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京里带了多少东西出来。顾伽罗心里清楚,虽不至于了若指掌,大致的种类、数量还是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听于氏详细回禀了一番。合上册子,赞道:“怪道府里都说你天生就是管库房的人呢,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这次若非母亲心疼大爷和我,定是舍不得你。呵呵,这回我可是得到宝贝咯。”
“大奶奶您真是太抬举老奴了。”被主母如此看重,于氏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嘴上却还要谦虚的说:“老奴没什么别的本事,做不了大事,不能帮主子们分忧。唯有这些针头线脑的琐碎事儿,老奴还能有些用处。大奶奶不嫌弃老奴便好,老奴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大爷和大奶奶。”
“好就是好。过分谦虚了,倒显得生分了。”
顾伽罗一边笑着跟于氏说话,一边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搬来一个鼓墩放在了罗汉床前。
于氏知道顾伽罗的脾气,也就没再来诚惶诚恐那一套,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
顾伽罗见状,唇边的笑纹加深,“说起来,你们和齐金贵两家人跟着大爷和我跑到这穷乡僻壤,少不得要吃一些苦,现在咱们初来乍到,我也没有独个儿理过事,长辈离得又远,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不明白的,还须得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妈妈们提点呢。”
于氏赶忙站起来,“大奶奶放心,老奴一家老小,定会竭尽全力服侍大爷和大奶奶。大奶奶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奴。就算老奴没本事帮您,好歹也能陪您说个话儿。”
当初县主让他们一家随大爷出京,孙大宝和于氏便知道,他们一家日后的前程恐怕要落到大爷夫妇身上了。
其实这样也好,大爷是府上的嫡长,娶了个好娘子,如今又做了官,前途肯定差不了。
如今他们陪着大爷来西南吃苦,也算是‘患难之交’,以后大爷振兴了家业,他们一家便是元老功臣,儿孙们的富贵就没跑儿。
所以,孙大宝两口子早就打定了注意,不管乌撒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一家都要好好表现,尽心伺候主子。
前日抵达县城,见到乌撒的偏僻、贫瘠,齐金贵一家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除了齐金贵还算尽职的里外张罗着,他的老婆孩子都没精打采的不愿意动弹。
孙大宝一家不同,除了最小的儿子留在车队看着自家行礼,其他人全都积极的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
当时齐金贵家的还偷偷嘲笑过他们,说他们奸诈、爱巴结,只会在主子跟前卖好。
孙大宝两口子却不在意,巴结怎么了?
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巴结主子不是应当的吗?
于氏心里明白,齐金贵家的会这么想,主要还是他们一家在齐家有体面。
也是,齐金贵的祖、父都是齐家的管家,在齐家家生子里绝对是一等一的人家。
就是齐金贵不刻意巴结、表现,有老子娘护着,他们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
孙大宝却不会这么想,奴婢就是奴婢,再体面也越不过主人去。
如今大爷和大奶奶摆明是要在乌撒这个贫瘠的小县城住下来,那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就要尽可能的让主子住得舒服。
这是起码的本分。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敢露出不满的情绪……啧啧,兄弟,你就擎等着被大爷和大奶奶厌弃吧。
同样是家生子出身,同样是老资格的世仆,一个带着情绪敷衍了事,一个却毫无怨言勤勤恳恳。
顾伽罗有眼睛,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所以,今天她才会特意跟于氏说这些。
而于氏的反应也很让她满意,唔,这家人很聪明,会干活,最要紧的是守本分。能清楚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或许有点小心机,却无伤大雅。
太笨的人顾伽罗还不想用呢。
顾伽罗和于氏闲话了几句,随后便给他们的儿子孙传栋找了个差事:“让他有空的时候出去转转,一来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二来也多跟当地的百姓接触一下。
咱们初来乍到的,这里的好些事儿都不知道,他年轻。人也机灵。还跟着孟主簿学了几句西南官话,出去了也不怕当聋子哑巴。”
于氏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赶忙冲着顾伽罗行礼:“老奴代我家二小子谢过大奶奶。大奶奶放心,小二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顾伽罗笑着摆摆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恭喜大奶奶,得了个能干的管事妈妈。”
紫薇捧着一盏茶送到顾伽罗手边,笑着说道:“早就听说孙大宝家的是个能干的。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既能干又伶俐,还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很不容易啊。
顾伽罗轻啜了一口茶。“不只是她,他们一家都很不错。”
至少比齐金贵一家懂事。
也不是说齐金贵他们耽误了差事,而是他们的那个状态。让顾伽罗很不满。
乌撒确实不如京城繁华,后衙的条件更是比不得文昌胡同。可问题是,齐谨之和顾伽罗这对主人还没有觉得委屈呢,齐金贵他们倒先有了情绪。
顾伽罗脾气好,却也做不来看下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决定再观察些日子,如果齐金贵一家还是这么拎不清,那就别怪她翻脸了。
“对了,两位娘子那儿可都收拾好了?”
顾伽罗放下茶碗问道。
紫薇回道:“奴婢方才去厨房的时候,顺路过去看了看,两位娘子都是能干的人,家里的人口也简单,这会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家具不如意,薛娘子正跟段娘子商量着一起置办呢。”
紫薇明白顾伽罗真正关心的是什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奴婢冷眼瞧着,两位娘子忙了两日,虽然有些疲累,精神却很好,薛娘子还跟着段娘子学习西南官话咧。”
精神好?还主动学习当地通用官话?
这表明薛氏已经想通了,准备真正融入到乌撒的生活中。
“这就好,”顾伽罗松了口气,孟复和周文渊是齐谨之的左右手,只有他们的后宅安定了,他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办差。
“前头伤员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丫鬟们服侍得可还尽心?”顾伽罗想到暂时安置在客舍的护卫,不禁关切的问道。
他们夫妻能在乌撒这般硬气,靠得还是那些护卫们啊。
“大奶奶放心,那边一切都好,紫珠和夏竹她们轮班守着,就怕小丫鬟们不尽心,”
紫薇道:“今天早上我还听紫珠说,燕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七八个重伤的人如今都开始好转,那些轻伤的更吵着要去前衙的院子操练,结果被燕大夫训了一顿。”
说完,紫薇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顾伽罗笑着点头,“那就好,让她们继续好好照看,咱们能一路平安,多亏了他们呢。”
紫薇应了一声。
忽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大奶奶,还有一事——”
顾伽罗挑眉:“说吧!”
紫薇左右看了看,凑到顾伽罗耳边,悄声道:“奴婢去厨房的时候,正好有两谢家找来的本地农妇来送柴火,她们不知道奴婢听得懂西南方言,离开厨房去后门的时候,她们小声议论了两句。她们说、说——”
外头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紫薇忙住了口。
齐谨之大步走了进来,“阿罗,给我收拾一下,我准备去下头的乡镇转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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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魑魅
“下乡?会不会太早了?”
顾伽罗给紫薇使了个眼色,紫薇会意的退了下去。
齐谨之坐在罗汉床上,将帽子随手挂在一旁高几上的帽筒上,“早?阿罗,为何这般说?”
这两日周文渊和孟复已然将县衙的卷宗、账册、鱼鳞册等大致梳理了一遍,发现了很多问题。
最然齐谨之头疼的是,就算发现了问题,他也没办法立时解决。
因为县衙里的那些档案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弄虚作假,根本就是一堆没用的废纸片,半点用处都没有。
齐谨之想要真正的解决问题,就必须亲自下去走走,借着下乡巡查的名义,实地丈量一下土地、核查人口,顺便也剿个匪,把乌撒县内潜在的危险逐一扫除了。
只有这样,齐谨之才能拿到实际的资料,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顾伽罗亲自端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咱们刚来这里,按照旧例,是不是该见一见当地的三老、乡绅?”
齐谨之作为一地父母官,刚刚走马上任,须得跟当地有头脸的人物见个面,好歹相互认识一下啊。
虽然顾伽罗也不怕那些‘地头蛇’,但有时也不能做得太出格,毕竟齐谨之进了官场,就要遵循相关的规则。
齐谨之接过茶碗,呷了一口,笑道:“我倒是想请来着,但估计没人敢来。”
县衙门口还摆着两堆东西呢,足以吓退不少心怀有鬼的人哪。
君不见,县衙前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吗?!
顾伽罗也笑了,“也是,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回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顾伽罗想了想,试探的说道:“大爷,那些东西,您准备摆几日?旁的我倒不怕,唯有一点,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再过几日。那些东西就会腐烂发臭。到时候弄得整个下衙腌臜不堪的,衙门里的人还怎么办公?”
还有一点顾伽罗没说,那就是这里原本就炎热潮湿。蚊虫蛇蚁什么的也多,万一一个弄不好,再闹出时疫来,那可就太糟糕了!
齐谨之放下茶碗。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阿罗说的是。那些东西虽然经过处理了,但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物儿,如此放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里到底不是战场,衙门是办公的地方。弄得太腌臜了,百姓们有事也不敢来。
“这样吧,我准备明后日下乡。在我离开前,命人将那些东西收拾了。”齐谨之暗暗盘算了一番。给了个具体的时间。
顾伽罗又想到一事,小声的问道:“对了,我记得那些人里还有马家的人?”
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齐谨之知道,她是在暗指马家老二,点了下头,“这次马家的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他们明明看到了马老二的人头,却还忍着没有冲进县衙寻我‘报仇’。”
着实难得啊,要知道这些山民向来彪悍,性子也直来直去,齐谨之却没想到马家的人居然能这么‘隐忍’。
顾伽罗蹙了下眉头,“哦,这么说来,他们还有些难缠啊。”
能屈能伸,这样的人最令人忌惮。
“对了,那位马县丞呢?今日可来县衙应卯了?”顾伽罗压低声音问道。
齐谨之勾了勾唇角,“没有,倒是派了个小厮来告假,说是昨儿不慎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这几日恐怕都不能来衙门了。”
顾伽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他心里定然很透了大爷,却还能谨守规矩,行事滴水不漏,不肯落人口实……”不好对付啊。
‘京观’的事,大家心知肚明,齐知县拿马家人做了‘儆猴’的‘鸡’,两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却结下了冤仇。
这一点县城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就算此时,马仲泰做了什么‘冲撞’县太爷的事儿,大家也能理解。
毕竟齐知县弄死了人家的叔父,还把人头明晃晃的堆在了门外。
马家人没有冲上来给家里人报仇,已经是够窝囊、够忍气吞声了,难道还不许人家有点儿情绪吗?
马仲泰会‘罢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二叔的脑袋还在门口呢,你让人家怎么能坦然穿过县衙那道门?
可任谁也想不到,马仲泰居然还规规矩矩的派人来请假。
“阿罗说的是,他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齐谨之认真的说道,心里也暗暗升起了警觉。
乌撒有六大家族,有世居此地的汉人,也有下山归流的山民。
几个家族中,马家的实力不是最强的,私兵也不是最多的,可却是几大家族之首。
马仲泰把持县务十余年,除了有家族的支持外,他个人的能力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昨天早上马仲泰爽快的认了栽,齐谨之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轻视。
这会儿……齐谨之沉吟片刻,忽问道:“对了,你给安南王府等几家写回信了吗?”
顾伽罗一怔,旋即点头:“按照大爷的意思,我给安南王府写了回信。本地几家女眷,我倒是命人去跑了一趟,说咱们刚来,家里还乱着,待一切安顿下来,再请她们前来做客。”
齐谨之问:“她们又是怎么回复的?”
顾伽罗奇道:“我上午才派去的人,这会儿人还没回来呢。怎么,大爷,莫非有什么问题?”
齐谨之屈起两指,轻轻扣着炕桌,“倒也没什么问题,许是我想多了。”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咱们一共带了一百名护卫,除去路上伤亡的二十来人,又抽了十一个人去了县衙,现在还剩下不足七十人,”
齐谨之认真的说着,“这次我下乡带上一半,剩下的一半留守县衙,刘虎等十一人也留下来。”
顾伽罗忙道:“不妥!大爷,您去外头巡视才更需要人手呢。我们在县衙还好些,哼,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冲击官衙?”
马家能‘隐忍’下来,其家主显然是个有头脑的人,断不会做出这种‘谋逆’的蠢事!
齐谨之抬起手,“阿罗,这事你必须听我的。路上的时候你也亲眼看到了,安南王府的士兵敢截杀府城的衙役,还敢假扮驿丞企图劫杀你我,端得是肆无忌惮,”
“咱们跟马家结了死仇,马家或许不敢明着做什么,可私底下呢?万一他们铁了心跟安南王勾结,趁着县衙人手不足,悄悄摸进来——”
齐谨之说不下去了,真若出了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乌撒天高皇帝远,就算有人烧了县衙,趁乱杀了顾伽罗等一众女眷,等朝廷知道了,也要好几个月以后。
最要紧的是,齐谨之不想拿顾伽罗的安危开玩笑。
“摸进来就摸进来,哼,他们敢来,我就敢抄家伙,”
顾伽罗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的功夫,大爷也见过的。再者,后衙还有三四十个护卫呢,他们可都是大爷训出来的兵呢!”
齐谨之急了,正欲说话。
顾伽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认真的说:“大爷只管放心,妾身定能看顾好家里。倒是大爷,外头不比家里,除了流寇还有毒虫猛兽,更该多带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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