那个救走傅灵飞的剑修金丹算不算?
还有邀月遗宫之事,要不要说呢?
傅灵佩一时有些琢磨不定。
她生存至今,也未曾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人所有事。生来便已经被周围环境训练处的警惕心理,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却的。
可是,那是师尊。
正直坦荡,嫉恶如仇的师尊。
修真虽习惯敝帚自珍,但孤家寡人却也不是傅灵佩所求。
她嗫了嗫唇,细细思索该如何说来,口中问道:“师尊是想要问询有关秦师姐他们所遇之事么?灵佩所知不多。”
楚兰阔看着眼前小徒弟的黑色脑袋,神情有一瞬间的柔软。
“是,你且说来。”
“喏。”
傅灵佩抬起头,定定地看去,阳光透过那青碧的琉璃瓦,洒落一身,像是带着柔和的光晕,温柔美丽。
“这便要从徒儿拿到的那株天麻叶说起了……”
傅灵佩娓娓道来。将傅灵飞的半途抢劫,自己与她对战,甚而黑衣人来救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不过,她不自觉地隐瞒了丁一的出现。
第75章 16。5。11
午后的阳光直泻,带着温暖的诗意,有些微的不真实。
一个红衣热烈,一个青衣淡漠。
傅灵佩下定了决心,便也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隐瞒了丁一之事。他此行隐秘,不欲为人知,还是不作透露为好。
她讲述了自己如何艰难脱困,后驭兽宗三人身亡引起冲突一事。再被那黑衣人袭击,一路追踪无意间落入地道,进了邀月遗宫,至于所行所获,师尊不问,她便不说。
再说,便要露馅了。
“与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徒儿并不清楚。”傅灵佩眉眼低垂,揖手道。
楚兰阔盯着眼前低垂的脑门,眼神略紧了紧。
“这样看来,魔修一事,还是要与归一剑宗通气为好。”楚兰阔半晌才道。
归一?
傅灵佩一脸疑惑,莫非她露陷了?怎么就与归一派扯上关系了?
“怎么,就许你瞒着不说?”
楚兰阔忍不住敲了敲眼前的脑袋,微恼道:“你师尊脑子可还没生锈,多少也是能猜到一点的。”
傅灵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神色窘迫。
“你且自便吧。”
楚兰阔头也不回,袖着手慢悠悠地走了。青色的宽袍划出一道柔软的弧度,浸在光影里,平添一丝暖意。
傅灵垂首略站了一会,见师尊的背影已经离得老远,才转身继续往目的地而去。
“师姐又在贾师妹那?”
朱玉白仍然静静站在门外,似是要站成一座愁苦的石像,脸都是硬的。
就在傅灵佩以为他又要不回答了,才点头称是。
她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朱玉白被远远撇在身后。
傅灵佩心内微涩。
事情在她的干扰下,滑出一个轨道,却又倏地全部被拉回到原点,甚至这两人的坚冰比过去更甚。
扣门。
“请进。”
秦绵的声音。
“秦师姐。”傅灵佩点了点头,才跨入门内。
贾纤仍然在床上躺着,不见声息。
秦绵静静地坐在一旁,眉间一缕轻愁。若说是照顾也不算,毕竟她自己都未好完全。眉目疏朗,像是恢复到了之前一般的乐天。
“昨日,让师妹见笑了。”秦绵拱了拱手,搔了搔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师姐今日起色好了许多,不过还是需要多休息。”傅灵佩拍了拍她的肩,见贾纤仍然如之前一般僵躺着一动不动,便轻声劝道:“秦师姐,你在此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歇息会吧。”
“我还是在此更好一些。不然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很。”
“师姐,听我的。”傅灵佩难得露出了坚持的一面,推着眼前已经瘦了许多的黄衫女子,“眼下你只有赶快养好身子,才对得起贾师妹的一片苦心。这里有我,去吧,啊。”
连哄带骗地才把秦绵撵走了。
“好了,你可以醒了。”
“嚇嚇。”贾纤重新睁开了眼,喉头发出细微的笑声,漏风似的。形容却是今日比昨日更可怖,眼窝都深深地陷了进去。“你这秦师姐也太轴了——”
“她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傅灵佩有些想逗她:“怎么,有些后悔了?不想面对一个纯真女子的愧疚?”
贾纤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笑地几乎咳嗽起来,脸上的皮耷到了一起:“后悔?我从不会后悔,做便做了。后悔是懦夫才做的事——”
“那你躲什么?还不肯睁开眼睛。”
“只是觉得烦罢了。”
但凡睁开眼,便尽是些怜悯之色。她贾纤何曾需要他人怜悯,求仁得仁,她为了获得,必然有所牺牲,不过是极为正常之事罢了。
“说起来,你与我却是极为相似。”贾纤倒是有些闲话家常的意思了。
“相似?跟你?”傅灵佩好笑地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然,似是不信。
“你我都生活在恐惧中——”贾纤诡异地笑了笑:“我恐惧被人抛弃,渴望被爱。而你——”她卖了个关子。
“虽然不知道你在恐惧什么,不过,你的不安,并不比我少。”
傅灵佩的笑僵在了脸上。
贾纤说的是对的。
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两个照面便看出了这么多。
她不由有些可惜,如此聪慧的女子。
“你——”
“不必太过惊讶。”
贾纤得意地眨了眨眼,若这动作是由一个娇俏女子做来,应是十分可爱的,此时由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做来,便有些惊悚了。“我在外摸爬滚打十多年,从一届散修走到如今,便是有些不济,但察言观色却是一流。”她幽幽地叹息:“不然早就是枯骨一堆,也祸害不到你师兄师姐了。”
傅灵佩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
红颜枯骨,美人迟暮,真真让人鼻酸。连骨头略动一动都会卡拉卡拉地响,酥脆得干脆连站也站不起来。贾纤真的是太老了,即使是凡人到了耄耋之龄,也没有老成这样的。
她不由地轻声道,不知道是对谁说去。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诸行云给我看过啦。说我精元俱损,至多活个二三十年罢了。”贾纤此时却极为洒脱。
傅灵佩只觉此人奇特。
她对性命毫不吝惜,却对许多人不屑一顾的情爱颇为执拗。明明聪慧过人,却又爱钻牛角尖。
傅灵佩不能说她不对,却又不能赞同她。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日,与你聊得却是最为痛快。大概是面具戴得太久,便再也摘不下来了。我都快忘了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了。”贾纤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傅灵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眼前之人发亮的双眸渐渐暗了下去,精气神似被抽离身体,原本便枯败的脸色更是一度一度地灰了下去。
回光返照罢了。
傅灵佩收回手,忍不住倒抽口气。
油尽灯枯,已是无可挽回。
“你——”
贾纤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慢慢地阖了上去。
“老道,今日我不要梳道髻,太丑啦。我要梳……”之后的话傅灵佩怎么也辨不出了。
贾纤眼眸内最后一丝微光都暗了下来。
即便两人相交不深,傅灵佩仍忍不住红了眼眶。
贾纤从底层一路走来,自有其骄傲和烈性,又向来自负美貌,怎肯以这样的形象再苟延残喘地活个二三十年?
便是再多活一日,她都觉得煎熬。
她那一眼,便是求自己不要施救,不必呐喊。
傅灵佩懂了。
在某一瞬间,她确实与贾纤心意相通了。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
一个白须老头推门进来嚷嚷道,正是丹峰峰主诸行云,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正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她。
“若不是我发现的早……”诸行云掰开贾纤的嘴,便想灌药进去。
此时她只是个凡人,而且身体极度微弱,稍有差池便会不行,连灵丹都承受不了,只能用些稀释后的药汁。
“峰主!”傅灵佩来不及说,一个九索鞭打将过去,趁其不备打翻了药碗。
“嘿,你这女娃娃——”诸行云转脸待骂,“若不是我认识你师尊……”
“贾师妹不想活了。”傅灵佩声音不大,神色凄苦。
“……”
“你怎知道?”
她不是还没醒么?
“褚峰主!”傅灵佩垂首向前,挡在床前,神态坚决:“贾师妹是自尽的,一看便知。”
诸行云也不是蠢人,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沉吟许久,神识扫过,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只能这般躺着,骨头都老得站不动了;又被打回凡人,吃喝拉撒全靠别人,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有求存的欲望。何况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呢?
“哐——”极大的推门声传来。
秦绵脸色惨白地站在二人面前,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之人。
朱玉白也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复杂。
“师姐,便让她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罢。”
并没有什么葬礼。
修真之人并不讲究葬礼。
傅灵佩怀揣着贾纤的骨灰,静静地回了洞府。
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开解秦朱二人。秦绵之死,便是在他两人之间打上了一个死结,若没有契机,怕是永远这样了。
或者等秦绵想明白的那日。
但是以傅灵佩对她的了解,怕是极难。
何况此事发生在她结丹之前,最怕的便是结成心魔,于结丹有碍。不过一时间,显然也无法可想。
善良的人,注定背负更多。
傅灵佩打算待她金丹过后,便带着贾纤的骨灰回到她死前心心念念的小城镇,与那贾老道葬在一起,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