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的正房外,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一边看着小红泥炉子上的热水,一边拿着绣花绷子绣花。
房里男女主人的谈话,毫不意外的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们听到。
“……放心,我从未忘过自己说的话。”
齐谨之底气不足的说,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心虚。
两个丫鬟里,其中年纪略大些的那个,垂着头,手上穿针引线,眼中却是眸光闪烁。
齐严之鼻青脸肿的回到了新府,吴氏见了,故作惊讶的问:“四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与人打架了?”
齐严之哪里敢说实话,讪讪道:“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磕的!”
摔伤的?呵~你这一跤摔得可真有技术含量,居然还能摔出两个乌青眼!
吴氏默默吐槽着,面儿上却还是一副关切、心疼的模样,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准备热水、跌打损伤药,并亲自帮齐严之换衣服。
齐严之由吴氏伺候着,将沾了血和灰尘的袍子脱了,换上干净的家常袍服。洗去脸上的血渍,上了药,他这才去中庭上房给母亲请安。
“我的儿,你、你不是说去寻谨哥儿吃酒嘛,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谁欺负你了?哪个黑了心肝的歹人,竟对你下了如此重手?”
胡氏看到儿子的惨状,顿时惊得跳起来,一把扶住齐严之的肩膀,又是痛骂、又是询问。
“娘,我没事。就是,唉,堂哥不肯帮忙。”
齐严之反手扶住母亲的手,搀她坐到罗汉床上,低低的说:“母亲,您能不能跟大伯母讨个人情,将德维留下来吧。”
“不行,严哥儿,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事,是万万不可以的。”
胡氏强忍着心疼,坚决的摇了下头,忽然,她似是明白了什么,急声问:“莫非你这一身的伤是齐谨之干的?你去求他,他非但不帮忙,还、还打了你?”
齐严之眼神闪躲,含糊的说:“也不怪大哥,是我说错了话,不该笑话他没儿子。”
胡氏气急,脱口道:“你又没说错。他确实没儿子啊……等等,你大伯母帮了咱们这么多忙,我们也当帮她分忧才是,谨哥儿是顶门立户的嫡长子,膝下空空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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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烦啊烦
过了端午节,天气越来越热。
艳阳高照,土黄色的地面上氤氲着热气,大家耐不得天热,早已换上了薄薄的夏衣。
在这样炎热的日子里,窝在家里,屋子里摆上冰盆,吃着井水镇的水果,才是最舒服的选择。
但更多的人却仍要为了生计在外奔波。能有如此享受的,绝大多数都是权贵们。
有一人却是例外,她明明出身高贵,却还要忍着酷热四处忙碌。
“殿下,参汤好了!”
小宫女端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进了阴气沉沉的寝殿。
“嗯,给我吧。”
九公主抹去头上的汗,接过小瓷碗儿,试了试温度,示意宫女将贤妃的嘴撬开。她则拿起长柄银匙,一勺勺的将温温的参汤灌进贤妃的嘴里。
贤妃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年,面容枯瘦,四肢肌肉萎缩,若不是口鼻还有微微的热气呼出,乍一看上去,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具尸体。且还是因为营养不良、生生饿死的尸体!
“有齐姚氏的下落了吗?”
九公主将一碗参汤全都给贤妃灌了进去,将空碗交给宫女,抽出帕子擦了擦贤妃嘴边的汤汁。而后低声问宫女。
“还、还没有。外头的人都说齐姚氏被锦衣卫收押,不知关在了哪个秘密的诏狱中,”
小宫女颤声说着,“还有人说,说她已经耐不住酷刑死了,尸首被丢到乱葬岗喂了野狗。婢子听说,连齐姚氏的生母顾家的老姑奶奶都认为她死了,在家中给她立了个牌位,每逢初一十五便会让齐姚氏的女儿给她上香。”
“死了?”九公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齐姚氏怎么可以死?就算要死,也当把药留下啊。
九公主看着气若游丝的刘贤妃,心里火烧火燎一般的焦急。刘贤妃昏迷多年,全靠齐姚氏送来的药丸吊命。
如今齐姚氏失踪好几个月了,九公主手中的丸药全部告罄,若是再找不到齐姚氏、拿不到那救命的药。刘贤妃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刘贤妃还不能死啊!
再有半个月,就是九公主下嫁赵家的吉日。如果此时刘贤妃殁了,那、那身为女儿,九公主必须守孝。
婚期自然也就延后了。
可问题是。九公主不想拖延。她太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了,若不是圣人看重她的未来公爹赵耿,她早就被圣人打发去陪大皇子那个疯子了。
更有甚者,圣人或许还会直接让她‘病逝’。
九公主不想被圈禁,更不想死。所以。她必须尽快嫁入赵家。
但,刘贤妃的情况不乐观,九公主想要摆脱现状,就要尽快找到齐姚氏。
九公主咬了咬牙,丢下昏迷不醒的刘贤妃,径直一个人回到了偏殿。
将一众宫女打发出去,九公主从百宝阁上取下一个带锁的小匣子,打开锁扣,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玉哨。
她捏着玉哨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将玉哨放在唇边,用力的吹了起来。
玉哨的声音非常奇特,明明音量并不高,却传得十分远。
几座宫殿之外,低阶宫女居住的房舍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正在井边洗衣服。
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平凡无奇的面庞上闪过一抹异彩。
夜色渐浓,大朵大朵的云彩遮住了月亮。一个娇小的人影在夜色中跳跃。
东拐西绕的转了大半圈。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九公主的寝殿。
“你考虑清楚了?真的愿意为主子办事?”人影低低的问道。
“我确定。”九公主坚定的说,接着她又变换了语气,商量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只要你们主子答应了。我便愿意帮他做内应。”
九公主要嫁的可是赵耿的独子,赵家的秘密,不知多少人想知道呢。
“……”人影犹豫了下,谨慎的问道:“什么条件?”
“我、我要知道齐姚氏的下落,如果你们主子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就请他把齐姚氏的找出来。”
九公主说道。“当然,如果实在找不到她本人,能找到她的药匣子也成。我需要续命的保命丸!”
人影沉默片刻,方慢慢的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去问一问。不管成与不成,三日后,我给你消息!”
说罢,不等九公主开口,人影便一个闪身,飞快的离开了。
九公主隔着窗子,望着黑黢黢的外面,喃喃道:“刚摆脱了齐王,就要跟‘他’牵扯不清,阿九啊阿九,我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明明今生已经贵为公主,为何却事事不能如意。几番努力下来,非但没有让自己过得更好,反而愈发被动,处处受人辖制?!
九公主苦闷,齐谨之也正郁闷着。
大理寺是大齐最高的司法机构,看似权利很大,但平日里却没什么事。
毕竟大齐王朝承平已久,百姓富足,社会安定,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案、要案。
齐谨之进大理寺快一年了,却没有正经办过一个案子。
每日里在衙门,除了听同僚八卦、吹牛,就是整理文书、卷宗。
而且整理文书这项工作还是齐谨之主动请求的,因为他实在受不了无所事事的感觉。
但问题是,整理文书这种活计,太过机械简单,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生锈了,整个人都没了活力。
齐谨之是个胸中有大抱负的人,打仗可以,断案也没问题,可让他像个书吏一样整日埋在纸堆里,他打从心里是排斥的。
衙门里的事已经够让人心烦,不想家里也不太平。
胡氏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最近一段时间,总想着让齐谨之尽快生个儿子。
先是找了一大堆生子的秘方,神秘兮兮的塞给顾伽罗。
接着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好几个专治妇科的‘神医’,隔三差五的拉着顾伽罗诊脉、吃补药。
顾伽罗烦不胜烦,偏碍于胡氏长辈的身份不好当面发作,但一回到沉香院,她便会跟齐谨之发泄。
一次两次的,齐谨之还会觉得妻子确实可怜,可抱怨的话听多了,他也开始不耐烦了。
毕竟祥林嫂什么的,真心不招人喜欢啊。
“唉~”
出了大理寺,站在台阶上,望着街上人来人往,齐谨之竟有种不知去哪儿的茫然。
“噫?大哥,好久不见,最近可还好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萧罡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便映入了齐谨之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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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夜不归宿
或许是最近过得太憋屈了,齐谨之见到久违的‘好兄弟’,竟暂时忘了萧罡有可能带来的麻烦,拉着他便诉起了苦。
“唉~我也知道我年轻,在大理寺多磨练几年也是应当的,可似现在这般,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就抄抄写写,半点有用的东西都学不到,这样的‘磨练’又有什么意义?”
齐谨之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工作的不如意。
“还有家里……阿罗不敢和婶娘说,却次次都要跟我发火。我理解她,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可、可也不能天天这样啊。”
“在外头忙了一天,回来就是想好好的歇一歇。结果呢,阿罗跟我吵,母亲又劝我多忍让些,见到婶娘和堂弟的时候,他们又——”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真心能把人逼疯啊。
齐谨之憋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发泄的对象,就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
幸而萧罡是个极体贴、极重兄弟情义的人,没有嫌弃齐谨之的絮叨,反而挂着和煦的笑容,见缝插针的宽慰几句。
“大哥,衙门里都是这样。您想闲着就能闲着,可若是忙,也有你忙得。现在您整日看卷宗,也是增加见识的机会,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大齐律》。”
萧罡低沉的嗓音如同煽情剧里的旁白,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安慰的话,让他这么一说,顿时成了浓香扑鼻的心灵鸡汤。
“正所谓厚积薄发,大哥,您现在所做的繁琐的文书工作,便是一种积累。他日有了机会,您定能尽情施展。”
萧罡伸手给齐谨之倒了一杯茶,继续劝道:“大哥,您年少有才,胸怀大志,小弟相信您肯定有大展身手的时候。”
齐谨之轻啜了一口茶。温温的、带着些许苦涩的液体滑入肠道,他烦躁的心似乎得到了抚慰。
萧罡又道:“至于家里,长辈的好意自是不好拒绝,可也不能盲从。大嫂是个蕙质兰心、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如今只是被长辈逼得急了,才会有些失态。但我相信,待她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必能摆脱这种状态。”
齐谨之略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阿罗确实是个好妻子,儿子的事是她心底永远的伤痛,偏偏婶娘总拿这事烦她,阿罗会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他与阿罗夫妻一体、亲密无间,她受了委屈,不跟他这个做丈夫的宣泄,又能对谁发火?!
慢慢的,齐谨之的烦闷消退了,他笑着看向萧罡,“四正。今儿个多亏你了。呵呵,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十分明白。”
最关键的是,这厮嘴皮子功夫厉害啊,再索然无味的大白话,经由他来演绎,竟是无比的深刻、有理!
“大哥说笑了,其实道理您自己也明白,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萧罡见齐谨之有了笑模样。顿时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哟,天色不早了。小弟也该回去了。大哥,咱们就此分别吧。”
齐谨之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怕沾上麻烦,故意疏远了萧罡。结果现在却要靠萧罡来开导自己。
人家帮了忙,却半点都没有邀功的意思,光明磊落的让令人折服。
“好。今个儿咱们就先这样,待有了时间,咱们好生再聚一聚。”齐谨之真诚的说道。
萧罡眉眼舒展,朗然道:“好!”
说罢,两人就此分手,各回各家。
随后的几天里,齐谨之又与萧罡偶遇了一次。
齐谨之满脸阴沉,接连喝了好几杯就,才闷闷的说:“不知为何,昨儿父亲被圣人训斥了。四正,我父亲曾经是堂堂大将军,可却被个没卵蛋的死太监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耻辱,真是莫大的耻辱啊。”
萧罡眸光一闪,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没有追问齐令先一个平头百姓为何会被皇帝遣内侍当面斥责,而是默默的给齐谨之斟满了酒。
“父亲虽成了个闲人,可对朝廷、对圣人依然忠心不二。好好的,圣人为何这般折辱父亲?”齐谨之哐哐的拍着桌子,白净的脸上显现出狰狞。
“大哥,噤声!”
萧罡大惊失色,赶忙起身打开雅间的门,探出大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没人,这才放心的关上了房门。
回到酒桌前,他低声劝道:“大哥,我知道您心里苦闷,但有些话却不敢乱说啊。这里不是快活山庄,小心隔墙有耳。”
齐谨之接连灌了几杯‘千年醉’,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他眨了眨眼睛,“快活山庄?对,快活山庄最安全,咱们这就去那里。直娘的,老子憋了一肚子的话,若是不说出来,早晚有一天会把我憋疯!”
萧罡迟疑了,“大哥,您真的要去快活山庄?”
那里可是‘军方’的大本营喔,您向来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嘛,今天怎么就主动吵着要去?
齐谨之晃了晃头,用力将酒盅贯到地上。
啪一声脆响,白瓷青花的小酒盅摔得粉碎。
“少、少废话,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是、是兄弟的话,就、就带我去个能随便说话、任意喝酒的地方。”
齐谨之斜楞着眼睛,没好气的发着酒疯。
萧罡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最后全都化作一声叹息:“好,既是如此,那小弟就陪大哥去西山。”
“嘿、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走、走,咱们去山庄,痛痛快快的喝一顿!”
齐谨之摇晃着走到萧罡身边,抬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萧罡怕他站不稳,赶忙用手扶住他。
如此,他们竟有些勾肩搭背的意思,两人踉跄着出了酒楼的雅间,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
萧罡命人找来一架马车,艰难的将齐谨之抬进车厢里。
至于齐谨之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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