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想让齐家再沾手军务,五军都督府又是掌管天下兵马的重要衙门,哪怕一个小小的都事,也是要紧的武职。
宁氏怕周都督只是随口一说,等清楚齐家的现状后,又会改口。到那时,阖家上下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姚希若却异常笃定,沉声道:“母亲放心,咱们的情况郡主最是清楚,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定能办成。”
姚希若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事关乎大爷和四爷的前途,我见识浅薄,还需要祖母和父亲母亲拿主意。”
宁氏点头:“嗯,咱们这就去春晖堂,到了那儿你再把郡主说的话仔仔细细的讲一遍。”
姚希若担心宁氏听闻永嘉悔婚的事儿后,会控制不住的闹腾起来,也想用大长公主压一压她。
别看大长公主整日一副贪财、吝啬的糊涂模样,但心里一点儿都不糊涂。
许多事,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宁氏不知道姚希若的想法,她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低语了几句,然后便跟姚希若一起去了春晖堂。
来到春晖堂的时候,齐令源、齐勤之和齐勉之父子三个听了丫鬟传的信儿,也已经赶到。
一家人围坐在大长公主身边。
姚希若有选择的将永嘉的话转述了一遍,话里,她也特意点出了自家与杨家是表亲的关系。
至于未来亲家什么的,却是只字未提。
大长公主是什么人呀,几句话便听出了端倪。
齐令源等人也都明白过来。
齐勤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看上杨绮,有平阳和永嘉这样的长辈,杨绮虽然没有传出什么‘恶名’,但却并不受京中贵女的待见。
大家实在是怕了这家的女人,仿佛中了邪一样,专挑有妇之夫下手,为了抢男人,更是不惜弄死人家原配。
这样的女人,实在可怕。
尤其是那些嫁了俊美夫君的少奶奶们,更是躲杨绮躲得远远的。万一这个女人继承了外祖母、母亲的‘无耻’基因,看中了自家男人,然后弄死自己上位,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而那些做婆婆的贵妇们,更不想家里娶进一个彪悍、不知廉耻的儿媳妇,根本就没有把杨绮作为选择对象。
所以,哪怕杨绮有个王爷舅舅、有个侯爷伯父,也没有什么正经权贵求娶。
若不是齐家没了爵位,齐勤之又是个二手货,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娶杨绮。
可就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还看不上他。八字都合过了,居然还想悔婚,这、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呀。
大长公主倒没有什么屈辱的感觉,她只是觉得没能跟杨家结亲有些可惜罢了。
无声的喟叹了一声,大长公主道:“永嘉有心了。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好心,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勤哥儿、勉哥儿,你们便去五军都督府吧。”
齐令源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母亲说的是。事情就这么办吧。”
唯有宁氏还有些怔愣,儿子们有了差事是好事啊,怎么婆母他们却一副气闷的模样?
看到宁氏懵懂的模样。大长公主只觉得心塞。
当初她只想着宁氏有个做王妃的姐姐,且瞧着又是个好生养的人,这才将她娶进门来。
没想到的是,这女人太蠢笨。家里富贵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自从去年齐家出事后。宁氏的毛病也都暴露出来:贪财、没城府、目光短浅,没有大局观……
大长公主是越看宁氏越觉得不满意。
幸好勉哥儿媳妇是个聪明的,还有本事,别管行医是不是低贱。只要能跟贵人们拉近关系,那对齐家便有好处。
越过宁氏,大长公主直接吩咐道:“这几日就准备下。咱们搬家!”
宁氏急了,“搬家?不是说好等勤哥儿办完喜事后再搬吗?母亲。作甚这般匆忙?”
不提亲事还好,一提这话,齐勤之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僵硬的对大长公主说了句:“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长辈们发话,他径直出去了。
齐勉之和姚希若乖觉,赶忙站起身,一起告辞离去。
夫妻两个出了正房,大长公主训斥的声音隐隐传来:“……你怎么岁数越大越不明白事儿了?勉哥儿媳妇说得话还不够清楚,你非要把话点破了?怎么,永嘉悔婚的事儿还不够丢脸,还要再直白的说出来?”
齐勉之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骂了句:“杨家,欺人太甚!”
姚希若心里恼恨,嘴上却还要温柔小意的劝着:“四爷莫恼,俗话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眼下咱们齐家是衰败了,可未必没有复兴的那一日。去五军都督府也好,四爷是个有能为的人,缺的只是个机会。”
觉得被打脸了,那就努力上进,早日成为人上人,那时候把巴掌再抽回去也就是了。
齐勉之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下,伸手握住姚希若的手:“若儿,幸好有你。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姚希若应景的羞红了脸,夫妻两个手拉手的往自己院落走去。
三日后,宁氏领着姚希若来萱瑞堂见清河县主,表示隔壁的房子已经修整完毕,他们一家即日便会搬出去。
清河县主虽然不解东府为何变了主意,却也没有像宁氏那般傻乎乎的问一句‘勤哥儿不办喜事了’,而是客套的挽留了两句。
宁氏心里别扭,却还要按照婆母的意思说道:“叨扰大嫂这些日子,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既然隔壁的房子收拾妥当了,我们还是早些搬过去为好。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清河县主不再深劝,而是笑着说:“如此,一切就按伯母的话办。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弟妹尽管说。”
送走了宁氏婆媳,清河县主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亲事有变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跟杨怀瑾夫妇做亲戚。
另一边的沉香院中,顾伽罗收到了一封来自静月庵的信。
她很意外,因为这信不是顾琼写来的,而是妙真大师的手书,信中还特意说了一句话:“务必将故人存放的物品带来。”
故人?物品?
顾伽罗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怎的,莫非是林侧妃塞给她的那个有些破旧的襁褓?
莫名的,顾伽罗心中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054章 其妙
顾伽罗从里间的箱笼里找出一个不起眼的靛青色小包袱,回到大炕上,解开包袱皮儿,露出一个半新不旧的大红泥金襁褓。
说是襁褓,也不完全对。更确切的说,这是一块从成人衣裳上撕下来的布片儿。
布片的质地很好,边缘的绣纹也考究,似是供品,想来所用之人出身极高。
只是看着有些破旧,显然是存放得时间太久,少说也有十几年的样子。
当初林氏将此物塞给顾伽罗的时候,顾伽罗也曾好奇,但回家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无心细查。
如今妙真大师忽然提起来,还请她将东西送到静月庵,顾伽罗不禁有些怀疑。
莫非这襁褓跟妙真大师有关。
再联想到那日林氏让她转达给妙真大师的话,又是狸猫、又是太子的,顾伽罗忍不住推测,难道是妙真大师在找什么孩子,而这个襁褓便是有利的证物?
顾伽罗出身国公府,从小由赵氏、宋氏教养长大,内宅里的阴私听闻了许多。
再加上她在后世呆了四年,学识、眼界愈发开阔,一提到‘狸猫和太子’,她就忍不住想到那出著名的戏曲。
可转念又一想,妙真大师嫁了三任丈夫,却从未传出孕事,所谓的‘太子’应该不是她的孩子。
问题又来了,如果与妙真大师无关,她为何那么着急。
顾伽罗可没忘了那日在静月庵,一向云淡风轻的妙真大师听闻那句话后立刻就变了脸色,连掩饰都忘了,显见对那件事的关心。
……一头乱麻,顾伽罗越想越糊涂。最后还是将襁褓重新包好,塞进炕柜里。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此时清河县主已经处理完了事,便起身去了萱瑞堂。
她可是守规矩的好儿媳妇,出门什么的,自然要先请示婆母。
齐谨之的事已经定了下来。顾则安和宋氏都没有意见。还觉得齐谨之弃武从文是个不错的选择。
齐谨之身上还有功名呢,如果操作好了,多在地方上赚些政绩。将来未尝不能入阁拜相,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齐、顾两家都没有意见,冯大舅便开始帮他上下活动了。
而顾伽罗要做的就是趁着调令没有下来,提前将她的嫁妆都处理清楚。
田庄什么的还好说。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话,田里每年的出息都有定数。上下不会浮动太大。
最麻烦的还是那十来家铺面,尤其是那几家西洋铺子。
大舅已经从市舶司的任上退了下来,人走茶凉,谢家也无需再巴结冯家。也没有必要给顾伽罗这个冯家外甥女提供优质又便宜的西洋货。
当然。谢家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不会做出冯延寿刚刚卸任,他们就立刻翻脸的举动。
尤其冯大舅不是撤职。而是升了官,做了一部的主官。谢家更不会做得罪冯家的事。
但顾伽罗就不同了,她到底姓顾不姓冯。
头一两年里,谢家应该不会断了对顾伽罗的种种照顾。
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顾伽罗决定跟着齐谨之去外地赴任,一去少说也要三五年。千里迢迢的,她身处偏远小镇,京里有了变故,她也能立刻得知,更无法稳妥的处置。
所以,顾伽罗需要在离京前,将那几间铺面都处置好。
顾伽罗想趁着去静月庵的机会,顺便去东西大街转转,然后再回一趟娘家。
姚希若想要她的铺子,顾伽罗偏不给她,就算要给,那也要对方付出超出几倍的代价。
哼,想把我踩到脚底下,那也要看你配不配!
清河县主已经把顾伽罗当做真正的儿媳妇看待,对她也愈发慈爱起来。自然不会拒绝她出门的请求。
再者,顾伽罗是去拜访妙真大师,那可是隐与山林的大贵人啊。
顾伽罗如果能入了妙真的法眼,便是天大的机缘,就是宫里的皇帝,也会看在妙真的面子上,放齐家一马。
痛快的答应了顾伽罗的请求,县主还体贴的帮忙准备几分雅致的礼物。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顾伽罗去萱瑞堂请了安,然后便乘马车出了城,直奔静月庵而去。
“姐姐,你怎么来啦?!”
顾琼一身素净的灰色袍服,正在自己院子里翻晒药材,听到外头的动静,好奇的探出头来,刚巧看到顾伽罗带着紫薇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顾伽罗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顾琼面色红润、双目清澈有神,便知道她最近的生活不错,也放下心来,笑道:“许久不见大师,甚是想念,这几日天气好,我便想着给大师请个安,顺便出城转转。”
顾琼眸光闪烁,不怎么相信顾伽罗的说辞。
顾伽罗的生母冯氏和妙真大师有些交情,但还没有达到闺蜜的程度。
且妙真素喜清净,除非挚亲之人,极少跟外头的人有接触。
顾伽罗和妙真统共见过几次面,如果说两人有什么深刻的感情,根本就是瞎掰。
平白无故的,顾伽罗会来拜见妙真,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而且妙真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静月庵表面上是个庵堂,实则是处别院,院中满是伺候、保护妙真的人。
就是庵堂附近的佃户、山民,也都是经过详细审查过的。
如果不是这样,依着妙真的身份和对皇太后、皇帝的影响,静月庵早就车水马龙、访客如织了。
顾伽罗能顺利进入山门,定然是得到了大师的准许。
顾琼暗自咬唇,最近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现大师有什么异常啊。
顾伽罗却不知道顾琼的心思,像个称职的姐姐般。关心的询问道:“这些日子在庵堂,一切都还好。”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对了,那个陶小姐可曾再为难你?”
陶祺仗着妙真大师的宠爱。很是跋扈。寻常在京中,闹市纵马、当众嘲弄贵女之类的事儿没少干。
对无关紧要的人,陶祺都能抽鞭子。对顾琼这摆明来‘争宠’的人,手段只会更加狠戾。
顾琼初来静月庵的时候,着实受了陶祺的不少欺负。如果不是陶祺顾忌着在妙真面前保持‘娇憨直率’的形象,她早就直接下黑手了。
饶是如此。顾琼也会三不五时的遭遇‘意外’:一起吃茶的时候,被陶祺不小心用开水烫伤了手;睡觉的时候。床铺总是湿乎乎的;大冬天房间里燃炭盆,明明开着的通风窗,总会在半夜时分莫名被人关上……
幸而顾琼活了两辈子,心性坚韧。再兼之前世的时候被婆母磋磨惯了,多年的经验,让她好歹能应付陶祺的种种手段。
几个月下来。虽然受了些伤,顾琼却意外的得到了妙真的认可。
特别是过年后。妙真开始真正教导顾琼医术了,闲暇之余,也会教授她一些闺中千金们的技艺。
什么插花、调香、弹琴、烹茶,妙真没有刻意教导,却准许顾琼坐在一旁观摩。
顾琼又不是蠢笨的人,时间久了,自然感受到了妙真释放出来的善意,惊喜之下,愈发努力的学习,对待妙真也愈发尊敬。
至于陶祺,妙真大师还是疼爱的,但顾琼敏感的察觉到,大师对陶祺已经不再是无条件的宠溺,只是疼爱。
发现了这一点,顾琼欣喜若狂,不过她并没有趁机在妙真面前说陶祺的坏话,而是一如既往的对陶祺。
妙真看顾琼的目光愈发慈爱。
最近一两个月来,顾琼的日子过得非常顺畅。
反观陶祺,却有些郁闷。
妙真态度的转换,陶祺也感受到了,这让她很是不安。她能有今日,全赖妙真的宠溺。如果哪日妙真不再宠她,那她的下场定会凄惨无比。
这两年来,陶祺没少得罪人。在京中闺秀圈儿中拉的仇恨值不比顾伽罗少。
可问题是,人家顾伽罗是真的贵女,而陶祺却是个跃上枝头的麻雀,一旦站着的树枝断了,迎接陶祺的必定是粉身碎骨。
陶祺怕了,暂时收敛了所有脾气,学着顾琼的样子,一过元宵节变搬到了静月庵,日日凑在妙真身边拼命讨好。
陶祺也不再针对顾琼,大师对她已经不如从前,如果再发现她的什么不好,真正厌弃了她,那她可就是真的没活路了。
顾琼的日子便愈发好了。
听顾伽罗提到老对头,顾琼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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