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罗放下手中的账册,抬手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巴掌大的小木盒。
她将锦盒放到炕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盒,没有急着打开,凑近了,轻轻抽了抽鼻子,“嗯,这是沉香。”
顾伽罗的名字就来源于沉香,是以,她对这种香料分外喜欢。
“品相极好,即便是在京城也难得有这样的好货色,”
顾伽罗打开木盒,又是闻、又是验看的,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而后问道:“大爷,你这是从哪家商号买来的?真的很不错呢。”
齐谨之一屁股坐在顾伽罗的另一侧,笑道:“说来也巧,四正老弟交好的一个豪商,去年也组织商队出了海,我便是通过四正才买到这些香料的。阿罗,你若是喜欢的话,咱们再找那商人买就是了。”
顾伽罗眸光一闪,轻轻合上锦盒,“大爷似乎和萧侍郎家的大公子交情很好?”
这才几个月啊,就热乎得跟亲兄弟一样!
“是啊,四正那小子长得好,性子也好。虽稍显文弱了些,可骨子里却有咱们武人的豪气,值得深交!”
齐谨之发自肺腑的说道。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他提到‘四正’这个表字的时候,脸上都禁不住的泛着光芒。
很显然,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老弟。
顾伽罗‘哦’了一声。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的问:“对了,大爷,这几日你可曾见到新府的四爷?”
“严哥儿?他又惹出什么祸事来了?”
齐谨之笑容微敛,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看来他还在生齐严之那个蠢堂弟的气。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他与吴氏成亲也快一个月了,我想着是不是该送他回书院读书了?!”
顾伽罗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判断,齐严之并没有跟着齐谨之去鬼混。
至少齐谨之并不知道齐严之的近况。
“……哼,他有父母,还有妻子,不必咱们为他操心!”
齐谨之很不以为意的说着。
顾伽罗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波光。
她不说话了,齐谨之却谈性很高,向前探了探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顾伽罗。“阿罗,这几日怎么不见萧十三?”
“哦,自从那日后,我把他打发回静月庵了。你不是说过吗,咱们与妙真大师还是平常交往即可,其它的不要牵扯太多。”顾伽罗淡淡的回道。
齐谨之怔愣了下,旋即有些不自然的说:“瞧我,这些日子忙得竟有些昏头涨脑的,连这些都给忘了。不过,阿罗。大师待咱们有恩,咱们也不好做得太过。而且有些事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顾伽罗想了想,点头:“大爷说得有理,明儿我就去给大师请个安。”
齐谨之满意的说:“如此最好。另外。西南那边许久都没有消息了,阿罗,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啊?”
“异常?能有什么异常?齐大勇和刘虎先后去了乌蒙和安南,有他们在,应该不会出问题的。”顾伽罗老神在在的说。
“那倒也是。但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就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齐谨之面露忧色。
“放心吧,大爷,齐家在西南几十年了,最是安稳不过。倒是大爷您,这些日子总也不着家,我实在帮您瞒不下去了,只好回禀了母亲。您看——”
顾伽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你、你怎么能告诉母亲呢?哎呀,阿罗,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母亲平日已经够忙了,咱们不能分忧已经十分不孝,怎么还好拿这些琐事去打扰她老人家?”
齐谨之跳起来,急吼吼的说道。
清河县主知道的事,用不了多久齐令先就会知道。
齐令先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最得意的长子每日里都跟一群年纪相仿的官宦子弟吃渴玩乐,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虽然齐谨之是有自己的计划,可表面上看,他确实是在不务正业。
偏偏他还不能跟父亲解释,唉,今儿少不了要挨一顿家法了。
齐谨之越想越沮丧,好不容易和妻子营造出来的温馨气氛,顿时化作一空。他再也没了和顾伽罗闲聊的兴致,跺了跺脚,甩袖往萱瑞堂而去。
望着齐谨之急躁的背影,顾伽罗眼底满是复杂的光。
当夜,齐谨之果然被齐令先责罚了,跪在祠堂里思过。估计没个三五天出不来。
顾伽罗却搂着两个女儿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顾伽罗和女儿们一起用了饭,换了身外出的衣裙,亲去萱瑞堂回禀了清河县主一声,便坐马车去了静月庵。
“大师,还没有净玄大师的消息吗?”
顾伽罗焦急的问道。
一袭灰色尼姑袍的妙真盘膝坐着,缓缓摇了摇头,“大皇子的事情败露,不但牵连了好几家权贵,连雪灾时前来祈福的几位高僧也被连累了。因为当初建议圣人祈福的嫔妃,经锦衣卫查实,与大皇子关系莫逆。”
大皇子谋逆,那嫔妃便是同谋,而同谋建议的人选,应该也有问题。圣人素来多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哪怕净玄大师一直在闭关清修、接连好几个月都不理俗务,也照样被锦衣卫带走了。
顾伽罗不禁有些失望,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京城的和尚多,可真正有本事的也就只有净玄大师了。如今他下落不明,我、我家大爷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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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血咒
在古代,六月绝不是个结婚的好时节。
旁的不说,单是那份炎热就令人受不了。不管是新郎新娘,依礼都要穿上繁琐的喜服。
尤其是新娘子,除了那一层层的嫁衣,还要化浓妆、带凤冠朱钗。
有的新娘头发少,撑不住沉重的凤冠朱钗,就必须在原有长发的基础上添上假髻。
想想吧,酷暑六月里,守着冰盆坐着不动都会流汗,更不用说穿上繁琐的嫁衣、画着满脸的浓妆、顶着一头的首饰从早折腾到晚了。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若是能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还能侥幸活到婚礼结束,那、那新娘绝对是条汉子!
大齐的贵女们虽个性彪悍,但谁也不愿意自讨苦吃,所以基本上很少有人在夏天成亲。大齐的黄金婚嫁季节是春、秋两季,冬天也可以,但也必须是在腊月之前。
九公主却顾不得这许多,全然忘了成亲可能会受的苦,一门心思的只想尽快出嫁。
因为,刘贤妃已经撑不下去了。
九公主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求了两粒保命丸,勉强维持了刘贤妃半个月的性命。但刘贤妃早已是风中残烛,仅存的那点子生机也几近耗尽。
明天就是婚礼的正日子了,九公主不想在最后关头出问题,偏偏没了丸药,她无奈之下,只得让人熬了浓浓的人参汤,一股脑的全给刘贤妃灌了下去。
看着毫无人色的刘贤妃在参汤的刺激下,渐渐有了红晕,九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又赶忙从刘贤妃的私库里取了两支上好的百年人参交给医女,“明、后两日都要熬一碗人参汤给母亲用下。记着,切莫心疼药材,母亲的性命最重要。”
“是,殿下,”医女小心的接过人参,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殿下。这、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哪怕医女是个不懂医术的普通人,她也看得出来。现在九公主的做法,并不是真的要救刘贤妃的性命,反而是在透支她仅存不多的生命力。
用虎狼之药催出‘好面色’。极有可能加速刘贤妃的死亡。
医女熟知药理,且骨子里还有几分身为医者的良心,让她做危害病人的帮凶,她心里实在过不去。
但当她接触到九公主森寒的眼神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是,婢子谨遵命!”医女赶忙匍匐在地,恭敬的说。
九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去刘贤妃的寝殿,准备最后做一天的‘孝女’。
她坐在榻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着刘贤妃的四肢,待听到外头的通传后,赶忙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做出一副卖力干活的样子。
太子妃奉了皇后的命令,特意带了些东西来给九公主添妆。
进了寝殿。太子妃便看到九公主拼命在为刘贤妃按摩。但她没有觉得九公主多么的孝顺,要成亲了还不忘伺候母亲。太子妃反而有些好笑。
丹阳,还真如外界传说的那般,明明自己是个不聪明的,却把天底下的人都当成了傻子——丹阳如此卖力,为何头上一点儿汗珠儿都没有?!
太子妃暗暗摇头,唉,这个蠢货,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了。
太子妃心里瞧不上九公主,但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有露出来。这是最需要演技的后宫。但凡有点儿脑子的女人,基本都是影后级的大神。
“哎呀,小九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贤母妃虽不能说话。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定会为有你这样一个孝顺的女儿而高兴。”
太子妃笑着说道。
“二嫂谬赞了,母亲生我养我疼我宠我,我孝顺她也是应当的。”
九公主故作羞涩的笑了笑,而后名为解释、实则邀功的说:“二嫂亲至,我未能起身相迎真是太失礼了。二嫂且宽坐。我给母亲按摩完再与二嫂赔不是。”
“哎哎,不必了不必了,母妃的身体最要紧。”
太子妃忙摆了摆手。
宫女们搬来椅子,她也没去坐,而是一脸关心的走到榻前,探身看了看刘贤妃的气色,欣喜的说:“我瞧着,贤母妃的气色竟是比先前好了许多呢。”
要不怎么说太子妃能做太子妃了,人家的演技就是好,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透着对刘贤妃的关心和敬爱。
不明真相的人瞧了,没准儿还会以为太子妃是刘贤妃的嫡亲儿媳妇,谁又能想到,自刘贤妃病后,太子妃亲来探视的次数屈指可数!
九公主却不管这些,一边吭哧吭哧的揉捏,一边回道:“是啊,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我心里欢喜,明儿也能放心的离开。”
说着,她抬起头,诚恳的对太子妃道:“二嫂,小九有件事想求您帮个忙——”
太子妃赶忙伸手打断她的话,“小九,我明白,你是放心不下贤母妃。你且放宽心,宫里有皇祖母和母后,定不会有人委屈了贤母妃。就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会好好看顾她老人家的。”
她真是怕了丹阳这个蠢丫头,自己如果不拦着,丹阳定会说出请她照看刘贤妃的话。拜托,太子妃上头还有两重婆婆呢,这种‘做主’的事哪儿能轮得到她?!
九公主没听出太子妃话里的深意,感激的说:“多谢二嫂了!”
太子妃不愿多呆,闲话了几句,将皇后赏赐的东西的单子交给了九公主,便匆匆告辞离去。
送走了太子妃,九公主便不再演戏,丢开刘贤妃,回自己的偏殿翻看礼单去了。
寝殿里只剩下了榻上的刘贤妃,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忽然,一个身影悄悄的摸了进来,看到气若游丝的刘贤妃,她难过得不能自已。
将手塞进嘴里,她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呜咽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平复了激动的心绪。
“娘娘,老奴没用,没能照看好您。当初您怀疑那小贱人的时候,老奴还劝您,说您是多想了,呜呜,结果却害得您落得这般凄惨的模样,”
那人影匍匐在榻前,低声哀泣,“娘娘,您放心,老奴不能救您,却可以帮您完成最后的心愿——”
但见那人影直起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并一根银针。
她用银针刺破了刘贤妃右手的中指,挤出一滴血存入小瓷瓶中。
而后,她又起身在床榻的柱子上按了一下,咔嚓一声微响,床下竟弹出一个暗格。
那人从暗格里取了一个陈旧的荷包,荷包里放着的是九公主的生辰八字,正是‘血咒’必不可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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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祸起
六月初六,丹阳公主下嫁锦衣卫都指挥使赵耿的独子赵玖。
赵耿的职业有点儿特殊,但在京城的人缘却不坏。且他深得圣人宠信,手握大权,朝中的某些官员哪怕对他十分憎恶,也不敢当面得罪他。有时甚至还要讨好、巴结。
赵家有喜,几乎惊动了大半个京城。数得上号的人家纷纷前来吃喜酒。
“大哥,来这儿坐!”
萧罡跟着父亲进了赵家大宅,人来客往的前庭待客厅里,他一眼便发现了齐谨之,赶忙高高抬起手臂挥舞着打招呼。
齐谨之正与英国公府的世子寒暄,听到声音,转头望去,见果是萧罡,他不禁笑了起来,挥手回了个礼。
“博衍,你与萧侍郎家的大公子交情很好?”
杨继宗年近四旬,比齐谨之大了十几岁,但在辈分上,却和齐谨之是一辈人。
两人都是从小就跟随父辈在军营里摔打着长大,上过战场,立过战功,骨子里都有着一股骇人的煞气,彼此间颇有些共同话题。
杨继宗循着齐谨之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萧罡那莹白如玉、俊美超群的面容。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低声问着齐谨之。
“霍将军爱女出嫁的时候,我去吃喜酒,恰巧遇到了四正。哦,就是萧大公子,他名罡,表字四正。”
齐谨之赶忙说道,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提到萧罡的时候,他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子欢愉。
杨继宗蠕动了几下嘴唇,原想说些什么,但看齐谨之不时的扭头去搜寻萧罡的身影,那关切的模样,让杨继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哦,是这样啊。”杨继宗不冷不热的附和了一声,又与齐谨之闲话两句。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齐谨之心不在焉的和杨继宗道了声‘再聊’,便亟不可待的朝萧罡追去。
杨继宗走了几步,忽的顿住身形,回头看了看。见齐谨之已经跑到了萧罡跟前。两人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or 情人?)般无比热情的说话,杨继宗不禁眯了眯眼睛。
席间,杨继宗借着一群大男人吆喝着拼酒的空当,不着痕迹的凑到了齐令先身边。
“几日不见,小子给齐伯父请安。”
杨继宗故作玩笑的给齐令先行了个礼。而后侧身站在他耳边,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飞快的蠕动嘴唇,悄声耳语了几句。
齐令先端着酒杯,表面上,他在跟不远处的梁国公隔空碰杯喝酒,实际上他正全神贯注的听杨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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